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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癒藐/挹藐/挹天癒x藐烽雲】有進無退 (上&下,全)

(上)

治者知道癒者是不會自己再來見他了。

他們的關係恰似平緩上升的山坡,卻在幾個箭步之內,忽成斷崖。

治者自另個山峰眺望遠方的急崖,急崖之處更有飛流直下三千尺,如是銀河落九天。

三千尺之下,有進無退。

落得今日境地是自己一手造成。然而也不能說是當局者迷──一切皆是因為,這次他面對之人,是他的天。愈是不願去想,當事情真正發生時,愈是難以處理。

無論如何,是他愧對智者之名,愧對掌死之智之名。

如今,只有面對自己造成之果,自己了結。




那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一如既往的起始,未有任何不尋常之處,也無任何大事即將發生的預兆,只是治癒雙者一同採集草藥,稀鬆平常的約見。

那日,兩人在治者時常前來的某座山的山腳會合。癒者第一次來此,便是應治者之邀,算至此日,兩人已一同來過四次,絕不陌生。

兩人來尋一種一年一生的珍稀藥草,如同一年以前,也就是癒者第一次來此的目的。

只可惜兩人到了山谷小溪旁,那藥草的生長之處時,年年氣候稍有不同,今年藥草尚未完全長成,估計還要十天半月。然而各有忙碌、各在天一方,不知半月之內是否能再約成。

此時治者忽道:「不如先採下此草,盡速催熟。」

此草若是尚未成熟,一離其根,最遲半時辰之內便要催熟、再加調理,最後研磨成粉。

「你吾住所皆離此甚遠,只怕來不及……嗯。」話到一半,癒者想起治者在路上所說,今年他才在山中購入了一間小屋,可在清幽的環境中靜心研究古書與醫學理論。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突如其來得令智者措手不及。

他之主的臉貼得過份地近,那又密又長的睫毛幾乎要刷過他的額頭。

在他們處理完藥草之後天色已暗,送爽的金風從外推了點的木窗吹入,帶來微微的寒意。治者便先點起銅爐內的火稍稍驅趕寒意,也打亮了坐在椅上,正在翻閱治者藏書的癒者。治者復走回桌邊,為癒者再點起油燈。

就在下一瞬,癒者忽地從椅上起身,面朝面地注視著治者,癒者將書本隨手一放,與早已拿下的遮眼黑色絹布放作一堆。

治者臉露詑異之色,但並未迴避癒者的目光。這也是癒者第一完整見到治者那俊麗的臉龐與翠綠的雙瞳。癒者像是得到默許般,雙手捧上治者雙頰,吻向治者乾澀的雙唇。癒者感受到治者的回應緊繃生澀。但是他切切實實感受到治者的回應。於是他給予了治者更多更多,更加狂熱的親吻。

「治者……」他之主低聲呢喃,呼出的熱氣觸及他的那刻,他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他與他之主該是如此……嗎?他之主,這可是他的天,他的天對自己,他該如何,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是否是──

「吾想要你。」他來不及從那片混沌中抽身,他之主便續道,筋絡分明的大手撫上了他的腰部,摸索著他的腰帶。

「吾……嗯……」他第一個勉勉強強浮出的想法是,他方才是如何的表情,現在又是如何的表情?

反正他之主並看不到他。

又再過了幾瞬,他才想到,不,他之主已經拿下眼罩,而且一盞淺燈、一座銅爐雖是昏黃矇矓,但亦將室內打得依稀可見。所以他方才──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他已節節後退,被他之主帶到了桌後不遠的床鋪上坐下。他被按倒在床上,他感覺一團火熱掃過他的腹部。他的腰間一鬆,束帶脫落,接著那團火熱探入了他的衣內撫摸著。接著他的衣襟被分開,露出平坦削瘦的胸口。他之主稍微抽手,拉下了自己的上衣,垂在尚未解開的腰帶兩側,精壯的上半身完全露出。

