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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問題一律建議分手〉

這是梅斯與坎羅第八次分手,梅斯把自己的枕頭和棉從坎羅的舖位拿走,找了個空位重新鋪床;半個燃燒者聚落的居民都聽見坎羅氣急敗壞對他吼:「我今晚就去找別人上床!」

大家趕緊捂上孩子們的耳朵。

梅斯鋪床鋪到一半,聽他這樣說隨即吼回去:「你今晚要巡邏!」

「那就明晚,不對,巡邏完立刻!」坎羅氣得渾身發熱,脫下皮外套扔在床上,接捲起袖子。

「那你也要找得到。喔,不如找一個願意每晚唱搖籃曲哄你的?」梅斯嘲諷道:「找一個能接受你睡覺時不時用頭髮刺人的?」

「至少我不會像你,睡到一半把人踢下床,做惡夢還會茫到揍我!」坎羅咬牙:「我怎麼可能找不到人?你還是擔心自己接下來會孤單寂寞到哭出來吧!」

「好啊,我現在就幫你問問!」把枕頭摔到地上,梅斯聲音簡直低了八度:「有沒有人願意陪坎羅睡的啊?」

所有人都很安靜。

坎羅等了又等,直到整基地都不再看熱鬧,各回各家做自己的事,也沒人願意去報名當前首領的新床伴。他氣急,見梅斯已經撿起枕頭重新開始鋪床,怒道:「可惡,隨便來個人跟我睡啊!」

幾個小朋友圍過來,說坎羅老大我們可以陪你睡。

坎羅徬徨,梅斯立刻過來一副母雞護崽的警戒模樣,帶孩子們去吃糖。



當晚坎羅巡邏,獨自坐在屋頂上思考分手這回事。

他與梅斯交往多年,在成為燃燒者前就常常吵架,身邊的朋友都認為兩人是越吵越親密的那種情侶,但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彼此的關係越來越走向扭曲。

第一次分手是坎羅提出的。

當時兩人在某大城市的破舊短租公寓同居,從朋友到戀人的質變似乎只需要一個告白過場。誰先告白他們已經記不清了,又或者根本沒人告白,滾到床上後就對激情時的愛語信以為真。

他們如此不同卻又全然契合,彷彿緊密貼合的鎖與鑰匙,相遇之後注定會打開彼此的門扉。

然而還是分手了。

坎羅記不清告白,卻記得第一次分手。

他在交往後感到害怕,不停想著友誼變成戀愛會讓他失去梅斯,那麼退回原本的狀態或許對彼此都好。

梅斯爽快答應了,隔天趁坎羅外出,帶走自己的行李,斷了一切聯絡方式。

坎羅瘋了似的找了他三個月,才終於在一個小酒館找到駐唱的梅斯。

梅斯訝異於坎羅的憔悴,結束演出後將他帶到自己的住所,他說:「我以為我不在後你會過得更好。」

坎羅罵到該死的怎麼可能會好,並在親吻時狠狠咬破梅斯的嘴唇。

他們第二次分手是梅斯提出的。

梅斯說他再無法忍受與坎羅交往時,內心湧現的獨佔欲與自卑,他必須分手。坎羅同意了,但要求梅斯和他約定,不可以再次不告而別。

他們當了一陣子室友,接著又當砲友,最後莫名復合。

第三次分手是因為一次突如其來的大吵,生活習慣的差異或工作壓力之類的導火線,反正吵到最後的結論是「戀愛實在太累了」,他們重新當回普通砲友,除了會做愛之外都努力普通。

有天梅斯說他要找新的交往對象了,坎羅那晚喝了許多酒,醉中抱緊梅斯哭喊:「我真的很愛你,你不要找別人」。

梅斯告訴他其實自己沒想找別人的。

隔天兩人又恢復了情侶關係。

第四次分手是誰提的坎羅記不清了,他搬到城市的另一頭,剛開始兩人維持普通的朋友關係,但那實在太痛苦,見面痛、不見面也痛;後來聯絡就漸漸少了。

一次坎羅工作上與雇主產生糾紛,被對方找人痛打了一頓,遭路人送醫後昏迷了一週。

醒來時只見梅斯坐在病床邊,眼下浮著濃濃的黑眼圈,見坎羅睜眼,只安靜吻上他包裹繃帶的額頭。

他們一起到了別的城市,梅斯說他得罪了人,不得不走。坎羅沒有問過,但他知道找人圍毆自己的雇主被逮捕,因為販賣毒品的證據被人揪出來交給警方。

換到新的城市,他們過得比以前好一點。

有時坎羅會相信他們能夠這樣永永遠遠過下去,但過往的經驗總讓他不敢往遠想,事實也證明這才是正確選擇。

坎羅覺醒成為燃燒者。

他沒有不告而別——至少坎羅認為留下分手信就不算不告而別。第五次分手長達一年,期間坎羅逃避警備隊的追捕,試圖控制時不時爆發的火焰,也努力尋求生存與自保的手段。

在一些生死存亡的時刻他會想起梅斯,想對方會不會為分手生氣?是不是已經找到新的情人?梅斯也會溫柔親吻那人的嘴唇嗎?

