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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六）


LeeTeuk


　　金鐘雲認識朴正洙的時候，李東海就已經跟在朴正洙旁邊了。

　　……嗯，嚴格說起來是李東海與李赫宰。不過那時李赫宰還沒決定要不要加入這個團伙，只是黏著李東海不放。李東海呢，一方面覺得這是個有趣的朋友，但還是正洙哥比較重要。

　　那時的他，則還只是一個學徒。跟在師傅身邊，學的是製造、改造槍枝。他知道那時師傅有事情要拜託特哥，所以特哥去了他們的工房；看了他的手藝之後，明明沒有大他很多的特哥笑著跟師傅說，他手底下就缺個懂這個的，有機會多走動，日後有的是合作機會。

　　與對他完全不同－－師傅完全把那時還很年輕的特哥當大人看，像是很認真地與特哥談了什麼。然後接下來的一年，師傅就把本事都教給他（比其他的師哥都快），逼著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能夠獨當一面。一年後，他就被師傅交給特哥。

　　「你跟他走吧。」

　　師傅有些冷淡地說，他也沒有掙扎－－他們這樣的手藝人，多的是出師前就被師傅安排好前途去處的。畢竟就業的選擇不多（很久之後，久到他連兵都當完了，他都覺得自己其實有搞笑的天分，居然能想到就業選擇不多這件事）：再說他知道師傅一定拿他換了什麼，但師傅不說，特哥不說，時間久了，他也就算了。

　　反正跟著特哥不太差，金鐘雲的結論是這樣的。雖然這哥哥（以那時來說）浮誇了點、風流了點，（以現在來看）無趣了點，主婦了點，但總歸是個不錯的哥哥。

　　啊，那時還沒有希澈哥呢！


Heechul


　　有件事，李東海其實沒讓金希澈知道。


　　金希澈一開始加入的時候就很疼他這個弟弟－－最疼他這個弟弟。他也喜歡這個哥哥，兩個人一開始就很親。

　　但是親歸親，他還是常常在心裡，小聲地反駁他希澈哥。

　　比如說，希澈哥抓著他說「我的崽子」，他會笑著跟這個哥哥玩在一起，但也會在心裡偷偷反駁，我是特哥的崽子啊。

　　比如說，希澈哥抓著他說「我弟弟」，我是特哥的弟弟啊！這句話不會說出來，但會在心裡默默地想。

　　希澈哥也是很棒的哥哥（就是花心了點，跟特哥一樣），但總覺得還隔著點什麼。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笑嘻嘻地繼續扮演「弟弟」這個角色。

　　不過畢竟瞞不過特哥。但特哥知道這勉強不來，就也只是揉揉他的頭，沒多說什麼。


LeeTeuk


　　然而，不論是對朴正洙或是利特來說，李赫宰都是有點麻煩的存在。

　　作為獨立作業的盜賊，李赫宰在這個時候已經小有一點名氣，但堅持獨立作業，不與任何人搭伙。要不是李東海長得太好看──就是很久以後，他還是會這麼說──他才不會在這裡停留這麼久。

　　所以一開始，李赫宰真的是各種勸誘，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拐李東海跟他走去天涯海角。

　　（那不是超浪漫的嗎？根本就浪漫電影中毒的李赫宰偶爾還是會談起年少時的夢想；李東海其實也無所謂要走去哪個天涯海角，他只是堅持一定要回到他特哥身邊。）

　　不過那時的李東海，其實怎麼拐都拐不走。李赫宰掙扎了幾個月之後，只好做了一個變通。

　　拐不走李東海，他就只好自己留下來啦。唉。


Heechul


　　金希澈是在路邊的小攤上認識朴正洙的。

　　總歸是個美人，而且像是個能喝的美人。那時還很年輕的他，原先是要去夜店鬼混一晚，看到有個美人－－當然就挑了隔壁的位子，跟老闆娘要了酒與炒年糕。

　　「一個人？」

　　沒有花時間去取得朴正洙的同意。那時的他，已經很清楚自己長得多好看。那些走過他身邊的男男女女，誰不是驚愕地回過頭，看著他怡然自得地走過他們身邊？如果能夠讓他停留下來，那該有多好？他簡直可以聽到這些人的心聲。

　然而，朴正洙卻只是抬眼看他，淡淡地。

　　「我有孩子了。」

　　……騙誰啊？這小子看起來就十幾歲，拿孩子當擋箭牌，這是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吧？那時，他直接在朴正洙面前坐下來；擺攤的老闆娘看看這兩個人，決定把酒與年糕都放在朴正洙的這張桌上。

　　「介意多個人跟你一起養孩子？」

　　──其實只是有點不甘心，很久以後，金希澈其實很感嘆。他說這個朴老特不說謊，實在不是袒護，而是結結實實得到的教訓。而他呢，卻要到很久以後才真正明白這一點。


LeeTeuk


　　也是在很多年後，朴正洙說起這件事，都還覺得好笑。

　　那一天，他其實已經在夜店瘋過一輪。回家前去喝杯酒、吃個消夜──順便想想下一個要下手的目標。

　　然後金希澈就靠過來了。

　　那時的金希澈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也是他完全不想沾惹的對象。畢竟弟弟多，他很清楚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偶一為之出來玩玩沒什麼，但招惹到一個麻煩就傻了。

　　但也就是年輕吧，還不懂那樣的拒絕其實也是誘惑。那時的金希澈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一屁股坐下來就不肯走了。他看著其他的空位，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

　　不能放他清凈一點？他皺著眉頭，站起身，把帳結清了，頭也不回地便轉身離開。


Heechul


　　他這輩子最大的失誤，大概就是第一次把朴正洙失敗的時候沒有放棄。然後他就掉下去了，這輩子沒再爬出來過。

　　就是年輕吧，把一切問題都推給年輕就對了。那也是在很久以後，金希澈總會這麼想。如果他早知道日後的他們，心境會老得如此之快，大概就會更熱烈地去追逐朴正洙，畢竟後來的那十幾年，他們花了很多時間在爭吵、冷戰與妥協上。如果能夠更早一點認識這個人，或許也可以多積攢一點，嗯、談戀愛的時間。他是這麼想的。

