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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rt Peeping


　　地板上的水窪掀起連圈的漣漪，吹拂到臉頰上的風有些冰涼，雖然豔陽依舊高掛在天頂，夏天卻已離去，縮了縮脖子，水氣附著在肌膚上的感覺有點刺骨，三井有點後悔出門時怎麼不再添一件衣服。

　　身後傳來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熟悉招呼，季節更迭，流川和他一如既往早也打球、晚也打球的日常，反而讓他覺得更是夏天的延長線。方便活動的短袖短褲開始有些不合時宜，但秉持著身體動起來以後就不會感到寒冷，三井把手臂打直在胸前，用另一手壓著，隨後抓起一顆球在手掌心上轉著，一邊走到三分線上，完美的橘色拋物線配上空心進籃的聲音，握緊拳頭小聲地誇讚自己手感不錯，這時體育館窗外的晨曦照進來，灑在流川隨著身體而晃動的黑髮上。

　　流川的進攻依然難以防守，他吃力的伸出左手阻擋卻還是被對方的假動作欺騙，眼睜睜看著對方切到禁區內將球放進籃筐裡，他呆愣的站在原地，發現這次是學弟贏了。或許是因為他接下去沒有後續動作，流川抓起靜止在邊線上的橘球朝他走去，疑惑的喊了他一聲學長。

　　不妙啊。左膝蓋傳來不對勁的感覺讓他僵在原地，雖然不到無法忍耐的疼痛，可是過去那些惡夢般的記憶卻在大腿與小腿相接的地方甦醒，令他背脊冷到直打寒顫，理智試圖的告訴自己就是天氣變化的關係，不需要過度驚嚇，奈何無法重回球場的夢魘還是纏繞在他身上，直到流川拉住他的手臂。

　　「學長膝蓋不舒服嗎？」

　　被流川這麼問時他頓時啞口無言，張開的嘴半晌吐不出什麼回應，是該老實地承認自己不舒適，還是要一笑置之的說自己沒事呢，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猶豫，因為後者就像沒打草稿的謊言，說出來就會立刻被拆穿。

　　盯著他看的視線沒有移開，他想，他可能只是不希望眼前的人會因為他一時的神經緊繃就不跟他打球，所以才會咧起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不能打球的自己，流川是不會有興趣的。

　　三井覺得自己就像是棵在夏日時長滿名為「戀心」葉片的樹，隨著時間的推移，翠綠樹葉逐漸泛黃並且一片片飄落，每一片飄落的葉子都是他掙扎以後覺得應當要放棄的感情，樹底的落葉已比樹梢上殘留的還多，在秋日來臨之前，還是沒能把自己的心意的傳達出去，甚至想不起來他到底撞見幾次向流川告白的女生哭著跑開的畫面，如果告白的話，他總覺得自己的下場會落得更慘，如果流川因此連球都打不願和他打的話，那他們的冬日選拔還要不要繼續啊。

　　忽然，感受到左膝蓋被輕柔撫摸，他的身子還是維持不動，就是低頭發現流川蹲下身，雙手正放在他的膝蓋上，用著疼惜易碎品般的力度覆上套著護膝的部位。對於這樣的舉動感到不解的三井只能無意義的喂了幾聲，只是身下的人假裝沒聽見的拉下那只護膝。

　　大掌貼合上來時，透過皮膚間的接觸傳遞了不同於自己的溫度，流川比他略高的體溫似乎讓他的膝蓋不像剛才那麼不舒服，看著這些對他極為愛護表現的行為，他在心裡為自己原先想要欺騙眼前這總是直率到太過直接的學弟感到有些歉意，他沒想到學弟會對他如此呵護，想了想覺得不對，不是他，是他的膝蓋，左膝蓋會決定他能不能繼續打球，而他能不能繼續打球又會決定流川是不是會來找自己，他感覺心裡又落下幾片枯黃的樹葉。

　　「流川，可以了，我沒那麼不舒服了。」

　　不趕快將自己抽離這樣的情景，他肯定又會產生更多只會換來失望的期待，那不如將界線劃清處，熬過秋日、渡過冬日，他就可以落下全部的葉，再用回憶與思念串起新芽重新開始新的季節。當然，如果這時候流川不要親吻他的膝蓋，他在心裡擬好的劇本就不會被打亂了。

　　「你在幹嘛！」
　　「學長平常也會這麼做。」

　　流川突如其來吻了他的左膝蓋，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蛤？我親我的膝蓋跟你親我的膝蓋完全就是兩回事吧？

　　「你這傢伙在說什麼……」鬼話。

　　本來蹲在地上的人倏地站起身，用單手捏起他的臉頰就往他的嘴唇貼上去，讓他本來想說的話全都被堵在嘴裡，雖然掙扎但掙脫不了比他強壯的學弟，三井的腦袋快要停止運轉，他不知道為什麼流川會親吻他，不切實際的美好讓他擔心自己會沉溺於此。等到流川終於鬆開抓住他的手時，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把堆積在心底深處的不安全感全都咆嘯出來。

　　「……喜歡。」

　　什麼？他聽見了但像是沒聽清楚似的，停下那些呼之欲出的情緒，看著眼前盯著地板捏著瀏海的人，流川剛剛是對他說喜歡嗎？那個眼裡只有籃球的流川楓嗎？三井覺得自己有點站不穩，原因他不太確定是不是因為膝蓋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了一步好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然後把下巴放到流川的肩膀上。也許是在做夢也說不定，那他暫時還不想醒來，直到腰被強而有力的手臂摟住，他還是不相信這是現實。

　　「我喜歡你，流川。」

　　在三井伸手回擁的時候，他在流川的耳根輕聲呢喃。



　　蕭瑟的秋天是黃褐色的孤寂，但他怎麼忘了，那是楓葉最美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