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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服試穿】

「我弄好了,」說著這句話的安迪旋過身來,面向自己的好友,急切的語調多少洩漏了此番尋求肯定的心情:「怎麼樣?還好嗎?會不會很怪啊?」

學生寢室的燈管快壞了,雖然足以照亮整個空間,卻會時不時地閃爍。儘管已經通報舍監,卻得到修理師傅要明天早上才能過來的答覆,好在另一支燈管還堪用,而壞的那支閃動頻率尚且足以忍受,整個房間不至於陷入黑暗之中。

坐在椅子上的馬修沉吟一陣,偶爾閃動的光線落在那張俊臉上,替對方的表情增添幾分陰情不定。少年睫毛濃長,半瞇起眼的時候,藍綠色眼眸便會呈現某種莫辨的色彩,宛若螢石,蘊含靈性且難以捉摸。

光線使得健美的蜜色肌膚微微發亮,高挺的鼻樑外緣像是鍍了層蠟,反倒襯得臥蠶下的小痣黝黑性感,本就是一張充滿魅力的面龐,雖說沒了笑容而看起來攻擊性十足,卻也有種別樣風情。

很多時候,安迪忍不住會在心底幻想著,假使自己有好友的一半帥氣,總不會落得再三被拒絕的下場,說不定還能追到心儀的女孩。然而現在卻不是感慨雙方差距的理想時機,此刻馬修正打量著自己,一對薄唇小幅度地蠕動,好像想要說點什麼,卻又還在斟酌用詞,一隻指頭覆在唇瓣上,輕輕地敲打著。

這會兒安迪的急切變得更甚了,他稍稍側過身體,試著將這套服裝以其它角度展示給對方。白色軍裝是透過郵購買的,經由同學的巧手加以改造,變成更符合班上文化祭的需求,雖然只是戲服,也是此前從未穿過的風格,因此安迪本來很是期待,總覺得自己平凡的五官可以靠服裝加點分數。

但是隨著馬修沉默的時間愈長,那份期待緩緩轉變成不安,安迪重新轉正身體,並且將兩隻手藏到了背後,忐忑地搓弄起來。他抿了抿嘴,眉頭也下意識地微微蹙起,語氣早就沒了先前的高昂:「呃,果然很奇怪嗎?是不是不適合我啊……」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那個帽子應該是貝雷帽吧?」終於,臨時評鑑人員開口了。馬修的手指抽離嘴唇,將手肘壓到另一隻手上,並且轉向他的方向,朝安迪的頭頂示意性地劃了個圈,「為什麼被你戴得像毛帽一樣?」

「咦?」被這麼一說,安迪隨即抬手將帽子一把扯下,幾縷髮絲在靜電的影響下胡亂翹起,將蓬鬆的瀏海變得愈發零亂:「帽子不是只要套在頭上就行了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番發言太過令人髮指,馬修的手指在空中停了兩秒,接著便噗地笑出了聲。好友半偏過頭,以手背擋住嘴巴,青春期有長寬趨勢的肩膀上下抖動著,便是這樣,也藏不住那一陣陣低沉的悶笑。

「唔哇,春源君好過份喔。」換作是別人,被這麼一番嘲笑,安迪肯定會因此羞紅臉蛋;然而眼前這人是他的死黨,他非但沒覺得受辱,反而還被化解了先前的那點尷尬。他噘起嘴,故作不滿地嘟嚷:「這麼好笑的話,你倒是說出來讓我知道嘛。」

「噗……抱歉抱歉,」馬修擺了擺手,總算是停止了竊笑,然其嘴角卻還勾著方才的笑意,替那張俊帥的臉蛋換上平添少許柔和的味道。少年自椅子上起身,一對精實的長腿撐起了體格良好的軀幹,隱約可見制服底下開始發育的肌肉,「我幫你吧。」

就連『解釋起來太複雜了』這種話也不會刻意說出口,他的好友素來是以實際行動來解決問題。安迪理解地點點頭,放鬆肩膀,任由馬修縮短彼此之間的空隙。

身高的差距讓對方能輕鬆地碰到他的頭頂,安迪順從地低下頭,感覺到馬修的大手輕輕撥弄起自己的頭髮,修長的手指順著頭髮走向梳理,將有些零亂的瀏海一一歸位。好友的鼻息輕輕撲打在髮旋上,惹得頭皮有種麻乎乎的感覺,他反射性底拱起肩膀,卻對難以忽視那種像是癢在心頭上的錯覺。

「頭髮那麼乾,下次記得好好護髮,不要再偷懶了。」屬於對方的嗓音低沉且帶點沙啞,透過碰觸在頭皮的手指,傳來說話時的細微震動。或許是因為足夠靠近的關係,馬修放輕了音量,聲音溫柔的像是在呢喃,「不是想交女朋友嗎?女孩子很注重小地方,看似不重要的細節,往往都是被扣分的原因。」

他垂下眼,看著馬修此刻正規律起伏的胸膛,便是穿著衣服,也能看稍有隆起的線條,是一種介於少年與成人間的優雅體格。安迪本想點點頭,卻又意識到那些撫過自己頭皮的指頭,最終他只是簡單地應了聲:「嗯,好。」

馬修笑了一笑,聲音很輕,然後便傾過身子,從他的手上抽走被隨意對待的帽子。接著安迪只覺得一片陰影覆了下來,對方寬大的掌心扶著帽緣,將貝雷帽放在他的頭頂。他的好友嘴邊還帶有淺淺的弧度,勾起指頭,反覆調整帽子的角度,並稍稍撥弄他被壓著的頭髮。

這不過是短短幾秒鐘的事,甚至還來不及讓秒針走過六分之一的圓,但安迪卻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很久,以致於他的鼻腔內充滿了對方身上的氣味,除了剛洗過澡的肥皂香,還混合著一種雄性的野性氣息,好聞又不刺鼻。

「好了。」不一會兒,伴隨著好友的一句話,那道覆在他身上的陰影也跟著消失了。

安迪抬起頭來,看見馬修早已向後退了一小步,將兩人的距離重新分開。一雙藍綠色眼眸牢牢地端詳著他,明亮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銳利,似乎是在仔細驗收自己經手後的成果。

一秒過去了,兩秒過去了,第三秒也過去了。他還沒等到對方的評價,卻又難以忽略好友的視線,隨著時間的拉長,這種目光開始變得教人不自在了。

頭頂上的燈管又閃了一下,驟然收縮的光線令馬修的五官變得有些冷冽,就連那對瑩石般的眸子,也變得是在捕捉獵物的動態般,太過專注了,反倒令人有些生畏。

「呃,怎麼樣?」安迪眨眨眼,與好友的視線相對,「你都不說話……難道看上去還是很怪嗎?」

「不,」未想,在這個當下,馬修卻率先別開了目光,並轉過頭去,好像一旁的書桌上有東西忽然吸引住了對方的焦點,「其實還蠻可愛的,小春。」

「哎?都扮成軍人了,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他有點失望地怪叫一聲,低下頭來,試圖尋找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難道是腰帶太鬆了嗎?所以看起來像個娃娃兵之類的?

只見好友聳了個肩,沒有對此評論別的。當安迪再次看向對方時,馬修已經背對著自己,並且把頭抬得高高的,瞧著頂上邊緣發黑的燈管,以一種過於刻意的方式轉移了話題:「這個燈管一直閃,還挺煩的,還是先拆下來吧。」

被這麼一說,安迪遂也跟著往上看,白花花的光線有點兒刺眼,並使得週遭的天花板都變得有點模糊。

「好,」他收回目光,沒有去細想好友不太尋常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答道:「我搬椅子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