　　「這就利特嘛。」

　　碰了幾次釘子，他就只好再多下點功夫啦。找了機會偷拍下那個人的照片，拿給相熟的地下匯兌商看；塊頭很大，嗓門也很大，但心眼很小的那位大叔一看就嚷嚷起來。

　　「最沒意思的一個人，希澈我告訴你，外頭漂亮的人那麼多，你千萬別追他，不然有得你受的。」

　　「鎬童哥跟他打過交道？」問的是一句廢話，不過這哥哥就需要這種引子來帶動興致。金希澈撐著下巴，不能說是意外。

　　「跟你同行，都是這個的。」兩根手指在桌沿走了一圈，姜鎬童轉回過頭，拉開嗓門。

　　「壽根哪，壽根哪！」姜鎬童喊了幾聲，沒看見人，便站起身。

　　「你壽根哥好像之前才跟他做了一筆生意，問他應該比較準。你在這裡等等啊……壽根哪！你就不能應我一聲嗎？」


LeeTeuk


　　「他告訴我的名字是『利特』，你要是對他有興趣，去聖水洞那邊找找，聽說他在那裡租了一個舊廠房，跟一些小孩子混在一起。」

　　被地下匯兌商叫出來的舊貨商──什麼都買，也什麼都賣那種──一邊哼哼唉唉地，一邊找了張椅子坐下。

　　「不過，希澈啊，哥勸你一句話。」

　　「壽根哥的話每句都值錢，再多說幾句就更好了。」他笑著跟舊貨商扯皮；舊貨商從桌上拿起茶壺，幫自己倒了杯半涼不熱的茶水。

　　「你鎬童哥說的沒錯，那個利特你別去招惹人家。」沒理會金希澈的玩笑話，舊貨商只顧著調整自己屁股的位置，真是唉唷喂啊……這個腰啊真是老了啊。

　　「是什麼三頭六臂人物？」他挑了挑眉，預期自己會聽說有什麼惹不得的靠山。舊貨商則只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

　　「我這麼說呢，你肯定不會聽話。不過該跟你說清楚的，哥就先跟你說啦。」

　　金希澈會聽話？正在吃第二碗冷麵的匯兌商很不屑地；我看他肯定會去招惹那個利特，到時候我們就看他哭吧。

　　「怎麼哥你們越說越恐怖啦？」

　　有什麼人是他不能惹的？金希澈抬起下巴，話語中隱隱帶著一些不服氣；匯兌商與舊貨商對看一眼，匯兌商嘿嘿一笑。

　　「那的確是個美人，而且是你會喜歡的那種。但你不適合他，他也不適合你。」舊貨商用一種悲天憫人、看透世情的口氣說。

　　「但是你們肯定會互相吸引。然後呢──你就完蛋了。」


Heechul


　　什麼完蛋了？金希澈雖然當場沒說什麼，但心下是相當不以為然的。

　　是個美人，而且是個難以親近的美人。但也不至於說得好像他掉下去就爬不出來吧？什麼樣的美人他沒見過？就說他那些弟……妹妹們，哪些不是一等一的美人。

　　（然後也都變成他弟……妹妹們了啊，唉。）

　　一個人到了舊貨商給的地址，他抬頭看了看，看上去是個廢棄的舊修車廠。這地方能待人？他挑了挑眉，伸手就去推那扇半掩的門。

　　這是個很大的舊廠房。中間擺著一些機器設備，延著四面牆拉出一個二樓。整個廠房空空蕩蕩，只有一個小個子待在角落的一張長桌前，就是看見他不請自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是赫宰哥的客人嗎？」

　　小個子說，那是非常清亮的嗓音。原本應該是很討喜的，但實在是太不耐煩，所以反而有點臭小鬼的感覺。金希澈原本以為這句話是問他的，但似乎──又不像是？他看著那個小個子低下頭去擺弄什麼，然後後方響起一陣低沉的嗓音。

　　「李赫宰找李東海約會去了，我看是特哥的客人。」

　　他沒有轉回過頭看是誰。本能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小個子不危險，後面的那個傢伙很難纏。他往前踏幾步，做出要拿小個子開刀的假動作，然後往旁邊一滾；堪堪地避過後頭那傢伙的一記踢擊。

　　「不能禁止特哥去夜店嗎？」

　　小個子皺著眉頭，像是一點都不擔心；後方的低沉嗓音停頓了一下，然後就只是持續對他發動攻勢。


LeeTeuk


　　朴正洙站在二樓，看著金鐘雲幾步把他的客人逼退到門邊，沒有開口說話。

　　該死的舊貨商。他有點煩躁地想，不就是不讓砍價？居然就把他的基地出賣給這個傢伙。心裡很篤定底下最大的弟弟會把他不歡迎的客人攆走，他只看了幾分鐘，就準備要轉身往回走。但也就在這個時候……

　　「利特！你叫利特是吧？你就這樣對來找你談生意的人！？」

　　樓下的傢伙像是被逼急了，看著他出現，一邊趕緊拋出誘餌。他停頓了一下，決定轉回身。

　　「你要談什麼生意？」

　　他說。金鐘雲聽見最年長的哥哥開口，也停下手上的動作。金希澈站在門邊，才正試著要開口說話，門外便也傳來話聲。

　　「追特哥的人多了，用談生意當藉口的這也不是第一個。」

　　用很輕佻的態度說風涼話。這是金希澈對李赫宰的第一個印象；要是他有哪個妹妹被這傢伙纏上，他都非得打斷這傢伙的兩條腿不可。那時候的金希澈皺著眉頭，然後就聽見李東海說話，要比那個小個子不耐煩得多。

