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349
350
351
352
353
354
355
356
357
358
359
360
361
362
363
364
365
366
367
368
369
370
371
372
373
374
375
376
377
378
379
380
381
382
383
384
385
386
387
388
389
390
391
392
393
394
395
396
397
398
399
400
401
402
403
404
405
406
407
408
409
410
411
412
413
414
415
416
417
418
419
420
421
422
423
424
425
426
427
428
429
430
431
432
433
434
435
436
437
438
439
440
441
442
443
444
445
446
447
448
449
450
451
452
453
454
455
456
457
458
459
460
461
462
463
464
465
466
467
468
469
470
471
好讀版(含校正修改)

你覺得自己瘋了,又或者說,每個人都會覺得你瘋了。

因為有「另一個你」在吩咐你做事。
不是備忘錄那種東西。
它透過手機、電腦等等事物存在。

從上個月開始,你的每一個電子帳號,都有同一份文章。
它們並不完全一致,也不全是通用文字,但你知道內容都是在說同一件事。
因為那是用你發明的密碼所書寫。
這世上沒有人能模仿得那麼完美——包括習慣性錯誤的一致,就是相同。

它說:2022/12/18號 凌晨1點到2點之間,記得到頂樓。
你到了。
等待你的是⋯⋯一個小女孩?

更令人驚訝的是,她喊你「媽媽」
小女孩的確長得和你很像,除了眼睛和髮色。你有一雙綠色眼睛和一頭金髮,而她有一頭亮麗的黑髮與紅色的眼睛,看上去最多不超過五歲,大概是因為天氣很冷的關係,整個臉都被凍紅了。
你對她有點心軟——雖然對個小孩也不太可能警惕的起來,蹲下身子向她提問,「我沒有小孩,你為什麼叫我『媽媽』?」
「因為媽媽就是媽媽啊。」她困惑地偏頭,伸出手想讓你抱抱她,卻又因為你陌生的眼神縮回了雙手。她咬了咬下唇說,「媽媽和媽咪之前說,媽媽會來接我。」

不知怎麼的,你好像真的有點受不了她難過的樣子,看著眼前無措的眼神居然有想抱抱她的衝動。
不自主地將自己身上的外套取下披在她身上,順手攬住她,她順從地把頭埋在你腰間蹭了兩下,而你在感受到冰冷的脖子後便迅速地將人帶下樓。
你本身並不是個擅長應付小孩的人,蓋世魔王、人類幼崽也是你字典中的近義詞,你敬而遠之;他們對你不感興趣更是常態。
於是小女孩的這種親切感對妳來說不禁有點奇妙,更別提你似乎並不排斥這一點了。
——她真的是你的孩子嗎?但你今年也才22歲欸。母胎單身,生了小孩也不可能不知道。
嗯?提到孩子,她剛剛是不是說了媽媽和媽咪這兩個詞?算了,這不是現在該想的事。

你斷開思緒,發現自己已經成功把人帶到了客廳,她很乖的一動也不動,眨著圓圓的眼睛等你說話。
你清清嗓子,指向沙發,「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泡可可給你喝。等等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可以嗎?還是說你要看電視之類的——」
「媽媽要給我喝可可嗎?」你目瞪口呆地看著驚喜不已的小女孩,看着她衝進廚房,不加思索的從下壁櫥拿出各類器具,甚至舉起你的咖啡粉。
「媽媽弄的可可最好喝了。媽咪不在,那我要幫媽媽泡咖啡!」
⋯⋯三小?你不禁吐了句髒話,在心裡。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那是玻璃瓶,很危險的!」你依然記得控制音量,只是快步走近拿下咖啡,她也沒有被你嚇到,只是回復安靜狀態看着你。
「媽媽對不起⋯⋯」
好吧也不是安靜狀態,是認錯狀態。

你輕輕嘆氣,蹲下直視她的眼睛,「不用道歉喔,我只是擔心你,有大人在的話你其實可以拿的,只是不該舉高。以後要記得。現在要道歉的是我,對不起嚇到你了,我不該大吼。」
你摸摸她柔軟的黑髮,「現在去沙發上等我好嗎?你可以看平板。密碼是0000」
「那我可以看影片嗎?」她向你舉了舉手環,按了顆按鈕後居然投出了投影片的那種。「我想看皮卡丘。」
現在有那種科技嗎⋯⋯你不動聲色地點頭微笑,讓她去沙發上開暖爐坐好。
你一邊泡著可可,順手幫自己弄了杯咖啡,一邊滿意地點頭,覺得自己的處理方式不錯。
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就先道歉這點下次再改正⋯⋯哪來的下次?

