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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氣

  蝶屋的主人最近事務繁忙,剛去參見完主公大人,領受了新的任務後,又必須快腳回蝶屋,因為有預約的病人和研究資料要整理。
  最近的生活幾乎可以說是腳不沾地,工作讓胡蝶忍像陀螺般團團轉,除了研究研發外還要處理傷患,那些冠著柱之名的問題兒童才是真正讓她煩心的根源,更正,岩柱.悲鳴嶼先生除外。
  能當上柱的都是異於常人,不只是指體能,還包括腦子。
  除了擁有比其他人更高超的刀法外,還更敢往常人眼中的死地裡衝鋒陷陣,以致討伐結束回來後的戰利品不只是顯赫戰功,還有亂七八糟的傷口和血鬼術後遺症都是常見的伴手禮。
  胡蝶忍都會一邊治療一邊碎唸,有幾個被唸怕了,就變得更加彆扭,變的除非是被人抬進來,自己還能走時,就會趁她不在時偷偷進來自己處理傷口,有時候還會摸走一些耗材藥品,雖然她都會發現就是,但那時人早跑了,也不能怎樣。
  所以,很久沒像今天這樣當場抓到現行犯。
  眼前的風柱.不死川實彌正坐在醫務室的藥櫃前,旁邊是她常用的工具小車,上身衣物半褪,右手正拿著縫合針,以彆扭的角度試著替自己的左後肩上的傷口縫合,弄得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血糊的髒污,一看到她進來不小心嘖了一聲。
  「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叫小葵她們來幫忙啊?」縫合這事她這裡的女孩們都駕輕就熟。
  「這點小事我自己就能搞定。」然後小妹妹們就會去告狀,下次就是開會的時候繼續被唸,他才不要。
  「給我吧,你這樣活受罪,看得很難受。」上面的縫線已經上了四五針,因為看不到間距長度不一,胡蝶忍直接拿走他手上的針,連著針的縫線隨著動作牽動傷口,不死川實彌也只是哼一聲,沒有其他掙扎。「既然都來了,那就要善用這裡的道具。」
  「嗯。」
  只有縫合的工具包被打開,其它的藥瓶都沒有動就知道,這人連基本清潔傷口和麻醉都沒有做,抓了針線就把自己的皮當破布直接縫,也不知道神經怎麼長的。就算知道柱們對痛覺的忍耐力較高,有時候胡蝶也會覺得這人在柱裡面也是異常的那類。「我拆掉重縫,現在要消毒傷口。」
  「……那就麻煩了。」蝶屋主人都願意親手服務了,他沒有理由拒絕。
  傷口不深,就是偏長。胡蝶忍上了麻藥後,注意到男人背部的肌肉不再緊繃,看樣子也不是不會痛,為什麼這麼愛逞強呢?而且他身上除了血腥味和剛上的麻藥氣味外,還有一點抹茶紅豆的香氣,很明顯任務結束後的第一時間不是來這裡,而是跑到和菓子店……希望不會嚇到人家老闆。
  「難得傷在這個位置,看樣子對方有兩把刷子呢。」
  「是那個血鬼術有點刁鑽。」像民間傳說的鐮鼬一樣憑空出現的斬擊,折損了五個隊士,他也挨了一記,不過因為血的作用,那個鬼沒多久就醉暈倒在他面前送頭,整體來說過程輕鬆到如果他早點來,那五人就不會白白送死。
  消毒、清創、上麻藥、縫合、包紮,每個動作都經手無數次,既流暢又迅速,過程不長,兩人閒話家常般,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鬼的話題,直到繃帶紮好固定完後,胡蝶忍才拍了兩下說:「這樣就可以了,一週內傷口不要碰水,兩週後來拆線。」
  「我記住了。」
  「忍大人,時間到了,人已經來了……呀!風柱大人什麼時候在的?!」綁著粉色小蝴蝶的小女孩進來通報,以為房裡只有忍一人,卻意外看到還有另一人嚇了她一跳。
  「妳看起來很忙,我就先走一步,謝禮容我後來再補上。」也沒等蝶屋主人的回應,只匆匆穿回上衣,連羽織都沒披夾在腋下就翻窗出去,逃了。
  「給我走正門!」
  「風柱大人是爬窗進來的嗎?」門口沒有那位大人的鞋。
  「是。」是不是該做點防盜措施了?上次她放在這裡的點心饅頭也不翼而飛,這些人真是……「讓那孩子進來吧,時間寶貴。」
  
