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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最终章

通过隧道，抵达地下实验基地。

弹孔、剑痕、倒塌的墙壁……破坏随处可见，很容易推断出，这里曾经爆发过战斗。

照明系统仍在正常工作，亮光中的寂静空荡更显得诡异。

有的地方被落石挡住，强行突破可能会引起塌方，只能绕道走。

房间里散落的文件说明，神罗曾在此进行人体研究。他们消灭了几只游荡的怪物，是逃跑的实验标本。那些怪物头上长满突刺，爪子巨大而锋利，皮肤呈现出灰蓝色，已经角质化，像铠甲那么坚硬。

就像尼伯海姆魔晄炉中的那些，克劳德认出。

「它们一度是人类。」萨菲罗斯说。虽然面目可憎，行动方式像狂暴的野兽，但那身形……

「在五台，杰内西斯……」安吉尔扭头瞥向自己身后的单翼，「他回来，发现了这儿。」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高层急切的想要置他们于死地。这种惊天动地的丑闻公之于众，将从根本上动摇神罗的统治。

铁证如山，他为之卖命的机构在暗地里制造怪物，并且历时已久。

当然，萨菲罗斯并没有被洗脑到相信神罗尽善尽美，塔克斯那群人就游走在灰色地带，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立场更加正义，至少比起雪崩那种到处搞破坏的极端恐怖组织，可这……

他甚至是神罗的海报男孩。

受到欺骗的愤怒令萨菲罗斯握紧武器。

银发将军周身散发出森然的压迫感，克劳德开始觉得，他还是讲冷笑话比较好。

穿过尽头高大的钢铁闸门，他们又回到天然洞窟中。

这座洞窟更为宽广。圆形场地中央生长着一株宏伟的怪树，错综复杂的树根放射状扎入地底，树干像被飓风吹歪了一样倾斜着，树皮是灰白色的，没有树叶，高擎的枝干顶着枚巨大的果实。果实殷红如血，包络在枝条结成的网中，像颗活生生的心脏。

怪树下方是一尊石雕女神像，被六片羽翼环抱，眉眼低垂，神色悲悯，给整座空间染上圣域般庄严肃穆的氛围。

女神像本身已有三层楼那么高，而那怪树更是比之还要高出数倍。

当克劳德瞻仰眼前的奇观的时候，青年男性华贵的嗓音飘入耳中。

「挚友啊，命运何其残酷。梦想已经失去，荣誉荡然无存。我的灵魂被仇恨侵蚀，受尽磨难，只为能在最后，找到自己的救赎，并带给你永恒的沉眠……」

应声望去，身着红衣的瘦长背影立于女神像基座前，黑色羽翼自他左肩伸出，是失踪多日的杰内西斯，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所在的位置下方，魔晄泉围绕女神像涌动，腾起莹绿色光幕，与巨大心脏似的果实发出的红光遥相呼应。

「第四幕。」克劳德说。

他的上司和安吉尔同时投来视线，难掩讶异。

「我做了家庭作业。」他平淡的解释。

文艺青年当之无愧。克劳德本以为他的宿敌说话就够故弄玄虚了，但跟杰内西斯相比，那只能算是入门级。杰内西斯讲的每个字他都明白，但连成篇就是莫名其妙，这让克劳德感觉受挫，好像他是个文盲，因此莫德海姆过后，他咨询了扎克斯，扎克斯的推荐教材是名为《Loveless》的长篇叙事诗。内容嘛，这么说吧，那段时间他睡眠极佳。为避免遗漏关键信息，他硬着头皮啃完了，不过，付出总有回报，瞧萨菲罗斯刮目相看的眼神。

杰内西斯转过身，外表上，他早衰的迹象比此前愈发显著。

「还没断气，敌国女子。」

「那是我的台词。」克劳德反唇相讥。

他们之间有得账要算。拜这家伙所赐，萨菲罗斯提前对自己的身世起疑了。克劳德知道，返回神罗后，他的上司一直在调查。幸亏萨菲罗斯对宝条不屑一顾，假如他从那科学怪人着手，局势可能已经无法挽回的恶化……

