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 Every saint has a past and every sinner has a future. ■ 世界上有什麼事物是初次見面就足以撼動靈魂般的令人沉醉?例如在砂海中初次見到盎然綠意時,例如感受到人們溫暖體貼的良善時,又或者是那把盈滿殺意卻又代表主之教誨的十字架,四處旅行的Vash曾經想過許多答案但終究沒有個結論,於是他只得繼續行走在這顆惑星上,用肉體與現實承載滿溢出來的回憶。 他在這座沙漠中行走了幾年,人類就因他倆兄弟而墜落在這顆星球幾年,這歷史同時也代表他對人類回憶的份量,Vash在這裡見證過太多,多到雙手早已無法承接,於是他只能試圖用身體去承受一切的刻骨銘心。 當然,這並不是一個好選項,Vash的身體早就因為這份深刻變得傷痕累累,許多人問過他為何如此不重視自己?答不上來的他只得笑了笑且避而不答,但是只有一次,只有一次他毫不迴避的訴說了他的答案。 那是在名為Melcaborder大砂洋的地方,煙霧瀰漫,砂海無法承受重力而拼命向下凋零,乘坐的老舊纜車發出嘎嘎作響的噪音,Vash旁邊坐著一名留著俐落黑髮的男人,男人低聲闡述生存的定義與方式,並進一步否定了他的理念,但Vash知道這是人類對自己……或者該說是對plant最為基本的誤解。 他並不是不會死,plant跟人類同樣都是生物,終有一天會迎來死亡的命運,只是時間是長是短如此而已,而Vash僅是耗費他的一生去探討這一切的答案,他為難的垂下眉頭,臉上滿是苦澀,「那不是餘裕,不是的……只是我一直在想卻找不出答案。」 Vash閉上了琉璃色的雙眸,有點後悔想起太多,尤其是關於那個男人的過往。 昔日往事仍歷歷在目,漫天彩花在日光下幻化成童話中的彩虹,孩子的歡聲與教堂的鐘聲合奏成浪漫的曲調,Vash與男人並肩而坐,一同將手中斟滿暈黃液體的酒杯一飲而盡。 「……果然你還是保持笑容比較好,笑一個吧,刺刺頭。」男人的聲音既無力又細微,渾濁的雙眼明擺著早已看不見任何東西,身旁欲哭無淚的Vash只能像是祈禱一般雙手交握並低垂著腦袋,唇瓣吐出的是細小的哀鳴。 神啊、神啊,望您垂憐並賜與大愛,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帶他離開……此時的Vash覺得自己像極了人類,面對死亡帶來的絕望依舊無力回天,只能低頭哀求主的憐憫。 即使他歷經數不盡的生離死別,即使時間早已流逝百年,久到這顆行星早已沒有任何男人存在過的證明,但無論Vash走到哪裡或是跟他人往來,甚至孤身一人都還是會想起男人那身苦澀的煙味,他如此懷念卻窩囊到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敢提及,一旦提起,他怕與對方一同旅行過的回憶會全數潰堤,而他只能咬緊牙關意識到男人不在卻什麼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那份絕望實在太痛,早已渾身是傷的Vash早已無力承受再一次的痛楚,所以他盡可能的不去提及,亦不肯踏足男人沉睡之地。 「……但我現在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Vash抬頭望著教堂屋頂上殘缺不全的十字架,橘黃色的眼鏡折射出一望無際的藍天,嘆息與飄散在風中的香味揉合在一起,他起步迎向鋪面而來的花香,最後在立著無名十字的一小片綠意前駐足。 「……哈囉,好久不見。」