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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J]壓線羅曼史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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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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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的背景，也就是沒有走上明星之路的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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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東海照例又被李赫宰的叫嚷聲吵醒。

　　他從床上坐起身，一邊抓抓頭髮，心裡想著現在幾點？這是哪個飯店？

　　李赫宰則像是從他視野的左側，被直接發射到視野的右側一樣。

　　「睡太晚了！」行李是準備好了的，但看起來李赫宰是又把今天的衣服放進行李箱了（他也忘了睡衣還沒放進行李箱）然後直接鎖了行李箱。

　　啊，行李箱，李東海想，所以他們現在在出差。他看了一下房間，沒辦法判斷，只好打開電視，嗯，是日文。

　　所以他們是到日本來談生意，他開始恢復記憶，然後今天要回首爾。這一筆生意實在是談得不錯，所以昨天他們就稍微開了一下Party。

　　一想到這個，臀間的異樣感就提醒他－－雖說是清洗過了也上了藥，但昨天真的是滿瘋……李赫宰脫衣服之前還特地設了鬧鐘，說是不要又睡過頭。明天特哥生日，要是因為這種不像話的原因趕不回去，大概會被希澈哥－－哈啊……他又打了個哈欠－－剝皮吧。

　　他把手機撈過來看，助理應該是已經先前敲過門也打過電話，最後雖然絕望但還是放棄了，只留了訊息說已經幫他們換了機票，請他們務必要搭上這班飛機。看看時間，是一小時後要出發。

　　那就來不及啦，他抓抓頭，很實際地想。

＊

　　結果後來是辦託忙內們幫忙，敲到兩張四小時後直飛回首爾的機票；只是運氣不大好－－接手的是曹圭賢，李赫宰活生生聽到曹圭賢在電話的那一頭說，兩張機票都記在赫宰哥帳上。

　　嘖。

　　check out，把行李拖出來跳上計程車、抵達機場，然後終於在凌晨時回到首爾。他們並沒有回聖水洞，而是回了位在市區的公寓，分別洗漱後登入群組報平安，保證睡起來後一定會準時回聖水洞，就分別上床、準備入睡休息。

　　偏偏李東海在這個時候失眠了。

　　躺在乾淨溫暖，而且是他熟悉的床上，他偏偏是在疲勞了一天後，突然再也睡不著。

　　……是因為剛剛看了手機嗎？還是去熱杯牛奶……李東海躺在床上，一邊慢條斯理地想。最後還是因為實在懶得爬起床，所以翻過一邊繼續努力睡睡看。

　　嗯，睡不著。

　　只好坐起身，伸手打開桌邊燈，摸到眼鏡戴上。桌邊有一本書，是他看了幾天的，原來想說今天很好睡才對；不過現在實在睡不著的話就……

　　原來是想要拿書，結果一個角度不對，把床邊桌上的相框打落到地上。哎……李東海只好跳下床撿起來，還好相框沒什麼事。他拍了拍相框上的灰塵，把相框放回床邊桌上時，視線不經意地落在照片裡，還很年輕、生嫩的他，與李赫宰臉上。

　　沒有急著躺回床上，而是坐在床邊，看著那張照片。他還記得這張照片是在修車廠整個重翻修前拍的，那時他希澈哥還在行動組，他要擔心的也只是行動時不要出差錯。李赫宰染了頭金髮，抓得跟刺蝟一樣；他們兩個人站在樓梯邊，是特哥幫他們拍的照。

　　是為什麼拍的，其實已經忘了。但照片裡的李赫宰，樂得笑出一口大白牙，李東海忍不住伸出手，彈了一下那張笑得有點太傻的臉。

　　哼哼，他想，我失眠啊，你還笑得開心。接著又彈一下。



　　不過後來還是好好地睡了一覺；差不多的時間到了，李東海就自己醒過來，然後他下床穿上拖鞋，走出臥房、走過客廳，打開門。

　　李赫宰就住在對門。他熟練地鍵入密碼，開門進屋。

　　屋子裡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行李箱扔在客廳正中央，屋主感覺起來還在睡。

　　他走進臥房－－是真的還在睡。睡就睡吧，李東海一邊想，一邊轉身走到衣帽間，替李赫宰挑出今天要去參加Party穿的衣服。

　　（啊，早幾年真的是Party。）
　　（這幾年，哥哥們說Party太累了，吃個飯吧，聊聊天就好回家睡覺啦。）
　　（但是太隨便還是會被希澈哥痛罵一頓，唉。）

　　挑好了衣服，他才又進了李赫宰的臥房，把這個人搖起來。

　　「赫宰，起床。」他的這一位呢，很自然地把頭縮到被子裡（現在就是什麼都沒染的短毛啦）嘴裡嘟嘟囔囔說要再五分鐘。

　　五十分鐘後還是不會起床啦。他乾脆跳到床上，然後把手伸進被窩裡。有幾秒鐘，李赫宰是真的有些醞怒地瞪著他看，他卻是太熟悉這個人了，起床了，他擺擺手，轉過身跳下床。

　　「我們六點要到餐廳喔，現在五點五分了。」

　　然後李赫宰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

　　他們在五點五十五分抵達餐廳。

　　其實本來可以再提早一點，可是他的這一位吧，李東海幾乎要笑出來，偏偏就能下錯交流道；五點五十五分是真的非常壓線啦－－於是希澈哥當然是瞪著他們看。

　　李東海才不管那麼多，反正到了就趕緊去抱抱他特哥，然後嘻皮笑臉地去抱他希澈哥。你個崽子，金希澈看著朴正洙擔心的表情，只好放緩臉上的線條，只是磨著牙。

　　「下午幹嘛去了？怎麼又拖這麼晚？」

　　金希澈放輕了聲音，不讓朴正洙聽見；補眠啊……李東海也笑著，然後跟這個向來都寵他的哥哥說實話。哎，沒幹嘛，他又趕緊澄清，就是前幾天沒什麼睡，赫宰剛剛又下錯交流道。金希澈原來還要再拷問幾句話，但看見自家的那一位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就只好雙手高舉，表示會放李東海一馬。

　　李東海笑嘻嘻地看著他希澈哥被他特哥拉走（他還揮揮手）轉過頭時，李赫宰已經被拉到神童哥與始源的那個小圈圈去講工作上的事。他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對面就是兩個忙內、正頭碰頭，看起來有點什麼事得商量。

　　服務生來來去去，確保每個人都享受到酒水與美味的點心。他逮著一個服務生問了幾句，才知道今天是有廚師現場獻藝（燒烤）的半自助式Party。他又偏過頭去看，這回與李赫宰講話的，換成是金鐘雲了。

　　他撐著下巴，其實覺得有點、怎麼說呢，難以想像吧？

　　別說是十幾年前啦，就是八、九年前，他都還在想，或許他與赫宰就是幾年的緣分；運氣好的話就還是一起工作，運氣不好，赫宰那麼嚮往天涯海角的人，或許就真的去了天涯海角也說不定。

　　但一直到現在，這個人都還是待在他身邊。

02

　　李東海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李赫宰的事。

　　那時，他們的團伙還沒有這麼大，特哥正帶著他，與另一個更大的團伙合作；他跟著特哥去開會，對方介紹李赫宰的時候說，這幾年這一位啊，可出了不少風頭，那位老大哥說，就是一點不好，到現在都還是一個人來來去去的。

　　『不是什麼合群的傢伙。』對方這麼解釋。特哥說了什麼他其實沒在聽（反正特哥決定就好）但他確實是專門看了李赫宰一眼。

　　聽起來是跟他走同一個路子的，他想，但會有多厲害？是像鐘雲哥那麼厲害嗎？還是像神童哥？而當他去看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也正好轉過頭來看他－－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

　　但幾乎是在看到他的同時，那個人，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一直要到談話的對象又喊了他幾聲，那個人才回過神去，繼續談他的正事。

　　看不出來有多厲害，那時的李東海很快地下了結論。傻楞楞的，也沒有什麼禮貌。就算厲害，也不會厲害很久。

　　那時，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但當他們把會開完了，特哥要帶著他回聖水洞的時候，那個人突然跑過來，看著他露出一口大白牙。這傢伙想幹嘛啊？那時的李東海皺著眉頭，只是覺得討厭。

　　但當那時的李赫宰看著他，很愉快地說，喂，你長得真好看，我們約會吧。

　　啊－－真是討厭鬼……李東海那時很快地下了結論。他皺著眉頭，嘴上還沒說話，但心裡已經在這個人的頭像上畫個大叉，然後劃歸到不可能當朋友的那個邊角去。

＊

　　六點開飯，九點準時結束。李赫宰原先想跟著金希澈去續攤，但畢竟是剛飛回首爾，看著李東海吃到後來簡直要直接睡過去，李赫宰看看時間，就說先載李東海回公寓吧，回頭要約再約。

　　哥哥們當然沒什麼意見，只有金希澈多問一句，確定今晚要過來喝？李赫宰照例露出他那口白牙，哥可別到時候提前喝斷片啊。這句話才剛說出口，最年長的那位哥，就往這頭看了一眼。

　　「特哥沒有要去吧？」這時，李東海伸手拿了他哥的可樂，像是問得很不經意。我搭哥的車回公寓吧？朴正洙則是看看那個，又看看眼前這個。

　　「你記得跟赫宰說，幫忙看著他希澈哥，別喝太多。」

　　只好嘆出一口氣。不然怎麼辦呢？朴正洙也想，在他生日的吃飯場合上講一些掃興話嗎？他轉頭，看著李東海；像是沒注意到這一頭在說什麼的那幾位，聽見這位哥總算是沒發作，才同時鬆一口氣。

＊

　　回公寓的路上，李東海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好到幾乎是可以哼歌的程度。朴正洙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照鏡看著這個弟弟；發生了什麼好事嗎？他問，你今天似乎很開心？

　　「哥生日嘛。」李東海笑嘻嘻地說，而且我們都平平安安的。

　　朴正洙一聽就笑了。可不是嗎？他看著前方，嘴角的笑容也漸漸柔和起來。

　　是啊，終於這麼好多年的，大家都平安撐過來。他一邊輕輕地說，總放不下的綿裡藏針也終於能暫時擱下。李東海看著這個最年長的哥哥總算是放鬆下來，也難得來了興致。哥也跟希澈哥在一起好久了吧？他問，十六年？十七年？

　　「十四年了。」這件事朴正洙倒是記得很清楚。李東海算了算，大概也了然於心──十四年，那就是從希澈哥退出行動組那年開始算吧，從他的這個哥決定要留下的那一刻開始。那他呢？他跟赫宰今年要算是第幾年？

　　這個問題他不只是自己想了，還乾脆拿出來問朴正洙。朴正洙則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



　　一開始，李東海根本沒想理會李赫宰。

　　那小子搞什麼鬼啊？站在修車廠二樓的走廊上，申東熙聽了李東海的抱怨，馬上看著崔始源笑了。搭訕這件事，不是應該從要電話號碼開始嗎？

　　「哥怎麼說的像是我很有經驗一樣？」崔始源一臉『我冤枉』的臉看過去，申東熙則笑嘻嘻地說，哎，要我說我們始源一點經驗也沒有，這種謊話怎麼聽都太荒唐了吧？李東海則沒有管哥哥們在那裡你一我一語的，之後特哥去談生意不要又推我去啦，他忍不住說，害我碰到這種奇怪的人。

　　「不推你去要推誰去？」崔始源一聽就笑了。他不方便，申東熙則忙得很；他們鐘雲哥呢，又是個爆性子，威嚇力是夠的，不過衝突也多。兩個忙內呢，大的那個不涉外，小的那個又太小，算來算去，就是李東海啦；不過李東海不想出這個鋒頭，他們倒也都可以想像。

　　「反正這個案子談成了嘛。」申東熙拍拍這個弟弟，雖然說他們已經有一定的規模，目前是吃穿不愁的，不過這麼多人得養，特哥一向也都是擰著眉頭看帳本過日子。今天回來說有生意可以做，他們也都鬆了一口氣。

　　「不過銀赫啊……能跟這傢伙合作一次看看也不錯。」崔始源抱著手臂說。聽說有幾個大團夥跟他談合作，後來都被推掉了，說是嫌無聊。這一次呢？要因為他們家的東海加入嗎？

　　「哥你瘋啦？」聽到這兩個哥說話，李東海只覺得荒謬。他擺擺手，決定去找其他人。厲旭去哪裡啦？他說，該不會還纏著鐘雲哥吧？

　　「還在練習室呢。」申東熙搖搖頭。他們家的忙內是這樣的，一個兩個都想跟他們鐘雲哥學點拳腳功夫；圭賢呢，是被摔過幾回後，就乖乖知難而退的。但厲旭啊……

　　「剛好你回來，快把他拎出來。」申東熙撇了撇頭，「鐘雲哥煩了下手就沒什麼輕重……也不知道那小子又在想什麼。」偏偏他們去呢，這個忙內又會固執起來，覺得哥哥們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諸如此類的。

　　李東海一聽到這胖胖的哥說話了，連樓梯都沒走，就乾脆從二樓翻身下一樓去。是帥氣得很，兩個哥哥互看一眼，不過這種特哥已經說了好幾次別幹的事，是不是很值得拿來告狀啦？

　　「特哥現在在看帳。」崔始源說，一邊往辦公室的方向點了一下頭，意思是，那哥哥看帳心情都不好，要這麼殘忍嗎？

　　「等特哥看完帳好了。」申東熙是這麼說的。就乾脆殘忍點，省得這小子老是為了不走樓梯跳上跳下的。

　　喔喔──這是哥的意思，崔始源搖了搖手指，兩個兄弟一起轉過身，看著李東海一邊叫喊著什麼，一邊推開練習室的門。

03

　　最後是李東海又開著車去餐廳，把人給接回來。

　　也不只李赫宰，他那一車還載了他希澈哥、神童哥與崔始源；兩個忙內也醉得亂七八糟的，大的那個一直跟他的車門把講話，小的那個乾脆就睡昏過去。

　　哎，特哥生日嘛，他一邊想。一邊只好把哥哥弟弟撿了一車。反正，繞一點路去修車廠那邊，一個一個拎著塞進休息室就行了（希澈哥的話，就得送去特哥那裡）。只有他的那一位呢，是他真的要撿回家的。