　　「我可以踢門嗎？」那時的李東海是這麼說的。「我肚子餓了。」


Heechul


　　談生意的客人，跟單純的登徒子待遇完全不同。交代最大的弟弟把人帶上二樓，然後讓金鐘雲一起坐下來。要是這傢伙只是找個藉口溜上來，就讓金鐘雲再把人打出去，朴正洙是這麼盤算。

　　結果金希澈真的是來談生意的。

　　「我跟壽根哥打聽過了，他說我們是同行。」三人坐在一張圓桌前，一樣是兩根手指在桌沿走了一圈，金希澈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

　　「我是單幹的。不過，聽壽根哥說，你這裡什麼人都有？」

　　「那是壽根哥抬愛。」

　　沒有說是或不是，朴正洙只是淡淡的。金希澈拉下自己的塑膠框墨鏡－－看看朴正洙，又看看金鐘雲。

　　然後，他咧開嘴笑，報出一個名字。金鐘雲轉頭看了他哥一眼，有點不安的。

　　大韓民國最具代表性的財團，剛剛退下來的總會長。為了彰顯他的貢獻，集團特地以他的名字設立了一家私人美術館。而眼前的這個痞子，他說要去偷這個美術館的鎮館名畫。

　　「到手之後，我三你七。」金希澈覺得自己大方死了。明明他如果要人手，從弟弟……跟妹妹們之間去找就好。但為了一親芳澤，他很樂意犧牲一點利潤，就當作是花前月下的開銷。

　　「你一我九。」

　　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事，朴正洙眉眼彎彎。他看著金希澈，輕輕吐出一個讓金希澈差點掉頭就走的數字。

　　「你要不要乾脆都拿走？」一撥他專程為今天染的一頭白毛，金希澈齜牙咧嘴的。難怪那兩個老哥一提起眼前這傢伙就皺眉頭，八成也在他手下吃過虧。

　　「那怎麼好意思。」

　　朴正洙客客氣氣地，拒絕眼前金希澈的提議。拿九成已經很多了，他說，再多拿一點，那怎麼過意得去？九成就好。


LeeTeuk


　　一直到很久以後，金鐘雲都還記得，其實他一開始並不怎麼喜歡他希澈哥。

　　怎麼說呢，雖然特哥也風流、輕佻，而且小氣計較得不得了，但他畢竟跟在特哥身邊好幾年，知道這哥哥其實心腸太軟。他才跟這哥哥第二年，想把厲旭也帶著，這哥哥居然看著他，只嘆了一口氣，就准了。

　　「我們的成員都可以挑個一個角落，當作工作區。沒人占的你就可以用。」

　　這個痞子也是。他想跟特哥談到自己拿兩成，特哥都只笑笑地看著他，然後叫弟弟送客。然後這個痞子一臉不爽地看著特哥十秒，很勉強地答應意思意思拿一成就好。

　　特哥居然就信了他……還讓他暫時加入，說要給他地盤。簡直想要翻白眼，金鐘雲看著金希澈繞了一圈，最後選到朴正洙對面的位置，心裡其實一百個不耐煩這個痞子。

　　「選好了？選好了就過來。」

　　他沒什麼好聲氣的。要不是特哥交代……他才懶得理這個人。

　　「我對你沒興趣。」原本是興味十足地在「自己的地盤」踱步的金希澈聽見他這麼說，瞬時往後跳了一大步。只是他沒有想到，後面站的居然是一同來看熱鬧的李赫宰與李東海。看著金鐘雲一抬下巴，看起來斯文秀氣的李東海居然就一把逮住他，然後把他往金鐘雲的地盤拖。

　　「特哥要讓他加入？」大約是嫌他掙扎太煩，李東海乾脆把他扛起來；金鐘雲沒回頭，只「嗯」了一聲。

　　「生意不小，特哥有交代幫他量身。」

　　金鐘雲說。量身？量什麼身？他衣服夠多了！被晃得幾乎要吐出膽汁來，金希澈這時候才想起舊貨商講的那句話。

　　『然後，你就完蛋了。』


Heechul


　　搞了半天，所謂的「量身」不是做衣服，是打造貼身的武器與工具。

　　金希澈看得出金鐘雲不喜歡他。不過，看得出這傢伙沒打半點折扣。從他的身高、肩寬、手臂、腿腳的長度，一路量到胸圍、腰圍、臀圍、手臂與腿腳的圍長；脖子與肩膀的距離，指頭、甚至指尖的詳細尺寸。

　　「到你退出之前，出動前一個月都要再重量。」

　　把各種量尺放在桌上，把金希澈的資料建檔；把你慣用的武器與工具帶來，我幫你調整。如果有想要的東西，我想辦法幫你弄出來。出動前你要練熟，不要連累其他人。

　　「……你們每次行動前都要、呃，這麼花功夫？」

　　金希澈有些驚訝──幹他們這行的，多的是對自己的工具與武器耗費心思的人。但看起來，利特是弄了一個師傅在隊伍裡，只求那一點點的精準。

　　「什麼行動前？」

　　金鐘雲皺著眉頭。器具保養、維修甚至打造、改造都是平常就在做的事。成員這麼多，行動前再準備怎麼來得及？不過他已經知道金希澈會問什麼問題，畢竟李赫宰加入時也問過。

　　「不活動的時候是三個月量身一次……我們的成員多，工具要保養很花時間。你回去想一下有沒有想要補充什麼東西，能做的我就幫你做。」

　　如果經費充足的話，他都盡量量身訂做；不過他們畢竟還是個小型團夥，很多時候還是得將就著用現成的東西去改。皺著眉頭，金鐘雲想著這一筆買賣做下來，應該會有不小的進項。成員該汰換的東西太多了，尤其是特哥手邊的東西。最好能一次都整備好……