已經進入角色了嗎?這怎麼行?你測試了溫度後便連忙捧著可可走到沙發上,讓她拿著暖手且和小女孩並排坐著。她也乖乖地關掉影片等你問話。

「你剛剛說,媽媽和媽咪?是她們讓你來的嗎?」
她點頭,但指著你強調,「是媽媽和媽咪讓我來的。」好喔,翻譯一下後大概是「是你們」而不是「她們」的強調。

「如果媽媽是我,那你媽咪是誰?」

「媽咪就是媽咪呀?」她似乎有些困惑,但當你打算問得更清楚一點時,她很快就回話了,「媽咪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你有些驚訝,「你知道什麼是琥珀色嗎?」
得到的卻是她的搖頭,「我不知道,我覺得媽咪的眼睛很好看,比咖啡色更淺的好看。不過媽媽你總是說,媽咪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感覺,被微妙地秀恩愛了。但後文還在繼續,「媽咪的頭髮是黑色的,短髮但有瀏海,因為要遮額角的疤。」
你皺了下眉頭,「你知道你媽咪頭上有疤?」小朋友一般會知道這個嗎?
小朋友仍然搖頭。似乎搖到有點暈,停止時還頓了頓,眨了幾次眼後才看着你繼續說,「之前我跌倒受傷的時候,媽咪很難過,我以為媽咪生氣了,很怕。但媽媽過來把我們抱在一起的時候說,媽咪只是因為自己身上就有留下來的疤,還讓我受傷,覺得很對不起我而已。」

「對了,媽咪還有穿耳洞。」

她沒有告訴你的是,她的媽媽當時比起解釋更像安慰。

並不強壯的手臂將抱著她的媽咪一起攬在懷中,輕撥開媽咪的瀏海吻過對方的疤痕,溫柔地安撫著她。

小時候的她沒辦法很好的形容這樣的畫面,甚至也不太確定那些話的涵義。一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發現,這可能是她最初、最初感受到愛的記憶之一,也是對此印象深刻的原因。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現在的她只是面對著你介紹自己家人的小女孩而已,「媽咪每次出門都要帶耳環,她說因為她不想浪費自己的耳洞。媽媽覺得不是這樣,不過媽咪的耳環很多都是她送的。」

你還愣愣地聽著一切,試圖消化資訊,卻猛然聽見一陣鈴聲,小孩茫然地抬起手環,你才意識到其實她也長得很像另一個你認識的人。
或者說,符合她說的一切特徵的人。

你目前實習公司的部門主管,也是帶你的前輩。

「是媽媽打來的欸!」

你看着興奮笑著的小女孩,腦中思緒閃爍,不由得脫口而出,「你不覺得同時有兩個媽媽很奇怪嗎?」

既然認定你和「媽媽」是同一人的話,不會疑問為什麼「媽媽」在眼前卻還要打電話嗎?
小女孩只是眨眨眼睛,回答道,「你是媽媽,她也是媽媽,但是你們不一樣啊。」

哈?
似乎是被緊皺眉頭的你給嚇到了,她縮了下身子,但繼續說,「你是照片裏的媽媽,我可以接電話了嗎?」

照片裏⋯⋯指的是她真的看過你的照片,還是說和她媽媽的照片一樣呢?
你的視線停留在小孩的手環上,看着名稱「媽媽」不斷閃爍。
你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獲得答案的機會就在眼前。

「接吧。」你聽到自己這麼回答。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顯然對面沒有斷訊的疑慮。

手環投出了約莫電腦尺寸的屏幕,金髮和黑髮的女人並立而坐,同時帶著溫柔的笑容。
你聽到小女孩驚喜的尖叫,也聽見了黑髮女郎溫柔的安撫——不只長相,她的聲音也和前輩一摸一樣。
她似乎還稱呼那女孩為「雪雪」?這聽起來並不像大名,不過這也不是你現在的注意力範圍。

