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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黃,如同鋼鐵人的戰甲。 光芒如呼吸般逐漸擴散──無聲,卻震動了空氣。Stephen的胸口微微起伏,原本滲血的傷口竟緩緩停止了溢血。他的手指微動,像是尋找著什麼熟悉的觸感,接著他緩緩睜開了眼。第一眼看到的,是Tony──滿臉濕痕、雙眼驚懼與難以置信交錯的模樣。 「……Tony?」 Stephen喉嚨乾澀,聲音低啞,「你怎麼……」 Tony怔怔看著他,彷彿無法理解眼前這幕真實發生。 他的臉展開了一道變化──悲傷、恐懼、驚喜、疲憊、愛,全都瞬間湧上來。他笑了,一邊哭,一邊笑,像是終於抓住那掉進深海的星辰。 「你回來了……你他媽真的回來了……」 他把Stephen整個抱進懷裡,緊緊的,像是不容任何一絲距離。 Stephen怔怔地任Tony抱著,過了好一會才抬手回抱住他。那雙曾為世界結印的手,此刻微微顫抖卻充滿生命。「你讓我回來了。」他低聲說。 Tony正想說什麼,卻只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忽然一頹如被抽乾力量般無聲倒在Stephen懷裡。 「Tony!」 Stephen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喉頭,他立刻嘗試感受到Tony的脈搏,微弱、卻仍在跳動。 「你才剛救了我,Tony……不可以……你不能──」 ------ Tony沉睡了整整兩個月。 他靜靜躺在Kamar-Taj的靜養室,彷彿將自己也一同獻祭給了那場奇蹟。 Stephen日日守在他身旁,不曾離去。魔浮斗篷蜷在牆角,也不再張揚,只將自己的邊角微微覆在Tony膝上。王終於從古一的殘卷中找到記載。「這不是法師能施展的魔法。」王低聲說,「這種魔法只會回應──毫無自保之力,卻願付出全部的靈魂的人。」 「他沒有任何魔法。沒有訓練。」Stephen喃喃, 「他只是掉下了一滴淚進我懷裡…沾在阿迦莫多之眼上…」 王看著他,「你死了。他讓你活過來了。用他自己,讓世界交還了你。」 Stephen垂下眼,手輕輕握住Tony的。 「那我也會等,」他低聲說, 「就算是永遠……我也會等他睜眼,叫我一聲──wizard。」 ------ 這是Tony昏迷後的第七十三夜。 他依舊沒有睜眼。 夜深,Kamar-Taj的靜養室安靜得只剩燈火偶爾微弱的波動。Stephen坐在床側,手中握著一卷他根本讀不下去的古籍。魔浮斗篷蜷在牆角一動不動,Stephen望著那張熟睡的臉龐,Tony睡得不像平日那樣帶著警惕與疲憊,只是單純地靜止著——像沉進了什麼遙不可及的深海,怎麼呼喚都聽不見。 他終於低聲開口: 「這已經是……第七十三天了,Tony。」 語氣近乎自嘲。他低頭,視線落在那雙手上——Tony的手,一向靈巧、忙碌、不曾停歇,如今卻那麼安靜。沒有科技的光,沒有武裝的護甲,連掌心的細紋都顯得脆弱。Stephen慢慢伸出手,將那隻手握入掌中,像是在握住自己早該崩塌的信仰。 「你說你會回來的。」 「你在那天……在我們分開之前,你笑著對我說這句話。」 「你說,不管我看到什麼未來,你都會回來。」 他喃喃著,像施法、像乞求,眼神閃爍如有什麼無聲的碎片在裡頭一寸寸崩落。他靠近了些,額頭輕抵著Tony的,唇語幾不可聞: 「你說你會回來的,Tony。」 「那你為什麼還不醒來?」 他沒哭。Stephen Strange從不輕易落淚。他是時間的守門人,是萬象的記憶庫,是理性與秩序的執行者。可在那靜默的一夜裡,他的手輕輕顫著、掌心濕潤。他從不對無知的凡人施法,卻一遍遍把Tony的名字唸得像祈禱。 阿迦莫多之眼在胸前閃過一點若有似無的光。 那夜,什麼也沒有改變。Tony沒有醒。但Stephen還坐著,一直坐到天亮。 因為他記得那句: 「我會回來的,Stephen。等我。」 而他始終都在等。 ------ 他們曾在這場作戰之前,短暫地相擁過一瞬。 Tony望著Stephen,知道他又看過什麼未來了,於是半調侃、半認真的低聲說: 「不管你看到什麼,我都會回來的,Stephen。