　　「你等一下沒事我就先帶你去認識現在在這邊的人；其他人慢慢再說吧。」

　　看見自家忙內慢吞吞的走進廠房，一百八十幾公分的人掛在厲旭身上。金鐘雲站起身，抬頭看著金希澈。


LeeTeuk


　　這是厲旭，管複製的。那是圭賢，跟IT有關的東西都歸他跟神童管；神童今天不在。剛剛把你扛來的是李東海，跟李赫宰一樣，他們都是行動組。你之後也會被歸到行動組，原則上特哥應該會讓你也加入策畫組。還有一些人──……聽著金鐘雲有條不紊地為金希澈介紹成員，朴正洙想的其實是金希澈提出的那個目標。

　　他也想過那個目標。只是考慮到行動組的幾個弟弟年紀還小，多少有些放心不下。但如果是金希澈……

　　他知道這個人。

　　你是做什麼的？他聽見金希澈問金鐘雲。我？年紀最大的弟弟愣了一下，設備都歸我管，我也支援行動組。

　　你管設備？那你的身手怎麼練出來的？金希澈問。傻問題，朴正洙心想。果不其然，金鐘雲轉過頭，看著李東海。

　　特哥找這個人來真的沒問題嗎？金鐘雲問得很認真。我要是不懂這些武器怎麼用，是要怎麼管設備？

　　特哥看人一向不準。李東海把手搭在曹圭賢的肩膀上，一邊嚼著麵包，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沒關係啦，他要是真的不行，鐘雲哥再把他趕出去就好啦。」


Heechul


　　那不就好在他的確證明自己有兩把刷子，才沒被「趕出去」？

　　把工具往桌上一丟，看著李東海目瞪口呆的表情──哼哼，他能夠單幹這麼久也是有他的本領的，金希澈一邊想。

　　他是有些拳腳功夫，但更擅長逃跑；取物換件就不用說了，這些小鬼頭哪有他的動作乾淨俐落？不過他最得意的還是開鎖，大韓民國贏得過他的也沒有幾個，之前把他當沙包扛的李東海，現在就懂得黏上來說要學了，哼，他可是一點都不意外。

　　「……我就開鎖跟取物還差一點。」

　　站在一旁的李赫宰表情很複雜。當然年紀跟經驗的差異擺在那裡，那個「差一點」他也不是不能想像。金鐘雲沒說什麼，不會給隊裡添麻煩他就沒意見。朴正洙呢，則站在一邊，雙手抱胸，只是看弟弟們與金希澈。

　　他還是有點猶豫。

　　他知道金希澈。有名的獨行盜賊，眼光最毒、下手最狠。傳言幾個金額最大的案子，不是他有份，就是他獨力幹下來。他也知道，如果只看他與金希澈，能力上絕對足以應付這次行動。但其他人呢？

　　金鐘雲跟李赫宰應該沒什麼問題，東海的經驗還不夠……經驗相對夠的人，有些外借出去了，能調回來的也只剩下始源，但他的時間趕得上嗎？神童到現場去也行，但這麼一來，就得讓圭賢負責後方支援，但圭賢一個人應付得來？還有厲旭的作業時間……

　　「喂。」
　　「嗯？」
　　「原來你說要養孩子是真的。」

　　答應李東海教他－－也是一堆人纏著他想學，偏偏他就對這個小鬼沒辦法。答應了這幾天肯定撥時間教，李東海才心滿意足地去找忙內玩。然後他轉過頭，就看見朴正洙一個人站得遠遠的，只是看著他跟他的那群弟弟，像是若有所思。

　　「可不是。」

　　他聽見朴正洙還是那麼淡淡的，帶點嘲諷的意思。小看他？金希澈哼哼的，就是不肯在嘴上讓人。

　　「剛剛那個小鬼，李東海？他滿可愛的，來當我弟弟也可以。」

　　「他有男朋友了。」他聽見旁邊的朴正洙簡直是嗤之以鼻的回應，活像他是看中李東海什麼一樣。金希澈有點惱羞成怒，他像是那麼沒眼色的人？更何況那個李赫宰，簡直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已經追到李東海啦。

　　「我對他沒那個意思，我對你比較有感覺。」

　　看著李赫宰跟金鐘雲說了什麼，然後金鐘雲一腳踢過去－－跟踢他差不多，為什麼管設備的人會有這麼可怕的身手啊？而且看臉根本看不出來，簡直就是詐欺……一邊胡思亂想著，金希澈轉過頭，決定還是把該做的做一做。

　　「喂，朴正洙，我不管你要養幾個弟弟。」嗯，聽起來滿帥的。

　　「我們還是交往吧！」


LeeTeuk


　　「欸。」
　　「嗯？」
　　「最近黏著特哥的那傢伙……」
　　「幹嘛？」
　　「他們在交往了嗎？」

　　兩個忙內頭碰頭地看著長桌上的複製品，比較高的那個皺著眉頭，也不知道是比較不滿意成品，還是最近加入的新‧成‧員。

　　「鐘雲哥居然沒有把他踢出去。」

　　「正洙哥不會理他啦。」

　　可能會上上床，耳鬢斯磨也少不了，但大概不會再多了，金厲旭有些漫不經心地想著。畢竟，他們都只是「弟弟」而已。

　　他跟圭賢就不用說了，就是最大的鐘雲哥，在正洙哥眼裡也是需要照顧的弟弟。比較獨立的神童哥跟始源哥，回到正洙哥面前也總是耍賴的耍賴、撒嬌的撒嬌。正洙哥呢，也習慣了慣著他們。

　　我說啊，就別管特哥晚上出去要幹嘛了。那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圭賢正不開心正洙哥在外頭風流，神童則只是一巴掌往他腦後拍。我們有什麼都能找特哥，特哥能找誰啊？

　　特哥有我們啊！那時的曹圭賢還有些不服氣，找我們？神童翻了個白眼，找我們？我們能給特哥做什麼？你在那裡吵鬧，那哥哥還得花時間安撫你。他有分寸的，那種事我們就別管。

　　等你以後長大了，賺大錢，讓特哥都不必擔心我們的時候，說不定你還得求那哥哥出去曬曬月亮呢。做為一個乖忙內，金厲旭只覺得他神童哥肯定是想多了，只是嘴上沒說出來。曹圭賢呢，則撇撇嘴。