薄唇咧開淺淺的弧度,笑彎一雙眉眼的Vash蹲在鋪滿青苔的十字架前,自懷裡掏出水壺為墳墓奉上純淨的清水,「我今天是應要求來的,院長說有一個孩子務必要介紹給我認識……」 Vash像是在與親密的友人攀談似的,倚著十字架席地而坐,滿臉笑意的暢談他在這數百年間獨自旅行的回憶。 大戰過後,地球軍組成了地球聯邦治安維持部隊開始派遣軍人入駐,這動作衝擊了目前為止的政治體系,但同時也帶來了許多嶄新的事物,例如科技與植物。 地球軍針對只有沙漠的這顆惑星引進新科技,逐步針對行星的基礎生態去做改良與綠化,他們也開始插手管理當初移民宇宙船殘留在各處的燈泡型plant,為了確保plant的權利與遏止人類像以往一樣為了爭奪所有權而引發戰爭的舉動,改革當初雖然引發許多紛爭,但經過數百年的現在也平息得差不多了。 地球軍除了控管過往的plant之外也引進了數名全新plant,有計劃性的安置在各處的同時也試著在周圍栽植易活或是耐旱的植物。 或許是環境與母星地球相差甚遠之故,栽種當時經歷無數次的失敗,到了現在實驗終於有了成果,雖然還只是一小區塊的嘗試,但是像Vash面前的花草一般綠意開始在各處緩緩地生長茁壯,這讓Vash覺得欣慰,或許總有一天這裡會變成plant與人類攜手共進,滿佈綠意的星球。 而數百年來,Vash除了在各地四處周遊旅行之外,他亦嘗試著解散男人當初所待的組織——米迦勒之眼的殘黨,他高舉著槍枝四處奔波,縱使一天到晚總是被人辱罵、遭人追打他也依舊保持著宣揚愛與和平的心態,為的是不希望再有下一名與男人相同的被害者出現。 Vash還試圖保留男人從小生活的教會附設孤兒院,雖然鮮少在孩子們面前露面,但定期捐款、與教會的院長聯絡是他一直持續在做的事情,Vash曾經笑說即使自己一貧如洗,他也不會忘記擠出幾枚金幣送給孩子們,但沒有人知道這背後全部的起因都是源自於沈眠於此的男人,男人微笑著將三枚金幣分送給竊取錢袋的孤兒的畫面,Vash至今想起仍會微笑。 Vash從來不圖名聲,他只是儘可能的想要延續男人的意志與愛情,所以除了院長之外從來沒有一名孩童知道院內長年捐款的捐贈者竟然是至今仍被地球軍通緝的通緝犯。 而這次之所以會特地踏足教會的土地也是因為院長極力拜託他的緣故,Vash瞇起雙眼,眼眸裡盈滿了笑意,「……是怎麼樣的孩子呢?嗯,我也很期待喔。」 他站直了身子,伸手拍去一身沙塵,盡可能以近乎完美的狀態踏進教會的門檻。 教會室內一排排木製長椅整齊劃一的擺放著,四周牆上鑲嵌許多訴說聖經故事的彩繪玻璃,其中一面牆依附著裝飾奢華的管風琴,又高又長的多層金屬音管頂至挑高的圓形屋頂,正下方則是供人彈奏的兩層鍵盤與音栓,琴座上神聖莊嚴的主展開雙臂迎接來客,主的雕像在燦爛陽光的照耀下刻上斑駁多彩的樹影。 Vash難得走進教會內部,每次看到都不免為越發華麗的室內景象感到驚嘆不已。 他慢步走到主的身前,彎腰傾身向主獻上自身的祝福後視線便不由自主的挪向管風琴那黑白相間的手鍵盤上,長滿厚繭的指尖帶點寂寞且思念的情緒在上頭流連。 「想彈的話隨時歡迎,Vash先生。」 一陣慈藹祥和的聲音自身後冒出,Vash毫不訝異的回首,臉上滿是喜悅的笑容,他朝對方禮貌性的喊了聲院長,雙手綻開溫柔的擁抱,「……好久不見了,院長先生,抱歉這麼久沒來探望您。」 老人伸出細瘦的手輕輕拍著Vash的背部,枯老的臉龐染上一絲名為懷舊的感傷,想當初老人尚且年輕氣盛時就認識了Vash,直到現在已屆一隻腳踏入棺材的年齡,但身為plant的Vash看起來卻依舊年輕。 「沒什麼,您願意特地前來已是本院莫大的榮幸……對了,您是否願意彈奏一曲呢?」老人指著Vash身旁的管風琴後撫掌一笑,但當事人卻顯得有些為難的樣子。 Vash半是遲疑的瞪大眼睛,或許本來是想回絕的吧,但心中的記憶彷彿層層波浪不停拍湧而上的現在他也只得露出妥協的笑容,「……恭敬不如從命,那麼左邊可以麻煩您嗎?」 「當然。」 