　　「……喂。」

　　一直等到他把人都清出去了，剩下他們兩個人在車上；這個人閉著眼睛，突然喊了他一聲。

　　「嗯？」

　　「明年東京的那個案子。」這個人一說，他就知道了；某大型拍賣商，明年的春拍有一批新的珠寶，他們家特哥有興趣（非常）已經交代下來要找三清洞的師傅們商量，是不是開春就來做一票大的。

　　談合作這件事落在李赫宰身上；原因除了李赫宰跟三清洞的忙內還滿有交情，也是他們暫時會留在首爾。大概就是十來天吧，他們就得把這些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然後帶上孩子們去東京進行前置作業。

　　不過李東海知道，這個人的心裡有點事掛著。

　　「我昨天看了一下，原先講好的旅行可能沒辦法去了吧。」

　　簡直是有點哀怨的。李赫宰其實睡一覺起來，就已經差不多酒醒了。一邊聽著這個人把哥哥弟弟東丟西丟的，一邊忍不住想之後的工作。

　　原來預計那批珠寶應該是秋拍才上，但正式排出來卻是春拍；這麼一來肯定明年哪裡都不用去了吧，畢竟案子做完還有改件、銷售跟處理錢這些比較細的事情。不過那個時候，那兩個哥肯定已經在看下一個案子啦（所以秋拍應該是有點好東西，得看看，他們家的哥哥是這麼說的）這些比較瑣碎的事，大概還是落在他們身上吧，最多拉著崔始源幫忙。

　　可是說好的旅行啊……

　　「你怎麼有辦法想那麼遠的事。」李東海一邊開車，一邊就笑了。什麼那麼遠的事？李赫宰愣了一下。今天都二日啦，李東海說，我們去日本之前，還要幫希澈哥過生日呢。

　　李赫宰一拍額頭，趕緊拿起手機看，確認他要拍的那瓶酒到底是到手了沒有。



　　於是李赫宰第一次在修車廠見到李東海，這傢伙正拿二樓的地板當單槓。一個長得滿可愛，但臉上表情有點討人厭的小孩蹲在旁邊，正在一邊數著數字，一邊催促著。

　　「五十八……東海你快點做完，我跟厲旭講好今天要看他畫畫的，五十九，你這麼慢，做完厲旭又要去找鐘雲哥啦，六十！」

　　「誰叫神童哥跟始源──去跟特哥告狀啦……」李東海也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了──才把厲旭從鐘雲哥手下拉出來呢，特哥就站在門外。看著也知道比較大的忙內大概又被金鐘雲修理了一頓，於是沒有立刻懲處李東海。

　　明天你自己去拉一百個，我會叫圭賢幫你數。他們的特哥呢，也不罵他，只是側過頭（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比畫了下修車廠二樓走廊。二樓上，他神童哥與始源，則是對著他爽朗微笑，然後揮揮手。

　　跟在最年長的哥哥身邊，小忙內想了想，趕緊說，自己明天有事，但後天要上學了，不如等下個周末吧？（這樣或許特哥就忘了呢？小忙內一邊盤算）李東海也想到同一件事了，想著他們特哥這麼忙的，到下週肯定就忘了！

　　「那不如我來算，現在就算，怎麼樣？」

　　他們特哥一邊笑，一邊看看李東海，又看看曹圭賢。看著最年長的哥哥真是笑得一點殺氣都沒有，曹圭賢只好摸摸鼻子說，他會把事情挪開。李東海也只好乖乖在吃完早餐後，趕緊把他的一百個單槓拉完。

　　於是，李東海的一次正眼看著李赫宰，整個人其實是吊在二樓的走廊下；看著是個討厭鬼，手一鬆就跳到地上（啊──！曹圭賢看著就知道，這哥肯定又會被教訓一頓）然後用跑的上二樓。

　　幾分鐘之後，才是後來他嘴裡的特哥出現在二樓的走廊上。李東海，那時的李赫宰已經記起這個名字，則沒有出現，看起來還是不大想看見他。

　　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露出一口大白牙，李赫宰朝著二樓揮揮手；心裡正想著，上回一下子說要約會實在太莽撞，等一下有機會，先問問看能不能要到電話號碼好了。

＊

　　回到自己的公寓，李赫宰就乖乖去沖澡；你也趕快回去休息了吧？拿著滿手衣服，李赫宰看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來、伸手去拿桌上的文件，就忍不住要開口講講這個人。洗你的去，李東海則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我要看一下這些東西。

　　──我醒來再看就是了嘛……李赫宰雖說是一邊嘴裡嘟嘟囔囔的，但也沒花時間攔著李東海。攔不住，他很乾脆地想，那就算了。

　　沖完澡，順便刷牙，感覺酒就醒了。李東海已經看完標的的平面圖，也標註了要找忙內們幫忙的部分。今天在我這裡睡？李赫宰則沒有要想那麼多，他坐到李東海身邊，聞著這個人身上淡淡的桃香。

　　欸你也太香……一邊說，他就想去親李東海。李東海則轉頭看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推開他的頭。

　　「酒味。」雖然沖澡過了也刷過牙了，但對不喝酒的人來說，那個淡淡的酒精留存也還是「酒的味道」。李赫宰只好哼哼地轉過頭，也去拿桌上的平面圖。

　　「不是說要找厲旭跟圭賢討論一下這個？」

　　拍賣公司的防備當然更嚴密。再說啦，今時不同往日，騙機器要比騙過人眼要難得多；整體保全系統也不會只用一套連線系統，要摸清楚、甚至破解，都得花上更多工夫。圭賢大概沒時間了，李東海一邊說，這一批珠寶主要要靠他去做仿品，我明天去找鐘雲哥跟東熙哥，排一下時間講一講。

　　「聽你的。」對於自家這一位的提議，因為太合理了，李赫宰於是當然也沒什麼意見。他停了一會兒。東海啊，然後，他喊了一聲。

　　「幹嘛？」李東海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想著應該先找哪個哥呢？李赫宰又磨磨蹭蹭地把頭放到自家那一位的肩膀上；哎說了有酒味，李東海抱怨歸抱怨，這一回卻沒有推開他。

　　「不是說好這一次回來稍微放假？」七月一日特哥生日，七月十日希澈哥生日；按照慣例，這十天他們大多不會排什麼得出遠門的工作。畢竟，雖說希澈哥不辦這種生日Party，但這一天去抱抱這個哥、講一下生日快樂，送個禮物也還是要的。

　　結果這個人吧，在這裡工作呢。

　　「放假當然是放假啊」李東海頭也不抬的。不過圭賢剛剛傳訊息來，你要不要看看？

　　「圭賢？他還爬得起來傳簡訊啊？」李赫宰一頭霧水的，一邊伸手去撈自己的手機；始源也一起聊，李東海一邊說，你看一下好了。

　　李赫宰點開手機，然後點開聯絡的群組；曹圭賢大概也沖過澡、酒醒了，正在起鬨要鬧兩個哥哥。

　　『希澈哥每年都只跟特哥吃飯！』這是曹圭賢，然後是三個無聊臉。
　　『希澈哥多情嘛。』這是申東熙；說到這一點李赫宰也想起來了，金希澈不辦Party的理由是，我的生日，收正洙這個禮物就好。

　　（嗯，也只有這個哥能光明正大講這些話又不害臊的。）
　　（特哥倒是當場就臉紅了。）

　　『要去鬧一鬧嗎？我還沒去過希澈哥的公寓。』崔始源（居然是崔始源……）爽朗地提議。看看誰更有本事？我也好久沒跟赫宰他們較量一下。

　　「始源他是瘋了吧？」李赫宰簡直是要倒吸一口冷氣；去希澈哥的公寓鬧一鬧？金鐘雲就在底下翻著白眼說，希峰不去現場是一回事，要說他逮不著人、這誤會就大了。

　　這樣才有挑戰性嘛！不過鐘雲哥很久沒有去現場了吧？（然後是三個嘿嘿笑的臉）李赫宰讀到這一條的時候瞬間頭疼起來；這是李東海，他抬頭看這個人，這個人則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是看著他笑。

04

　　李東海還記得，他第二次（比較正式的第二次）見到李赫宰，是在他特哥的辦公室裡。

　　說是辦公室，但其實就是一個擺了一張辦公桌，跟一張大長桌的房間。很久以後改建這個辦公室，要扔掉這兩張桌子時，李東海還有點捨不得。畢竟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去作案之前，都是圍著這張長桌討論、或定案。

　　（而且靠著那張長桌時還得小心，李赫宰是說起來就抱怨的，四條腿哪時垮掉都不意外。）

　　李東海不大喜歡這個客人，但是等一下特哥要罵他，所以怎麼辦呢？他只好遠遠地坐到長桌的另外一頭去。只是他沒想到，李赫宰會跟著一起坐到桌子的另一頭，然後擺出一個有點討好的笑臉。

　　「欸。」這是李赫宰。

　　「……」李東海看了看朴正洙，幾乎是要求救的。朴正洙站在桌子的另一頭，則似笑非笑。

　　「你如果是來找東海的，我就不打擾了。」朴正洙說。李東海聽見他哥這麼說，簡直是當場拉下臉。

　　「我去找圭賢。」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李赫宰則是看著李東海走出辦公室後，才給了朴正洙一個正眼。

　　「你就是利特？」

　　「我是。」朴正洙抱起手臂，一邊打量這個瞬間就像換了一張臉（同時也沒什麼禮貌）的傢伙。



　　「他對我有興趣？」所以究竟李赫宰是來幹嘛的？這件事，李東海到晚餐時間才知道。

　　「……哪種興趣？」爛桃花，他一邊震驚，東熙哥一邊就搖著頭說話了；他的始源哥今天留下來吃晚餐，正把一口五花肉往嘴裡送。

　　「要打斷那個傢伙一、兩條腿嗎？」崔始源把食物吞下肚後，才看著金鐘雲提議。金鐘雲板著臉說，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次合作後下次就不要往來了。

　　「人家是一見鍾情，說是先來打招呼。」嗯，說是跟家長打招呼。朴正洙記得很清楚，那時他額上的青筋應該是有跳一下。

　　（兩個忙內這時又開始頭碰頭、交頭接耳的，崔始源一直想靠過去聽，但幾次都被金厲旭瞪走。）

　　「你自己注意一點吧。……如果要交往的話，也讓我知道一下。」

　　不會攔你，朴正洙說完話還不忘要補上一句但書，只是要了解一下。

　　特哥又在胡說八道了！李東海一邊嚴正提出抗議，一邊拿番茄丟曹圭賢；好了，水果也是錢買的，再扔以後都別吃！朴正洙只好一邊制止兩個年紀小的弟弟反擊；一陣混亂中，崔始源看了申東熙一眼、點點頭。

　　看鐘雲哥囉，申東熙努了努嘴。金鐘雲當然是看見了，只擺了擺手。

　　（吃完飯再說，他是這個意思。）

＊

　　那之後，過了十……不知道是十幾年。

　　一陣胡鬧後，變成金鐘雲、李赫宰與崔始源的三人戰。

　　『希澈哥家裡有什麼很明確的物件可以拿來當標的？』崔始源很快就畫出重點；金鐘雲照例不耐煩，說隨便拿個什麼就可以了吧？李赫宰則是再三重申，他不參戰，絕不參戰。

　　『李東海你不要搗蛋……鐘雲哥剛剛不是也說了嗎？希澈哥一定逮得到人。』

　　而且那天特哥一定會幫希澈哥慶生！那天去搗蛋……李赫宰光想想就覺得肯定是不能攪和的（特哥也在！）偏偏李東海攪和的意志也非常堅定。

　　『那不然我去？』

　　──然後希澈哥照例會連他一起罵，這樣有比較好嗎？李赫宰看著李東海開開心心地與金鐘雲、崔始源討論起來，於是開始慎重考慮，自己是不是先找他們特哥自首算了？

　　（啊──但是李東海會生氣吧？）
　　（他乾脆直接趴到沙發扶手上，其實比較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躲到七月十日後算了。）



　　再隔過一天，李赫宰收到朴正洙的訊息－－只給他的－－請他到修車廠一趟。

　　『我會讓鐘雲把東海帶走。』李赫宰在讀這段文字的時候，幾乎可以聽見……最年長的哥哥，說話的聲音裡帶著點笑意的感覺。所以是鐘雲哥良心發現，跟特哥說明了嗎？他一邊嘆著氣，一邊把手機收起來。



　　「你鐘雲哥找我的時候，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

　　朴正洙看著弟弟走進辦公室，然後找了張沙發坐下來；他先告訴李赫宰，那個惡作劇計畫他知道了，也別怪金鐘雲想了想又找他招認。

　　「鐘雲說他回去怎麼想都不對。」畢竟是年長組的哥哥，冷靜下來之後，金鐘雲立刻想到，這是在挑戰金希澈－－一年當中，他最期待、也最不想被打擾的日子。

　　他們的本事比金希澈差嗎？金鐘雲當然並不這麼覺得。但換個方式問，他們的本事比金希澈更好嗎？可以瞞得過那傢伙潛進他家，還得避過朴正洙的耳目……金鐘雲想了幾個小時，甚至在腦子裡模擬了四種可能的情形。

　　潛進去沒問題，逃走沒問題。不被發現，幾乎不可能。然後金希澈就會大發雷霆，讓每個人的日子都難過、可能是幾週，也可能是幾個月。

　　但是申東熙、崔始源與李東海都興奮得很，兩個忙內也躍躍欲試的（到底兩個忙內湊這個熱鬧要幹嘛？）金鐘雲想來想去，只好撥電話給朴正洙。

　　朴正洙一開始愣了一下，但隨即又覺得滿有趣。

　　「其實你們可以試試。」看著這個最年長的哥哥一邊說話，一邊走過來沙發這一頭，李赫宰就覺得有點不妙。可以試試？什麼意思？可以去鬧希澈哥？

　　「我會當作不知道。」朴正洙笑得還是那麼溫柔和善的。換個跟他們哥沒那麼熟的人來，大概會以為這哥說的是反話。

　　不－－不是。李赫宰很清楚，他們這位哥、只跟他們希澈哥鬧彆扭，對他們這些當弟弟的，特哥不會拐彎抹角。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所以當這哥說，『其實你們可以試試』，那就是……