Heechul


　　「搞什麼？你都練了幾次了！？……不教了！」

　　這一天，朴正洙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的。雖說昨晚有點玩得太過火，不過他很確定自己是在自家地盤上。

　　第一，這是他的床；第二，這是他的天花板。第三，外頭罵人罵得很大聲的那一位，昨天跟他在這張床上瘋狂了一整夜。第四，他覺得金鐘雲就在門外，他再不起床看看怎麼回事，或許這個弟弟就真的要把他們的新‧成‧員，直接打出去了。

　　「怎麼回事？」跟等在外頭的弟弟打過招呼，快手快腳地沖過澡，等到他下到一樓時，金希澈正甩上修車廠的大門往外頭走。他看了一眼四周，李赫宰跟金鐘雲都一臉陰沉。厲旭應該是回家補眠去了，神童、圭賢也不在……李東海則還在跟桌上的幾個鎖拚搏。

　　「東海一直抓不住開後面幾個鎖的訣竅。」

　　金鐘雲有點勉強地開口。要照他說，李東海其實不必去學開鎖，這小孩的取物換件已經做得很好了，他跟特哥的意思都是讓他在速度上再做提升，真正練出來，李赫宰也得慢他幾步。偏偏李東海就是想學開鎖。

　　要學就學吧，他們也慣著這個弟弟，知道他容易緊張（偏偏開鎖首重膽大心細──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赫宰哥才學得好，東海太纖細啦，曹圭賢是這麼說的），所以也沒指望他真的學出點什麼來。就是鬧著李赫宰教他，李赫宰也不大勉強他真的學上什麼技巧。

　　但偏偏金希澈卻很嚴格。看他開一次，跟著他開一次，自己練一次，就得自己操作。操作兩次沒問題了，就得限制時間。李東海的手指靈活，能跟到自己操作。但一限時，他想著時間就打不開鎖，就是成功開鎖也肯定超時。

　　幾次不成功，金希澈扔了工具就走人。幾個哥哥看著李東海還在那裡堅持，其實比較想打那個新‧成‧員。

　　「去吃飯了，吃了回來再練。」

　　李赫宰先開口。知道李東海的拗脾氣，要叫他停手，那不如殺了他算了，只能找個藉口把他拉走。李東海「嗯」了一聲，沒動作，只是繼續開那幾個鎖。

　　好了，你們去做自己的事了；朴正洙揮揮手，讓幾個弟弟都散開去。李赫宰原先還想說什麼，結果被金鐘雲拎走，就剩下一個朴正洙坐在李東海對面，幫他拿著碼表計時。


LeeTeuk


　　金希澈並沒有離開這處基地太久。差不多過了晚餐時間，他就拎著一袋工具回來。

　　也沒管其他人的視線－－要不是他特哥交代了，金鐘雲是很想把人直接打出去──金希澈把自己的工具一樣一樣擺出來，然後端詳著。

　　李東海呢，看著他回來了，就拎著一袋鎖走過來，倒了一桌子。也不管金希澈臉上什麼表情，就深呼吸一口氣，從第一個鎖開始解。

　　一個、兩個、三個……他提著一口氣，幾乎是用反射動作把桌上的十種鎖依序解完。應該在時間限制內吧，他想。抬起頭看，金希澈卻抱著手臂，面無表情看著他。

　　還是不行嗎？多少有些氣餒。特哥陪自己練了一下午，結果還是慢了嗎？正想著今晚不要睡覺了，李東海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摸他的頭。

　　「這才是我的崽子。」金希澈咧開嘴笑；可是我不是你的崽子……李東海一句話都快脫口而出了，但他又有點覺得、好像不能這樣說話。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金鐘雲正站在二樓，看著金希澈正向李東海說明，剛剛他有哪些動作是多餘的，如果省略掉就能更快；李赫宰今天正好不在，神童在二樓的另一個房間。

　　「那是特哥的新情人？還是給特哥打發時間而已？」

　　始源站在他身邊，有些饒富興味的；要給特哥當情人得再好一點，至少不能是個痞子。金鐘雲的語氣很冷淡，完全沒有要妥協的意思。

　　「幾個老大哥都想吸收他，不過都被他溜掉了。也有幾位想逮他……還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落腳，要是現在賣了他，價錢應該不錯。」

　　雖然仍是個少年，而且是出身富貴的少爺，崔始源笑得燦練且優雅，臉上一點都沒有算計他人的的狡獪與陰影在。

　　與其他的成員不同，他是為了追求刺激才加入特哥的團夥（曹圭賢總覺得這個理由太不可思議了，他則總是笑笑，這世上哪有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也因為他的出身完全不同，所以可以拿到更多別人拿不到的消息與情報。而他的另一項專長，也讓金鐘雲轉頭，看著這個弟弟，臉上難得溫和起來。

　　「你好久沒有回來。」畢竟是財團家的少爺，不是隨時都能抽身。但只要像眼前這樣，有一點空檔時間，崔始源總是會回到這裡來。不單只是為了這裡的買賣。

　　「晚一點我給你量身。你要是有空，我們去練習室。」特哥雖然也有點拳腳功夫，但真的要能好好比劃較量，也就只有這個弟弟，才能真正打個過癮。

　　「當然有空，我預計在這裡住幾天呢。」

　　崔始源笑著說。也就在這個時候，神童從會議室探出頭，那裡的兩位，他說。

　　「把下面那位哥也請上來吧！特哥在找我們了。」


Heechul


　　對金希澈來說，雖然他一向不愛與人拉黨結派的，但要是有適合的案子，他也不排斥合作幾個月。所以呢，這種會議他開過，只是沒見過這種開法。

　　利特明明是老大，卻只是開個場，就把主導權交給一個胖弟弟跟一個……比較不帥的瘦弟弟。這兩個人對他還算友善，會議開始前都跟他談過幾句。胖的那個是神童，跟機械、IT沾邊的事都歸他管；他也支援行動組。瘦然後不帥的那個叫崔始源，算是利特在決策組的左右手，同時也是行動組的成員之一。