滿是皺紋的雙眼像月牙般彎起,老人從沒忘記年輕時被Vash彈奏小座風琴的背影吸引進而要求對方教他一手的情景,時至今日,老人仍牢牢記著隱藏在微笑後頭名為哀傷的神情與樂曲,彷彿正在懷念著誰,彷彿又在自我責備。 院長在數年前利用Vash積蓄至今的捐款改建了教會,理由之一是教會建築年久失修,若是要讓孩子們繼續在這生活恐怕不妥,理由之二就是這台管風琴,老人私心的希望臨死之前能夠再回味一次Vash彈奏的音樂,盛大而華麗地,為此他特別準備了這個舞台。 老人雖然善良但也有私心,他知道的,面前這位溫柔的plant總是不吝於達成人類的所求。 發出乾枯的嗓音詢問對方想要彈奏的曲目,老人一派悠閒的伸手調整音栓,Vash則配合著踩下腳鍵盤,氣流通過音管震出低沉的長音,手指自黑鍵滑過白鍵滑奏出兩個清脆的音階,兩人相互對視一眼作為開始演奏的暗號。 一開始的音節較為穩重,老人的手指在半邊鍵盤上流暢的游移,Vash則配合時機按下負責的和弦,待前段較為平穩的波浪拍打至黃沙上頭,緊接而來的是鋪天蓋地襲來的巨大浪潮,安穩的節拍突然拉高,Vash的指尖亦由慢至快滑過右半邊的琴鍵。 相對於清脆高昂的主旋律,副旋律反而採用低音去搭配,老人小心翼翼的踩著腳下的踏板,又高又長的音管發出響亮的低音,但充滿激情的節奏似乎混入了刺耳的不協和音,節拍與節拍之間脫了節,老人頓時神色茫然。 水藍色的眼眸悄悄掃過身旁枯老瘦小的身影,Vash的指尖隨著意念一轉便瞬時調整了主旋律的節奏,激烈的拍子稍作緩和,彷彿大浪乘著海風緩緩降下浪潮的高度,讓聽眾宛如衝浪者盡情穿梭在名為音樂的波浪裡,待海浪將黃砂沖掃過一輪後噹的一陣聲響突地打斷音樂的流動,讓室內再次回歸了寧靜。 Vash朝老人勾勒起嘴角的弧度,過了幾許手指才輕巧的敲打起黑鍵與白鍵,明亮優美的音色迴響在四周,最後以小鳥細細啼叫似的旋律做了整首樂曲的總結。 一曲已畢,仍然沉醉於音樂裡的Vash最後是被一陣如雷的掌聲所喚醒,夢境結束的太過突然,他嚇得幾乎要從椅座上跌下來。 Vash帶著不太好的預感戰戰兢兢回過頭去,除了身旁與他合奏的院長之外,教會門口多了一票正拼命鼓掌的孩童,他有些欲哭無淚的看著笑得滿足又洋洋得意的老人,這才知道這是對方精心籌備給自己跳下的華美陷阱。 他從來不想向孩童們表達自己的身份,一來是怕破壞他們夢想中的長腿叔叔,二來是因為過於敏感的身份或許會打壞至今為止建立起來的良好互動,而這極有可能會打亂孩子們的認知與生活,他實在不願見到這種情景。 Vash哈哈的笑了幾聲,面容滿是尷尬,但老人牽起那雙彷彿在鍵盤上施展魔法的手,慢條斯理的走到孩子們的面前,向他們大膽的介紹這位就是孤兒院的長腿叔叔、人類與plant的橋樑、傳說中的救世主,他看著說的口沫橫飛的老人,不禁想著原來人們把他的旅途渲染的如此誇張。 Vash看著眼底閃爍無數光芒的孩童們,他心想算了吧,就當作是替孩子講述一則不切實際的童話,等到五個月亮劃過寧靜的夜幕,他們就會忘卻這齣宛如笑劇的故事。 「……你就是Vash the Stampede,鼎鼎大名的人型颱風?」一名男孩穿過人群走到他身邊,古銅色的指尖揪緊著紅衣衣擺不放。 男孩抬起剃著俐落黑髮的腦袋,調皮的笑容襯得男孩一臉稚氣,嬌小的身軀墊高腳尖只為了朝他高舉一枚隨處可見的破舊通緝令。 「我在通緝令上見過你這大名人喔!雞冠頭再加上紅色外套,大家太遲鈍了居然都沒有發現!呀,但現在是黑髮……為什麼?」 好奇的視線在Vash與通緝令間來回巡視了幾趟,男孩最終笑吟吟的小手一揮決定先將這檔事給安置在腦後。 「算啦,這樣像極了人類反而更適合你這顆刺刺頭!倒是你呀,別這麼小氣幫我簽個名吧?」男孩揚起稚嫩的笑靨,心情頗好的指著通緝令的角落。 