他之主,他的天,想要、想要他,他──

他愣愣看著那點綴無數淺色舊傷疤痕,卻幾近完美的身軀。他之主,他的天,對比著他的瘦弱貧乏的身體,他之主都見到了,他之主會如何想,如果他能,如果他再、他再……如果方才他沒有點燈就好了──

「嗚……呃!」思緒瞬間斷裂,他驚呼出聲。他之主隨即又俯下身去,朝著那方受搓揉、要命的尖突輕舐起來。

腦中是一團混沌。治者只是抿死了嘴,斷斷續續發出著嗚咽聲。他知道他該回應,他該做點什麼,只是終於他如何也動不了了。

他動彈不得。

忽然他感到他之主的大手滑進他的底褲裡,大腿肌膚被接觸的那刻,他如觸電般彈起。他之主的拇指勾住他的褲頭,用力下拉。或許是他扭動得太厲害,他的褲子只剛好滑過髖骨,卡在半途,恥毛若隱若現。

他就像戰場上被剝去鎧甲的戰士。戰場之外的華服一如鎧甲,將人與人隔開,守護其間的分界。而現在,他就要這樣赤裸裸,全無保護,全無餘地,在他的天眼前──

他不知道他的褲子究竟有沒有被褪下來。

他亦不知到底過了多久。

他好像聽到他之主在喚他的名字,但他只含糊應了聲,不,他甚至不能肯定他究竟有無發出聲來。

他只覺得身上的動作愈來愈緩。

終於他睜開了眼,他模模糊糊想到,他剛才雙目都是閉上的嗎?閉得死緊……?

「治者。」

他之主將他抱到懷中,揉壓著他的肩背,而他的肩背完全緊繃著,甚至有點拱起。

就在他之主看向他的那剎那,他移開了視線。他尚未反應過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對待他之主時,他之主幾不可察地,短短呼出一口氣,半是歎息,亦帶著些許的──痛苦。

「吾唐突了。」他之主放開了他。而他只是愣愣看著他之主快速起身拉好衣服,他之主也沒有再回看他。「是吾之過。」

他想回些什麼,但那昔日如簧的巧舌卻也如千斤之重,無法挪動。

就這樣他目送著他之主推開小屋的門,離開了。




難道他真的沒有預料到嗎?

兩人初交為友時自是相敬如賓,然而隨著時間流逝,癒者無論是表情動作、甚至是語氣,皆有了微妙的變化。

可玄魁敇天是他的天。

是他阻止自己對他之主,任何那方面的推論。

分毫的越界,皆是褻瀆,皆是不該,皆是非分之想。

是他愧對了智者之名,是他愧對他才得到不久的,掌死之智之名。

真正的智者,自身也該是算計的一環。即使不該,任何的可能性都不能放過,每一步皆要推斷得明明白白,鉅細靡遺。

玄魁敇天從不言謝,亦從不道歉。他明白,那句「是吾之過」,已是他之主滿溢負罪感的表達了。

萬一玄魁再也不願見他──如果他之前就有推論,就有準備,他就不會幾乎毀了一切。

他之主那落寞離去的背影縈繞腦海不去,刺痛得他心上一陣紊亂。

但現在他終於能去思考了,這心痛不只是因為一切大計,也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私情與覊絆,他為他之主而痛,也為自己而痛。


(下)


治者站在已有寒意、不久將成冬風的金風之中,同樣的山中小屋之前,仍在靜靜等待。那日之後,兩人未曾見面,他之主也未寄來支字片語。

他知道他之主那落寞的背影是在說,是吾之過,是吾的唐突毀了我們的關係。但這其實都是他之過啊。是愧對智者之名的他,讓兩人走到這尷尬至極的田地。

但他是不能如此直接地跟他之主解釋的。

得讓他之主願意再度前來。他反覆推敲、苦思數日,丟棄無數草稿,終於在信紙上落下筆墨。

此時此刻,反是宜短不宜長。能夠傳達到他之主心底的字句,一句足矣。

終於他背後傳來踏步聲,以及手杖拄地前進之聲,接著便是那熟悉的嗓音,帶著他未曾聽聞過的猶豫與幾許不安。

「……治者。」

智者收束心情,轉過身來,面對繫著黑色絹布的,他之主。

清風之中,衣袂翻飛,他之主水藍色的髮帶與藍天融為一色。

「你真心希望你吾從此不再來往嗎?」他之主的到來,代表信上一句確實足矣。

癒者尚未開口,便聽得治者打開身後木門,自行踏進屋內,扶著門在門口等待著。

癒者微微偏頭,輕聲道:

「這門,吾還能進嗎?」

「癒者願意來此,不就早已回答了嗎?」

癒者朱唇微啟,但未再多言。接著,他便再次穿過了那扇簡樸而厚實的木門,走了進去。




「治者,你為何要做到這種程度?」

幾刻之後,當治者拉著癒者坐到同樣的床上,並面對面朝向他之主跨跪上去時,挹天癒不禁遲疑了。

事情卻不僅僅止於此。忽地治者從懷中掏出了一瓶小小的膏藥,塞在癒者手裡。癒者能聞到,那膏藥從精緻的圓形小木盒中透出的淡淡曼陀羅花香──是治者自己提煉的膏藥。

「為什麼呀?」治者自問,卻未立即回答。他只是前傾上身,捧起癒者白裡透紅的雙頰。他的雙手輕微顫抖著。他亦了然於心,即使是幾不可察的一點點反應,都逃不過他之主入微的觀察。

可他既無法解釋得完,也無法解釋。

他輕歎了口氣。

「癒者。挹天癒。」治者再朝癒者耳邊柔聲道。「前回之事,吾很是喜愛,吾──」

受寵若驚。

只是治玹天是不能這樣對挹天癒說的。

「──吾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真的希望,你吾從此絕交,再不相往來嗎?吾捨不得,難道你就捨得嗎?」

「現在吾只想回到那一夜,想要你的親吻,想要繼續未完之事……吾想要你,挹天癒。」

藐烽雲知道自己的聲音仍是微微抖著,但每一字每一句,清晰堅定地傳入他之主耳裡。為此,他已練習無數次。他緩緩繼續向前靠近,將嘴唇貼上他之主紅潤的雙唇。

他之主並未回吻。甚至也沒有說出任何一字。

幾滴額汗滲出,智者又開始輕顫起來。他知道現下他惟一需要的,惟一能做的,也只有冷靜了。守住那一點清明。焦慮急躁最是漫無邊際,瞬間為之吞噬之人,他看得太多太多,倒在他的計謀之下的一個個敗者。

沉靜。冷靜。他告訴自己。沉靜。冷靜。

即使褻瀆了神,他也得這麼想──他之主喜歡他。

渴望他。

他之主愛他。

只要捱得過這漫長得猶如永夜的無聲黑暗。

他之主的手動了。

他之主空著的那隻手繞到他的腰上,先是輕攬,後是沿著背樑而上,扶上了他的後腦。

但他之主仍未親吻他。

亦隻字未言。

智者幾乎要停止呼吸。眼前幾是全黑。

但就在下一瞬,治者眼中的世界忽然變得極度緩慢,剎那亦如永恆。治者翠綠的雙瞳裡,極為緩慢地,癒者抬起頭來,極為緩慢地,癒者的朱唇張開,極為緩慢地,癒者的聲音傳入治者耳裡,劃破混沌矇矓。

「只要這真是你所願。」

是他為了迎合他嗎?是為了保住這段友情,而做到這種程度?

