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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問〉

　　*養父子OC，年上

　　

　　垃圾場裡什麼都有，偶爾也會出現屍體。七歲的白狼第一次見到生蛆的爛肉，死亡的味道衝破垃圾場的臭氣直直刺向他的鼻腔，好不容易才吃到的乾麵包在胃裡翻攪，忍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狠狠吐出來。

　　溫荼站在他旁邊，白狼本以為溫荼會笑話他，但男人只是讓他站到一邊去，然後彎腰。

　　尺寸過大的麻布手套包裹他的手，男人抓起屍體的腳，面無表情猶如在拖動一具大型垃圾，與白狼平時費力地把自己感興趣的機器從垃圾山裡搬出來的樣子別無二致。

　　白狼又一陣反胃，灰撲撲的小臉皺成自己那張永遠鋪不平的床。他本來是想找可以製作自走機器人跟蒸氣車的零件，這下通通拋在腦後。他轉身跑開，跑出去一段距離才忍不住回頭，溫荼與死屍的影子被夕陽拖得好長，在一片灰濛濛的橘光下融在一起，兩旁堆起的廢棄物在昏暗光線下也頗有幾分金山的樣貌。

　　早慧的男孩七歲時就弄明白了如何組裝發電機，但他不懂溫荼為什麼看上去與死亡那樣般配，他拖著屍體離去，好像他也是這麼走來的。

　　長滿白色蛆蟲的死屍有很長一段時間是他的惡夢，不大的肉塊在身後鍥而不捨地追逐他，腳下的土地變成濘泥。他用盡力氣拔足向前，但移動的速度卻逐漸慢下來，四周一片漆黑，最後雙腿一軟，再也走不動了。死屍終於撲到他身上，男孩瞪大眼，眼前是溫荼潰爛的臉龐。

　　白狼大半夜驚醒，身下的床單被汗水浸透出夢的痕跡，心臟還在猛烈跳動，怦咚怦咚在耳邊鼓譟。塔克拉地區入夜之後氣溫驟降，風穿過窗戶捲入寒意，激得白狼渾身一顫，他望向窗外，月亮隱身在霾之後，看起來又那麼平靜。

　　再後來，他也見慣了屍體。只是有時想起溫荼在惡夢中的爛臉，會免不了一陣發顫。

　　少年時，他的世界無非就是從垃圾場的東邊跑到西邊，爬上垃圾山再從上面滑下來，更遠也不過是論生離的破爛診所。

　　說來也奇怪，在一般小孩總想往外跑的年紀，白狼卻總待在垃圾場裡，寧願用那張淬了毒似的嘴每天頂撞溫荼，也從未想過要去更遠的地方。好像守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擺弄些發明便已足夠。

　　直到溫荼失蹤。

　　一個孤兒，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

　　前者是白狼的身世，後者是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了解溫荼。

　　可是為什麼該了解呢？溫荼扶養他長大，但他從不把溫荼當作是自己的父親，這麼多年一聲「爸爸」都叫不出口。

　　白狼發現自己想不起溫荼的樣貌，他笑起來是什麼樣的？眼睛是什麼樣的？他有正視過溫荼的臉嗎？記憶的齒輪喀喀迴轉，在少年腦中停下來的畫面泛著焦黃。

　　兩旁垃圾成山，溫荼拖著屍體。那背影在白狼的記憶中巧聲無息地留下一道瘡疤。

　　幼時的疑惑浮上來――溫荼為什麼看上去與死亡那樣般配？

　　聰慧的少年早就開始研究如何提高仿生人零件與生物構造的契合性。而現在，他也只是想弄清這個從幼時就一直無解的問題。

　　於是他來到城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