你等著我。」 那語氣輕得像平常的玩笑,卻刻意說得很慢、很深,像是在逼他記住。那時Tony其實已經有不祥預感,卻仍笑著撫上Stephen的肩。那句話落下時,魔浮斗篷也輕輕顫動了一下。而Stephen在那刻什麼都沒說,只垂眸點頭。他知道自己才是那個要離開的人。但他不忍拆穿。 Stephen憶起當時接近黃昏,鏡像空間隱隱浮動著熟悉的時間脈絡。這是他們在出發前的最後一次碰面。 Tony走進那道閃著金光的圓環時,Stephen正背對著他,翻閱著一卷泛黃的卷軸。法陣微光在他身旁流動,像呼吸般規律,而他那襲暗紅色的斗篷靜靜披在肩上,沒像平時一樣飛舞,只是安靜地伏著,好像也知道今晚的氣息異常凝重。 「你又在查未來了。」 Tony開口,語氣像往常一樣輕,卻輕得過頭了,像片隨時會碎的玻璃。 Stephen回過頭來,眼神裡藏著一點不該屬於此刻的憂色。他沒回答,只將卷軸收起、下垂的睫毛像在隱藏什麼。Tony走近幾步直到他們之間只剩半臂的距離,伸手,指尖輕輕碰了下那塊金屬吊墜── 阿迦莫多之眼。那眼睛隱隱發光。 「你看到什麼了,Stephen?」 Tony低聲問。Stephen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藏進斗篷底下。他說得很慢:「不重要。我們會贏。」Tony望著他那雙藏不住沉靜的湛藍眼睛,像是在深海裡看見一絲掙扎。他嘆了口氣,終於露出一點苦笑: 「我不是來問未來的。就算你什麼都不說,我也會去的。但我要你記住一件事。」 他伸手握住Stephen的手腕,那手仍舊輕顫──像什麼無法遏止。 「不管你看到什麼,我都會回來的,Stephen。」 Tony語氣低沉,卻像用整個靈魂去發誓,「等我。」 Stephen眼裡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沒說話,只點了點頭。知道那個「回來的人」確實是Tony,只有對方「回來」。可他還是輕聲回了一句:「好,我等你。」那一刻,風靜了,光也靜了。 魔浮斗篷在他身後輕輕搖了搖,好像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出聲,只默默靠得更近。 「你說你會回來的,Tony。」 「你答應我了。」 ------ 這是Tony沉睡的第一百九十五天。 Kamar-Taj春後的清晨,風從開著的窗吹拂進來,帶著新綠與晨光的氣息。Stephen又是在夜裡坐了一整晚。那些日子像漫長得沒有邊界的沙洲,而他就這麼困在岸邊,看著那片永不回潮的海,懷著不肯放棄的等待。 這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在天色微亮時俯下身,用指尖輕輕探了探Tony的額頭。溫熱,但沒有反應。他收回手低聲唸了段施法確認生命力還穩定後靠坐回椅子,鬢角的灰白更多了些,掌心依舊隱隱顫抖。 他低語: 「我夢見你了,Tony。在夢裡你嘴賤又吵,連夢都不讓人清靜。」 「可你說的第一句話……」他微頓,像是在回味那場夢境裡一閃而逝的光。 「是,『好久不見,wizard』。」 Stephen垂下眼,苦笑,正想再說點什麼,──忽然── 一道微弱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所以你總算承認我是你夢裡的主角了?」 Stephen整個人像被定住。他轉過頭,只見那雙褐色眼睛微微張開,還帶著朦朧與虛弱,但確實清醒著,清醒得叫他一瞬間忘了怎麼呼吸。Tony躺在床上,睫毛動了幾下,嘴角彎起了一個有氣無力的笑: 「怎麼一副像見鬼的表情,法師。我只是睡太久了,不是死掉了。」 Stephen一言未發,只是瞬間起身,低下身來,額頭重重抵上Tony的。他的手覆在Tony心窩感受到那微弱但真實的心跳,如一根懸而未斷的琴弦,終於被撥動。 「……你說你會回來的。」他聲音嘶啞。 「你昏迷了一百九十四天。我每天都在這裡等你。」 Tony眨了眨眼,聲音輕得像呼吸:「所以我回來了啊。你等得夠久了吧。」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Stephen的眼角有什麼一閃而過。