  今天的約診是為了剛出任務回來的那孩子,一旦出完任務,不管身上有無傷勢都必須來她這裡回診,這是只有針對不死川玄彌的特殊規定。
  只是玄彌一直很抗拒來這裡,可能是不太喜歡她,說話的時候像貓一樣,一直閃避她的視線,悲鳴嶼先生說過:貓咪不和人對上視線是因為沒有敵意,不知道人類是否也適用?不過她是在幫他,照理說兩人間沒有敵意的源由才是。
  也有可能是回診次數太頻繁,對每次來都要做抽血驗尿相關的檢查覺得麻煩,不過由於那過於特殊的體質,這點追蹤的步驟是必要的。
  只是不知為何,今天的玄彌有點不同。
  不同的點不是外表,而是態度,看起來不太專心。
  之前就算她問診時會紅著臉想避開她的視線,玄彌還是會很認真地聽她說明和回答問題,而不是像現在有些心不在焉,視線左右飄移像是在找什麼,因為過程還算配合,所以她就沒問。
  「來,嘴巴打開,說"啊───"」
  「啊───」
  例行的口腔檢查,胡蝶忍會拿著小竹片撥開黏膜部位,以便觀察牙齒牙齦和整體口腔狀況,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仔細聽是眼前少年的腹部發出來的。
  「肚子餓了?」
  「不、不是這樣!」玄彌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和她拉開距離,他真的很難習慣和年齡相近的女孩相處,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這樣近距離接觸,但這次除了不習慣外,沒想過會在蟲柱大人面前如此失態,明明任務結束不過兩天,吃鬼的影響最少都會持續一個禮拜,為什麼現在突然覺得餓了?一意識到餓,腹鳴又響了起來,這讓他更窘迫:「不該會這樣才對……」
  「玄彌還沒吃飯嗎?」
  「不是的,因為蟲柱大人這裡、從剛剛一直有很香的味道」
  「很香的味道?」
  「就是那種、感覺很好吃的氣味!」玄彌一進這房間的時候就聞到很香的氣味,那氣味讓他突然覺得口腔生津,腦中浮現出他所能想到的最美味的食物,像是米飯、烤魚、西瓜……等,同時胃部湧上強烈的飢餓感令他感到陌生又孰悉。「有點熟悉的香味。」
  他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這樣強烈的、想吃東西的慾望。
  也因此難得分散了他平時面對異性時的窘迫,尤其是在胡蝶忍的手靠近他的臉的時候,那股香氣最是濃烈到,差點讓他產生眼前的女人正端著最美味的饈珍給他的幻覺,這讓他有點頭暈,要不是被自己的肚子聲音驚醒,說不定下一秒他可能真的會咬下去。
  「很好吃的熟悉氣味?」是廚房傳來的?不對,當初做研究時怕被味道火氣干擾,廚房就搬移到另一邊了,診療室這裡基本上只有藥品和標本的氣味,難不成小葵有送點心過來嗎?可如果那點心味道那麼重的話,她應該也會發現才對,所以到底是……
  「除了蟲柱大人手上,還有香味從那裏傳來……」玄彌話還沒說完,突然兩眼一翻,人就毫無防備朝後仰倒,砰的一聲昏過去了。
  沒想到變數來的這麼突然,胡蝶忍來不及抓住就眼睜睜的看他摔在地上,同時對少年昏倒前,手指出的方向留了心思,總之先把人扛去病房觀察,後面再做打算。
  沒想到送去病房的途中,昏倒的人卻開始體溫升高、呼吸急促,甚至開始抽搐,胡蝶當機立斷將玄彌送進單人病房,將人捆在床上,緊急用自己的刀調出鎮定劑,直接打進指尖開始冒出鬼爪的少年的脖頸。數分後,玄彌的肌肉徹底放鬆,發出沉穩的呼吸聲。
  看著那明顯冒出的鬼牙,胡蝶忍覺得太陽穴在突突猛跳,到底發生了甚麼事?這樣的狀況是第一次,無庸置疑是噬鬼的影響,但契機是?
  毒和麻藥只在一念間,最後她還是心軟了。或許也不是心軟,是玄彌還會有其他用途,所以她選擇留下的可能性。
  走回診療室的途中思緒開始運轉,剛剛玄彌指出她的手有味道和那個方向,她得先調查。
  噬鬼的後遺症之一是食慾不振,甚至會排斥人類的食物,所以玄彌說的好吃的味道會是體質轉變、開始能適應人的食物嗎?不,如果是適應人類的食物,怎麼會突然鬼化?是惡化的徵兆?
  她仔細聞了聞自己的手,上面只有消毒水和一點麻藥殘留的味道,剛剛幫不死川那傢伙處理傷口時留下的,因為整理的匆忙,手只有稍微用清水洗過而已。
  診療室裡玄彌指的方向是她的藥品車櫃和……垃圾桶。
  胡蝶忍突然感到心頭一沉,總覺得事情似乎無法樂觀了。
  那裏放著她剛剛替不死川實彌處理完傷口還沒清潔的道具,和帶有血跡的廢棄棉花紗布。
  風柱.不死川實彌有個秘密,鬼殺隊中,柱階級以上的高層都知曉的秘密。
  不死川實彌是稀血,還是稀血中的稀血,他的血液能讓鬼酩酊。

  沒多久,自蝶屋出發的送鴉抵達岩柱宅邸,隨著隱的誦讀聲結束後,內室陷入壓抑的沉默。
  就在那名當值的隱覺得自己要窒息的時候,才聽到那山一樣的男人低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幫我備墨回信匯報給主公大人。」
  等玄彌自蝶屋回來後,發現每日和師父一起在佛堂誦經的時間變長了,有以往的兩倍。
  同時還有和風柱的接觸禁止命令。
  師父沒作其它解釋,只有一句:「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
  之後無數個黎明間,不死川玄彌總是不斷思考何時才會時機到來,然後違背命令擅自行動,正好體會師父說的時機未到帶來的苦楚。直到他再也動不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終於和他面對面正眼看著他,才知曉何謂正確的時機。
  正確的時機真短啊,短到連想好好道歉的話都說不完;可是又好像沒那麼短,在意識完全消散前,那熟悉的香氣已經溫柔的擁抱他,彷彿回到那僅剩模糊光影,但最喜歡的笑容依舊和煦清晰的那個黃昏。
  哥哥,你要活著,要活得像你說的那樣幸福。
  佛祖大人會保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