　　「特哥，這不行」李赫宰試著要力挽狂瀾（為什麼他有之前已經做過這件事的感覺！？）這麼十幾年相處下來，他已經知道，李東海那個興致一來、就不管不顧的瘋狂個性，其實是這哥養出來的。但這件事……

　　「希澈哥一定會剝我們的皮吧？而且大家都會一起倒楣！」這麼十幾年的，李赫宰已經太了解金希澈－－所以眼下這個時刻，他拚命試著要說服這哥，把這事情給彈壓下來；朴正洙卻只是笑著說，只是剝皮，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擔保他不會宰了你們。」這哥說。

　　李赫宰深呼吸一口氣。

＊

　　金鐘雲記得很清楚。十幾年前的那個晚上，申東熙與崔始源把他找到修車廠外的一個小倉庫旁，說是要「想個辦法處理那個叫做李赫宰的小子」。

　　「都找到家門上了。」崔始源抱著手，難得臉上沒有帶笑。申東熙對崔始源說，這不是在想辦法了嗎？李東海也對那小子沒什麼興趣吧。

　　「等到有什麼還得了？」崔始源皺著眉頭說。金鐘雲這才會意過來－－這兩個傢伙，原來還是介意得很啊……

　　「獨特有說什麼嗎？」金鐘雲想了想，先問的是這句話；說是我想多了，崔始源哼出一口氣，特哥不大當一回事。

　　（因為那位哥自己就……）

　　「李東海可不是那種做派。」金鐘雲說得很含蓄，不過崔始源與申東熙都知道這哥在說什麼。

　　（也是啦，他們特哥什麼都好，就是嗯……風流了一點。）

　　「特哥今天也出門了？」申東熙轉頭問崔始源。晚餐沒吃就說他有約會，崔始源說，對這個哥哥的風流倒沒什麼意見，只是厲旭不大高興，他想了想，說是特哥又要在外頭瘋一整晚，他的那份早餐誰吃。

　　「特哥的那份我吃掉就行啦。」申東熙樂呵呵地說，其實知道金厲旭是不大喜歡這哥這幾年來的放浪形骸；不過大家都是成熟的大人了，一點夜晚小樂趣算不了什麼事。金鐘雲也只是點點頭，心裡其實還是在想，李東海那個傢伙，不曉得還要花多少時間鬧彆扭。



　　時間回到稍早以前──李赫宰其實是來談生意的。

　　原來，他去開那個會，只是去看看這一次要跟自己合作的大概是什麼樣的團隊。不過世事難料，誰要他在那時一見鍾情呢？

　　「我想加入你們。」

　　李赫宰開門見山地說。朴正洙則只挑了挑眉，然後站起身，走到門邊。

　　這個人打開門，看了外頭一眼；然後才走回來對他說：

　　「還好東海不在。」這個看起來沒大他多少的傢伙是這樣說的，臉上掛著從容到人有點討厭的微笑。

　　「不然光憑你這句話，他就能把你打出去。」

　　「我總有辦法讓他好好看著我。」李赫宰則其實沒那麼當一回事。哪有什麼好東西是不花時間就能弄來的？他畢竟是個熟手的盜賊，很清楚看準了什麼，就要花時間去規劃、弄材料、想辦法，還要下手去拿，才會拿到嘛！

　　「那不如你先把辦法想起來吧？」雖說李赫宰心底有雄心壯志，也認為憑自己的身手，談這個生意應該不困難（他並不打算久留，其實打算把人拐走就溜走；所以已經預備好對方要是漫天開價，他當然就就地還錢）但眼前的這個傢伙，卻不像他接觸過的那些老大哥，談來談去都是要他入夥、找個地方當據點。

　　這個人只是用手撐著下巴，看著他，笑咪咪地對他說，要入夥可以，先說服李東海。李東海要是點頭了，剩下的細節大家再談。

　　「祝你好運。」這個傢伙接著說，一邊比了一下門外，其實就是一個自己沒有打算要繼續這個談話的意思。

　　「相信我，你會很需要。」

＊

　　但人就是這麼悲劇的生物，李赫宰想。就算是他確認了朴正洙真是一點都不想干涉李東海夥同哥哥弟弟們為非作歹，這一晚他一樣睡得很好、起床之後精神也好得不得了。

　　唉。

　　「起床了？」他走出臥房，李東海是早就起床了的（也梳洗好跑過來他這邊）正朝著碗裡倒麥片。對了，他昨天回到公寓這邊來了（修車廠那邊的冰箱什麼都有，偏偏回去要花點時間……）李赫宰打了一個哈欠，對李東海說，我的那一碗不要酪梨……也不要果乾。

　　「只吃麥片不營養吧？」李東海說，李赫宰則只是擺擺手。反正別放，他說，然後拉開椅子坐下。看見李東海聚精會神地在那裡切酪梨（真的不要？李東海問，真的不要，他答）又嘆了一口氣。

　　還剩下七天。

　　「幹嘛一直嘆氣？」他的這一位呢，則眼睛也不抬的，很隨意地問了一句。能不嘆氣嗎？他想，他的男朋友要夥同他的好兄弟們去找死啊……而且希澈哥一定會連他的棺材一起買好。

　　可能連洞都要他挖也說不定。

　　「你們真的要去希澈哥家啊？」他不抱希望地多問一句，想著說不定等一下就會聽到這傢伙說，他們已經找到的新的樂子啦，所以要放這個世界一馬之類的話。

　　「對啊，我等一下要過去修車廠那邊，跟東熙哥、始源他們開會，圭賢說可以幫我們。」

　　一小塊酪梨彈出碗外，李東海眼明手快地接起來，直接扔進自己嘴裡。你們要在希澈哥眼皮子底下（曹圭賢也要來湊熱鬧！？）──……李赫宰光是想到這一點都覺得有點頭疼，喂，他對自己的這個人說，你們至少找個其他地方吧？萬一被希澈哥知道怎麼辦？

　　「特哥說會幫我們啊。」一邊說，一邊哼起歌來，李東海在李赫宰的那個碗裡加了蜂蜜，然後推過去。

　　「你要不要一起來？」這傢伙笑開了一張臉問，三十好幾了，這麼笑的時候，看起來都還像是個好人家出身的小少爺一樣純良無害……去啊，怎麼不去。李赫宰拿起湯匙，挖了麥片就就往嘴裡塞。

　　「我看看怎麼阻止你們。」他一邊嘟嘟囔囔。李東海則同時挖起一口麥片，抬眼看他，赫宰你剛剛說什麼？這個人問。

　　沒什麼。李赫宰含含糊糊地回答，然後把麥片吞下去。



　　這一天的白天，他們可是很忙的。

　　先是三清洞的幾位師傅來了，照慣例會議一開始的時候，李泰民與幾個哥哥打過招呼，聽一聽這個案子大概要怎麼分配（怪得很，李赫宰心想，這孩子怎麼會覺得自己會被分到後勤去？）就可以離席到一樓去，金鐘雲的幾個助手總是很歡迎他。

　　把大概的合作項目談得差不多了，朴正洙與金希澈就帶著崔始源，與金鐘鉉、金起範一起到小會議室去談分成；李赫宰接手會議，開始討論實際行動上的細節。兩個忙內看著哥哥們的規劃，一邊討論要怎麼規劃後勤。金鐘雲與申東熙則把重點放在設備與器材的安排上。

　　「東海」李赫宰喊了一聲，孩子們那時候可以調動的有多少人？李東海翻了一下手上的排程與名單，想了想：

　　「十九人。七個人是比較有經驗的，去年派出去探路過，表現也不錯。」就像他們過去那樣，找個工作應徵進去，看看實際狀況是什麼樣的。李東海停了一下，又翻了翻手上的檔案夾：

　　「我打算讓他們帶三個生手，實地去踩點看看。」

　　還有負責交通、能帶到現場協力的人員名單；李東海說明完畢後，李赫宰就接著往下說，這次鐘雲哥只負責後勤，但始源可以進來，三清洞的師傅有兩位參與，人員上應該是足夠了。對了，他翻了翻自己的紀錄，備案計畫這次交給鐘雲哥可以嗎？日本那邊不是我們的主場，如果有什麼狀況要撤退……

　　「我跟溫流搭手，有什麼狀況，他會炸掉這邊的樓。」暫停與申東熙的討論，金鐘雲站起身，指了指拍賣行主建築物延伸出去的行政大樓；他們的警備中心也設在這裡，金鐘雲說，備用的車也會從溫流那裡派出去。李珍基則點點頭，一併說明他手上已經做好的掩護計畫。

　　會議的時間很長，開完已經過了中午，一夥人吃了一頓飯，李赫宰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把資料歸檔，才算大功告成。他拿著整理好的卷宗，一路晃到朴正洙的辦公室，隔著窗戶看著這位哥在翻看些什麼，於是就敲了門後推門進去。

　　推了門進去才發現──李東海已經躺在他哥的沙發上，笑嘻嘻地對著他說哈囉；李赫宰翻了個白眼，先把卷宗放到朴正洙桌上。

　　「這是我們剛剛的會議紀錄……哥那邊也順利吧？」他問，朴正洙接過卷宗來翻看一下，看著大概沒什麼問題，就先放到手邊。

　　「很順利。你希澈哥早上去跟鎬童哥他們談了，最好是可以確認哪些東西已經有人要……三清洞的師傅也講好了，有幾件得改，他們會接手。」

　　正事說完，朴正洙就與李赫宰同時看了李東海一眼。

　　「哥……」我看希澈哥那件事，就算了吧？李赫宰原先是想這麼說，但下一秒，申東熙跟崔始源就一起走進來。赫宰也在？申東熙一看到李赫宰就笑了，來討論希澈哥那件事情嗎？歡迎歡迎！

　　不，其實不是──李赫宰原來是想這麼說，但當他看到李東海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下來，已經興致勃勃地要開始討論，他就覺得頭痛起來……轉頭去看那位最年長的哥嗎？

　　那位哥正在說，不行，希澈家的保全是用鐘雲的系統，要跟那套系統槓上，鐘雲大概會翻臉。有什麼關係？申東熙躍躍欲試的，我們也好久沒挑戰鐘雲哥的系統了！

　　東熙哥只去測試過一次吧！崔始源抓住這位哥大笑，不過那真不是蓋的，崔始源說，那個系統確實很棘手。不如這樣吧，我們來搧風點火一下，讓鐘雲哥挑戰自己的系統如何？或是還沒挑戰過的人要試試看自己的本事？

　　這句話一說出口，連帶李赫宰都拿眼去看朴正洙。看什麼？這位最年長的哥哥只是勾勾嘴角，就是耍起流氓來，還是那麼一派從容優雅的，一點也沒變。

　　「我那天人就在希澈家，他家的密碼我都知道，要挑戰的是你們吧？」

　　這位哥這麼說。撐著腮邊笑的樣子，讓李赫宰很快地想起一些往事──他十幾年前、第二次來到這個修車廠時，他還記得，這位哥也是這樣看著他。

05

　　「我找不到李東海！」

　　那時，他咬牙切齒地對眼前的這位哥說；而他們特哥呢，則只是從帳本子上抬眼看他，一邊表示：那我也沒辦法。

　　「但是我要加入你們！」

　　「我上次跟你說過了，東海說可以就可以。」那時的朴正洙，一下子就沒了對眼前這個年輕盜賊說話的意願。他重新掛上眼鏡，一邊繼續看他的帳本。

　　當然啦，他知道李赫宰現在搶手得很，幾個團夥都要他加入。現在這個人跑來說要加入他們，不可諱言，確實會是很大的助力。畢竟，身手好的人，到哪裡都吃香，這是理所當然的。

　　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吧？說什麼加入的，朴正洙一邊翻著帳本，一邊其實心裡有數：再厲害也不能引狼入室啊，他想，這傢伙，說到底也只是想拐走李東海。

　　「特哥？那傢伙走－－我先去鐘雲哥那裡。」

　　說人人到，李東海照例門也不敲地就推門進來，看到李赫宰，愣了一秒後轉身就走。李赫宰呢，只得看著眼前這位哥，又看看李東海。你說的！他記得，他那時對他們特哥這麼說：

　　「李東海說可以，我就加入你們！」

　　「快去追東海吧。」他們特哥，則頭也不抬地，手裡握著筆、隨意地比畫了一下。

　　「去得晚了，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會跑到哪裡去啦。」



　　那時的李赫宰，在修車廠繞了一圈，最後在一樓某個房間的門邊停下腳步。

　　他是往裡頭看了一眼－－李東海在。這個問題不大，他想，問題是另一個人，他就看了一眼，覺得自己應該打不過（單純要逃走的話，還比較沒問題）。

　　這個人看起來正對著沙包練拳，手上紮著阻力帶，痛扁沙包的聲音聽起來挺嚇人。但李東海卻像是全然不在意的，鐘雲哥不戴手套，等一下特哥又要念人啦，李赫宰聽見李東海悠悠哉哉的嗓音，完全沒有與他講話的那種劍拔弩張。

　　（怎麼說呢，就是有些不是滋味吧。）

　　「你少去跟獨特亂講話。」一手推住要晃回來的沙包，金鐘雲側過頭，看了這個弟弟一眼。

　　「怎麼招惹那種麻煩回來？你說他剛剛在獨特那裡？」

　　不然我去把他打一頓好了，金鐘雲放開沙包，然後又是重重的兩拳。微長的黑髮因為汗濕而貼在他的額頭上，別打死就行了吧？這個人看著弟弟說，我叫始源跟我去，打斷他一兩根骨頭什麼的。

