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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皇宮裡發生的事真的像童話一樣圓滿嗎? 如果是的話,又為什麼那個人的血親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手足? 「……大和さん,我雖然無法原諒凪的混帳哥哥,但好像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他打破沉默的空氣,唐突地這麼說。知道接下來自己必須闡述這番脫口而出的話,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嗎?」熟悉的聲音先是透過聲帶發出了幾個不成文字的聲音,然後下定決心似地這麼問。 「意外嗎?」他眨了眨眼。 「也不是啦……阿凪他哥哥的心情是指什麼?」 「他其實不想忌妒凪啊。」 就像他愛著一織一樣,那個即將坐上王座的男人肯定也愛著凪。但是那樣一直被手足散發的光芒給刺傷雙眼的日子,他知道並不好受。 「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凪,他都想要喜歡著。」 只是有時候太耀眼了,會忍不住別開視線。 「我也對一織有過類似的想法。比如勸一織當偶像,我可以當經紀人就好了……之類的。因為他肯定會馬上入選。」他苦笑,食指指節蹭了蹭鼻頭,「但我也很清楚,即使那樣我也不會開心的。」 「那時候不論是對一織、偶像這份工作,還是經紀人這份工作,我都沒有給予尊重。」和泉三月眨眼,又看向那座皇宮。 「凪為什麼會願意親近像我這種人呢?」男人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另一張床上的人,以及他身後的那座皇宮,「或許他是在身邊看著我,不讓我對一織做出像他哥哥對他做的事吧……」 二階堂沒有觀察對方的動作也能略知一二,關於和泉三月是如何比自己想像得更脆弱。他眨了眨眼,看向和自己一樣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皇宮,做了一個深呼吸。 「……那正是脆弱的時候會想的蠢事。」他開口,不太訝異於自己的坦誠,「他很喜歡三仔啊,不要懷疑這麼理所當然的事。」 和泉三月聞言,雙唇開闔數次,最後什麼也沒說。他盯著牆上的鐘,還有不斷前進的分秒,想起某個不重要的午後,六彌凪拉著他搭上前往秋葉原的電車,剛從練舞室出來的和泉三月第一次察覺自己總是放縱對方。他們領好了整理卷,等著進入某間與魔法少女☆可可娜合作的女僕咖啡廳,和泉三月感受著因為超過平時運動量而痠痛的小腿肌,幾分隨意卻又幾分嚴肅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只是很缺伴啊?」 他不自覺地看向和泉三月以相同頻率敲打著腿部肌肉的雙手,難得地停頓,「No,ミツキ。」 「同好的朋友,我在網路上也認識了不少哦。」 「那你幹嘛找我來啊?」他似抱怨非抱怨地說,靠在牆邊,稍微舒展四肢。 「因為跟ミツキ一起的話,」六彌凪握住和泉三月敲敲打打的手,迫使他將注意力轉向自己,「什麼事情都很有趣。」 那對藍眼睛看著他,映出他近乎驚嚇的神情。 他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當時做了什麼回應。時間又過去兩分鐘。 「三仔?」二階堂大和詫異地看著另一張床上的男人起身、跳下床,不知道自己發出的聲音目的在於發問還是叫住對方,「你……」 「我想出去散散步。」 「喂,什麼散步,這個時間,冷得要死又在國外,你是要去哪……」 「很快就會回來了。大叔你就先睡吧。」他一面說,一面穿上掛在玄關口的羽絨外套。布料摩擦的聲音對此刻的二階堂大和來說莫名刺耳。 「你要去哪?」 「沒去哪啦,去看看風景吧。」他沒有回頭。 「什麼風景?」這個問題脫口的方式連二階堂本人都覺得有點愚蠢,但他當下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星星。」 門開啟、闔上。長廊上的光線射進室內,又遭隔絕。 二階堂沒有看見他離開前的表情。某種直覺要他不要跟上前。 他對於已經來不及問母親一些事情感到可惜。每當他這麼想,他總是會這麼安慰自己:至少和母親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他們有把握時間再去看幾次瀑布。 人存放多數的記憶在腦海中,像一缸醃漬物,全擠在那個缺乏氧氣的空間,放上好一陣子才有品嚐的意義。空白日記本上頭用青少年的字跡填上一些不知所云的墨漬,痛苦或死亡云云,那些距離和他年齡相仿的少年好遠好遠的辭彙,全都以新鮮的草寫擠在那裡。直到字跡隨著泛黃的紙張稍稍淡去,辭彙在他們的人生中不再只是某種遙遠的詩意而是幾幕場景,多數人便會停止書寫。 