突如其來的發展讓Vash張大了嘴半天無法闔上,他就像一條水源被抽乾但瀕死之際又喜獲甘霖的魚,高舉的手大力壓在鑲嵌著鐵條的心窩,過熱的心臟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明明不是在空氣稀薄的深海裡卻覺得難以呼吸,胸口浮現一陣難耐的刺痛感。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一名初次見面的孩童產生這種不可解的情緒,他只知道他差點忍不住將壓抑在心底已久的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男孩張著一雙圓杏大的眼睛,確實地將Vash那身微小的顫抖看在眼底,小腳朝後退了幾步,滿臉的笑容轉變為戲謔,「真是抱歉啦刺刺頭,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這種人……是難以啟齒的那個吧?戀童癖。」 「才不是啊!」Vash高聲大喊,伸直的手掌輕輕拍在男孩胸膛上,男孩僅是嘻嘻的笑彎了眼,並沒有再對他多做抨擊,Vash這才了解男孩或許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關心他。 他的思緒停了下來,視線仔細地掃過男孩全身上下——剪裁乾淨的黑髮,又圓又大的黑色雙眸,膚色則比同齡的孩子稍微深了一點,個子亦高了一些,相似的外表,相似的個性,相似的話語,若對方不是一名孩童的話他真的會誤會吧……誤會這世上真的有,所謂的奇蹟。 「哎呀,你們已經聊得如此愉快了嗎?」 想起正事的老人努力撥開纏在身上一雙雙小巧的手掌,試圖從還想聆聽故事後續的孩童之中脫身,他艱難的邁開步伐卻差點被孩子們給拖回去,於是老人只好開口承諾:幾分鐘就好、幾分鐘就好,先讓他把正事說完,孩子們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鬆手。 老人理好凌亂的衣衫這才走回Vash身邊,枯瘦的掌心一把按住黑髮男童的腦袋,無視對方的抗拒胡亂磨蹭著,「這位就是先前跟您提過的孩子,快點,先自我介紹吧。」 男孩聞言突然安份了起來,雙手抓著老舊的通緝單,原本充滿活力的嗓音變得細如蚊蚋,舉止有些扭捏,視線飄忽不定,等得心急的老人催促著將男孩推到笑得和藹可親的Vash面前,一大一小面面相覷,男孩最後氣得跳起來,用盡渾身的力氣仰天大喊著。 「……哎,煩死了!聽好了,我叫Nicholas the Stampede !有什麼意見嗎!」男孩那張氣嘟嘟的臉蛋漲得通紅。 Vash不敢置信的搖晃著停止運作的腦袋,對於突如其來的多種巧合感到無法理解,他索性蹲在地上縮成一團,腦海中關於男人的記憶如同海嘯般席捲而來,男人揚起不可一世的表情,手裡拿著展開成機槍的十字架在沙塵之中連番轟炸,高扯大吼的身影與面前擁有同樣名字的男孩逐漸重疊,然而拔腿就跑的往昔的Vash早已不在,獨留耐不住滿身寂寞的他在現實裡啜泣個不停。 Vash忍耐這份感傷已經忍了數百年,遙想最後一次哭泣還是與Legato對峙的時候,那時的他被迫在理念與守護之間做出抉擇,他想起男人沉重且氣憤的忠告,想起男人捨身且勇敢的奮鬥,他強迫自己舉起上膛的槍枝,四濺的火花在近距離燃燒,溫熱的血液在眼前爆開,一陣耳鳴過去,眼前早已模糊成一片汪洋。 Vash這才醒悟,原來初次見面就足以撼動靈魂般的沉醉指的便是這回事了。 因為男人,Vash第一次萌生想要與之攜手邁向未來的念頭,第一次因死亡而像個人類似的朝神獻上微不足道的祈禱,第一次舉槍抹殺自身幼稚又傲慢的理念,第一次在未來四處尋覓男人過去存在過的種種痕跡……這一切的一切總合而言就只剩下一個字詞可以解釋,他常朗朗上口卻現在才明白是什麼的東西。 