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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現在就來證明,Ares是可以被影響的事實。」

  一早醒來,攤在アキラ家床上還沒完全清醒,甚至沒從自己怎麼在這裡的困惑中脫離的セラフ半睜著眼,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還躺著大病尚未初癒,就要被アキラ用筆記型電腦直播不修邊幅的大臉給另外兩人欣賞。
  早安啊,他們這樣說完又接著報時,現在是下午兩點了。

  難怪睡到身體都變得笨重,セラフ打算從床上坐起結果又被搭檔壓回床鋪,懷裡還被塞上柔軟的枕頭,根本把人當幼稚園小朋友看待。
  可還在低燒的幼稚病患似乎很吃這套,也沒掙扎抗議,只是用著看似不滿實則撒嬌的表情盯著アキラ。
  「你還要再休息一下,等等我們會說很久的話,你躺著聽會比較輕鬆。」對這種表情很沒轍的年長者挪動螢幕角度,好讓四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彼此。

  清清喉嚨,團隊裡的智力擔當簡單向不在場的奏斗解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接著是只有雲雀才知道的教學內容,最後才說出昨天夜裡判定的推論。

  「我完全沒有發現,只顧著Ares產生誤會的問題,結果忽略掉更重要的線索。」アキラ抱怨著捏向セラフ的左臉頰:「關於一週的時間,你還沒給出解釋啊。」
  「Ares能被影響和一週有關係嗎?」螢幕上的奏斗舉手提問。
  「當然有關了,你認為記憶是清楚還是模糊的東西?」雖然不像小孩子一樣還有肥肉可以捏,但手感還真不錯。分心在搭檔臉頰的教師依然沒有忘記職責:「答案是兩者皆是,Ares的本質和記憶沒有差別,他會有明確的存在,但也有模糊可以修改的地方。」

  「回答我,セラ夫。」他放開捏臉的手,嚴肅地提問:「還是Ares的時候,你會因為期許而違抗命令嗎?」

  セラフ愣住了,並不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也不是臉頰被捏紅的關係,而是這個問題過於直指核心,如果他先前都在霧中迷途,凪ちゃん的提問就是把旅人引導至路上的燈火。
  「當時,我確實因為傷口的關係獲得七天的假期。」他把下半部的臉藏在枕頭後面,聲音聽著又悶又微弱:「因為是久違的休假,當時我很開心,但不到三天休假就結束了。」
  「我不會拒絕命令,那時的我就算覺得很討厭、不想要做,只要接到命令,身上的傷再痛也會去做。」

  長期下來,就只是讓他學會一次次的忍耐,成為對痛覺遲鈍的人。

  アキラ安慰地拍拍搭檔的肩,「所以你改變了。」
  「……嗯!」セラフ點頭,對溫情的氣氛有點難以招架。

  「所以Ares只有三天的休假,不是七天囉?」奏斗努力回想昨天的鬧劇,突然發現奇怪的地方:「當時Ares說『能夠撐一週』又是怎麼回事?」
  「對耶,為什麼用『撐』?」雲雀拿著咖啡擠進鏡頭裡,頓時三對眼睛都注視著胸有成足的教師。

  「你們啊——怎麼連セラ夫都看我,」他搖搖頭,覺得自己只差一塊白板就能開講座了:「我不是發起人,也不是受到影響的,這些都只是推測而已,明白嗎?」

  「當時セラ夫到小巷的時候,恐怕有什麼東西引起你的回憶,讓你想起『正在執行任務的自己』,而那個現象從中挑選與其最接近的記憶錨點,也就是你腹部的傷口。因為你對過去的事情印象深刻,而且也沒有相差太多年,所以你的大腦和肌肉還能回想起當時的疼痛,Ares能夠真實的存在就是依靠這些記憶。」

  他指向セラフ完好的腹部,那裏有一道沒有仔細看都會錯過的傷疤。
  「也就是說,當Ares越是真實,唯一支撐者的你自然會耗費過多的心力去維持那個記憶,這麼努力回想後,引起的就是同調反應。有事情發生在Ares身上時,你的身體也會表現出相同的狀態,幫助你的回憶足夠真實。」

  就像你想起以前開懷大笑的事情,臉上也會有笑容一樣,教師及時補充舉例讓學員們理解他說的內容。
  「小巷裡的屍體也是相同道理,雖然你朦朧間有察覺到異樣,但引起你頭痛的恐怕是雲雀和你看到不同東西時,你的大腦為了要建構出能夠合理解釋屍體變貞子的場景而過度運轉,偏偏奏斗還待在Ares身邊,兩者相加導致你劇烈的疼痛並短暫失去對外界的反應。」
  這是身體最基本的保護機制,而セラフ會在開會途中逃跑也是潛意識中的自救行為,可惜他還是敗在小巷裡的屍體手上。