他明白這是他之主最後一次的確認。

「遂吾所願吧,癒者。」

智者用盡全力,字字鏗鏘。

終於,他的唇再次被那片熾熱纏住。



他之主火熱的手掌從他的前襟滑入,撫上他平坦的胸膛。智者反射性地又要僵住,但這次,他不只令自己放鬆了下來,更是主動靠前摟上他之主,將頭靠到他的肩膀之上,回應撫摸著挹天癒寬大精實的後背。

智者之策,便是專注在自己能做的事上。

癒者似是有些驚訝,但亦很快便感受到身前之人的不同以及,決心。

他之主按向他的肩頭,讓他倒向鬆軟的床鋪。他之主仍在親吻著愛撫著他,並未躁進。

不久,他之主再度將他的前襟拉開,令他的胸腹裸露在前,強而有力的大手揉捏那致命的尖點,逼出身下之人牙關緊守也止不住流瀉的驚喘。他之主亦隨後解開自己的藍色外袍,近乎完美的身軀再現治者眼前。

再一次,他是在天的完美之下的不完美。

「放鬆。」感受到身下之人又突然變化,他之主提醒道。他之主的手游移到他的肩頭,沿著他的經絡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地揉捏著,令他仍是有些許僵硬的肩頸後背鬆弛許多。

不完美也罷。他努力想著。他不需要是完美的。他需要的僅僅只是,不要再遲疑,不要讓他之主遲疑。

他此時已經注意到,他之主如他所願,回到了那一夜──自親吻開始,所有動作順序皆是刻意與上回同樣。神識遠比上次清楚的他,接受了他之主無聲無形的溫柔。

挹天癒稍停了動作,染得深紅的雙頰襯得那與生俱來的晶瑩膚色更加白玉無瑕。

「治者,回頭尚有餘地。」這是治者第一次見到癒者重重喘息著,額上熱汗滲出,沾濕了他那藍中帶銀的長長瀏海。絕世高手在名為慾望的海嘯濁流中想要穩穩佇立,也得戮力維持。

最後的機會。

治者雙肘抵著床舖,將自己稍稍支起。

「此間,」邊說著邊伸手向前,治者修長的指尖勾住癒者額下的黑色長絹。「有進無退。」

癒者眨了眨眼,在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之前,便望進了那美麗清澈的綠色瞳眸裡。




為什麼呀?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也許公事之上,一切為了猂族光明未來的大計,他可以毫不容情盡情算計他的天;然而所謂私情,直到上次意外之前,他仍在琢磨,這份私情能否利用,又是否該去利用。

直到今日。他全心全身,總算是獻祭給了玄魁敇天。

他是祭品。他是礎石。他是磚瓦。一切都是算計的一部分。他本身也是算計的一部分,終有一日,終有一日會成為玄魁敇天治下,光明猂族的起點。

他們的關係,他們的一切進展到新的境界。往後計畫,應當倍加順利……

正被轉動改為背向著他之主,他神志不清地想著,直到一聲輕喚將他帶回現實之中。

「治者?」

「……吾、吾很喜歡。」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但至少清晰。

這是他從未被觸碰過的領域,果然還是困難。

他的襯褲只被褪下些許,內衣亦未被完全脫去,仍披掛在他身上。是他之主的好意,是他之主仍半帶憂心的證明。

搖搖晃晃與拍擊撞擊之中,身體上說不上特別舒服,亦不是痛苦,他的精神只是愈加恍惚。

即使他已是以身入局,私情亦捲入了一切如今都是大計的一部分,這句話仍是半字不假。

他正視了他之主對他的感情,不能再逃避,也不再逃避。

那他自己對他之主呢?

在半醒半醉之中,竭力尋思著。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事已至此,有進無退。然而前進的方向並非僅此一條。那為什麼偏要選擇此路,以此破局?

那是因為,即使是踰距,是僭越,是褻瀆,千般萬般不該,藐烽雲所愛之人,亦是他之主呀。

他之主喚著他的名。但那不是他真正的名。無論如何,為主所喚,自當回應。

「吾之──癒者。」終究是得繼續扮演治玹天,在這不知盡頭的歲月裡,只能在心底重複吶喊那無法出口的吾之主。

這份真誠的虛偽,抑或是虛偽的真誠,他之主能感受得到嗎?

在猂玦現世之前,在那將到來的坦誠身分之前,他還能沉浸在這場幻夢之中,他的天只是他的癒者,而他亦只是他的天的治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