他的靈魂因愛而迷戀,亦因愛而沉醉。 Vash the Stampede 只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名為Nicholas • D • Wolfwood 的男人。 此時的Vash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他為早已逝去的愛哭得更兇了,哭得像個孩子。 Vash嘗試著用手抹去鼻涕眼淚,但大泡淚水依舊奪眶而出,眼看沉積數百年份的悲傷大概暫時停不下來的老人只得起身安撫一名年齡近千的大孩子與周遭一群跟著被嚇哭的小孩子。 ■ 「今天請您來一趟的目的就是因為這個孩子,想再麻煩您兩件事。」拍拍被嚇壞而渾身僵硬的Nicholas ,老人親切的低下頭在耳邊細聲保證眼前這名大孩子絕對不會再哭,Nicholas 這才鬆了口氣,挺直了他的腰桿。 用指腹磨蹭著修長的鬍鬚,老人慢慢悠悠的道出了起因,「……發現這孩子被棄置在教堂前時還是個嬰兒,小巧的手裡攥緊著什麼東西,本來以為可能是跟身世有關的東西,但攤開一看才知道是您的通緝令。」 Vash慌張的擺動雙手,臉頰一片羞紅,「……不、不是我!孩子什麼的……!」 Nicholas 不大服氣的撇過頭,老人僅是緩慢點動那顆光禿禿的腦袋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雖然把他撿回教堂,但取名還真是百般為難……無論翻了多少書,問過多少人,這孩子聽到不滿意的名字就哭個不停,好不容易取名為Nicholas ,這下又換成姓氏了……」 Vash乾笑著揉亂Nicholas 的頭髮,「你呀,還真是個挑剔的孩子。」說完手掌就被惡狠狠的拍開。 陷入回憶之中的老人一臉困窘,彷彿回到稍早前那段剛撿到Nicholas 時的時光。 「……本來想把老夫的姓氏給他,但您也知道Nicholas 從小脾氣就這麼倔強,哭了幾天幾夜之後老夫終於忍不住啦——既然你這麼喜歡那就跟Vash先生同姓好啦!老夫半放棄的開個玩笑,沒想到這孩子卻破涕為笑呀。」 老人舉起Nicholas 細嫩的手腕,搖了搖男孩至今仍然緊緊握著的通緝令,逼得Vash只能笑著調侃一句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我來作為回應,此舉卻意外換來滿臉通紅又氣得跳腳的Nicholas 一名。 怎麼辦呢?他突然覺得Nicholas 好可愛?Vash心虛的撫臉按額頓時無語問蒼天……他總不是真的戀童癖吧?真的不是,Vash急忙轉移話題,「那您今天請我來的用意……」 老人輕咳了一聲,聲音宏亮而清晰。 「……是這樣的,老夫想請您替這孩子取個正式的名字,當然對方也同意了。」 正式的名字?對方又是指誰?同意什麼?該不會是……Vash這下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微啟的薄唇艱難地開口,「……找到領養者了?」 老人聞言,堅定地點了點光滑的腦袋,Vash頓時感到天崩地裂般的震撼,他疑惑不解,明明才跟Nicholas 說上幾句而言,自己憑什麼這麼喜歡一個陌生的孩子? 是因為名字跟Wolfwood 一樣的關係嗎? 還是因為Nicholas 偶然說了跟Wolfwood 一模一樣的台詞? 該不會是因為黑髮黑眼的人類在他看來長得就是一個模板印出來的,以至於萌生了憐愛之情吧?Vash頭疼的抱著腦袋。 「……院長先生,非常抱歉,我能拜託您一個不情之請嗎?」Vash伸出的手微微顫抖。 他心想著原來如此,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刻吧?