那不是光,不是法術的殘影,是Stephen Strange這一生中,極少數為一個人落下的眼淚。Tony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調侃: 「這麼快就哭啦?我還以為你會撐到我重新裝好一套鋼鐵裝再落淚。」 Stephen沒有回嘴,只是輕輕抱住他、額頭抵在Tony的肩上。呼吸貼近,有那麼一瞬間他連手都不再顫抖。那天的Kamar-Taj,有光從窗邊落下。魔浮斗篷靜靜浮起,像聽懂了什麼,也像鬆了一口氣似的輕輕飄回Stephen肩上,將他們一起包覆。 這不是靈魂交換的魔法。不是預言之中的犧牲。 這是Tony用半條命與一滴眼淚,從死亡裡把Stephen帶回來。 而Stephen,也終於把他等回來了。 -- Tony在Kamar-Taj多住了一個月。 他沒提太多夢裡的事,只說他總覺得有人守著他,有什麼光一直牽著他不讓他沉下去。 Stephen沒說,或許那是他每個日夜裡對著阿迦莫多之眼的低語與願望。 王有一次路過,只見Tony手裡拿著螺絲起子,一邊對魔浮斗篷說「我保證這個加熱功能不會再讓你燒起來需要滅火器,毯毯」,一邊被斗篷纏住整張臉。 Stephen靠在門邊,看著那一幕,嘴角微翹。 世界依然殘破,但在某一個細小、寧靜的角落,有人從死裡走回來,學會了重新呼吸,學會了說「我在」與「我們還在一起」。 -------------------------------------------- 【寫在 Stephen 的視角】 Kamar-Taj的窗是開的,風從雪山滑落,穿過紙燈與木樑,在走廊投下斷續不定的影。房裡一如往昔靜謐,只有那張低塌上,鐵甲被卸下的人,像沉睡了太久的星辰。 Tony Stark沒有醒來。 Stephen習慣了夜裡醒來。手仍會顫抖,卻不再因舊傷──是為那躺在他身側、毫無回應的人。他會輕聲召喚魔浮斗篷為Tony蓋好毯子,會用法術讓室內保持Tony習慣的溫度。曾經他對這些瑣碎不屑一顧,但如今只要是Tony需要的他都願意傾力維持。 他的茶從不再煮兩人份,卻總放兩個杯子。魔浮斗篷也不再飛來飛去,只靜靜盤旋在Tony身旁。偶爾用角角輕碰他額頭,像在確認──這還是他們的Tony。 Stephen每天都會對他說話。 說的都是些瑣事:王又不小心喝了有辣椒粉的茶、他終於試著理解Tony留下的某串演算法但還是看不懂、他昨晚夢見Tony穿著自己的法袍胡亂揮舞結果招出了一整群白色鴿子……。 他語氣平淡沒有任何期待,只是說完之後會安靜很久,彷彿等待某個不存在的回應。有時他會坐在床沿,指尖輕輕碰過Tony的鬢角。動作小心得像觸碰一件易碎的陶瓷。 「你答應過我,Tony。」 他低語,聲音那麼輕,只有夜聽得見。 「你說你會回來的。」 那句話他重複過無數次,像魔法,像禱告。 Stephen嘗試過無數種法術,遍翻古籍,連王都勸他「也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他卻只是低頭不語把那本記錄著「非魔法者奇蹟」的殘頁壓在Tony的枕邊,那是Tony用眼淚與信念救他的魔法。 如今,他只希望自己能為Tony做到同樣的事。 有一夜他夢見Tony醒來。 他夢見對方笑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說:「你又熬夜了,wizard。我不在你是不是都不睡覺了?」他醒來的時候眼角是濕的。他沒有說出口的話是:「我不睡,是怕一閉上眼我就會錯過你。」 這樣的日子過了六個多月。 沒有任何回音、希望的跡象,Stephen卻從未離開。像潮水一樣,一日又一日輕拍在那座沉默的海岸上,從不抱怨它不回應──只因那裡是他愛的人所在之地。他將自己揉進Tony的呼吸之中,甚至學會了用「沉默」愛一個不說話的人。 直到那天,那滴淚落下,那雙睫毛顫動──他才終於放下了半年的呼吸。 你回來了。 那我終於,也可以,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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