你正盯著空中的金髮女人看,綁成低馬尾的中長髮,綠眼、薄唇,藏在無表情下欠揍的微笑,是你本人沒錯。
她面對你的觀察也沒有退縮之意,反而擴大了微笑的弧度——和給雪雪的溫柔相比,這更像是嘲弄。
兩雙綠色的眼睛隔空對峙著,一雙疑慮而茫然;一雙覺得有趣又有些煩躁。
你猜這是「她」更願意看女兒的緣故,她的視線已經飄過去雪雪身上很多次了。
你剛想開口說話,卻被「前輩」早了一步。

「雪雪,媽咪和媽媽有事要和你旁邊的媽媽說,你先去書房玩好不好?」
「電腦旁邊的皮卡丘可以拿來玩沒關係。但要小心電腦。」金髮女人補充道,並對蹦蹦跳跳的女兒溫柔囑咐。
⋯⋯這不是質疑她們為什麼知道你家書房在哪的好時機。
但後面那個絕對值得疑問。就算長得像自己的未來版本,也不代表真的知道自己的擺設吧?
但你忍住了,沒有在此刻提出疑問,只是在雪雪跑出客廳時忍不住吼了一句,「小心!」
現在真的只剩你們了。
你剛想說話,對面的「你」就甩出一句,「我不等於你,我也不是你的未來。還有什麼要問,說吧。」

幹,你討厭和自己說話。
「幹,很痛欸。」

『你』揉著大腿抱怨,替天行道的黑髮女人保持著笑容,怡然地收回手。你非常滿意,並決定無視因為兩人同時罵髒引起的微妙感。
直到『你』又脫口而出讓你變臉的內容,「知道啦,你比較擅長應付她,你來。」
「喔,你吃醋喔。」黑髮女人的答覆甚至更恐怖。

你不確定你的毛骨悚然到底是因為看見『自己』的耳朵紅了並嘀嘀咕咕才沒有,還是因為看見『前輩』親了一下『自己』而她只是翻了下白眼,又或者是因為黑髮女人泰然自若對你說的話。

「不用太在意我太太,她就這樣。」
「喂,我們分明是兩看相厭。」

嗯,你決定你的害怕源自所有相加。

「你們到底是什麼情況?」請別再秀恩愛了,真的很可怕。

大概是看出你的不耐,黑髮女人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了你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
你寬宏大量的原諒了金髮女人的中指。

「抱歉。比較好理解的解釋是,我們來自平行世界。」

這你懂,「繼續。」
「我們的宇宙與你們的很近。不是距離,而是存在的人以及文化等等的。有些個體的相似度甚至高到可以以假亂真,這很稀有,但你和我的妻子就是如此,又比如我與你認識的我。」她指了指你們三個,你保持著雙手環胸的姿勢。
「而我們這裡大概比你們快了7年,也就在這時,我們的物理學家觀測到兩個宇宙正在融合。我們需要解決這件事,當然有很多零碎的前提,而在你們宇宙需要的必要條件之一是,兩個和我們完全同頻,卻又有和我們完全不同之處的人。」

「所以這就是原因。」拯救世界的條件。同頻,指你和你的前輩。不同,女兒、婚姻、戀情。
你歪頭看了看『你』,面露鄙夷,「廢物。」居然讓那麼小的女兒做這種事。

對方倒是很淡定,嗯,準確來說是很贊同,「我這邊的現況是別無他法,你應該懂。」
你還真的懂。
有夠靠北的。
擔心歸擔心,自責歸自責,但依然用盡全力去守候,總比一場空來得值得。

「總之,麻煩你保護她們了。」嚴肅又苦悶的表情出現了。
⋯⋯她們,是指雪雪和前輩嗎?

對方的妻子緊緊抱住伴侶的手臂,眼睛已泛出微紅,「雪雪她需要經常接觸那裡的『我』,麻煩你了。」

哈?
「什麼意思?我和她根本不熟啊?」讓你努力讓雪雪和她接觸? 怎麼接觸?陪玩?保母?交朋友?

普通同事而已想幹嘛?