等等，敌国女子？是叫他？

似乎读到他的疑惑，杰内西斯面露微笑，目光从来宾身上依次滑过。

「旧友团聚？抑或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刺耳，「怪物集会？」

对方的视线穿过他，落在身后，萨菲罗斯猛然意识到，他忘了收回羽翼。

顷刻的动摇被杰内西斯尽收眼底。

「他这样，你没意见？」问题抛向唯一原汁原味的人类。

萨菲罗斯从没探究过克劳德对他的变异所持的态度，杰内西斯点醒了他，司空见惯无关好恶，或许小鸟会觉得，他是丑陋的。他感到一种互斥的心境，既想低下头藏起表情，又忍不住打量金发少年，从他脸上寻找蛛丝马迹。他不允许自己在把他视为劲敌的对象面前表现出软弱，费了很大力气克制，目不转睛的盯着杰内西斯。

为什么克劳德要有意见？

「这是他最好的形态。」他客观的指出。

想想大决战那会儿，谢天谢地现在这个萨菲罗斯浑身上下就一片翅膀，并且附着在该在的地方（假设人能长翅膀）。

萨菲罗斯迅速扫了对方一眼。小鸟板着张脸，双臂抱在胸前，像平常那样，酷酷的，所以，这是他的真情实感，而非安慰。

杰内西斯无法离间他们。萨菲罗斯不禁莞尔。

对于不明就里的人来说，他的话听起来像是……

「这不是夸奖。」克劳德补救。

越描越黑，他上司的笑容进一步扩大。

杰内西斯拨开额角的碎发，哼叹一声，带着自愧弗如的酸涩，「依然是备受眷顾的宠儿，我明白了。」

克劳德不确定他指谁，因为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在场最走运的是那条狗。

「别招惹萨菲罗斯了，」安吉尔说，「我们是来帮你的。」

对他置若罔闻，杰内西斯缓缓踱步，自言自语般的悠然道，「现今流传于世的《Loveless》均为残本，围绕结局缺失的部分，百家争鸣、莫衷一是。女神的赠礼究竟为何物？反目成仇的三挚友决斗孰胜孰负？被俘者与敌国女子又能否重逢？」

