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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有恩報恩
他們在暑假的最後一天約定好以後週日要「等價交換」：週日仙道彰陪流川楓打多久的球，流川就要陪他多久。

開學後第一個週日，他們兩人都在八點之前就到球場，但流川比仙道早，甚至連暖身運動都做完，一個人先開始練球了。仙道站在場邊看著，本以為他單純要練投，沒想到他壓低身子運球，而後背向籃框、隨即向左轉回過身——流川打算練後仰跳投，但是、不好——！

仙道迅速衝至流川的落地位置後方，果然，流川單腳著地後立刻失去平衡，在摔倒之前就被仙道接個正著，但仙道小看了流川落地時的衝擊力道，雖然接住了流川，他自己卻沒能站穩，最後是向後踉蹌了兩步，抱著流川一起順勢向後跌坐在地上。

流川在起跳出手後隨即發現自己在空中失去平衡感，本以為會摔在地上的，沒想到卻被接住，落入一個結結實實的懷抱，跟著向後兩步坐到地上，流川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

「流川，還好吧？有沒有受傷？」是仙道的聲音，非常貼近地在流川耳邊響起，令流川忍不住縮起肩膀——好近！流川意識到自己還在仙道懷裡，迅速地翻了個身從仙道懷中離開，就像不想被抱住而逃脫的貓兒一般。

閃到一邊後，流川這才注意到自己被仙道保護得好好的，完全沒受傷；反而是仙道受傷了，仙道為了接住自己而向後跌坐在地，又為避免撞到頭部，用雙肘抵在地上撐住了兩人，因此雙肘都擦傷了。但仙道居然先問他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你受傷了。」流川歉疚地看著仙道手肘上的擦傷，趕緊問：「有撞到骨頭嗎？」

仙道稍微看了一下手肘的傷，還好是在平坦的球場上，只是一點點破皮擦傷而已。活動了一下手肘，骨頭應該沒有問題，擦傷的部位活動時會有輕微的皮肉痛，不過沒什麼大礙。「沒事，這點小傷兩三天就好了，甚至沒流血呢！也不怎麼痛。」仙道笑著回答。

「⋯⋯謝謝。」流川向仙道點頭致謝，起身之後發現仙道仍坐在地上，朝流川伸出手，示意流川拉他一把。流川短暫地猶豫一下才握住仙道的手拉他起身。手臂用力的時候稍微扯動到傷口，仙道下意識地”嘶”了一聲。

流川皺著眉頭說：「在這裡等我。」接著就逕自跑去牽自行車騎著離開，仙道問他去哪裡，流川還沒回答，車就已騎遠了。仙道只好坐在場邊等他。

等待的時候仙道想著剛才心中出現的違和感。流川和他跌坐在地之後的反應有些微妙，一般來說，跌倒之後會在原地站起來就好，但剛才流川卻是先從他懷中掙脫出去，才在旁邊站起來。自己又沒有抱著他不放，為何要掙扎閃躲？

而當仙道伸手要流川拉他一把的時候，流川也遲疑了一下才握住他的手。在球場上拉跌倒的隊友或對手一把，也是通常會有的行為，流川為何有瞬間遲疑？難道流川很討厭他嗎？仙道悶悶地想。

流川不到十分鐘就騎著自行車回來了，拿著一袋東西立刻跑到仙道身邊，很明顯是剛剛才買的——消毒用的藥水、棉花棒、創傷藥膏和創口貼布。流川將仙道一隻手臂抬起。

「這點小傷⋯⋯」
「別動。」流川道。仙道本想對他說這種小傷隨便一點沒關係，但看流川的神情嚴肅，也就閉嘴任憑處置。

流川先用棉花棒沾了藥水後消毒傷口，又換了一根棉花棒沾了藥膏塗抹，這些動作都非常輕柔，生怕弄痛仙道似的。接著用創口貼布覆蓋住傷口，紗布的部分精確地對準傷處，並且一直在注意不碰疼仙道，至於黏貼處則是相反地用手指反覆壓平，確認有妥貼固定住。

另一隻手也是被這麼謹慎處理，像在對待什麼國寶級陶瓷物品一般。仙道近距離看著流川認真專注的神情，心裡不免甜滋滋的，跌這一下、受這點小傷太值得了。

可這又讓仙道更困惑了，流川這麼仔細處理他的小傷，這不太像是討厭他的樣子啊？流川對他若即若離到底是什麼意思？

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經被流川毫不客氣地狠狠揍了三拳、但現在又被他過份小心地照料著，流川對自己的態度怎能有那麼大的變化啊！仙道忍不住笑出來。