「這也是與你相關的事。」
『你』的表情很嚴肅,「我應該比你大7歲左右,物理學家的說法是離完全融合還有9年。也就是說你29歲時你們的物理學家就會觀測到這個現象,那時就只剩兩年了。」

⋯⋯你現在也才22。接收任務:拯救世界。

「好吧。我⋯⋯盡力而為,但我只能保證我會好好保護雪雪。」
「我也只需要這個。」她似乎放鬆了很多,「其他的,就聽天由命吧⋯⋯幹嘛打我?」
她無奈地看向妻子,黑髮女人沒有理她,而是張著微紅的眼睛對著你眨眼,「放心吧。只要是我就一定會喜歡雪雪的,況且當初可是我追你,既然同頻,不會變太多。」

「明明是我追你!」「我們雙向奔赴!」
⋯⋯你不覺得自己想知道。

但,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你起身讓雪雪去睡覺。
回到客廳後,在幼稚的背景爭吵聲中,與兩名奇妙的顧問制定起「追求計畫」 你堅持這只是保持友好,但她們改了標題文檔。

制定的計劃總共就一個主要方向,專攻前輩的喜好就對了。據說,她是一個擅長被討好的女人,基於溫柔的本能,暖心攻勢肯定不會有錯。
然而儘管主軸還可以,但具體建議真的頗奇怪,「你們確定,派出雪雪去送早餐或宵夜?偷偷跟蹤調查喜好和行蹤,就可以了⋯⋯嗎?」
你總覺得怪怪的,但說不出哪裡怪。

「我喜歡雪雪。」那也要這裡的前輩認識雪雪,而你可能要先知道她家在哪又或者帶雪雪去上班,並且努力不讓前輩認定你虐待兒童。
「偶遇攻勢很有用。」喔,好喔。那你可以知道她家在哪了。
說真的,同頻的是這對夫妻吧。

你有點無言,總之調查喜好偶遇的方向是肯定的,跟蹤和早餐就等到上班時再說吧⋯⋯
話說前輩是著名的最早到最晚走工作狂欸,要跟蹤的話你的未來好像有點慘。

你點開了前輩的IG以及各類社交平台,打算先行調查,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地址。

經過一系列的搜刮努力,你列出了8樣事項,以備不時之需,雖然當中不少可疑的東西,但誰知道呢?到底聊勝於無。
大不了被當變態。
反正平行世界的那傢伙肯定是。
你懷著點起床氣複習條例清單,梳洗完畢後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後總算冷靜了點。
現在是凌晨六點半,雪雪還可以再睡個50分鐘,20分鐘梳洗,7:40一起去吃前輩家附近她經常打卡的早午餐。

但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雪雪怎麼去公司?
誠然,你們公司有托兒處,作為已經拿到offer的大四生,你當然也可以用。
但誰知道雪雪是你女兒?!就算DNA能驗出來,身份問題也還在呀!

你拿出造型比雪雪那個更成熟的手環,選定號碼播出。
(是的,在送雪雪去睡覺時,為了誰追誰吵架的笨蛋夫妻猛然驚覺自家女兒的通信器居然還被佔用著,連忙指揮她打開雪雪的後背包。
裡面有小朋友的換洗衣物和兩個通信器加充電器,一套給你一套準備給前輩的。)

「喂。」
『你』頂著一頭亂髮睡眼惺忪地出現了,大概是你嫌棄得太明顯,對方瞬間變得忿忿不已,「我們時間不一樣好嗎?昨天你那裡是凌晨兩點多,我們早上八點多。現在我這裡是凌晨三點半,被你吵醒後長這樣不奇怪!」
「是。但對我而言你脖子上的吻痕很奇怪。」又或者鎖骨的⋯⋯連脖子正中間都有正常嗎?

「沒老婆的嫌棄一律當嫉妒。」不加思索的流氓邏輯,看得出常這麼回覆。
夭壽,你真的很討厭和你自己說話。

你嘆了一口氣,視線盡量避開那些吻痕,「回歸正題。雪雪怎麼辦?」
「雪雪怎麼了?」對方終於能正常交流了。
「學校是禮拜五早上才有課,把雪雪放在家裡應該還好。但上班是一到四的平日,我總不能帶著她去上班吧?」你看着沒什麼反應的對面,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樣很危險,我不一定能找到可信任的保母。」

「你們公司有托兒處。」你並不意外她知道,她真的在你每一個電子帳號上都動了手腳,包括公司帳號。你意外的是她真的很冷靜。
「只有親屬或監護人才能帶小孩進去。」你本來就不是個多熱情的人,但此刻你也被自己的聲音冷漠到了。
——你真的很關心雪雪。

