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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4【天馬司昨晚徹夜未眠】(01)

司將充飽電的手機從充電線上拔下，趁螢幕亮起時滑開鎖定畫面，就這麼對著主畫面上的通訊軟體圖示發起呆來。
畫面右上角小小的電量標示穩定地亮著綠光，從一百開始一點一滴地往下掉，待他回過神來，上頭的數字已然跌破了八十。短少了一小截的電池令他突如其來地心慌，又匆匆將手機接回充電線上。
咖咖咖咖，右手無意識地將自動鉛筆的筆芯按出來一小截，再推回去，如此往復了無數次。
要是再不行動就太晚了。就算知道類不是早睡的性子，但這不正代表他需要一個人安靜作業的環境嗎？他不願在類組裝機械到一半打擾人家，但他無法把握類的作息，或著該說神代類這個人壓根沒有作息可言。
──如果遇上了麻煩，就打過來。
天曉得他聽到這句話時有多高興，以至於連下午的課上了哪些都沒什麼印象，直到放學準備前往鳳凰樂園練習時，才逐漸冷靜下來。
說遇上麻煩可以打過去，但所謂的麻煩是指多大的麻煩？什麼時候打過去方便？總不好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煩人家吧？他又回頭去讀了幾遍劇本的進度，越看越覺得不是非得和類討論才能決定的大事。遇上這點小問題就打電話，饒是類也也會覺得厭煩吧。
他心底深知劇本問題不過是藉口，即便如此，藉口也得找得有點品味才行。
「……不然今天先算了吧。」
先繼續寫下去，等問題累積多一些再一次問可能會比較好──那直接在中午或練習時問不就行了，沒有特地打電話的必要性。
不對，照這個思路想下去，能打電話的機會根本不會來。他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負面的猜測驅離腦海。打通電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妹妹早上在學校和一歌她們相處了一整天，回家後還不是照樣電話講得沒完。
就像聊天一樣，抱持輕鬆的心情打就行了，跟朋友打電話聊聊天沒什麼不對的，嗯嗯嗯。
「就響個三聲……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接了就代表類現在沒有在忙，而是正在滑手機休息。司拿著毫無道理的理由說服自己，眼睛一閉，直直按下通話鍵。
一聲。
兩聲。
三──
「晚安、」
熟悉的溫柔嗓音自話筒彼端響起，但不知為何那聲招呼聽起來頗為倉卒，像是跑了一小段路才接到電話那樣。
「哇！晚、晚安。你現在忙嗎？」
『我只是稍微跑了一下，本來覺得今晚差不多該放棄……抱歉，沒什麼，我剛好在拿東西，離電話比較遠而已。』
「那……東西拿了嗎？」
『已經拿好了。』
「那就好。」
『等我一下哦。』
話筒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司的腦中自然而然浮出那張雜亂的工作桌。在一陣像紙堆垮下來的聲音與金屬物品掉落的聲響後，才傳來類變得清晰許多的嗓音。
『好了。』
「剛剛是怎麼了？」
『找耳機而已。你看，一直拿著電話不太方便對吧？』
「確實……」司自己也是戴著耳機的，畢竟一手拿電話實在不方便寫字。他也不是對類使用耳機有意見，只是──
『怎麼了？是劇本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太近了。
不曉得類的耳麥價位如何，但了解機械的人使用的器材品質想必不會差。方才距離有些遙遠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近到能聽清語尾柔軟的顫音，與每個細微的吐息。
『司君？』
「哇！」
微妙的酥麻感自耳根蔓延，說不清是被類的氣息搔得發癢，還是血氣上湧導致。他花了幾秒猶豫是否該把耳機拿得遠一點，以至於沒聽見類方才說了什麼，只好狼狽地重問了一次。
「欸、啊？什麼？」
『司君會打過來應該因為劇本的問題，不是嗎？』
「喔、對！劇本！抱歉，我先拍個照……」
『別急，慢慢來就行了。』
他剛剛想了什麼問題來著？下次得先把照片拍好，免得像今天一樣狼狽。他匆匆翻著筆記本，將目前的進度拍下來，檢查照片後嫌字跡不夠清晰，又一連拍了好幾張。
在司努力拍出完美照片的同時，耳機傳來金屬碰撞的細碎聲響。
「你在忙嗎？」
『嗯？會很吵嗎？』
「我只是擔心打擾到你……」
『只是配線而已，其實挺枯燥的，所以有司君陪我說話正好呢。』
「……那就好。」
直直灌入耳內的輕笑令他耳殼發熱，看來下次該去買副更便宜的耳機了，「我把照片傳過去了。」
『我看看。』
照片發出去前他仍不禁忐忑了幾秒，下定決心播出電話前的負面猜疑在那瞬間全湧了回來。真的沒問題嗎？昨夜想著只透過文字訊息根本看不出對方的情緒，要事能直接說話就好了，今天卻又想著看不見類的表情，只聽聲音完全分不清類是否感到厭煩。
人類就是一種會越來越貪心的生物。
『原來如此。我先說我的想法可以嗎？』
「好啊。」
──應該是，高興的吧。自耳機傳出的聲音，的確是類感到高興時會有的語調。
從類聽來，他的聲音又是什麼感覺呢？司希望自己的語氣別太心虛，也別雀躍過了頭。
幸好自家的耳麥品質不怎麼樣。若是被類聽見他此刻的心跳有多不受控制，他可能會羞愧得直接從欄杆往客廳跳。
『……像這種感覺。你認為如何？』
「很有意思啊。我先朝這個方向試試看好了，謝啦。」
『不會不會。』
「那先不打擾你做事了。」
『你要去睡了嗎？』
「我打算多寫一點再睡。怎麼了嗎？」
難道還有什麼話想說嗎？司匆忙將差點脫口而出的「晚安」塞回肚子裡。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只是……如果你還不打算睡的話，能不能先別掛斷電話？』
「不要掛電話？」
『因為我現在做的事很無聊嘛。有司君在的話，就不會那麼枯燥了。』
「唔，但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能聊什麼……」
『不聊天也行呀。我們可以各做各的事，只是開著通話而已。就當陪陪我也行，好嗎？』
當然好得不能再好了，司恨不得將通話的時間拉得更長些，如今主動提要求的是類，他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樣是否能專心寫劇本等疑慮只出現了幾秒鐘，隨後便立刻被他拋諸腦後。現在重點是類需要有人陪伴他度過這段無趣枯燥的時光，而司正好有機會能報答他的協助。這是禮尚往來，而不是出於天馬司的私心。
「……我寫劇本的時候很吵喔。」
「那再好不過了。」
耳機內傳來令耳根酥癢的輕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