　　特哥交代的標的我們研究過了，崔始源站在一塊舊白板前，把任務分配的規劃一筆一筆寫上去。點子很硬，我們預備要花四個月準備。

　　──雖然詭異，但還滿新鮮的。金希澈沒插嘴，看著那個小朋友在白板前認真地說，那個美術館正式開幕就難下手了，最好的時間是在開幕酒會當天。行動組要用兩種方式進入會場，神童哥已經規劃好了。崔始源話說完，神童就站起來，兩個弟弟一擊掌之後就換手說話。

　　我們之中成年的呢，是特哥、鐘雲哥、我，這次加入的希澈哥也成年，所以我們四個人要混進美術館跟外燴公司。連徵求在場人員意見的意願都沒有，神童直接在崔始源畫出的架構圖下填上每個人的名字。


LeeTeuk


　　所以，神童去了外燴公司打工，金鐘雲則順利申請到美術館本身策展部門的實習生資格；朴正洙呢，則是韓國某大學歷史研究所研究生，專長是美術史，幫忙製作展品的說明。金希澈則被分派去擔任開幕酒會時的服務生……怎麼你就當知識份子，我當服務生啊，盜賊先生如是抱怨。朴正洙則忍不住轉過頭，唉，研究生啊。

　　「不然我跟你換。」他們之中，能夠勝任這個工作的，大概只有曹圭賢跟金厲旭。但是這兩個小朋友連打工的資格都沒有，所以朴正洙已經拿到設備──一副粗黑框眼鏡跟一個非常微型的耳內接收器。這跟耳機可不一樣，神童再三強調，這可是有互動功能的，他花了半年才做出來。

　　反正如果有人問特哥，或是真的要寫什麼說明，就讓厲旭跟圭賢來，他們會排班隨時支援特哥；不過這東西放在耳內是不大舒服，而且備用的還沒做好，哥你要小心點──神童是這麼說的。他原來以為沒有神童說的那麼誇張，但剛剛試戴了一下還真是……

　　「我還是去當服務生好了。」

　　──當做是見見世面，他原先是這麼想的。但要一邊跟人說話，一邊若無其事地聽著耳機來傳來的情報，再消化完丟出去，說真的，首先他沒那個耐心，然後那真的是一件苦差事。

　　但利特卻只是嘆一口氣，把設備收好。厲旭走過會議室前，他把這個弟弟叫進來，約了時間演練。金希澈看著有點不太對，於是舉手發言。

　　「你是這裡的老大吧？」他說，「這種事，你不能塞給其他人嗎？」

　　「是要塞給誰？」

　　讓忙內回去忙，朴正洙只淡淡地回應。神童以下的孩子才剛成年，始源本身的身分限制，也讓他不適合混進任何地方。那能夠做這些事的，就是他們這幾個哥哥。

　　神童需要一個時間彈性高的工作，讓他可以隨時回到這邊處理狀況；金鐘雲什麼都好，就是與陌生人應對上的反應不夠快。既然是這樣，那還有誰呢？

　　「……喂，你啊，不會太逞強了嗎？」

　　不行就換個方式，幹嘛非得這樣逼著自己硬上不可啊？有一瞬間，金希澈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真是太荒謬了。但那個人卻只看了他一眼。

　　「不論是誰，都會為自己重視的人做這些事。」

　　他皺著眉頭說。好好地去使用神童的心血也好，能夠讓每個人都做最適合自己的事也好。

　　「你沒有這種重要的人嗎？」他有好幾個，所以只好努力一點了。

　　金希澈頓了一下，就是口才便給如他，也一下子沒接上話來。


Heechul


　　他有沒有這樣重要的人？當然是有。

　　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他拿出手機深呼吸一口氣，原本想打回江原道的老家。但想想自己還沒真正闖出什麼名堂來，抓抓頭髮，便又強迫自己把手機收起來。

　　那傢伙，只以為自己有重要的人嗎？

　　走出自己剛剛盤據的那個空房間，他站在二樓往下看。李東海還在練習開鎖，李赫宰則一臉無聊地坐在一旁看他開鎖。金厲旭正在教曹圭賢怎麼使用神童打造出來的設備支援他特哥，曹圭賢試了幾次，皺著眉頭說了幾句話，就轉頭上來二樓。

　　「……希澈哥。」只點點頭，就繞過他去了神童的工作間；這個這樣不行，特哥怎麼受得了？他聽見曹圭賢的聲音，然後是神童說話，我在調整了，我真的有在調整。不是還有一點時間嗎？我一定調整好，OK？

　　然後是剛剛才跟他們開完會的金鐘雲跟崔始源，兩個人都換上輕便的衣服，往一樓最邊角的房間走去。李東海看著這兩個人進了那個房間，開鎖也不練了，拉著李赫宰就要去看熱鬧。

　　朴正洙從剛剛的會議室走出來，金厲旭只抬頭看看這個哥哥，沒多說什麼；還在門口的李赫宰看見了，拍拍李東海，讓他看到他哥走出會議室；李東海從練習室探出頭來，叫他哥趕緊來看金鐘雲與崔始源久違的實戰對打。曹圭賢聽見李東海的聲音，搶先一步把他特哥抓進神童的工作間。

　　這個小小的星球，以那個人為中心在運轉，其實不關他什麼事，就算他們已經上過床都一樣。

　　體認到這一點，讓金希澈總覺得有哪裡不舒服起來。


LeeTeuk


　　出手的前一天，幾乎所有人都在修車廠這邊。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在做最後的整校。有的人吃吃喝喝，有的人乾脆悶頭睡覺。