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一樣的事,眼神微妙的溫和,嘴角畫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你的確是雪雪的監護人。」

「怎麼可能?台灣的監護人制度不可能人不在場能改。」帳號什麼的能以假亂真,但這怎麼可能。

「是,台灣不行。」

這什麼意思?
你愣了一下,猛然看向對方,「不會吧?」

「我會。」她非常冷靜,「能登入的地方又不只台灣的帳號,而且也沒有能證明的親戚,我當然會。現在的官方資料中,你的確是雪雪的指定監護人,在台灣也只需要去跑流程就好。」

你真的無言了。
前情提要,你是個金髮碧眼的女人,但你也是正港純天然的台灣人。
言下之意,你是混血兒。雖然台灣人的血統比例也沒到二分之一,但那是另一件事了。
你爸爸媽媽都出生在某歐洲小國,共同特色是,沒有身分證,人民做任何事都只需要報出身份號碼,出生證明也只需要公證。
他們兩老在兩年前就走了,你家也沒其他親戚了。

換位思考,在能登入各種帳號且需要讓雪雪安全的情況下,已故親戚的名譽可能沒那麼重要。
所以為雪雪偽造一張除了你之外再無親人的出生證明,非常正常。

這傢伙真的是你。

算了,能解決就好。
你揉揉額頭,喝了口咖啡壓驚,覺得早晨有點太刺激,「話又說回來,這就是把雪雪交給我的原因嗎?」

自從知道真的有另一個你存在後,你一直都挺奇怪這件事的,畢竟就你個人而言,對你自己的信任度肯定不會比對前輩的信任度高。
這是原則問題。

「這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你獨居。」對方雙手環胸,言詞篤定,但也引起了你的注意。
「獨居也算?前輩家裡怎麼了嗎?」你沒有非要知道,而『你』也只是聳聳肩,「我的話,總會知道的。那不是我能說的事。」

你揚揚眉毛,但也沒糾結於此,「好吧,先掛。我去叫雪雪,謝了。」隨著她隨意擺手,屏幕也暗了下去。
你起身前往原客房—現雪雪的房間,準備帶她去吃早午餐(偶遇前輩)隨後帶她去上班。

你帶著穿戴整齊的雪雪前往早午餐店,她攜帶的衣物裡有許多不同風格的童裝,顯然她有一對品味非常不錯的雙親。
今天雪雪選擇的服裝為英倫風,藍色的圓領長襯衫與她的紅眼睛相互襯托,領口上簡潔的短緞帶不失可愛,當然不能少的是經典毛衣背心,V領的簡潔讓整體有了些俐落感。
搭上休閒的純黑修身牛仔褲與純白帆布鞋,卡其色的雙排扣長大衣一套,赫然一位可愛非凡而不失優雅的小公主出爐!

當然,女兒如此可愛的話你也不能差到哪去。你本身就偏好簡潔的中性服飾,衣櫃更充斥著襯衫、西裝外套、大衣等正裝服飾。
而為了禦寒,你今天選擇了米白色的高領毛衣作為內裏,你金色的髮中長髮落在上頭一看就給人添了些暖意,扎進內裡的造型使得腿看來更修長,並以深棕的真皮皮帶與下身灰色西裝褲相連,最後是深藍的單排西裝外套,整個人幹練而精神。

越接近早餐店,雪雪就顯得精神,到了裡面還這樣可不好好。
你見狀便站在門外清嗓對雪雪問道,「出門前我說什麼?」
「不能一看到媽咪就衝上去、在外面不能喊媽媽,要讓照片裏的媽咪好好認識雪雪。」雪雪一字一句的清點,眼睛盯著手指,手指搖搖晃晃,中間毫不停頓。
你滿意的點點頭,揉揉她的腦袋後便進到早餐店裏,取下菜單點餐,你隨意的環視周圍,發現現在還沒什麼人潮,也沒看見前輩,於是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讓雪雪脫下外套後開始點餐。