　　「等這次買賣完再看看吧，特哥很重視這次買賣，說弄好了、今年的開銷都有了。」

　　他聽見李東海這麼說，用一種無所謂的語調。哼！老子還是有點利用價值吧？李赫宰是這麼想（哎他們幹這行的，有利用價值可是大大的好事啊！）下一秒，他就聽見裡頭的另一位說，那好。

　　「你去叫外面偷聽的那傢伙滾遠點。」在聽見裡頭的那一位說出這句話時，李赫宰只覺得有種被什麼給盯上的感覺；砰砰、砰砰！等到這一輪的練習結束，他才聽見李東海說話，還是那麼不急不徐的。

　　「反正鐘雲哥都這麼說了」李東海說，「他要是再不走，管他什麼案子的，鐘雲哥應該都會把他痛揍一頓吧。」

　　金鐘雲沒講話，他只是又狠狠擊打了一輪沙包。站在外頭的李赫宰也確實覺得是有點危險了，所以雖然有點捨不得，但還是只好先拔腳往外走，暫時脫離眼前的戰場。

＊

　　李赫宰到底沒有參加作戰會議。

　　－－與其參加那種東西啊……他擺了擺手，直接出門了就下樓，往金鐘雲的廠房走過去。申東熙靠在窗邊，看著李赫宰的行進方向，嘿，他轉頭問崔始源，你看鐘雲哥會不會幫赫宰？

　　「鐘雲哥不會管這種事。」崔始源靠在沙發上，輕輕用手指敲著自己的嘴唇，其實並不覺得有太多威脅性。不過，他抬頭問李東海，赫宰應該會一起來吧？

　　「我怎麼知道啊？」李東海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又伸手捶打了一下崔始源；申東熙在旁邊看著就說，哎要是東海去，赫宰一定會去的。

　　「赫宰是赫宰，我是我！」聽著連申東熙都這麼說，李東海自然要提出抗議，那兩位卻是同時轉過頭去看他，看什麼啊，李東海試著張牙舞爪一下，申東熙卻是笑著說，傻瓜，你要是去了，赫宰就一定會去。

　　或是阻止我們去。崔始源沉吟了一下，特哥，他喊了最年長的哥哥一聲，如果赫宰找鐘雲哥連手阻止我們去呢？

　　那就讓東海想辦法。朴正洙笑著說，一邊看著李東海。李東海則哼哼了兩聲，然後閉上嘴。



　　哎，怎麼會弄得他得傷腦筋了呢？亂七八糟的會議過去後，崔始源與申東熙各自離開，朴正洙說要在辦公室裡待一會兒，李東海就想，不然等一下搭這哥的車回公寓好了。

　　（李赫宰不知道跑哪裡去。）
　　（車子也開走了。）

　　他小跑步下了樓梯，原來是想要去找金鐘雲；但到了一樓，他看見曹圭賢從外頭回來。不過只有一個人？李東海張望了一下，開口問：厲旭沒跟你在一起啊？

　　「厲旭進了畫室。」

　　曹圭賢比了一下畫室的方向，李東海立刻會意過來，有案子？他問。

　　「壽根哥那裡有人想弄個畫出去……厲旭接下來了，大概要花幾天吧。啊，不過你們要去希澈哥家吧？這個我們講好了，我會支援。」

　　曹圭賢笑嘻嘻地說，要在希澈哥生日當天出手嗎？我會親自去坐後勤室！我們連孩子們都瞞著，一定可以挑戰希澈哥成功的！

　　「那幫我駭進鐘雲哥的系統？」李東海用力拍了一下這個忙內，但說到這件事──就是曹圭賢也得遲疑一下。

　　「咦？……要進去系統嗎？」去挑戰硬體倒是沒什麼，曹圭賢很清楚，去挑戰他們鐘雲哥打造的那個保全系統，這哥大概會很有興趣看看紀錄，最多就是抓他們這些弟弟去做硬體測試（哈哈哈）但是軟體啊……

　　「鐘雲哥應該會直接到後勤室逮我。」曹圭賢一邊說，一邊抓抓臉。建立那個系統他有份，雖然後來交棒給孩子們，但要駭進去──要花一點時間，他想，但應該可以成功……吧？

　　只是，這就太明顯了，他們都很了解，那位哥到時候肯定不會花時間在軟體上跟他決勝負什麼的，畢竟直接去後勤室就能辦好的事，幹嘛花那些時間啦？

　　所以……

　　「這個……我覺得還是不要好了。哥哥們不是也去跑過硬體的測試嗎？」曹圭賢記得很清楚，「赫宰跟始源哥都有成功過，應該沒問題吧？」

　　曹圭賢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想得太多，只覺得如果他東海哥要出手，赫宰哥怎麼可能蹲在旁邊看呢？李東海則頓了一下，原來是要說他自己出手也沒問題──就跟剛剛在特哥辦公室的時候一樣──但話才剛到嘴邊，他就覺得，這麼說似乎不大好。

　　畢竟赫宰一直都站在他旁邊。

　　不過這個「一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邊花心思想著怎麼說服曹圭賢，李東海很自然地把這個疑問暫時往腦後擺。不管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忍不住想，赫宰總之是站在他身邊嘛。

06

　　但一開始－－當然不是這樣的。

　　別說是站在他身邊了，他連看到李赫宰都覺得討厭。哥哥們當然覺得這個發展十分之好；李東海甚至確定自己聽見他始源哥對東熙哥說，還好東海對那小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不然我就得考慮做完這個案子之後，要打斷那小子幾條腿啦。

　　其實現在就打斷也可以啊，他無所謂地想，省得這個人動不動就跑來找他，說實話是煩得很。然而，這樣的想法卻在一起做完這個案子之後，開始有了一點變化。



　　「李東海怎麼了？」

　　看著自家兄弟像是發狠一樣地拿著二樓走廊的地板當單槓鍛鍊（不是又被罰，他問過曹圭賢了）崔始源用手肘戳了一下申東熙；申東熙這時正捏著一塊乾拉麵吃，一邊比畫了一下：

　　「說是要練手臂，大概是去現場的時候被刺激到了吧。」

　　申東熙是這麼說的。是滿有兩下子啊那小子，申東熙表示，自己說的是李赫宰。

　　頭下腳上的垂降做了十次，穩定度還是很夠。取物換物的動作夠快，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李東海是也不差──申東熙一邊把乾拉麵吞下去，一邊很快地就下了結論：就是少了點穩定度。

　　「那樣的我也行吧？」這回在另一個場地進行取物的崔始源，當然就不服氣啦。別說我，東熙哥也向來都做得好，他說，怎麼就那傢伙惹眼了？他該不會對東海說了什麼吧？

　　「跟你、我的不大一樣。」申東熙揮了揮拉麵，倒是不意外。嚴格講起來，崔始源的強項在格鬥，取物的動作雖說也俐落，不過那種力量派的風格李東海肯定學不來；而他呢，則是在於靈活，有什麼狀況他都能輕鬆應變。

　　（比如說，外包出去做好的複製品重量不對，急著出門也沒注意到，他就能當場把自己的襪子脫下來，看著份量直接綁上去。）
　　（雖然就沒有做好複製品的意義了，但畢竟拿得到東西嘛。）
　　（而且之後厲旭就又接手複製啦──多好。）

　　「東海也做得很好，說真的也不用盯著那傢伙不放。」

　　李東海的動作則是行雲流水一般的流暢，就是偶爾會緊張。真要他說，其實申東熙並不覺得李東海需要糾結於手臂的力量不夠，不過這種事啊……他用手肘戳了戳崔始源，哎，勸也沒用的。他說。

　　「就是有點不甘心……我看過陣子我過來住。不是說那小子常常找上門？」

　　崔始源皺著眉頭說。你該忙還去忙，申東熙繼續吃他的乾拉麵，又揮了揮他胖胖的手指。

　　「厲旭與圭賢看得很緊，我看是出不了什麼事。」

　　只要李東海自己不去招惹人家，這位胖胖的哥又多加一句話。崔始源則抱著手臂，心裡想著，這就是他為什麼想乾脆在這裡看著──最大的風險，不就是在李東海自己嗎？

＊

　　而在那麼好多年後，李赫宰理所當然有了新煩惱：真的要跟著李東海去幹那種玩命的事嗎？

　　「你不去？」站在自家孩子們的後方（孩子們正在調整系統的幾個參數）金鐘雲聽著李赫宰一長串的訴苦與抱怨，其實就是聽聽（不然李赫宰一臉想做點什麼傻事的感覺）最多就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嗯」與「喔」。一直到李赫宰說，他考慮那天乾脆就失蹤。

　　「不好吧。」這個第三年長的哥哥是這麼說的，好不容易轉頭看他一眼，然後又把頭給轉回去。

　　「這麼危險的事你不跟著李東海，希峰肯定不會放過你。」

　　「不是──反正去希澈哥家拿東西是一定被發現的，那時希澈哥也不會放過我啊？」

　　李赫宰當然知道啦，對那位哥來說，李東海要嚴格要求，但也得看著、哄著、保護著，最好去什麼危險的地方，都有人跟著。

　　而那個跟著的人呢，通常都是李赫宰。

　　「你哪可能不跟啊。」說到底，就是浪費他的時間，所以金鐘雲也實在不是很想管。你可以把李東海關在家裡啊，這位哥涼涼地說，希峰肯定不會修理你。

　　「……可是東海會不開心吧？」這個辦法他當然也考慮過，而且說真的，他要找機會制服住李東海也並不困難。但他怎麼想，都還是覺得，不可行。

　　光是想到那個人沮喪的表情，他就覺得這個選項實在太不可行……當然啦，理智也提醒他，這樣阻止李東海去肯定是最佳解，但是真的要讓那個人露出難過、失望的表情嗎？

　　「那你就好好煩惱吧。」早就知道李赫宰會怎麼選，金鐘雲連話都懶得多講一句。就說啦，這兩個是不拆售的，而且金希澈也早就等著要一次修理這一串的弟弟。

　　（沒錯，金希澈也知道了。）
　　（而且躍躍欲試的，很期待跟他家的那一位交手。）
　　（想到這一點，金鐘雲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

　　很久以後－－真的是很久以後。李赫宰在與金希澈喝酒的時候，很偶然地提起自家的兩個忙內。

　　希澈哥第一次到那邊，看見的是厲旭，對吧？在路邊的小攤子上多喝了幾杯，李赫宰就有點酒意上湧，開始忍不住聊起以前的事；他記得第一次見到這位哥時，他已經與李東海交往一段時間，也已經很清楚忙內們的能耐。

　　金希澈也立刻想起來，是啦，當年自己第一次來到修車廠，只看見金厲旭在弄不知道什麼東西（這麼好多年後他還是不知道厲旭當時在幹嘛）那時的小鬼頭，幾句話就轉開他的注意力，搞得他差點一不小心就被金鐘雲打出去。

　　（李赫宰與李東海那時已經是連袂出現的關係啦。）
　　（在當時，相對這個他之後很喜歡的哥哥，李東海其實比較在乎自己肚子餓了。）

　　『在哥之前，我有一次過去修車廠，結果碰到圭賢。』

　　李赫宰比劃了一下，說是那個可惡的小鬼那時就坐在二樓的走廊地板上，兩條腿懸空晃啊晃的。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孩是這邊這個團夥的忙內，看起來就古靈精怪的不好對付。不過是叫什麼來著？他想了想，花了幾秒鐘才想起來：

　　「你是圭賢吧？我來找你……」

　　「我知道，你來找東海。」曹圭賢那時這麼說（李赫宰記得很清楚，自己還皺了一下眉頭，想著這小孩也未免太沒禮貌吧？可以這樣直接叫哥哥的名字嗎？）然後這個小孩就把自己腳上的鞋子踢下來－－幾乎是拿著他的臉當目標。

　　－－實話說起來，其實抓住這只鞋不困難，而他也確實是抓住了；原來是要好好說說這個小孩，不是誰被這樣挑釁都不發脾氣的（哈哈）但幾乎是下一秒，他就知道事情不大對。

　　「始源哥－－」他聽見小孩喊了一個名字，然後伸出手、指著他說，這個人不是好東西，剛剛硬是搶走我的鞋子。

　　幾乎是話音才剛落，小孩嘴裡的「始源哥」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接著便一聲不發地出拳（對－－金希澈聽到這裡就翻了個白眼，他們的老招數，他說，一個小的在前面轉移對方注意力，好讓當哥哥的出手，對吧？）他只得順勢往前一滾，找了個空檔就把鞋子丟回二樓去。

　　我們不是合作過嗎！？他記得他一邊叫嚷著，一邊開始想辦法閃避（合作過一次，他很清楚自已肯定打不過崔始源）眼前的這個傢伙連招呼都懶得打，看上去是真心誠意地要好好修理這個欺負自家忙內的反派人物。他想著總得找李東海說清楚吧？於是只好先放棄往外逃，只是繞著一樓的場地拼命閃躲。

　　（當然啦，他也想過是不是乾脆溜到二樓去，逮住那個小鬼當人質之類的。）
　　（但他畢竟是要追求李東海的－－考慮到這一點，為了不要鬧得太僵，他也只好先放棄這個簡直太誘人的想法。）

　　朴正洙！他忍不住大喊大叫，要這個團夥的老大出來講話，卻老半天都沒人理他（崔始源的攻勢越見凌厲才是真的，那個出拳掃腿的力道－－真的像是要打斷他幾條腿）幾乎就在他開始考慮得逃出去的時候，才聽見一把低沉的嗓音喝止：

　　「夠了。」

　　幾乎是這把嗓音一出現，崔始源就停下動作。哥！他聽見這個大個子（呿）忿忿不平地喊了一聲。抬頭看，是之前也見過的金鐘雲。也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其實就站在那個討人厭的小孩身邊）眼睛是看著他，臉上則仍是那麼淡淡的。