「你的版本呢？」萨菲罗斯问，「听说，那是最权威的解读。」

杰内西斯停下脚步，欠身致谢。

他以诗代答，「纵使在不曾许诺的将来，我也势必回归。为化作甘霖替大地止渴，为沙和海和天求得宽恕，向你献上我无言的牺牲。」

第五幕，最终章。

杰内西斯沉默着，仿佛陶醉在余韵当中，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

「既然演员皆已到位，就让我们亲身诠释吧，」他姿态妩媚的伸手拂拭脸颊，眨了眨眼睛，「这次，我扮英雄。」

他仰起脖颈，赤剑高举，怪树心脏般的果实与之产生共鸣，血红的光芒骤然投射下来，注入他的双眸。

猛烈的旋风生成，席卷整座洞窟。杰内西斯发出狂吼声，五官因痛苦而扭曲。

超出预料的突发状况，但绝不是什么好现象，克劳德飞奔上前。

「阻止他，萨菲罗斯！」安吉尔喊道。

无需提醒，银发将军已冲向杰内西斯。安吉尔拔剑，紧随其后。

萨菲罗斯身影一闪，率先来到女神像前，但仍然晚了半步，基座下流淌的魔晄泉轰然爆散，幕墙冲天而起，将他和杰内西斯隔绝开来。

紧接着，岩石在脚下龟裂，更多的魔晄溅射而出。

崩解以女神像为中心迅速向外扩张，地面节节坍塌，裂痕如伤口交纵蔓延，盈碧色的泉水不断喷发，在半空中汇聚成蜿蜒的巨蟒，涌向杰内西斯。

整个洞窟充满令人窒息的气味，他的身影被红绿两种炽盛的光芒包裹，已经消失不见。

混乱之中，后方传来低呼声，萨菲罗斯回过头，看见小鸟在艰难的维持平衡。

立足之地被湍急的漩涡撕扯，持续缩小，克劳德需要转移到高处去，但附近没有别的落脚点，这很不妙。

当他即将被激流吞噬，一股力量像救生索勾住腰际，把他捞了起来。身体骤然变轻，他被扯向空中，天旋地转，从一道道狂舞鞭打的魔晄泉的缝隙之间梭行而过。

双脚最终踩上坚实的地面，他猛松了口气。

「谢了。」他不假思索，而后意识到出手相助的是谁。

这是什么神话传说吗？他竟然……向萨菲罗斯道谢了。

对方的诧异与他不相上下，视线立刻转向他，眉心微微一跳。

惊讶转瞬即逝，他的上司似乎很受用，抖了抖翅膀，头偏向一侧，咧嘴一笑。

「乐意效劳。」

那个笑容与克劳德适应见到的有所不同。

他知道萨菲罗斯是英俊的，但他的英俊偏向于邪恶气质，吸引人的同时也令人生畏。然而刚才那一笑，没有丝毫讨厌的东西参杂在里面。显摆？的确有一些，但并不过分，不是狂妄。

蛇似的竖瞳扩大了少许，更加贴近人类，使得略微眯起的绿眸闪烁着坚定自信的光亮，几缕银发在面前拂动，他看起来……很神气，要是再慷慨一点形容，意气风发的潇洒。

克劳德想起第一次在神罗征兵海报上见到他的童年英雄。那时，画面上的萨菲罗斯就是这样，俊美无双、神采焕发，彰显着无往不胜的力量，呈现出的形式又并非野蛮粗暴，而是工整的、内敛的、优雅的，在那一刻，他幻想中渴望拥有的一切特质都得到统合，被赐予姓名——萨菲罗斯。

照片捕捉下萨菲罗斯朝前行进的动态，焦点定在眉宇之间，清晰的绿眸紧紧抓住观者，让人移不开目光，仿佛要突破二维世界，来到面前。压倒性的冲击力劈开克劳德年幼的胸怀，他信步闯入，直至核心，就此根深蒂固。

身体内特殊的弦被轻轻弹拨，引起难以言喻的悸动，克劳德赶紧清空头脑。

现在没空理会这些，他重新注意到杰内西斯，或者说，杰内西斯原先所在之处，魔晄在那里凝集成半球，膨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外圈像恒星表面，滚滚沸腾，散发出日珥状的液态环。

「他在摄取生命之流的力量。」他的宿敌也曾经尝试这么做。

「看起来像是。」随着羽翼扇动的声音，安吉尔与犬型复制体徐徐降落。

他们站在洞窟边缘高耸的石笋上，只有这里尚未被淹没。

「结果会如何？」萨菲罗斯问。

似乎在回答他，趋于饱和的液态半球砰然炸裂，释放出堪比强闪电的耀眼光波，震爆如海啸袭来，石笋在脚下瑟瑟发抖，萨菲罗斯抬手升起护盾，但即使隔着屏障，也能感受到辐射的灼热。

当光线褪去，出现在视野中的庞然大物令克劳德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从特征上，还能分辩出那是杰内西斯，他翅膀的羽毛变得像金色剑锋，呈扇形排列，铆接在红色的金属骨架上，右肩则背负着如同神明头顶的光相般长满尖刺的巨轮。厚重的红色铠甲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他的身体像巨人，几乎高及洞窟穹顶，腿部则像树根，埋在地底，相形之下，克劳德他们是如此渺小，似乎对方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碾成齑粉。

没给他们任何应变时间，极巨化的赤剑横扫而至，石笋被拦腰斩断。

萨菲罗斯和安吉尔分别向两旁飞离，克劳德被他的上司夹在胳膊下，躲过一劫。四散的岩石碎块落入生命之流，激起层层涌浪。

「说教？」萨菲罗斯怀疑效果有限。

「之后。」安吉尔简短的举剑祈祷，然后收拢翅膀，朝杰内西斯俯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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