你點了黑胡椒鐵板麵+豬排,當然還有標配的黑咖啡。
但雪雪似乎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只點了一個薯餅後就再沒動作,你眨眨眼睛,將菜單拿過來後輕聲問了幾句,幫她勾了草莓牛奶與雞腿漢堡。
你將菜單拿到櫃檯那,回來後對雪雪問道,「怎麼了嗎?」
小朋友低著頭,聲音有點難過,「媽咪不在,果然很奇怪。媽媽很愛喝咖啡,可是只要喝外面的咖啡就會頭痛,不會不舒服的咖啡粉又常常懶得去買。」
全程在聲討你的生活習慣是怎麼回事,感覺慣例又出現了,說白了這些不是小朋友會注意到的事情吧。「⋯⋯這和媽咪有什麼關係嗎?」
「媽咪說媽媽會頭痛是因為外面的咖啡不好,偏偏又懶。覺得頭痛也比沒得喝好,那她就辛苦一點,學怎麼泡咖啡,也幫媽媽囤咖啡粉,再幫她帶出門。」說到這裡,雪雪吸了吸鼻子,你連忙檢查她有沒有哭,並慶幸沒有,「現在沒有媽咪,媽媽又要頭痛了。」

⋯⋯你不想評價上面的話題,但還是耐著性子對雪雪說,「媽媽不會頭痛的。不過等一下就能看到媽咪了,雪雪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真的嗎?」雪雪終於抬頭了,你連忙點頭如搗蒜,想著大不了去公司也能見到。
卻看見雪雪眼前一亮的看向大門,「媽媽沒有騙人,真的見到了!」
哈?
你轉身一看,果然是前輩⋯⋯穿著和你類似的著裝。除了腳下穿著靴子,而你是皮鞋。乍一看會被認作情侶款的那種。

不對,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們的服裝風格本來就頗為相似,並不奇怪。
你正暗罵著自己,等到感覺外套被扯才回過神,你定睛一看,是從對面跑過來的雪雪,「我可以點巧克力厚片和巧克力羊奶嗎?」
模樣很可愛,但你不禁蹙起眉頭,「出門前你和媽媽媽咪約定了什麼?」
是的,出門前真·一家三口有過對話。
「要吃得有營養。」
「所以?」
「可是那是要給媽咪的。」

嗯?
「給媽咪?」你脫口而出。
雪雪點點頭,「嗯,媽咪喜歡巧克力,媽媽也常常買巧克力回來,還會泡可可。」
⋯⋯嗯,前輩喜歡巧克力這點你還真知道,不限黑白或甜度,均可接受。她倒是沒有聲張過,只是某次無意間看到對方的包包罷了。
當時她還很尷尬。
不過⋯⋯「可是媽咪也要吃得有營養啊。」
點熱可可或羊奶可以,其他的就均衡來說太糟了。話說送早餐的計劃要達成了,真不錯。

「可是媽咪現在不開心。」
嗯?這又怎麼說?
你順著發言看過去正在排隊的人影,短髮照慣例梳得一絲不苟,兩手都放在外套口袋裏面,但沒有因寒意的畏縮顫抖,因臉小而有些被口袋遮掩的眼睛半瞇著,讓好看的琥珀色光澤些許黯淡,而其主人正略微低著視線放空。
似乎,是有些不對勁。但也可能只是在發呆。
小朋友並不同意你。