　　「我們講好了，你就是要看看他逃命的能耐。」

　　說是看著他，但在下一秒就挪到崔始源臉上。他不是逃得夠久了嗎？李赫宰一邊喘氣，一邊聽著這個人問崔始源。只要他逃命的本事夠，剩下就看他有沒有那個能耐把東海搞到手。

　　「說把東海搞到手很難聽耶。」

　　坐在二樓走廊上，有隻腳沒穿鞋的臭小孩這麼問。金鐘雲只看他一眼，曹圭賢就趕緊把嘴閉上。但也確實－－在那一瞬間，李赫宰的腦袋總算想起來自己該發火。這些人把他當什麼啦！？他恨恨地瞪了那個小孩一眼，又瞪了金鐘雲一眼。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往大門的方向走，直接了當就走出這個門。一個李東海算什麼！？他狠狠地告訴自已，他才不希罕！不需要希罕！

07

　　而再見到李東海－－就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

　　在這幾個月當中，李赫宰當然又自己獨立進行了幾個案子，也與其他的團夥合作了幾個案子；總之他忙得很，確實是沒有時間想起李東海。

　　一直到Tony連絡上他，問了他有沒有興趣再跟那個大型團夥合作，他想了想，多問了一句，聖水洞這次也會一起合作嗎？

　　『你是說利特那裡？』電話上，Tony的聲音有些意外的，你跟他們合作過？什麼時候的事啊……那邊給我的名單上是有利特他們沒錯，不過你會專門問起來，應該是想避開吧？

　　（畢竟，會特意問起的，幾乎是有仇的居多。）
　　（有仇的才要特別確認。）
　　（合作愉快的話，大多就直接交換聯絡方式啦。）

　　李赫宰想了一下－－嗯，他是想避開嗎？與自己商量過之後，似乎是沒有那麼嚴重；但要說他很樂意跟那幾位再合作嗎？

　　……好像也沒有不可以。咳……他記得，他是對電話那頭的Tony哥說，也沒什麼，就是好奇，這個案子我可以接。

　　於是在確認合作關係前的例行會議上，他毫不意外地再次看見李東海；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傢伙卻是拿著手杖出現，走路的時候像是有哪裡不大對。他耐住性子，聽著利特與其他的人交談，大概知道了那傢伙是受了傷，但這次行動還是參加的。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哼哼著，想著要找個什麼理由靠過去問一問（就是問一問，他告訴自己）那傢伙卻在這個時候終於看見他，然後開開心心地往他這個方向走過來。



　　而要說起來為什麼金希澈會知道李東海的這點小心思－－說穿了，其實就是，金鐘雲直接找他談過啦。

　　坐在他家那一位的辦公室裡，金希澈坐在他家那一位的辦公椅上，一邊轉著圈玩，一邊想著金鐘雲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獨特是太無聊了吧？』金鐘雲是這麼說的，李東海要幹那種傻事，怎麼能由著他去？金希澈記得，自己還調侃了一句金鐘雲，難怪崽子們偶爾聊起來的時候會說，鐘雲哥都偏袒赫宰。

　　『不然東海還沒跟赫宰在一起的時候……始源哥本來說見一次打一次，他要是沒有過來這邊就會找傭兵來看著。』

　　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啦──那時還能去現場搗蛋的忙內，偶爾還會撇撇嘴；他也問過金鐘雲這個事（純好奇）結果這個弟弟只是聳聳肩說，要是李東海真的沒那個意思，他就是推波助瀾的，也無濟於事吧。

　　有道理。金希澈才想到這裡，他家的那一位就推開門走進來；看著他坐在辦公桌前，也就是挑了挑眉。

　　「幹嘛不開燈？」

　　「哎，不開燈約會才浪漫嘛。」金希澈站起身，照例要靠過去討幾個BOBO；朴正洙很自然地讓這個人抱著自己，不怎麼意外，這個人一邊攏住自己的腰際，一邊慢慢收緊手上的力氣。

　　「你知道了？」金希澈聽著自家的這一位笑著問，他就是翻了個白眼說，知道什麼？知道我的親愛的要夥同我的弟弟們，在我生日當天來搶劫我？

　　「是偷啊。」他的這一位還理直氣壯地，我們才不幹搶劫那麼沒有技術涵養的事。

　　「赫宰應該煩惱得要禿頭了吧？」好的、好的，是偷。只好因為自家的這一位實在說得太過理直氣壯而放開手，金希澈一邊說，一邊還比了一下外頭，去我那裡動手，這個風險評估赫宰是不會簽名的。我的隊長大人應該代簽了？他想了想，應該是合謀了，一邊問，或許來個裡應外合？

　　朴正洙則只是笑著說，你覺得誰會幫他們當內應呢？聽著自家的這一位連這種問題都能問了，金希澈只好開始一邊磨著牙，是啊，是誰呢？他開始猜，除了我們的隊長大人外，是忙內A、還是忙內B一起跟著攪和啦？

＊

　　李赫宰還記得很清楚。那麼多年前的那一天，當李東海撐著手杖朝他走去的時候，比起生這個人的氣，他立即的反應居然是－－要不要緊？

　　肯定是受了傷的，但是出手的時候受傷嗎？傷了多久？得撐著手杖，不是什麼太小的問題吧？他知道利特跟申醫院的交情是不錯的，申醫師能同意李東海出門，應該是不太要緊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到那些因傷引退、因傷被抓，或是因傷而沒能活著回來的前輩們。

　　就是這個微妙的時間差，讓他沒能第一時間掉頭走開；而是只能看著這個人一拐一拐地走到他面前來，好久不見啦，這個人爽朗地說，這次你也要加入嗎？

　　其實應該跟這個人說，要再考慮考慮（誰要跟追殺過自己的人合作啊？！）結果看著李東海，李赫宰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低下頭，看著李東海顯然有狀況的左腿說，你怎麼了？還好嗎？

　　「這個？」李東海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簡直是不假思索地，「之前玩摩托車摔到了，沒事啦，出去的時候就好了。」

　　啊，是這麼回事嗎？李赫宰翻了個白眼，當然是不大能夠苟同這個人玩耍到自己得暫時瘸著一條腿。利特是都慣著你吧，想是這麼想著，他也就說出口了。這樣太不專業了吧？你們這樣可以嗎？

　　他看見李東海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很快地掩飾過去。關特哥什麼事？他聳聳肩，我自己摔到的，反正快好了。這次的案子你不參加？不參加就算了。

　　「參加啊，這次利潤那麼好，怎麼可能不參加啊。」李赫宰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李東海才要開口回應他什麼，上次看到的那個臭小孩就再度靠過來。瞪了他一眼，然後才看著李東海說，你幹嘛亂跑啦？特哥講回去了，都談好了。

　　「那我先走啦，之後有機會再聊吧！」那個人笑嘻嘻地對他揮揮手，然後才一路被臭小孩拉走。李赫宰站在原地，其實本來是想問他傷勢怎麼樣，影響大不大（可惡的臭小孩……）他一邊抓著頭髮，一邊想，但只猶豫一下，也就如此這般地錯過了。



　　又過了幾天，他才知道，李東海根本不是因為什麼玩摩托車，是因為那個團夥在某個現場出了狀況，雖說是全身而退也拿到東西，但李東海就是傷了，實際傷得如何，也只有團夥與申醫院的人知道。

　　李赫宰一下子講不出話來。但一時之間，他也無法分辨，自己這種感覺，到底是因為被騙了不愉快，還是突然查覺到，自己根本就算不上李東海的什麼人。

　　（這是當然啦，他告訴自己，他跟李東海就見過幾次面，還被他哥追殺過，怎麼可能對他這樣推心置腹的？）
　　（他猶豫了老半天，想著該不該花那個錢呢？畢竟舊書店的情報可不便宜，自己真的要為李東海花這個錢嗎？）

　　想著想著，他就自己走到書店門口去了；還在掙扎呢，就單手靠在櫃台上，跟那位哥開了口。聖水洞利特那個團夥，他支支吾吾地說，他們之前怎麼啦？

　　Kangta哥只是一邊磨書，一邊頭也不抬地問他，之前？多之前？你要問之前那好幾年，價格可是很貴的。

　　「……他們不是有個成員受傷嗎？我想說問問是不是什麼大狀況，畢竟以後大家還有可能合作嘛。」

　　啊哈哈，果然不能跟這哥打迷糊仗。李赫宰一邊說話，一邊又拿眼睛去看架上的商品；而眼前的書店老闆就是把書換了一邊磨，你是說東海啊？這哥的語氣還是那麼心平氣和的。你是要問他的腿怎麼了，為什麼受傷，傷得如何，對吧？

08

　　還剩下六天的這個早上，李赫宰一大早就進了辦公室；這時，李東海已經在他的辦公室裡待著，手上拿著一個木箱，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看見他就招招手。

　　「你要送給希澈哥的酒來了。」李東海一邊說，一邊把拆箱刀遞給李赫宰。李赫宰雖然想到這傢伙就頭疼得很，但畢竟是花了心思才弄來的生日禮物－－他自己都沒喝到這麼好－－於是所以，自然也期待得很。

　　拆了木箱，裡面是一個木盒，李赫宰小心地把木盒取出來，再拿出木盒裡的酒－－用水楢桶陳放的山崎50年。上上下下打量過幾回，確認沒什麼問題了，他才把這瓶酒放回木盒裡，然後好好地擺回桌上。

　　「後來是多少錢拍下來？」他轉頭問李東海，差不多四十五萬美金，李東海想了一下，又說，希澈哥不太喝洋酒吧？買這個適合嗎？

　　「喝喝看嘛，難得這支酒被放出來。」李赫宰說。想著這件事終於解決了，他才看著李東海，又嘆了一口氣。

　　「哎」他問，「真的要做？」

　　「當然要做啊。」就算是這麼前言不對後語的，李東海也還是知道李赫宰要問什麼。他笑咪咪地把手臂撐在沙發椅背上，看著自家的這一位：

　　「你要來嗎？」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要不要一起來搗蛋啊？當然啦，大多數的時候他都很願意－－即使是可能有點找打的事。李赫宰簡直是要愁眉苦臉地看著李東海，好吧，他想，他要承認，要說不跟去，他放不下心；要跟去吧，那根本就有違他的良心啊！

　　「我們不是講過嗎？」開車過來的路上，他都在想這件事。他知道李東海一晚上沒回家（不過也不大需要擔心，孩子們也說了，東海哥在休息室）剛好能一邊想要怎麼說服這個人。

　　「有賺錢的案子就可以做，危險但錢賺得夠多的案子也可以做，但是去希澈哥的公寓……」

　　「是沒錢賺，又危險，但是有趣的案子啊。」這個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力道也太大了點，他一邊想，只好縮了一下）一邊又不無可惜地說，泰民又被禁足了，不然本來泰民也想來的。

　　「你別去招惹別人家的忙內。」李赫宰簡直要翻起白眼來，「圭賢不肯幫你吧？他不是要你去找鐘雲哥嗎？」

　　「鐘雲哥說要幫他測試一個月。」關於這一點，李東海自然是很有意見的。「這樣我就太虧啦！」

　　啊－－無論如何，他欠鐘雲哥一次，李赫宰默默地在心底記帳，提醒自己別在七月十日前招惹他鐘雲哥（鐘雲哥那麼好玩的，他想，萬一玩到答應李東海支援這件事，那可就麻煩了）。

＊

　　不過嚴格講起來，李赫宰自己也知道，他欠金鐘雲不只一次。

　　那一次在書店，他終究沒付錢；跑回家後百轉千折的（意思就是，他一直睡不著）於是就只好再度跑去書店。

　　偏偏這次運氣很不好，他走進書店的時候，金鐘雲已經在那裡。看著他走進來，就挑了挑眉。

　　「來買李東海的消息？」這個據說是比他大幾歲的哥轉頭去問書店老闆；書店老闆照例笑而不答，一邊整理要給金鐘雲的資料。李赫宰原來想否認，但想著書店老闆的脾氣那麼陰晴不定的，說不定他現在否認，一會兒這哥就不賣情報給他啦！

　　「我就是想知道他怎麼了……」哈哈哈哈因為見過嘛，又感覺傷得不輕，他只好一邊做一些徒勞的解釋，一邊提醒自己記得要笑。金鐘雲轉回眼神，看了看書店老闆，書店老闆就是聳聳肩，表示這個生意其實做不做都行。

　　「這筆錢你不如給獨特賺好了。」金鐘雲很乾脆地說，啊，就是利特，他多補充一句。

　　「這種消息他一定會很痛快地賣給你。反正你就把Kangta哥的價格報給他，不要亂砍價格，好好付錢就好。」

　　金鐘雲是這麼說的。甚至連電話都抄給李赫宰，然後他才把錢付給書店老闆，拿著自己的一大包情報離開。



　　而天知道他中了什麼邪？他還真的透過書店老闆，拿到利特的手機號碼（當然是付了錢的）他們約在某個布帳馬車碰面，剛好，兩個人都喝可樂。

　　「你找我，不會只為了吃辣炒年糕吧？」看著眼前的利特一邊側著頭，吃著魚板，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他話，李赫宰其實心裡有一百個後悔。他是中了什麼邪？那個金鐘雲說要他找利特買資料，他就真的跑來跟利特買資料了嗎？

　　「……李東海的腿、我是說，我上次見到他還好好的。」

　　就當他發瘋好了！李赫宰直接了當地把一個信封推到眼前這個人手邊，幾乎是壯烈地要與自己的血汗錢訣別。眼前的這傢伙也絲毫不客氣地點了點，然後收進外套的內袋裡。

　　「之前去現場的時候有點狀況，小腿有點骨裂。去看過醫生了，骨頭長好就沒事了。」

　　拿了錢，眼前的這傢伙就又夾了年糕起來吃，慢條斯理地配可樂。怎麼會弄到小腿骨裂？李赫宰實在忍不住問－－李東海的哥哥，卻是連頭也沒抬的。

　　「我的錯。計畫沒做完整，下次不會了。」

　　三句話，然後就結束了。李赫宰還想著，不會吧？自己那些辛苦錢，就換來這麼幾句話嗎？

　　「你要是擔心他的話，要不要去我那裡找他？」

　　一秒鐘前覺得自己做了一筆蠢交易，一秒後他就覺得，啊等一下……他到底買到什麼了？他看著眼前的這一位站起身，要姨母過來算帳。我帶你回去的話，這個人笑著說，始源應該是不會當著我的面痛揍你。不過之後的事情我不能保證，這樣你還要來嗎？