　　站在金鐘雲的工作區，金希澈按照金鐘雲的指示站好、轉圈、坐下、站起來、轉過身，讓金鐘雲與神童幫自己在身上裝配各種配備。

　　比較沒那麼微型的耳內接收器（服務生本來就會有那個，神童比畫了一下，你就假裝是那個，然後我們從這邊聯絡你）麥克風當然也有（同上，因為是服務生，所以被看到也沒關係）；備用的槍械刀具要裝配在哪裡之前就討論過了，然後是幾個關鍵暗語。

　　「『把五花肉端出去』就是到手了，準備撤退。」神童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調整金希澈的接收器。

　　「『五花肉剛下鍋』就是接近點子，『五花肉燒焦了』是東西換不出來，要放棄；『五花肉切壞了』意思是碰到問題，但可以解決；『叫大廚去處理』就是全員無條件撤退，斷後人員要負責斷後。」大廚最重要，神童還不忘記要補充。

　　「誰是斷後人員？」金希澈有些莫名所以。這件事我們討論過嗎？他說；神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是我。特哥說你不是我們的成員，這與你無關。」

　　怎麼決定的？
　　你昨天去喝酒的時候我們叫了一桶炸雞，裡面有一個是辣味的，吃到的就斷後啊。
　　那萬一是利特吃到呢？

　　「特哥怎麼可能斷後。」發話的是金鐘雲，金希澈看了一眼，確定這個小崽子除了例行性討厭他之外，大概心情也不好。

　　「特哥是隊長，他不在斷後候選名單裡。」說話的是在一邊吃薯條的李赫宰，一起行動幾次之後，他已經很清楚這裡的遊戲規則。

　　「行動組每次選一個人出來，萬一有危急狀況要負責斷後，其他人不准救援，一定要全力脫身。斷後的人在確認全員脫身後才能脫身，脫不了身就……」

　　大拇指往下比。李赫宰有點挑釁地，看著神童。

　　「特哥說如果不願意斷後的可以不要抽籤，也可以後悔，那就重抽。畢竟可能回不來……神童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你以為吃到那個辣味炸雞那麼容易嗎？」

　　特哥不抽籤，那是他們跟特哥爭執很久的結果。隊長去斷後，誰帶大家脫身？神童是這麼說的。所以符合抽籤資格的只有金鐘雲、神童、李赫宰、崔始源、李東海。曹圭賢上次被編入行動組，結果因為未成年，所以被踢出候選人名單。

　　換句話說，就是有本事、反應快，而且是哥哥級的人才能抽這個啦（所以曹圭賢非常不高興）。確認金希澈全身上下的裝備都沒問題了，神童站起身，讓金希澈趕緊到一邊去。

　　「要是真的有狀況，你們可得看著特哥，別讓他跑回頭啊。」

　　平張雙手，讓金鐘雲幫自己裝備。神童偏過頭，看著崔始源，又看了看金鐘雲。

　　「喂，你們有聽見吧？」


Heechul


　　總歸來說，這次的行動是成功的。

　　在實際行動以前，朴正洙已經利用自己研究生的身分，協助神童與曹圭賢駭入美術館的系統。該有的地型圖、結構圖、各種保全設施的設定，神童與曹圭賢大約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取得與滲透。

　　金鐘雲則是透過協助策展，掌握因為開幕酒會而出現的保全漏洞，以及各種活動細節。最關鍵的防盜系統，由於完全獨立，所以是在朴正洙與金鐘雲的裡應下，讓曹圭賢潛入美術館內設法變更。金希澈與神童則是透過外燴人員與服務生的身分，掌握當天酒會的時間表與賓客名單。確認幾個大人物會提前離席後，金希澈就介入決策組，主導把行動時間往前提一個小時，避開保全系統切換回一般模式的時間。朴正洙、神童與崔始源、曹圭賢一起會議過以後，一致同意金希澈的方案更周全。

　　（金希澈有點意外，居然這幾個人說改了就改了，也沒管這只是一個臨時成員的意見。）
　　（曹圭賢表示，他哥哥們就是這麼務實，新來的哥哥再不快點習慣是不行的。）

　　然後在酒會最熱鬧的時候，李赫宰帶著金鐘雲、崔始源與李東海潛入換物。要拿去換的贗品是曹圭賢與金厲旭的聯合出品，金厲旭說了，避開幾個畫壇老怪物，等閒的鑑識人員不拿儀器來是看不出真假的。金希澈則是要在約好的時間把畫取下來，交給李赫宰拆框換畫；李東海負責運送，金鐘雲與崔始源身上都背著一樣的畫筒，隨時支援應變。

　　行動本身是成功的－－大體上來說，也算順利。除了李東海因為太緊張，所以垂降的時候失速；金鐘雲本能地要去拉扯這個弟弟，結果被一起往下帶，等在那兒的金希澈見狀幾步跳上去，用崔始源拋過來的勾環扯動索帶，幫金鐘雲爭取了幾秒鐘的時間。

　　那就很夠了。

　　「那小子怎麼回事？」

　　慶功宴上，只有李東海一個人抱著檸檬水坐在角落生悶氣；李赫宰呢，也只好蹲在旁邊陪著他。金希澈幾杯酒下肚，看著李東海還窩在自己的地盤，轉頭看見是崔始源就順口問了一句。崔始源搖搖頭，行動嘛，哪有不出差錯的。

　　「他在氣自己垂降失誤那個事。」

　　「那有什麼好氣的？」金希澈一臉驚愕。放下酒杯，他走到李東海身邊。看著金希澈在李赫宰的警戒下踢了李東海的屁股，然後把一個李東海一路往他們的方向踹過來，金鐘雲沒有生氣，只是在李東海一臉委屈地看著他的時候，拍拍他的頭，把忙內組叫來，讓他捫把李東海帶到一邊去，一起玩。

　　然後，他看了看四周，看著金希澈又與神童喝起來；金鐘雲轉過頭，低聲問崔始源：

　　「特哥呢？」

　　「老樣子，出去了。」崔始源看著其他成員，刻意壓低了嗓音。

　　「應該會在外頭過夜。」

　　金鐘雲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LeeTeuk


　　朴正洙回到修車廠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繞過弟弟們橫七豎八的各種倒地，他逕自上了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沖澡。