想像這些事,坎羅就覺得力量莫名湧現,這很蠢,但他終歸是活下去了。

再見到梅斯,梅斯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提了第六次分手。

「我要跟你分手,音訊全無的混蛋。」

梅斯一步步走向坎羅,張開雙臂擁抱他。坎羅立刻要推開梅斯,他擔心自己的火傷害到對方。但情緒的波動比想像中更加強烈,在坎羅無法抑制地燃起火焰時,慌亂地吼著讓梅斯放手,但後者只是更用力抱緊他。

梅斯身上燃起青藍色的火光,與坎羅的交融在一起,完全不同,卻又如此契合。

「好了,分手結束,我們繼續交往。」梅斯咧起笑容宣布,大有惡作劇成功的得意。

坎羅抱著他哭。

一陣子後坎羅與梅斯聚集起不少燃燒者,共同對抗冰凍警備隊,也到城市四處縱火,報復這個拋棄他們的世界。

那是第一次據點被毀,大量的燃燒者同伴被抓走,兩人用盡全力戰鬥,也沒能改變什麼。

最後他們和餘下的夥伴逃到其他藏匿處,所有人都傷痕累累,沒有任何物資,安靜坐在黑暗中等待傷口復原。

坎羅與梅斯靠坐在一起,緊握彼此的手,他們同時意識到在不久前的戰鬥差點失去對方,手中握著的溫度是如此不真實。

在重建基地時和平分手,這是第七次。

幾乎沒有人意識到坎羅與梅斯關係的變化,分手後他們還是全世界最親密的人。

雖然同樣想保護燃燒者,但用命去拼的只能是自己;他們理解為何會不顧一切,卻也無法接受對方的不顧一切。

在服從里歐·弗提亞後的某個晚上,坎羅對梅斯告白。那是一個共同守夜的晚上,星空很美。坎羅問梅斯如果有天不再是燃燒者的話,想做什麼?

梅斯笑道哪有這種如果。

坎羅說他想跟梅斯結婚。

「不能不告而別、不會音訊全無、努力不死掉。」坎羅數:「仔細想想,就算老是吵架分手,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梅斯想了想,回答:「好,就算一直都是燃燒者,我們還是可以結婚。」

他們在時間中接納了彼此的缺陷、自卑與控制欲;吵架、打架同時並肩戰鬥。

他們是野獸,也是彼此的項圈。



第八次分手的起因,源於坎羅試圖獨自引開警備隊,差點被逮。

事後兩人進行了非常幼稚的吵架,過程大略是「你又這樣!」、「你上次不也這樣!」、「你上上次答應我不會再這樣!」、「你上上上次還向天發誓絕對不會這樣!」……

他們分手了。

坎羅坐在屋頂上,這種悲傷的情緒下他似乎該點煙來抽,但因為物資匱乏,他已經很久沒抽了,於是坎羅在指尖點起一小撮火,幻想自己正藉煙消愁。

「你是賣火柴的小男孩嗎?」

梅斯的聲音響起,坎羅一愣,轉頭就見早上跟自己分手的傢伙抱著枕頭坐到他身旁,仰頭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

坎羅想了想,反問:「哎呀這位祖母,你要帶我到天國去嗎?」

梅斯一腳把他從屋頂踢下去。

一會兒後坎羅氣急敗壞地爬回屋頂上,要不是晚上禁止喧嘩,他一定要跟梅斯打架。

「上來幹嘛,又沒輪到你守夜!」

梅斯幽幽看他:「我找不到人陪我睡。」

「當然啊,誰睡你,我揍他。」坎羅理所當然地回答,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結巴道:「哈、哈哈,梅斯你也沒什麼魅力嘛……」

「啊啊,年老色衰。」梅斯撐著下巴說胡話,坎羅很認真端詳他的側臉,覺得梅斯還是很色,哪裡色衰。

「對不起。」

「什麼?」

梅斯說:「我不該跟你吵架。Boss告訴我,那時你的選擇乍看莽撞,其實是當時最好脫身的辦法。我心裡知道,還是忍不住生氣。」

坎羅眨眨眼,覺得明天會下Boss髮色的雨。

梅斯看他,瞇起眼:「坎羅,該換你道歉了。」

「啊?對不起,我不該不顧自己的安危,每次都衝動做事,還亂說要找別人睡——」坎羅其實已經在心中把道歉的話重複幾百遍,只等氣完之後找梅斯說,現在一被提起道歉這事,就下意識開口。

梅斯舒了一口氣,把臉埋進枕頭裡,用模糊的聲音說:「那我們復合……」

坎羅說好啊好啊。

坎羅說:「等會守夜完,你就有我陪睡了!」

「等你守夜完,就換我值日班了。」梅斯依舊趴在枕頭上,聲音有氣無力。

坎羅:「怎麼這樣?」

梅斯:「你就自己孤單寂寞到哭出來吧。」

坎羅覺得梅斯嘴巴太壞,但回想後發現這句竟然是早上罵過對方的話。他檢討了一下,得出自己好像跟梅斯差不多壞的結論。

坎羅:「你太壞了,我要跟你分手五分鐘。」

梅斯說好啊。

「梅斯。」

「嗯?」

「五分鐘到了嗎?」

「還沒。」



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走向扭曲。

扭曲糾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彼此。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