  「也因為這樣,巷子裡的屍體在情報不足的時候就成了開放題——小巷的深處會有什麼東西。所以大家看到的都不同,也很容易因為想法不同而改變。」

  アキラ說完看了眼懶洋洋的セラフ,接下來的話題就要繞回搭檔身上,雖然一直以來他們都相處得很好,但如果要解決身體被影響的問題,他就要碰觸對方不肯被深入探詢的話題。

  明明才剛成年,卻搞得像是幾百歲的人生歷練一樣複雜。
  他嘆口氣,把擔心的目光藏在鏡片後頭繼續前進:「セラ夫,接下來的話題我需要你。」
  「え——」
  「不行,你拒絕只會讓情況更加惡化。」媽媽操心地碎念:「說過了吧,你現在的狀態是為了要彌補Ares在回憶裡模糊的部分,你平時迴避我們都能尊重,但你現在是想要我們看著你一直不舒服嗎?」

  「別開玩笑了!」他大聲斥責:「我們是什麼關係,就算奏斗今天要拿火去燒情侶我也會跟著拿起火把好嗎。」話題突然歪到螢幕內的隊長身上。
  「雖然我沒有要拿火把燒人,但アキラ說得很對,如果雲雀要去偷窮人的錢包我也會奉陪的。」奏斗擺擺手,直接把球拋給雲雀。
  「咦?那我要去偷奏斗的錢包跟燒奏斗嗎?」一記殺球,雲雀直接把球往奏斗臉上砸。
  「等等、等等,我可不是窮人也沒有女朋友哦?」

  不,現在不是這個話題吧。セラフ忍不住被這段吵鬧發展逗樂,笑聲根本停不下來。
  深陷財力證明與女友疑雲的奏斗奮力從兩人的言語攻勢中生存,槍林彈雨間死命地伸出手抓住還在看戲的病患:「セラ、現在不是在討論セラ的事情嗎!」

  「哦,說得也是,セラ夫當時不想要談還直接跳窗逃走,你也有一份啊奏斗。」算起帳來從不饒人,アキラ精準地開槍射擊奏斗討饒的手:「還想說謊騙人,セラ夫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不擅長說謊,結果跟你問意見之後就學壞了!」
  「老師,那個時候奏斗還傳訊息跟我說,因為你會很生氣,所以關於セラお的事情私下跟他說就好了。」雲雀舉手告狀,亮出手機證明自己把定位還有一些事情只傳給奏斗的原因。

  「風楽奏斗——!」還以為你們只是感情好,結果又是帶頭排擠人是欠打嗎!

  「可是啊!我也是在為你們著想!沒有要故意瞞著你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奏斗現在已經被アキラ殺死千萬回:「因為是發生在自己重要搭檔身上的大事,直接收到情報會很難保持冷靜,所以這是必要的措施,而且隔了點距離也沒有阻礙你解決問題的能力啊?」

  「哼。」用鼻子吐氣的アキラ勉強接受這個藉口,才把槍放下不再發洩昨晚的不滿情緒。

  但下一個人就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了。アキラ坐在セラフ身旁,眼神極度刺人。
  「要輪到我了,對吧?」セラフ忍住情緒不要和奏斗一樣在搭檔的眼神下丟人現眼,並不是想要逃避,只是要承認過去尚未成熟的自己做了哪些事情,對他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心理壓力。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吧。アキラ挑起一邊的眉,替躺著的病人倒了杯溫水。而從床上坐起端起水杯的セラフ默默想著,不知從何時開始所有人都記得他的習慣,明明只是隨口一提的『沒辦法吃太燙的東西』,之後拿到手裡的總是宜人的溫度。

  和在鞦韆上時不同。趁著夜色他向雲雀稍稍提了自己的想法,當時的傾訴與迷茫並非虛假,困在過去記憶裡的他就跟尚未找到希望的Ares沒有區別,若不是當時的鼓勵,セラフ也會陷在其中無法逃離。

  畢竟不要獨自煩惱,有任何困難就讓Voltaction來解決。

  「所以你的想法就是,藉由其他人去加強對Ares的印象,由我來說明才能把違和感降低,避免出現像昨天晚上短暫失去意識的情況。」畢竟不可能一直把Ares關在房間裡,現在他還沒有出現只是因為自己曾說過「一週都在睡覺」這樣的話,如果沒有人特意去打擾,Ares也能合理地不從房間裡出來。

  但該說到哪裡才能達成這樣的效果,セラフ一口乾掉溫水後回看搭檔,試圖從他身上獲得答案。
  「沒錯,我也不覺得你願意說多少,但至少透露到能夠從陌生人變成同班同學這種等級的理解就好。」畢竟只靠肚子上的傷的記憶Ares都能撐一週,用其他記憶也有其他效果,那為什麼不選擇更輕鬆的記憶來回想。アキラ接過水杯放到一旁的櫃子上,送出最後通牒:「反正我們也認識這麼多年,用我的回憶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不會打算讓你我兩人都躺在床上連續病一週吧。」