　　他大概也只考慮了一秒吧。

　　「你開車來？」李赫宰問。「還是搭我的車？」

＊

　　金鐘雲有點意外李赫宰會到他的辦公室來。

　　也不是說意外──而是，通常他在其他地方見到李赫宰，比如說朴正洙的辦公室、會議室，或是二樓的走廊上；總而言之不會在辦公室。會在辦公室見到這傢伙（或者連李東海一起）幾乎都是這兩個人又惹毛誰的時候。

　　所以，應該是因為那件事吧？大抵是心裡有數的，於是金鐘雲也就是挑挑眉，把辦公室的門關起來。他慢條斯理地把百葉窗都拉上，李赫宰才從沙發上坐起身。

　　「喂」金鐘雲說，帶著一些調侃意味的，「東海剛剛被叫去特哥辦公室了，你不一起去可以嗎？」

　　「反正他們講也是要講希澈哥的那件事啊。」就是要、突破保全系統，進到到希澈哥的公寓，從那邊弄點什麼出來的事。李赫宰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疼，直接又躺回去。

　　要不要跟這個弟弟說，希峰其實已經知道了？金鐘雲評估了一下，決定還是先保守這個秘密（哈哈）幹嘛苦著臉？他問李赫宰；厲旭不是不讓圭賢幫忙嗎？這樣應該可以鬆一口氣吧？

　　「東熙哥也要一起攪和啊……」這麼一說，李赫宰便再度趴回沙發上。是啦，有一個申東熙，這幾個傢伙擔心什麼後援呢？就算不要後援，他忍不住要抱怨，東熙哥去現場也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而且肯定能夠推進到跟希澈哥正面對決。

　　「不能把他們都打昏嗎？」

　　「馬始不也在？你現在打得過馬始啦？」坐下來翻過桌上的幾份文件，金鐘雲皺著眉頭說；李赫宰悶了一會兒，決定換個方向繼續躺。

　　「鐘雲哥跟馬始交手的話誰會贏？」

　　「我才不會因為這件事跟馬始交手。」而事實上是，他會贏。沒把這句話說出來，金鐘雲戴上眼鏡，仔細讀其中一份文件。李赫宰抬頭看了這哥一眼──然後躺回去。

　　「哥會打輸吧？」把七月十日前要乖一點的決心拋到九霄雲外，李赫宰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然後整個辦公室就沒有聲音了。

　　過了一分鐘後，金鐘雲才比比門外說：

　　「出去。」

　　「不然，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能不能打贏你。」金鐘雲一邊說，一邊想，或許他乾脆就趁現在，把李赫宰痛扁一頓算了？

09

　　不過，那麼許多年前，金鐘雲確實可以說是除了朴正洙之外，另一個對李赫宰相對友善的存在。

　　是相對，李赫宰就是好多年後想起來，也還是齜牙咧嘴的。是啦，那時他鐘雲哥當然是相對友善啦。因為那一回，他跟著後來的特哥走進聖水洞那個修車廠，他後來的的東熙哥、與好兄弟馬始，正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東熙哥是看著他笑，很久之後他才知道，東熙哥看著快變成屍體的某個誰的時候，大抵就是那個笑法。

　　馬始就是抱著手、看著他。顯然是有非常多的不滿－－但既然把人帶進來的是最年長的哥哥、自己當然也不能說什麼。

　　「東海呢？」

　　當然啦，這位哥當時其實也心知肚明，有幾個弟弟－－應該是比較想除掉李赫宰的。但畢竟是收了錢，生意就得好好做（這是他一貫的原則）剛好那時金鐘雲正從二樓下來，手插在口袋裡，看著這位哥、又看了李赫宰一眼。

　　「真的去找你啦？」
　　「是啊，回頭讓你抽點水。」就在他面前，這個利特笑得溫柔，卻把李東海的事情說得像是什麼可以交易的物件一樣。而金鐘雲就是扯扯嘴角，不用了，這傢伙是這麼說的（他原來是覺得這傢伙應該比較有良心吧？）

　　「反正哥也只是說說，不可能真的把錢拿出來。」
　　「你要是知道就太好了。東海呢？」

　　很痛快地承認自己確實沒有什麼好好守約的意願，朴正洙很快地把重點擺回自己已經賣掉的弟弟身上。跟忙內們在一起吧，金鐘雲說，剛剛還看到他們湊在一起。說完就準備要脫離這個現場。

　　「他們在哪裡你倒是說啊？」朴正洙好氣又好笑地追問。
　　「會議室。」金鐘雲則只是往後擺擺手，我得去幫厲旭買東西，把話說完人也剛好走到門口；就在李赫宰的眼皮子底下，金鐘雲對著二樓的兩個人做了一個手勢。

　　「那是什麼意思？」李赫宰當然是看見了，當然立刻就要問清楚。眼前這個利特卻也只是擺擺手，表示不要緊。

　　「鐘雲應該對你印象滿好的，那個意思是不要打死了。」
　　「……那兩個」他比劃了一下那兩位，「聽金鐘雲的話嗎？」

　　「這個嘛。」利特則是在一個房間的前方停下腳步，偏過頭想了想。

　　「其實我不太清楚。應該不至於太不聽話吧，下次有機會，你再問問鐘雲吧！」



　　利特一邊說，一邊推開門；李赫宰很快地便掌握會議室裡有三個人。

　　一個是之前對著他踢鞋子的臭小鬼（……）一個不認識，一個呢，就是他要找的李東海啦。

　　他們像是在商量什麼，一看見他進來，便一起皺了眉頭。沒事，站在他身邊的利特說，這傢伙說他來探望東海的。讓他探望一下好了，你們不要又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你們，說的是金厲旭與曹圭賢。那時，他還不認識的金厲旭，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只是低下頭繼續看一幅油畫。

　　曹圭賢則是皺著眉頭說，特哥不要老是把東海的資料到處亂賣。我們的本業是盜賊，可不是詐欺犯啊。

　　「圭賢你認識。」壓根兒懶得理會忙內興風作浪的，李赫宰只聽著身邊的利特一邊介紹，東海你也認識－－你今天運氣不錯，可以見到厲旭。

　　「圭圭，走了，去我那裡。」

　　據說叫做金厲旭的小孩，是連招呼都不打的，也不理會哥哥說了什麼，只管招呼忙內一起移動。東海不來嗎？曹圭賢則看著這個只比他大一點的哥哥，一邊笑嘻嘻地問，我們去厲旭那裡看這幅畫，特哥要用會議室招待客人。

　　「哎，這是我的客人啦。」李東海卻也是笑咪咪地說，我等一下去找你們。人家來探望我嘛，這傢伙又比了一下自己的腿。曹圭賢的眼珠子又轉了一圈，才要開口，卻是金厲旭拉著他，總之是離開了會議室。

　　你們好好聊，利特也就是一笑，便帶上會議室的門。李東海則還是坐在椅子上看他，臉上單純又無辜的。



　　不過怎麼說呢，就是那句話吧，既然都看見李赫宰了，李東海還會遠嗎？

　　還剩下五天的的這個下午，金鐘雲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李東海躺在他的骨董皮沙發上；他的視線往下掃－－還好這小子脫了鞋才躺上去。

　　「赫宰昨天來過了。」他只是簡單地說，就往自己的辦公桌走；李東海一下子坐起身，哥答應赫宰了嗎！？這傢伙問得緊張兮兮，金鐘雲卻是連頭也沒有抬的。

　　「答應什麼？」
　　「幫他阻止我們？」

　　哈。

　　「希峰那個公寓的保全設施是我這邊出去的」金鐘雲把幾份文件一起攤開，皺著眉頭說，「怎麼樣我也算是阻礙吧？」

　　「哎那是沒辦法的」李東海很快地說，但重點是哥會不會幫赫宰。李東海乾脆盤腿坐在那張沙發上，盯著金鐘雲看。這個嘛－－金鐘雲想了一下，其實並沒有立刻回答。

　　「哥？」有些催促意味的，李東海又喊了一聲，金鐘雲只看了他一眼，接著就只是把檔案闔上，要他把腳從沙發上放下來。

＊

　　李東海還記得，那一回李赫宰來找他，兩個忙內雖然是不甘不願地出去了──但他知道，如果曹圭賢想要，他們接下來說的所有話大概都會被忙內用什麼方式偷錄下來；作為情資跟厲旭與其他哥哥們一起分享。

　　說真的，其實要找到這個會議室裡藏的竊聽器也不困難，只是應該也沒那個必要吧？李東海雖說是笑嘻嘻地關上門，卻也沒有告訴李赫宰曹圭賢可能幹了什麼好事。你來找我幹嘛？他笑著問，關心我的腳嗎？那個再一個禮拜就沒事啦。

　　「……怎麼會摔得那麼嚴重？」李赫宰一邊找椅子坐下，一邊盯著李東海看（他自己這時候還沒有自覺）其實想問的是，沒事吧？還很痛嗎？

　　「不小心踩空。」簡單扼要地解釋過去，李東海一臉想盡快帶過這個事情的表情，喂，他喊了一聲李赫宰，你的身手真不錯，不考慮找個團夥加入嗎？一個人單幹，應該壓力很大吧？

　　大什麼？李赫宰心裡其實不這麼想。老子一個吃飽全家不餓，你們那位大哥得看著這麼多孩子，他的壓力才大吧？不過這句話他當然不會說出口，就是聳聳肩。

　　「我找你們利特哥說要入夥，結果他不答應。」

　　「因為我那時很討厭你啊。」始作俑者很自在地說，「那時還不知道你的身手這麼好……想說是哪裡來的討厭鬼。」

　　啊，所以是身手好，所以才不是討厭鬼嗎？李赫宰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自己到底該高興呢，還是應該悲從中來什麼的。不過，他想，既然如此……

　　「所以我現在可以加入了？」他撐著下巴問他眼前的這一位，李東海則笑咪咪地說，好啊，我現在把你介紹給其他人。

　　呃，等一下，那些傢伙？（為什麼他現在就去面對那些青面獠牙的傢伙！？）李赫宰很快地想了一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那，你跟我交往？」這才是他最大的目的啊！先交往，之後再把人拐跑。傑出的盜賊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他在心底鼓勵過自己後，便立刻打蛇隨棍上說，你知道我喜歡你，想跟你交往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確實開始臉紅起來。）
　　（啊，為什麼一個告白搞得這麼像談生意啦！）

　　「好啊。」李東海卻還是那麼笑嘻嘻的、沒心沒肺。「我們來交往。」這人乾脆地說，好像之前討厭他的是另外一個李東海一樣。不會有什麼奇怪的陷阱吧？李赫宰雖然想是這麼想，但當李東海催促著要他起身，要帶他去給其他成員認識的時候，他還是不爭氣地、有了那麼一點點開心的感覺。

10

　　不過開心就是在那個會議室裡的事。雖說這邊的團夥，除了忙內外他幾乎都認得，但很難想像，之前還能跟他稱兄道弟的那些傢伙，現在看他的眼神都多了點審視的味道。

　　啊──也不完全是。正式介紹完一輪（作為新成員，以及，嗯、李東海的男朋友）他又被這傢伙帶回去找利特；跟大家都說過了？利特只是翻著手上的幾張紙片，一邊頭也不抬地問。是啊，李東海笑嘻嘻地說，哥要現在先幫他安排嗎？

　　「安排什麼……啊，你幫我叫鐘雲跟厲旭上來。」

　　這才回過神來，朴正洙一邊在紙片上寫了幾行字，然後又塞回口袋裡。聽著李東海還在喊人呢，他拉回視線，看著眼前的李赫宰。

　　「你自己當心點。」帶著一些──冰涼感的笑意吧，李赫宰很快地做出判斷，這個年長的哥哥們嘴裡，『放蕩又狡猾的瘋特』，其實就是把他拎起來看看，還沒決定是不是要扔給豺狼虎豹什麼的吃掉。

　　「鐘雲大概不會找你麻煩，但別死在始源手上。」

　　兩個人的腳步聲靠近－－還是崔始源與申東熙；崔始源換了一件黑色的素面T恤，走進來的時候還是面色不善。你們兩個進來幹嘛？李赫宰下一秒就聽見金鐘雲在門外問，帶著一點不耐煩的。

　　「獨特，找我？」

　　「替他量身，他的東西你看看。」完全沒有要問過當事人的意思，眼前這個利特就是抬抬下巴，比了一下他的方向。李東海這時才上樓來，一邊哼哼地說，厲旭鬧脾氣，叫我自己帶他去房間。

　　「哎」李東海看著崔始源，就能很明白地抱怨，「幹嘛這樣，特哥出去玩你們都不說話！」

　　「特哥是特哥，你是你。」說話的卻是申東熙──怎麼說呢？李赫宰雖然覺得崔始源的不友善看著礙眼，但是申東熙的那一臉幾乎是寫上「原來如此啊」的笑意，則確實讓他覺得更不爽快。

　　「新人跟我來，李東海你留在這裡。」

　　不大有興致聽這些弟弟磨嘴皮，金鐘雲扔了話就往外走。李赫宰看了李東海一眼，李東海卻是推了他一把，快去，這傢伙笑嘻嘻地說，我跟特哥說幾句話。

　　這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看著會議室的門被關起來（李赫宰發誓，他聽見崔始源說『鐘雲哥能把他踢下二樓最好』）然後那個據說會把他踢下二樓的傢伙，正皺著眉頭看他。

　　「磨蹭什麼？」金鐘雲開口說話，「跟我來，往這邊走。」

＊

　　而那麼許多年後──金鐘雲有時候想起來，也覺得那時的針鋒相對，說起來確實有那麼點令人懷念。

　　「鐘雲哥？」把李東海趕出辦公室之後，他又看了幾個小時的對帳單、請款單、提案書；分門別類整理簽核批註過，才把剩下的事交給輪值的孩子們，自己扯起外套要回市內的公寓去。走到大門前時，崔始源叫住他，身上只搭了件簡單的素面襯衫，看上去是剛剛與孩子們交過手、還沒把衣服穿上。