「媽咪的下屬也這麼說。」下屬?你是啊。
「但媽媽說,只要媽咪像那樣半瞇著眼就代表她有煩惱。」什麼鬼。

「辦公室的叔叔阿姨們說只有媽媽才看得出來。」

⋯⋯「總之,你是想送媽咪禮物對吧?」
她用力地點頭,「嗯!媽媽每次看到媽咪這樣都會送禮物,媽媽現在不知道要送什麼,雪雪幫忙!」

這份好意其實可以心領。你吐槽,起身過去隊伍拍拍黑髮女人的肩膀。
老實說,她抬頭看你時,凝望你的琥珀瞳孔真的很好看。

有點像星星,也有點像燈塔。

而你只是笑著對她說,「早。我那有位置,一起?」

儘管你看着她從消化資訊的空白到驚喜,再到眼睛因喜悅而彎成新月的笑容時,仍然這麼想。
但你不會說出口。
不打算,也不會。

你不是一個熱情的人,也不是個開朗的人。

誠然,你是個廣義上的好人,但你諷刺、冷漠,不合群,配合度低且強勢也是事實。
別人說你恃才傲物,你只覺說得不錯。

你不喜歡自己,但你更討厭人群。
所以顯而易見的是,你很難帶。
在前輩之前你換了三個部門,五個指導,評語皆為能力可以但遲早栽跟頭。
你知道有人在背後說你後台硬。

直到你換到前輩手上。
很多人都驚訝你居然⋯⋯變得聽話了。
包括你自己,以及友人都很驚訝。

前輩是個很優秀的領導者,因為她始終保持著溫和的堅毅。
連強勢都算不上,也不是故意讓你不好意思的情勒pua ,而是扛下責任壓力,包容你出錯、指正的工作模式。

你討厭平行世界的你,因為你了解自己。
所以你也知道針對關心的人時,她說的基本都是實話,字面意義上的那種。
比方你們兩看相厭。

再比方前輩擅長應付你。

除非有必要,否則你不會去接近她的。
因為那太可怕了。

「沒想到你會邀我欸。」她輕笑著,開玩笑地拍拍你肩膀,又很快收回右手。
她的確知道你討厭身體接觸。「什麼話,照顧上司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唉呀,你的照顧不是從來都是:取得進步、最佳利益嗎?」
「讓上司能好好吃飯符合我的利益。」你隨手將菜單拿到櫃台,又抽了份新的再領前輩到你的座位。

雪雪顯得很興奮,紅眼睛迅速地睜大,而對視物件也不遑多讓,還沒脫下口罩都能發現她肌肉的擴張。
「你好啊。」她迅速地半蹲,讓自己與雪雪平視打招呼。

你皺了下眉,輕推她進入基本在其正前方的空間,回到座位上觀察這對奇異的母女。
大的那個在你旁邊,小的在她對面。
一樣的黑短髮,一樣的笑意。
細看有些相似的輪廓。

真的很像。

「咳咳,」同時看過來的表情也很像,「雪雪,你不是有東西要拿嗎?」
你指指櫃台,雪雪興奮地前去,幸好還記得不能跑。
你回頭一看,這裡還有雙好奇的眼睛,前輩已經脫下口罩了,正單手撐頭看着你,「你妹妹呀?」

按年紀也只能是你妹妹。你點點頭,「剛接來台灣,之後由我照顧她。」
「這樣啊⋯⋯」你看到前輩於心不忍地輕蹙眉頭,「我很遺憾。」
「我已經和親戚沒聯絡了,比較擔心雪雪。」
「她叫雪雪?」
「嗯。」

談話暫時結束。
雪雪歡樂的帶著可可羊奶走來,坐好後往前一遞。
「給我的?」前輩笑了一下,正張嘴準備道謝,雪雪就急忙點頭又搖頭的,她被迫停嘴也沒如何,只是笑著安撫,「我在這裡聽,雪雪慢慢說沒關係。」

「嗯!」雪雪最後以一個用力的點頭結束頸部運動,用手指了指你,又用力的指向自己,「是姐姐送的,雪雪給的!」

⋯⋯你沒說你要說這個啊?
你不動聲色的啃麵條,旁邊傳來好笑的長音也不為所動。

「欸~還有禮物啊。」前輩撐著頭看你,她的餐點正好送上,時機正好。
你嚥下麵條,「聖誕快樂。這頓我請。」

是,你剛剛點可可羊奶時順便幫她點餐了,反正作為下屬也的確知道她忌口什麼,本意是不想等太久,此刻拿來緩解尷尬正好。
和其他無關,應景節日多好!

你表面上正經的吃麵,實際上正用眼角餘光觀察前輩的反應。
巧克力乳酪餅上桌。嗯,難過時不健康是應該的,垃圾食物萬歲。

你看着她愣了愣神,本就帶著笑意的嘴角弧度更為擴大,喜形於色,剛剛的壞心情似乎都沒了。
散發著晶盈色彩的琥珀瞳可以佐證。
對面洋洋得意的紅眼睛也可以證明。

「謝謝你。」她的聲音很輕柔。
你繼續吃麵,食不言;寢不語。

「啊!」小叛徒又想幹嘛?你挑眉,最終決定放任,卻聽到一句,「姐姐耳朵紅掉了!」
哈?姐姐是誰來著?
⋯⋯喔,你好像和雪雪說過在外面,尤其前輩面前要叫姐姐。叫前輩最好也是。

