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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夜都想著，是要讓她離去，還是緊握著她的手不放。若她愛戀著對方，那個人也能帶給她幸福，或許他就能放棄。回想著□□哭泣的臉龐，與告別時的模樣，他還是不想放手。

──或許，他夜不能眠的這些日子，只是想說服自己，加諸的身分與榮華，在她面前，也抵不過她的一滴眼淚。

他萌芽的戀心並未就此枯萎，反而將根扎得更深，等到他意識過來，早已深深地纏繞他的心臟。每次觸動，便帶動了他的全身。她的笑、她的淚，喚醒了他未曾有過的心跳。

「現在去車站的話，應該還來得及吧？」此時，○○淡淡地拋下一句。「不管是要送行還是什麼的。」

「……老闆，我把錢放在這。」■■起身，不等○○替他取來外套與帽子，快步地走出店外，任憑冰冷的雪花沾濕他的肩膀，濺起的雪水溽濕絝的下襬，他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狽，只想快一步到□□身旁。

「看路啊！臭小子！」迎面撞上一名醉醺醺的大叔，他只是道了歉便匆匆離去，冷冽的空氣灌入肺部，像是要由內至外，撕裂內臟般發疼，在雪地裡的奔跑，木屐並不適合，但他只能跑，為了追上時間。

他暗罵自己，早該想通這些，不是調查□□的老家，更不是自己想辦法，將那可憐的婚約者打發，他應該要對□□說出口才是。他一生從未有發自內心想要獨佔些什麼的欲求，□□是那唯一。

「■■！」對街，一輛汽車停了下來，用力地按響了喇叭，路上的行人們紛紛地對車上的人投去目光，那頭醒目的金髮讓■■平日冷淡的臉，眉頭微微一動。「快點，上車！快九點啦！」●●手裡握著懷錶，大力地朝他招手。

「●●，你怎麼……」■■穿越街道，被●●一把拉上車。

「嘿嘿，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跟我說你需要幫忙啊，我剛好在附近。」●●握緊方向盤，油門一踩，車子高速地往前奔馳而去。「坐穩啦！我帶你去該去的地方！」

■■臉色不改地點頭，只有他抓住座位邊緣到有些出汗的手，可以顯示他有多麼緊張。

車輛闖進夜色，又隨即消失無蹤。

九點的鐘聲未響，火車已緩緩進站。提著皮箱在月台上等候的□□，拿起手中的車票確認座位。她只跟幾個親近的朋友說了自己離開的時間，連■■也沒說。她害怕自己再看見■■的臉，會讓自己花了數月平靜的心又掀起波瀾。

她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就藏在皮箱的衣物裡，連同那一條手帕。她沒有想過寄出去，也不願誰看見自己的情意，密密麻麻的文字，總在夜裡被她的淚珠暈開，開在紙上，成了不再凋謝的花。

每個文字都是種子，往她的心上扎根，盤根錯節地覆蓋。花以她的愛滋養，以她的淚灌溉，在漫漫冬夜裡，一遍遍地開花。

就連告別也顯得蒼白，□□依然選擇緘默，最終她依然不知道■■的心，不，該說兩人都深知彼此的心，但誰也沒有開口。

──這樣或許最好，□□心想，回到故鄉後，就把信跟手帕都收起來吧，還有那些在大學取得的書，再也不需要讀了。

她用力握著車票，一手提著皮箱，走向火車大敞的車門，進入車廂內部。她按照車票上的座位入坐，靠窗的位置，還能夠靜靜地，將這座城市深深刻進腦海，這座承載著她初次的愛戀與憧憬，既充滿眷戀，也想忘卻的城市。

但唯獨■■，她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吧。

□□將臉靠在車窗上，與此同時，九點的鐘聲也毫無慈悲地響起。隨著乘客陸續入座，月台上的站員吹響哨子，她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跑進月台。

她不禁雙手摀住了嘴，平常那個人，從不會有如此失態的模樣，被雪水浸染的衣物，濕透的髮絲披垂在頰側。「■■……」她雙手緊貼著窗戶，無法抑制地濕了眼眶。

站員再度吹響哨子，揮動手臂，要求■■不得再靠近月台邊緣一步。他失魂落魄地四處張望，只能探看每節車廂，試圖尋找眷戀的身影。

當■■靠近□□所在的車廂時，她立刻別過臉，不敢與他對視，她無聲地哭泣，平息的內心，像被人惡狠狠地拔起糾纏的根，痛得她的心揪成一團。

「□□！」耳裡傳來■■夾帶著悲傷的呼喊，她緊緊地摀住耳朵，不想再聽下去。她朝著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祈禱，只要等到火車出發，一切都──

她緊閉雙眸，■■的呼喚依舊震撼著□□的耳膜，連同火車起動的鳴笛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音。

■■佇立原地，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即使●●載著他到車站，他用盡力氣，一路跑進月台，他始終還是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車輪開始轉動，一輛輛的車廂駛離月台，彷彿載著他最後的愛與希望，徹底地遠離這座城市。

他垂下頭，這時才發現木屐的鞋帶近乎斷裂，足袋早已裂開，腳趾也被磨出了血。他渾然不覺，只有無邊的心痛，佔據所有。

「□□，我對妳……」目送著火車遠離，他開口，喃喃地道。

「■■！」

■■聽見熟悉的呼喚，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不可置信地轉過身，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