　　「今天這麼晚？」

　　「壽根哥介紹新的客戶來。」啊，就是到這種時候，才會覺得疲憊感一口氣湧上來。他站在原地，一邊伸展筋骨；崔始源看著便三步併作兩走上前，伸出右手替他揉按肩頸。

　　「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

　　「沒事。……是說東海那件事。」說起這個弟弟、與那個弟弟，金鐘雲就忍不住翻個白眼，「你們節制一點，赫宰煩到都來找我了。」

　　「赫宰不找鐘雲哥能找誰？」崔始源就是忍不住失笑，畢竟是個好玩的事情，他與他東熙哥都挺樂；而李東海是個玩哥哥們從來都不手軟的，站在他身邊的李赫宰，就只好多擔待些啦。

　　「他怎麼說，應該很苦惱吧？」

　　「始源啊。」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弟弟的問題，金鐘雲讓崔始源幫他捏幾下肩膀，就示意可以了、自己又伸展了一下。「其實我覺得你們應該不會成功。」

　　「鐘雲哥覺得我加上特哥、東熙哥與東海，也沒辦法從希澈哥手上弄點什麼走？」

　　崔始源雖說是笑著問，但畢竟當兄弟十幾年，金鐘雲當然看得出這個弟弟眉眼之間帶著的那點不服輸。但其實不是，他就是聳聳肩，倒真的不是懷疑自家弟弟們的能力。

　　「我覺得李東海大概去不成。」

　　朴正洙不會真的幫這幾個崽子，金鐘雲心底大概有數。那傢伙袖手旁觀就能算是幫了，實在不能算一個人力；申東熙呢，玩歸玩，這樣的惡作劇不會認真到哪裡去。會貨真價實跟始源搭檔幹這一票的，大概就只剩下李東海啦。

　　「東海可是很想證明自己的。」崔始源把食指放在唇上，一臉高深莫測。而金鐘雲就是盯著他了一小會兒。

　　「你別忘了，赫宰就是個小流氓。」

　　不是在說笑，而是很認真地；金鐘雲皺著眉頭盯著崔始源看，赫宰那傢伙，他說，要使出什麼手段讓李東海出不了門，也不是什麼讓人驚訝的事。你們難道沒想到這一點嗎？

　　「赫宰能做什麼？」崔始源不禁失笑，李赫宰向來拿李東海沒什麼辦法，這從來都不是新聞。光是兩片嘴皮子三令五申，李東海也不會聽話。難不成能把東海綁起來嗎？崔始源說是這麼說，但並不把這樣的可能當一回事。金鐘雲則想了想。

　　「或許他真的做得出呢？」

　　金鐘雲非常認真地說這句話。崔始源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下其實不以為然。鐘雲哥就是鐘雲哥，他心想，怎連這種事都當真啦？赫宰雖然喜歡惡作劇，不過總不至於做出太奇怪的事吧？

　　「鐘雲哥要回公寓嗎？」

　　我送哥回去吧，崔始源笑著說（也順便轉移有關李赫宰的話題）金鐘雲也知道崔始源在想什麼，不過這個固執的傢伙（他拍拍崔始源）我今天睡這裡，一邊說，也不打算要說服這個弟弟。

　　「希峰生日不就快到了嗎？你……嗯，你跟東海」仔細想想，李東海也沒那麼好對付。金鐘雲很快地決定，總之他不攪和，讓孩子們去玩玩也沒什麼不行。

　　「既然要幹大事，就好好地加油吧。」

＊

　　李東海突然想起從前的事。

　　睡在不那麼熟悉的地方，怎麼說呢，就是睡不沉。他翻了幾次身，最後還是只好從床上坐起來。陽光灑進這個房間裡，他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這裡不是他的公寓。

　　「起床了？」也在差不多的時候，一個人探頭進來，他轉頭去看，是書店老闆的哥、他也熟識的咖啡廳老闆。

　　前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慢慢運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對了，自己早上就跑過來這裡喝咖啡，喝到一半就說要在這裡住一天。咖啡廳老闆那時正在泡一壺茶，聽見他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並沒有說好或不好，或是問他有什麼理由。

　　「二樓有房間。」咖啡廳老闆只是這麼說。於是他把咖啡喝完，就乾脆上樓睡一覺；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應該是剛過了氣溫最熱的時候。

　　兩、三點吧，他想，雖然可以再睡一會兒，但確實也睡不著了。

　　「給你弄杯冰咖啡，下來吧。」

　　看著李東海發呆了老半天，咖啡廳老闆也不著急，只管扔下一句話就往樓下走；李東海抓了抓頭，等到稍微清醒過來，便決定還是要下樓喝那杯冰咖啡。



　　他記得很清楚，距離自家那位哥的生日，還有四天。

　　「我老覺得赫宰一定有什麼想法。」一邊慢條斯理地喝著冰咖啡，李東海一邊說。要問他怎麼會這麼想－－是真的講不上什麼理由，就是直覺告訴他，或許這兩天不要回家比較好。

　　「你不相信赫宰？」一邊清洗杯子，咖啡廳老闆只簡潔地問。這個時間，整家店裡只有一桌客人（而且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善類）老闆站在櫃台裡，一邊洗杯子，一邊陪李東海說話。

　　「我相信赫宰。」笑瞇了眼，李東海一邊喝著冰咖啡；老闆這時才看了他一眼，就是一句話都沒說，李東海也知道這位哥想問什麼。

　　「他應該是擔心得很，所以肯定會做什麼傻事。」

　　本來嘛，他也很坦然地，去希澈哥家裡做那些事就傻得很，所以赫宰擔心也完全可以想像。佑赫哥，他喊了咖啡廳老闆一聲，你別看赫宰好像膽子很大，李東海說（哼哼的）其實他最小心不過。

　　「你很喜歡他吧？」

　　咖啡廳老闆一邊把杯子擦乾、把杯子放回櫃子裡，一邊像是漫不經心地說。李東海吸了一口冰咖啡，我很愛他啊，完全是坦然的，李東海又想了一下，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沒有那麼喜歡他，跟現在不一樣。

　　「一開始是想把他騙進來嘛。」幾乎是沒心沒肺一樣的口氣，李東海小心地用吸管挑起一顆冰塊、接著放進嘴裡。啊，好冰，他一邊說，一邊又挑著杯子裡的其他冰塊。

　　「我那時……其實只是想，赫宰很厲害，要是能加入我們就好了。」

　　咖啡廳老闆看了這個弟弟一眼。

　　「那時候我應該還不算很喜歡他吧。」李東海皺著鼻子說，「所以那時候我一直在想怎麼樣才能讓赫宰留下來，即使我們後來沒有在一起。」

11

　　真正看穿他這點小心思的，其實也還是他們最年長的哥哥。

　　就是李赫宰回去收拾的那一天，他坐在二樓的走廊上，兩條腿掛在樓梯外晃啊晃的。其實都想好了，他一邊嘟著嘴，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心情好不起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們正洙哥從房間裡走出來，襯衫只隨便扣了幾顆。從李東海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見他們特哥頸項間青青紫紫的咬痕。這哥又去約會了？想是這麼想，嘴角卻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撇。

　　「怎麼啦？」他的正洙哥卻是往他的方向走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不是跟赫宰約會了嗎？怎麼這個臉？」

　　「約會有什麼好的。」撇撇嘴（他哥看著，當然得蹲下來陪他）李東海當然不會直接說，就他看來，他哥約會的那些東西（哈哈哈哈）簡直都該綑一綑、讓始源哥扛去燒掉。

　　「不好的話，你跟赫宰約會什麼？」朴正洙乾脆就托著腮，一邊問他這個弟弟。李東海停頓了一下。

　　「因為他很厲害嘛……」

　　「我們東海也很好啊。」眼前的哥哥笑瞇了眼，是只有在他們面前才會毫不遮掩的柔軟。就是他再怎麼對這位哥的消遣不以為然吧（習慣性地往哥哥身邊靠）也只好閉著嘴，把那些孩子氣的牢騷吞下肚。

　　「不是因為喜歡嗎？」哥哥的聲音就在耳邊，我們東海如果要約會，不是喜歡可不行啊。哎……李東海就是哼哼的，要喜歡上一個人、哪那麼容易呢？他一邊想，得像爸爸，像他們正洙哥這麼好才行啊。

　　「現在是一點點，以後再看看。」他就是哼哼的，不大想讓哥哥擔心。他家的哥呢，也沒多說什麼，就是又揉揉他的頭；一邊陪著他，看崔始源扯著外套，殺氣四溢地往外走。

＊

　　而等到李赫宰找到咖啡廳來－－李東海早就溜掉了。李赫宰坐在李東海常坐的那張吧檯椅上，一邊磨著牙。

　　「……特哥也一起胡鬧，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吸著咖啡廳老闆特製的草莓優格冰沙，李赫宰忍不住就開始碎念起來。那可是希澈哥啊，被逮著肯定會被修理一頓吧？馬始堅固成那樣，希澈哥揍下去還會嫌手痛，但李東海那傢伙，被希澈哥踢屁股一個月、都還算輕的吧！？

　　「正洙哥也是，不是應該阻止李東海嗎！？結果還說要一起攪和，可是那天他們、我是說那兩位哥，明明就會在家裡約會啊！」

　　說完一長串話，就恨恨地多吸幾口冰沙；咖啡廳老闆也沒看這個後輩，只是把洗好、擦乾的咖啡杯，收到後方的櫥子裡。

　　「你帶著李東海逃走不就行了？」

　　當前輩的只是很隨意地問（畢竟他家的那位十分精於此道）我記得你以前最常說的話，咖啡廳老闆只掀了掀眼皮，是要帶著李東海離開韓國，到哪個天涯海角去吧？李赫宰就是停了一下。

　　是啊。一開始，他加入這個團夥，只是想把李東海拐跑。幹嘛非得待在韓國不可？他是這麼說的，外面的世界這麼大，不趁年輕的時候去看一看，多可惜啊！

　　李東海就是想了一下。

　　『好啊。』這個人就是笑著問他，要去哪裡？而且真的跟他去了天涯海角。

　　去了沙漠，也去了海上。一起去了海島，也去了連說什麼都聽不懂的國家。在歐洲的小鎮上被扒掉最後一分錢的時候，兩個人就蹲在路邊，一邊說笑一邊計畫要做個什麼案子。而他的感覺也一點都沒錯，與這個人很快就鍛鍊出很好的默契，幾乎是一個眼神，他們就知道對方想幹嘛。

　　只有一點。

　　就是這個人，總堅持著，非得回到他的哥哥弟弟身邊不可。

　　『我有得回去的家啊。』這個人說話的語氣是很認真的。一開始他只是覺得，好吧，這次也沒成功，於是摸摸鼻子，跟著這個人回去。

　　次數多了，彷彿對他來說－－也沒有哪裡不對（但這明明不是他想定的巢穴啊？）回到修車廠，那傢伙去被哥哥弟弟揉頭拍腦袋的；他則回到自己的地盤，在自己買回來的床上滾兩圈，看著天花板。

　　他知道自己有鬆一口氣的感覺。也想著，確實是哪裡不太對，但也不是太不對吧？

　　（待起來是真的挺舒服。）
　　（好比那兩個忙內，雖然嘟嘟囔囔，還是給他弄了私人用的保險箱來。）
　　（崔始源發狠追殺過他幾次－－他跑得快，而且金鐘雲總是會出現。）
　　（金鐘雲發狠要對崔始源動手的時候，外頭那些老大哥嘴裡的瘋特，就會出面勸架啦。）

　　十幾年後想起來，就只好解釋成，自己已經被養熟了。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李赫宰把自己掛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又笑著搖搖頭。

　　「呀……現在他就是我的天涯海角啦。」

　　一開始當然是不甘心的。而像這樣一次、兩次地被拉回來，他也想過，自己已經太沉溺了，怎麼想都不是一件好事（陷得太深怎麼辦呢？）但事情是這樣的：他這麼想的時候，其實就已經來不及啦。

　　他已經沒有辦法掙扎了。



　　不過在那個時候，金鐘雲可是頭疼得很。

　　那時，他們的廠房還沒那麼大。他的工作桌還擺在一樓，手上一邊在幫申東熙調整設備，就看到崔始源怒氣沖沖地扯了外套往外走。發生什麼事了？他一邊手上不停，一邊就想起來，今天可不是李東海結束旅行、回修車廠來的日子嗎？

　　哎。

　　把設備往桌上一扔，金鐘雲只好也跟出去看看情況。李東海爽朗的嗓音是早就聽見啦，說是帶了一堆東西要給哥哥們。當著這個小自己幾個月的夥伴，崔始源笑著說，剛好特哥也在，先拿去給特哥看看吧？

　　「鐘雲哥也在？」看見他出來了，李東海就是笑嘻嘻地，把一盒不知道是什麼的點心往他手上放。而看著李東海走進修車廠大門，在場的三個人便同時收起臉上的笑容。

　　「我以為你沒有想要帶東海回來。」崔始源冷冷地對李赫宰說，李赫宰則沒有什麼好聲氣地；我以為我們到哪裡，崔家的少爺都知道？也抱著手臂。你也管得太寬，他看著崔始源說，我們走到哪裡，都有你雇的人，你當東海是小孩嗎？

　　啊－－啊，金鐘雲雖然是皺著眉頭瞪著這兩個人，但其實是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崔始源老早以前就說要找人盯著李東海，只是他沒想到，崔始源真的讓人跟到國外去。至於李東海會不會被李赫宰拐走呢，哈，他就是扯扯嘴角。

　　狡猾的瘋特，怎麼可能養出笨孩子？（但他看看崔始源，不免得深吸一口氣）曹圭賢也抱怨過，鐘雲哥怎麼可以偏幫外人？他聽了只覺得，這一個、兩個的是怎麼回事？連李東海存的什麼心思都看不出來嗎？