他與Wolfwood曾經為了姓氏而爭執不下,最後得出的結論總讓Vash搞不懂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數百年後的今天他才恍然大悟。 Wolfwood ,我還給你了,把寄託在我這邊的姓氏還給你了。 ■ 「院長,這樣好嗎?就這樣把那孩子轉讓出去……對方可是鼎鼎大名的通緝犯耶!」教堂內,一名瘦弱的婦女尖叫著問道。 身為孤兒院院長的老人攏直長鬚,看著眼前簽著斗大簽名的通緝令笑得合不攏嘴,「沒有關係,反正老夫本來就這麼打算啦。」 「說是這麼說,也不需要連Nicholas 這麼喜歡的東西都要他留在教堂呀!」婦女大力拍著破舊的通緝單,上頭除了Vash本人之外還多了一個又小又抖的署名。 老人聽見只是大笑三聲,「反正本尊就在身邊,這種替代品當然就用不著啦。」 ■ 夜幕低垂,一大一小的身影坐在營火旁烘著單薄的身軀,Nicholas 愣愣的看著Vash ,任由對方溫暖他那微涼的指尖,大衣充當被子包覆他的身體,「……喂,刺刺頭。」 Nicholas 迷茫的不知是否該問出口,只好重複叫喚Vash好幾次,又放棄提問好幾次,而Vash也很有耐心的反覆回應著。 當Nicholas 聽到Vash決定要收養他時他其實是很高興的,畢竟聽說打從自己沒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喜歡這個傢伙,莫名其妙的,彷彿靈魂被牽引了,所以他本來是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態豁出去試試看,至少在離開孤兒院之前想要親眼看看本人一眼,只是中途不小心多了個反正簽個名讓他當一輩子的紀念帶走也不成問題吧的私心參雜其中。 但現在他可冷靜下來了,再冷靜不過了。 Nicholas 心想,他不過是個打從出生就沒人要的臭小鬼,還是眾所皆知的調皮搗蛋,這樣的傢伙就算被討厭也是應該的,他很習慣這樣,卻不習慣被他人喜歡,更遑論被他人給與什麼重要的事物,他就是個笨拙的小孩,生怕把珍視的東西給砸個精光。 男孩在營火旁顫抖著身軀,Vash只是將他摟得更緊,下巴枕在烏黑的腦袋瓜上,清亮的嗓音滿是睡意,「……Nicholas ,你不喜歡我幫你取的名字嗎?」 「才、才沒有不喜歡……!」Nicholas 急得大喊,古銅色的臉蛋在火光下被照得通紅,他有些扭捏的將腳趾糾纏在一起,思緒仿若毛線球般揪成一團,「……只是,為什麼?」 Vash垂下琉璃色的眸子,像是安撫懷中人似的,大掌順著Nicholas 的脊椎來回撫摸並輕嘆了一口氣,氣息在寒冷的夜裡化作白霧騰空,將月上巨大的坑洞給模糊了半分。 「我只是,想要相信。」 「……相信什麼?」Nicholas 覺得Vash的腦袋一直朝他貼近,他努力撐著嬌小的身軀,生怕想睡的Vash一不注意跌得滿身砂石。 Vash這時終於察覺不對勁,他摟著Nicholas 的腰際挪動身子,調整成兩人側躺在砂海上較為舒服的姿勢,疲憊迫使Vash哈欠連連,但他仍然試圖將話說得誠懇且真實。 Vash握緊Nicholas 的手,十指交纏,他將唇瓣貼上男孩的耳殼,細聲的話語逐漸轉化為陣陣鼻息,但是男孩堅信他沒有漏聽。 「……我只是想要相信,與你的相遇是種難能可貴的奇蹟,Nicholas • Wolfwood the Stampede 。」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6p3qay3TAkb5WSSCC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