他為櫻春樹寫過很多東西。 有一些譜、一些詩、一些散文。他從來沒說過那些東西跟櫻春樹有關,卻也把所有他寫下的東西都帶到櫻春樹面前。櫻春樹將那些東西看過,誇讚其中的幾句,然後還給凪。凪總是抱怨他的回應不夠熱烈,直到某個夏天,他就沒有再期待過了。 他告訴凪,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會忘記你是個孩子。 他離開宮殿前一個月,凪最後一次為他寫字。自己也不知道那算是什麼。 「我還有健全身軀、還有自由未來,所以請祢將所有溫柔施予那個男人。」 他那時好討厭這樣充滿希望的、只屬於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知道哥哥恨他的什麼,他太清楚了。 他的整個人生總是在懊悔,比如那個早上在哥哥面前提起和泉三月;比如沒能守護好櫻春樹的北極星;比如沒有問母親關於那座瀑布的問題。他想起這一切,心頭湧上一股熟悉的厭惡。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從這麼近的距離看宮殿,和泉三月不禁感到震懾。他似乎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除了建築物本身的富麗堂皇,四周的守衛也令宮殿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雖然大家各自做著自己的工作,有些人剷雪、有些人正前來交班,但他感覺得到所有人都用微不可察的視線注意著自己。 凪就在裡面。 凪在這裡頭長大。 他抑制住想衝進裡頭的衝動,在與宮殿入口處隔條馬路的地方看起了星星。月亮和星星的微光映上蜜糖色的眼,他眨了眨眼,受其吸引般緩緩地往前走,然後他的步伐越發輕快,好像這麼做就可以追到光線的源頭。他就這麼走著,時急時緩,像掉入某種時光迴廊。走了不知多久,從入口走到其中一扇側門、另一扇門、又一個入口、又一個入口,追著他碰不到的星光,幾次差點被積雪絆倒。 一片雪花落到他不受衣物保護的臉頰上時,他停下腳步。又一個入口。 他偏頭,看向雪花掉落的方向。 凪的身影矗立在他視線的終點。 他朝凪走去。凪就在那裡。他叫喚對方的名,凪身旁的人先是朝他望來,然後站在門邊的守衛朝他走來,最後,凪才轉頭看向他。 不是凪。 他的髮色比起凪的更接近這片雪白大地、眼神更尖銳、眉宇間沒有凪的溫柔。那個人不是凪。 那個人露出接近驚訝的表情。彷彿在模仿和泉三月此刻的樣子。 快要跟雪地合而為一的人開口,使守衛停下腳步。數秒後,守衛大聲吆喝了什麼,或許代表他們接下了任務,接著便朝他走來,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他想要抵抗,恐懼卻蔓延於他整個軀體中,讓他彷彿被這片大地的低溫給凍結,無法動彈。那個人是誰?抵抗的話會怎麼樣?他該怎麼向他們解釋自己出現在此處的理由? 他忘了自己在這裡誰也不是,只是個連話都不會講的外國人。 他在此刻才突然認清,凪是一國王子,他則是一個誰都不是的外國人。這就是他們在諾斯米亞的關係。 他被守衛帶至那個人面前。他湊近打量對方,與凪相似的面容上寫著完全不同的性情,若凪是親人的狗,那人便是孤高的貓。站在他身邊,類似侍衛的人在此刻發出一聲驚呼,而和泉三月對那個聲音的淺淺印象使他抬起頭。 是那個從在日本時就一直出現在凪身邊的、不知究竟是敵是友的跟蹤狂。即使認出人來,和泉三月也不敢出聲。守衛跟隨於兩人之後,將和泉三月押進宮殿中,才隨指令退回崗位。 和泉三月求救似地看向他認得的人,「那個……你認識凪對吧?你應該記得我,我只是想知道……」 「……和泉三月先生,請不要緊張。」索爾巴特像是讀懂他的心聲,「嵐巴爾特殿下只是想跟您聊聊凪先生在日本的生活。」 「嵐巴爾特……是……」他突然想起什麼。 「是的,嵐巴爾特殿下。」他向後瞄了一眼和泉三月的表情,彷彿確認他的狀況,又像是某種施壓,「諾斯米亞的皇太子,凪先生的哥哥。」 ランヴァルト殿下。那是和泉三月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方式,切成一塊塊,扁而平。 似乎因為聽見相似於自己名字的發音,嵐巴爾特轉過頭看和泉三月。他們對視數秒,前者又回過頭,繼續領著身後兩人朝自己的房前進。 三人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下。門外左右各站著一排守衛,每一位都在三人靠近時對著淺髮色的男人行禮。 嵐巴爾特轉身面對和泉三月並開口,而索爾巴特在拉開門時做了一個深呼吸。 「……嵐巴爾特殿下說,歡迎來到諾斯米亞。」 索爾巴特知道自己的預感成真了。來不及按倒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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