  畢竟我很弱呢。アキラ狠狠地把昨晚收到的歧視揍回他臉上,堪稱記仇第一名。被痛毆的セラフ也只能抱著枕頭,假哭尋求不存在的安慰。

  「要怎麼說這件事情……我之前說過吧,我來自暗殺職業的家族。」
  就像在開玩笑般,他總會在同伴發現自己不尋常的地方時,以暗殺者的過去作為理由,輕描淡寫地蒙混過去:「所以從小到大,學習的都是殺人的技巧,怎麼去模仿正常的人好潛入目標周圍殺人。」


  一旦正式描述就要承認不希望他人知曉的內容,面對尚未完全放下的過去セラフ越說聲音越小:「最開始不能明白為什麼不能奪走別人的生命,一直到理解生命的重量之後,我就一直期待……期待有哪一天,能夠不用繼續這樣活著。」

  只要活著就會奪走什麼,踩在他人活著的生命之上的殺手,真的有那個資格能夠繼續往上爬嗎?
  他原本就是這個行業的人,生來也是做這個行業的事,沒有欺瞞或強迫,他也在該理解的年齡就明白自己並不是廣義上的好人,也沒有可憐到能夠怪罪社會的立場。
  如果把錯怪到別人身上,怪在讓他出生的父母,怪在讓他們職業有存在必要的社會,怪在想要奪去他人生命的委託上,這樣停止思考的人生肯定也有人走著,只是他不想要推卸責任,而是把那些痛苦視作奮鬥的動力並站在這裡。
  
  他想要成為一個強大的人活下去,不想要只留下可悲的痕跡就結束一生。

  「那個時候,我其實對那個小巷沒有什麼印象。」如果要借用夥伴的比喻,就是一年前的晚餐這種等級的記憶。セラフ不再迴避解釋,經過一場睡眠後他也恢復精神能夠有條理地描述:「直到要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曾經來這裡做過任務,當時又傳來類似打鬥的聲音,我就回想起自己殺人的畫面。」

  「然後,我……Ares就站在那裏,因為上次在夢裡碰面的時候邀請失敗,我想著這次說不定會成功又問了一次,結果他答應了。」
  現在想想會成功也是很正常的,畢竟不是真的過去而是記憶,如同左手與右手交握般簡單滑稽。

  「對我來說,你們是很重要的朋友。」セラフ吐出氣,在大家的目光下說這種話實在讓人害臊,一邊想把臉埋進枕頭一邊努力說道:「在你們身邊我就可以當我自己,也不會強迫我去殺人,待在一起就很……」

  不行了,他整張臉都熱得比發燒還紅。
  「啊——總之!總之就是我想要讓過去的我也可以獲得幸福的感覺啦!」

  把枕頭壓上筆記型電腦的攝影鏡頭,但也遮不住電腦裡傳出另外兩個夥伴起鬨的笑聲,セラフ頂著一頭睡亂的頭髮瞪向笑得十分滿意的アキラ。

  「沒想到セラ把我們看的這麼重要。」奏斗的語氣充滿欣慰:「哥哥我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你這樣會被討厭的喔,奏斗。」已經聽過一次剖白的雲雀冷靜說完,也很自豪地挺胸:「不過我就不一樣了,因為我是セラお的哥哥呢。」
  「是啊奏斗,這個時候安靜聽著就好,這樣他又會說不下去的。」アキラ說完自己也笑出來:「難得弟弟在和我們交心啊。」

  「吵死了!」Voltaction裡最年幼的成員只能抱頭哀號,被年長的成員們霸凌:「我還不如繼續發燒還比較好!」
  「不行,快把你的過去分享給我們。」アキラ祭出殺手鐧:「不然你想聽我代替你說嗎?像是你以前碰到陌生人只會殺光,結果在咖啡廳誰都不敢動手只好往自己肚子裡面捅的糟糕想法?還是過去冷漠到就算受重傷也不肯讓任何人接近,結果碰到我們就隨便捏臉頰也不會反抗?」

  「哇啊——!」セラフ大聲慘叫,アキラ無情的呵呵兩聲,才停止無情揭露黑歷史的行徑。

  為了減輕大腦在維持Ares時的負荷,改由另外三個夥伴共同承擔這個想法很有用,但對セラフ的殺傷力極強,經歷好幾次慘叫與訕笑之後直接倒在床上,用棉被跟枕頭把自己埋起來,アキラ關掉視訊通話正要招呼人去吃飯的時候,才發現當事人又睡著了。

  「真是的,這可是我的床啊。」アキラ貼心地關上燈帶上門,讓裏頭的病人好好休息。

  窗外的雨尚未有停止的趨勢,他打開手機觀看本週的天氣預報,上頭顯示漫長的五月雨即將在幾天後結束。
  
  「在這之前,再多努力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