要死喔。你耳朵不會真的紅了吧?有那麼冷嗎?
你覺得夾著麵的手有點僵,或許可能真的有點冷吧。

但旁邊卻有個不受溫度干擾的輕笑,那種聽了心會有所感的⋯⋯幸福笑聲。
「不可以鬧姐姐喔。」她輕聲說,專心用餐,再沒看你。

隨著你的逃避現實,一大盤的鐵板麵和豬排早早被解決殆盡。
於是你便捧起咖啡,快樂的攝取能量,剛喝了一口就感覺頭痛。

靠北。被唸過有差。
以前根本沒在管這個,喝就對了管它的。

你皺了一下眉,但不打算聲張——萬一變成騙小孩呢?這可不行。
雪雪的確沒被驚動,一口接一口地吃著漢堡。

前輩卻拍了拍你,似乎有話對你說。你繃著臉湊近,只聽見她氣音說,「我包包有喉糖,你先應急一下。」
你睜大了眼睛,翠綠對上琥珀,她促狹一笑,用嘴形說:你沒發現辦公室的咖啡換過牌子嗎?

是換過,你一天至少要喝5杯咖啡。
你很感激公司居然供應咖啡,當然記得。
你只是沒發現⋯⋯她知道你頭痛而已。

你不自在的翻找她的包包,拿出喉糖和面紙,將後者遞過去。
前輩起初還有點疑惑,你向她點點自己臉頰示意,她便慌亂地接過一陣塗抹。

閃避Max。

你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含著清涼的喉糖奪過紙巾,直接幫忙拭去沾上的果醬。
微涼的指尖一不小心滑過溫熱的唇瓣,你們兩人不由得一愣。
⋯⋯剛剛你拆糖果的時候,手好像也有碰到自己的嘴唇的樣子。

你故作鎮定的揉起紙巾扔在桌上,「擦掉了。」
結果剛剛還有點愣神的人就笑了出來。
「抱歉抱歉。」大概是你的表情太明顯,她摀嘴笑的同時還抽空道歉,「我只是想到了最近看的書。」

「那本很爛的言情小說?」你死魚眼。
「你知道?!」她驚訝。
「你IG有po,我之前看過電子書。」她在IG的po文蠻溫和的,讓你納悶了很久。
那本分明超惡俗。
結果現在看來她也這麼想嘛。

「欸——我都不知道你看過。」
「我懶得回。」
「也是,我甚至很驚訝你居然有在用IG。」
「你把我當原始人?」
「不,你是卡爾·戴。」

咳,差點嗆到,「幹嘛突然叫全名?」
她還翻白眼,「這哪是全名。當我沒常識喔,你教名又不是這個。」
「可是我身份證就叫這個。」
「喔。那你喊回來啊。」
「林涵漪,你很幼稚。」
「可是你配合了欸。」
「以及你承認了。」

「我承認了呀。」她得意洋洋。卻又突然在輕鬆的氛圍下噘了下嘴,
「欸,說真的,下次你看過的話回一下好不好?我上次po 在看書還被人說假,害我都不敢po 了。」
「他們有病。」你面露鄙夷,她喝著可可羊奶作勢打人,「那你也不能跟著沒禮貌啊。」

「看書的人本來就少了,所以被認為是一種奇怪也正常吧。」
「我甚至都找不到陪我逛書店的人了,每次去也都沒什麼人。希望不會倒——」

她發著牢騷,你歪了歪頭,「轉角那間獨立書局?」
「你怎麼知道!」她又驚又喜,「我沒po 過⋯⋯吧?我不可能tag 那裡的呀。」

「你的確沒tag。」還真是⋯⋯你緊了緊手,其實這個選項的確是你猜的,她照片出現過店面、店內很多次,但沒出現過店名也沒tag過,你只是⋯⋯剛好認出來罷了,「我偶爾會去哪裡買書,看照片猜的。」

她的眼神閃閃發光,幸好沒做出抓著你之類的事情或邀約——
不過⋯⋯你覺得如果繼續看她自己肯定會後悔。

「你如果想的話⋯⋯」看吧。你的腳趾蜷縮,胃部翻轉,「下次可以找我
一起去。我有車,載書很方便。雪雪也可以去聽演講之類的,我覺得⋯⋯
蠻適合的。」

她笑得很燦爛,雪雪也是。
⋯⋯其實還不錯。

「好啊,下次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