「你笑什麼？」正在替另一隻手肘擦藥的流川抬起頭來瞪他一眼。剛才流川一直專注在仙道的傷口上，現在一抬頭和仙道對上眼，才發現兩人的距離非常近，而仙道一直微笑著注視他。流川快速地眨眨眼又低頭看著傷口，過近地和仙道對視，流川非常不習慣。

「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到自己曾被你揍過、現在又被你照顧，兩個情境對比太大了覺得很有趣。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果然很有流川楓的風格！我喜歡。」仙道說。

流川專注地將包紮的最後一個步驟完成，確認兩邊的傷口都黏好之後才回應他：「知道的話，記得不要惹我，否則我有仇必報。」流川邊回話邊將包紮製造的垃圾整理起來，拿去球場另一邊的垃圾桶。看來流川是自動忽略仙道說的最後三個字了。

仙道對著流川大聲說：「我記住了，以後不能惹流川楓生氣，而且要對流川楓很好。」

「後面那句我沒說！」

「對你好，你才會有恩報恩，像這樣對我好啊！」仙道指著手肘上的創傷貼布，表達這是流川對他好的證明，而後對流川說：「謝謝你的治療，我覺得在流川的照顧下，說不定明天就痊癒了。」

「白癡。」流川懶得再回應仙道的貧嘴。但他很好奇一件事：「你怎麼知道我會跌倒？」在流川落地之前，仙道就已經在那兒等著接住他，為什麼？

「啊！正要跟你說呢！」仙道運著籃球走回球場，一邊說：「你背對籃框壓低身子運球後，向左回身轉得太多，後撤步又太小，當然會失去平衡。光是看你起跳就知道你會摔下來了。」接著仙道開始用慢動動作逐步分解細節示範給流川看，「⋯⋯重心要放低⋯⋯左腳為軸心轉身⋯⋯的同時右腳後撤一大步⋯⋯蹲更低⋯⋯」

流川一邊學著，仙道一邊糾正他的姿勢。雖然實際運用時只是一兩秒內就完成的出手招式，卻是一串瑣碎的小動作連貫而成的投籃技巧，這一兩秒光是反覆看著錄影帶，也有很多難以察覺的細節，仙道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經驗教給流川。

之後兩人又反覆練習著後仰跳投投籃前的那些基礎動作，直到這一連串動作能做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仙道才接著說明並示範了起跳後仰時要如何投籃又能保持平衡。流川聽著仙道的講解時，總覺得有股熱流在胸腔湧動，是興奮、雀躍以及⋯⋯感動。雖然是有點陌生的感受，但應該是感動，因為不曾有人像這樣真正教過他籃球。

流川楓從國小開始打籃球，契機只是在電視上看到NBA球賽，從此就對籃球深深著迷。沒有人教他打球，他的籃球基礎，一直以來都是靠著自己摸索學習加上長時間練習累積下來的。他靠著觀察和模仿他人來學習新的技術，也因此他常能在比賽時現學現賣地使出和對手相同的招式。至於社團活動，對他而言是在做「基礎訓練」，而非學習。

過去獨自練球時，流川從未感到無趣或孤單，籃球本身就帶給流川很大的樂趣了。不過直到最近這一兩次和仙道一起「練球」，他才體會到有個能互相討論、向彼此學習的對象，是種更大的樂趣。上次是他分享拋投的經驗給仙道、這次是仙道教他後仰跳投的技巧，這樣的互動讓流川感到滿足又喜悅。當然流川也喜歡和仙道1on1，但這和1on1決勝負是截然不同的樂趣。

流川楓上午花了很多時間學習後仰跳投，也再反覆練習著拋投上籃，而仙道也是一樣。他們互相替對方防守來模擬進攻、自己也順便練防。直到最後一個小時才開始和仙道打今天的1on1。

仙道的傷看來是真的無礙，今天的1on1還是仙道贏得多。”總有一天要打敗仙道”，這樣的想法未曾消失過，但和仙道一起打球的樂趣早就超越了勝負欲。流川已不再像第一次找仙道單挑時敵視對方、滿腦子只想贏過對方，反而想把更多時間用在一和仙道起練球。

他們從早上八點左右打球到中午結束，接下來該流川楓履行承諾了，「下午要陪你做什麼？」流川今天心情很好，不管仙道要做什麼，他都樂意奉陪。仙道要流川先和他一起吃個午餐，這樣就算陪了他一小時。接著並不是馬上一起行動，仙道說正午太熱了，所以先各自回家沖個澡休息一下，換套適合的衣服，下午三點左右在片瀨漁港見。

“果然是釣魚啊⋯⋯”流川意料之中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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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釣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