　　看著眼前兩個比他小的傢伙擺明了就是等他走開，金鐘雲一下子就沒了耐性。不然兩個都揍一頓好了，他一邊想，金厲旭就慢吞吞地走出修車廠的大門，看看這個哥，又看看那個哥。

　　「特哥找銀赫哥跟始源哥。」他把話說完，就站在金鐘雲身邊，意思是要兩個哥快些移動（他可不想因為傳話這種小事被唸）瞧著那兩個人一邊走路還能繼續劍拔弩張，金厲旭只是轉回頭看他鐘雲哥。

　　「怎麼了？」對著那兩個傢伙翻白眼，但對這個比較大的忙內，金鐘雲很自然地便放緩聲線。

　　「沒什麼。」金厲旭就是抿了抿唇，特哥說銀赫哥跟始源哥說不定會打起來，要我把他們都叫上去。金鐘雲聽是聽進去了，但也就是聽過去（朴正洙帶孩子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啦）於是當然沒留意到，這個忙內臉上的微妙表情。

　　『你始源哥搞不好會跟那個銀赫打起來。』金厲旭記得很清楚，特哥是這麼說沒錯，只是還有一句話，『鐘雲就在樓下，他要是也攪和進去就麻煩了，要麻煩厲旭幫我把銀赫跟始源請上來。啊，鐘雲讓他留在樓下就好。』抬眼看看他們第二年長的哥，這個當弟弟的覺得，特哥後面那句話，好像還是不要說比較妥當。

　　「鐘雲哥？」

　　不過－－如果就這樣什麼都不說，鐘雲哥應該還是會發現哪裡不對吧？金厲旭很快地決定，還是得要先發制人才行。而金鐘雲聽見忙內喊他，立刻也就皺著眉頭，瞪著這個小孩看。

　　「今天不練習了。手腕不是還沒好嗎？……不要逞強，這又不是什麼一蹴可及的事。」

　　重要的忙內突然說，想扔掉複製這個手藝，跟他學一點拳腳功夫。其實他覺得沒什麼必要（反正該死的混帳老頭已經死啦？）但畢竟是自家忙內嘛，他就是心裡這麼想，嘴上還是沒說出來。只是這麼幾回教下來，即使已經手下留情，該掛彩還是會掛彩。

　　不怎麼意外看見忙內不服輸的表情－－金鐘雲就是乾脆伸出手，搓揉那顆頂著一頭捲毛的腦袋。今天休息一天，他說，你去叫圭賢，哥帶你們去吃辣炒年糕。金厲旭聽見了，就是哼哼地，哥我大了，不是小孩了，他說。

　　「你不去嗎？」做哥哥的抱著手，覺得還是再問問。
　　「……」想到平時這個哥確實是很照顧他，現在拒絕好像也會讓鐘雲哥不開心吧？（而且鐘雲哥常去的那家店實在是很好吃……）金厲旭於是隨即改口答應他哥，那我叫圭賢，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就是在等忙內們講電話的空檔，金鐘雲看著手上李東海帶回來的點心，怎麼說呢，他盤算著，有空的時候，還是問問看獨特好了，有關新成員的事。

　　（雖說李東海應該不會被拐走。）
　　（不過小心還是好的，他一邊替自己解釋。）

＊

　　離開張佑赫的咖啡廳後，李赫宰直接開車回自己的公寓。他沒有花時間找李東海，倒不是不想找這個人，而是深知，去找李東海、還不如等李東海回來找他。

　　打了電話回修車廠，確定沒有什麼事情是他非得要親自回去一趟才能處理的，李赫宰乾脆換了家居服。選了喜歡的電影，順手也叫了外賣，他又從冰箱裡撈出啤酒喝；把外賣的漢堡吃光後，便理所當然地躺在沙發上瞌睡起來。

　　一覺醒來，果然李東海已經出現在他家裡。正站在他的廚房裡，一邊切著酪梨（是前幾天買過來的那些吧？）看著他醒了，就是有些害羞地嘿了一聲。

　　……嘿什麼啊？他忍不住有點想埋怨，弄出這麼大的事情的。但偏偏呢，睡得舒服了，他又不大想動。看著李東海拿出果汁機，吵鬧地打了一杯不知道是什麼的，端到他這頭的沙發邊，這個人把茶几往前踢，靠著沙發坐在地上。

　　「欸。」這是李赫宰，說話的聲音還帶點睡意。
　　「嗯？」這是李東海，撈過遙控器，轉到地上台選節目看。
　　「你們真的要去？」這還是李赫宰，完全是無可奈何地。
　　「去啊，哎你一起去嘛」李東海一邊喝著杯子裡的東西，一邊抬眼看他。

　　「你都快變成小老頭啦。」

　　「呀，你怎麼說話的？」李赫宰幾乎是要翻著白眼說。什麼小老頭，你跟我同歲吧？

　　「你的臉最近老是繃成這樣的。」

　　學了一下李赫宰談生意時的冷臉－－李東海確定李赫宰看見了，才轉過頭繼續看電視。

　　「我當時沒想到你會這麼辛苦嘛。」

　　想著把這個人弄進團夥的時候，他還沒想到這傢伙，會很快地變成哥哥們都倚重的對象（連始源都是！）啊－－那些哥太誇張啦，李東海不禁發起牢騷，怎麼能丟那麼多事給你啊？李赫宰躺在沙發上，就是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在說什麼啊……規模變得這麼大了，大家都很辛苦啊。」

　　是辛苦沒錯，李赫宰也忍不住想起來，這幾年規模大了，大家日子也過得舒服了，但確實也變得忙碌不少。年少時那個天涯海角的夢想，彷彿已經走到很遠的地方去，連看他一眼也沒有。

　　但這個人，他看著李東海，這個人，他想，一直在他身邊。

　　「累了？想出去走走？等希澈哥的生日過了，我們擠個一週去哪裡晃一晃吧？」

　　把手背在腦袋後面，李赫宰一邊開始盤算，時間太短，歐洲是不行了，但是日本還可以，找個地方晃一晃，剛好接著處理接下來的案子。你是想去日本吧？李東海頭也不回地說，赫宰，不然我們幹完希澈哥那一票，就去日本躲一躲，反正你也打算之後要看看怎麼去拿那批春拍的珠寶，對吧？

　　李東海的語氣很隨意，太隨意了。李赫宰幾乎要點頭說好－－但馬上又反應過來，這個臭傢伙，他抬起頭，瞪著李東海，還沒死心要找他去希澈哥的公寓啊？！

　　「你啊」忍不住要說教起來，「希澈哥生日耶，你要幹點什麼，不能挑其他的日子嗎？」

　　「這樣過生日也不錯啊，反正希澈哥睡一覺醒來就會放過我們啦。」

　　李東海還是笑嘻嘻地，李赫宰則只好翻幾個白眼響應。是啦，他想，希澈哥睡一覺醒來，八成會放過李東海（那位哥本來就慣著這傢伙）不過他們其他人呢？他才要開口說什麼，臭傢伙就跳起來，

　　「東熙哥跟始源都準備好了。」李東海一邊說話，一邊往廚房走，你不去也沒關係，這傢伙就是哼哼地，我會跟希澈哥說，這不是你的主意。

　　……是誰的主意，有差嗎？李赫宰一邊磨牙，一邊聽著李東海在他的廚房裡做真正的晚餐；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當然心底已經很有數，於是所以，也安心地躺回沙發上。

＊

　　差不多的時候，金鐘雲正推開小會議室的門；他原來是打算找朴正洙談談，不過沒想到待在會議室裡，一邊正戴著眼鏡翻看帳冊的人，是金希澈。

　　「你在看帳？」動作是看帳沒錯，不過，這哥實在不常做這件事。正洙去接個電話，金希澈把帳冊一推說，麻煩事，我就先幫他看看這邊的東西。

　　金鐘雲不置可否（反正需要他協助的時候這哥也不會客氣）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喂，希峰，他喊了一聲金希澈，李東海的事你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他不是要去你家嗎？」

　　比較完整的說法是，趁著金希澈的生日，去金希澈的公寓裡搗蛋，還有申東熙跟崔始源作陪。大概猜想得到，李赫宰應該不會攪和這渾水，金鐘雲其實比較擔心的是，他們最年長的那位哥。

　　「獨特真的要一起攪和？」
　　「他說好玩。」

　　金希澈不會真的去問朴正洙這種問題，相處這麼十幾年的，他已經很清楚，不問或者還好，問下去，他的那一位肯定覺得那就非做不可啦。把眼鏡從臉上拔下來，金希澈轉頭看金鐘雲，臉上似笑非笑。

　　「擔心李東海被我修理一頓？」
　　「那是李赫宰要擔心的事吧？」

　　金鐘雲就是撐著下巴。當然啦，他想，李東海當然可以自己做好任何事，包括惡作劇。李赫宰嚷嚷著要追求李東海的時候，他其實也只覺得，都是能夠自己出來做生意的人了，攔著就肯定會湊在一起，擺在那裡，或者哪一天就分手了。

　　結果到現在，這兩個人不但還湊在一起，而且把身邊的人都訓練得很好。李赫宰的事，不論是誰都會想到，李東海怎麼說？李東海胡作非為的時候，當然找李赫宰善後。

　　不過，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金鐘雲瞇著眼，他其實並沒特別放心思去想這些問題。但回過神來，這兩個崽子，就變成眼前這個樣子啦。

12

　　
　　而像這樣的問題－－李東海就只覺得，能有什麼原因啊。

　　畢竟這一整個團隊，人雖然不少，但分工可是很細的。

　　去現場這件事，當然是大家都可以去啦；但要說把重心放在現場行動的，李赫宰還沒加入時，就只有他了。交涉啊IT啊器材啊複製啊，一個成功的行動，總得事先進行許多安排。他們的大多數成員都有更專精的領域，也說過他，或者再學點什麼呢？現場總不能跑一輩子吧。

　　但他對那些都沒有興趣。

　　（身手得再好一些，才不會老是被當作孩子看。）
　　（也才能夠在行動前參加抽籤啊！）

　　「這樣講起來不是很奇怪嗎？」兩個人一起坐在二樓的走廊邊，李赫宰一邊喝草莓牛奶，一邊皺著眉頭說，斷後這麼重要的事，當然要交給負責現場的人吧？

　　「對吧！」李東海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人，他用力拍了李赫宰一下（差點沒把李赫宰的五臟六腑都拍出來）正洙哥老是說我年紀還小，但是始源就可以抽籤！

　　嗯，可以理解那一位為什麼會這麼說。李赫宰繼續吸他的草莓牛奶（也得讓五臟六腑歸位才行）一邊想，畢竟，李東海怎麼看都需要人照顧嘛。

　　身手是夠好了，但不擅長處理意外；為了這一點，盡其所地模擬現場可能發生的狀況，好讓這些意外都變得不再是「意外」。所以努力也是有的，而且，把夥伴看得太重。

　　（不過現場嘛，怎麼可能完全避開意外呢？）
　　（他幫了李東海兩次，嗯，意外的收獲是，忙內們感覺起來沒那麼討厭他啦。）

　　「喂。」
　　「嗯？」
　　「你不會跟我走，對吧？」

　　幾次旅行，反反覆覆暗示啊慫恿啊的，這個人就是笑嘻嘻地裝傻，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說要回家；回哪個家啊？一開始他還忍不住想，就是個團夥，就是個修車廠，要做生意，找Tony哥問問看哪裡缺人就行了，幹嘛非得把自己綁死不可？

　　時間一長，也就恍然大悟，自己原先是想著要下圈套逮住這個小狐狸，結果，被逮住的似乎反而是他。

　　「這邊待著很舒服吧？」小狐狸就是笑嘻嘻地說，正洙哥沒那麼壞啦，始源也不是那麼討厭你。

　　「他只是覺得我會受騙。」李東海一邊說，一邊看著崔始源從對面的房間走出來；這個同歲朋友看著李赫宰，當然還是一臉的不痛快，於是跟在後頭的金鐘雲便開口說了一句什麼話。始源很重禮貌，李東海就是聳聳肩，鐘雲哥說的話他會聽。

　　「你鐘雲哥該不會喜歡我吧？」不然怎麼老是幫他說話？李赫宰就是隨口一說（開個玩笑嘛）李東海卻是認真地往金鐘雲的方向看一眼－－確認這哥沒聽見。你啊，李東海轉回頭（嚴肅地）這句話你可不能在鐘雲哥面前講。

　　「幹嘛？他真的會殺了我啊？」還在開玩笑。但李東海卻說，會啊。

　　而且是非常篤定、毫不遲疑地說。鐘雲哥如果要殺你，「正洙哥也不會攔他，因為鐘雲哥的判斷雖說有時候很奇怪，但大概都對。」李東海壓低了嗓音，再度重申，可不能對他鐘雲哥開這種玩笑。

　　把這句話說完以後，李東海看著眼前這個人，實在是覺得，他正洙哥說的那句話實在對極了，鐘雲哥也是。

　　他正洙哥說的，鐘雲看過沒問題，總之就沒問題。

　　他鐘雲哥呢，則對始源說，你以為是那小子騙李東海？（還加進冷笑）他聽見了，忍不住抗議說，自己沒被騙，也沒騙人啊！

　　鐘雲哥問他，他想把你帶走；那你呢，你想做什麼？

　　「喂。」他想了想，決定直接跟這個人攤牌吧。
　　「嗯？」
　　「你不要走了，一直留下來吧。」他轉過頭看這個人，一字一句地：「就算不談戀愛，我們也還是可以當朋友吧？」

　　有我這樣的同歲朋友，也不是件壞事啊，李赫宰聽著這個人說話，只覺得也太荒唐。

　　誰要跟這傢伙當什麼朋友啊？聽到李東海嘴裡說出談戀愛三個字，他就忍不住靠過去，哎，他問李東海（暫時沒有要管他鐘雲哥開不得玩笑這回事）既然你也覺得我們在談戀愛，那我可以親你嗎？

　　他一邊問，一邊在李東海的手臂上落下一個吻；李東海則頓了一下，瞬間便笑瞇了眼，也轉過頭。

　　（李東海的吻，大方地落在他的唇上。）
　　（他一下子沒回過神，還愣愣地用手去摸剛剛被吻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