　　他脫下身上的衣服－－聞到了殘留在衣服上的香水味，是Coco Mademoiselle，對方的長相他已經忘了。

　　很快地沖過澡，換上乾淨的衣服。他坐到床沿，就是出去瘋了一晚，也還是掩蓋不住對自己的失望與沮喪。

　　「喂。」

　　他抬起頭，看著站在門口的金希澈，沒有費神去問門是怎麼打開的。這可不一屋子盜賊？

　　金希澈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行動成功，他捫會大賺一筆，大家都很開心；但只有眼前的這個男人一邊是開心的，一邊卻是沮喪與低落並陳。

　　你別看特哥什麼都扛得起來－－神童是這麼說的，其實他膽子很小，總怕我們出什麼事。

　　當初要設定斷後人員，特哥一直覺得那是他的責任，但隊長斷後，其他人要怎麼辦？鐘雲哥為了這件事跟特哥吵過好幾回，說什麼都要把特哥排除在候選名單外。他跟始源也幫著鐘雲哥，花了好一番唇舌，才說服特哥。

　　在那之後，就算是行動成功，特哥也不會參加慶功宴，而是必須把自己抽離至少一個晚上，想辦法把那個沮喪與低落撐過去。什麼都好，只要是能夠讓他這一個晚上什麼都不要想的，就好。

　　……這不行吧？雖然金希澈自覺自己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學者，但這樣不會出狀況嗎？當然會啦……神童嘆了一大口氣。但特哥也不讓我們管，他有分寸，只是這一兩天誰都別管他，他自己會撐過去。

　　我們都只是他的「弟弟」而已。神童很平靜地說，看著其他的成員。


Heechul


　　很久、很久以後，李東海想起第一次跟金希澈合作的那次行動，臉上都還是會有點發燒。

　　雖說那時的他也還是少年，但畢竟已經不是菜鳥了，也練習過很多次。所以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因為緊張而失速──還差點帶累鐘雲哥。

　　完蛋了，他那時是這麼想的。但那時的希澈哥，他記得很清楚，不是那頭張揚的白毛，而是為了這次任務染的黑髮。穿著西裝，打著領結（為什麼服務生要穿成這樣啊？希澈哥那時真的抱怨過……）看起來纖細又漂亮的，卻在那個時候幾步衝上來，接過始源拋過去的勾環，硬是給鍾雲哥爭取了幾秒鐘的緩衝。

　　他沮喪得不得了的時候，希澈哥一邊踢他的屁股一邊說，踢幾下可以了吧？趕緊忘掉！你之後還多的是錯要犯的。然後又花時間陪他一起練垂降，鐘雲哥不放心，在一旁看著；他又趁著空檔跟鐘雲哥討教實戰技巧。

　　趁我還沒遠走高飛的時候，這哥哥那時笑嘻嘻地說；小打小鬧我還可以，但是要像你跟馬始那樣還不大行（馬始是誰？他問李赫宰；希澈哥幫始源取的外號……那時李赫宰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太不高興）。

　　從來不理會外人的鐘雲哥，居然就跟希澈哥比劃起來。李赫宰還湊上去，差點被鐘雲哥當場修理一頓。

　　但只有特哥，仍是那麼淡淡的。

　　而那時的希澈哥，有時候會看著特哥；特哥要是發現了，就假裝自己在跟其他人說話。


LeeTeuk


　　與舊貨商的交易，照例是朴正洙與崔始源去的。金希澈也跟著去了──畢竟鎬童哥爆炸還滿有趣的，錯過就太可惜了（哈哈哈哈）。

　　舊貨商非常開心，畢竟美術館方面還沒察覺東西已經被偷走；這點子要出手會容易很多（而且他信譽很好）於是價格當然也特別好談。而按照慣例，舊貨商生意做完，才該匯兌商出馬。趁著這個空檔，匯兌商把金希澈夾到一旁就開始拷問。

　　「你跟那個利特」，姜鎬童看了正皺著眉頭談價格的朴正洙一眼，「真的在交往啦？」

　　「嗯……」這個問題還真的有點難回答。金希澈頓了一下，只含含糊糊地應付過去。

　　他們算是在交往嗎？的確，他待在修車廠的時間一直在拉長，金鐘雲甚至已經幫他安排了一個固定的房間。李東海幾回私下問他，希澈哥還會走嗎？

　　……第一次被這樣依賴，感覺有點微妙。他沒有說好或不好，讓李東海很是憂心忡忡了幾天（也被李赫宰用眼神譴責了好幾天）。或許就留下來吧？他是這麼想過，但要問到他是不是在跟利特交往……

　　是上床了（而且很契合），但他們也不是只有對方一個對象；偶爾會聊聊天，但彼此都看得見界線。利特看起來並不反對他留在這裡，但也沒有要更進一步的意思。

　　既然對方沒有要把心交出來的意思，他又何必把心交出去？


Heechul


　　還是在那個修車廠。

　　朴正洙終於在連續幾天的陰鬱之後，下定決心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反正生意是已經談好了，鎬童哥也已經暴跳如雷過（這次是崔始源幹的；始源還是不夠世故啊，他想），暫時他可以清閒一陣子；於是他先是走到自己的工作區，從靠牆的槍櫃裡把自己的長短槍一把一把拿出來。

　　金鐘雲當然已經調校過，每把都是在最好的狀態；這一筆買賣會多賺一點錢，最大的弟弟已經說，有幾把肯定是要趁這個時候改一改。他沒什麼意見，這方面他完全信任金鐘雲。



　　他在隊裡，也是有點微妙的存在。

　　幾乎所有人擅長的技術，他都懂一點；但要真正去深究，其實每一項都是半調子。暫時支援都是沒問題的，但千萬不能拖得太久。

　　他真正擅長的其實是射擊，不過這也不是什麼能夠太常派上用場的技能。拿起一把長槍比畫、又端詳了一下，原先他是想要去外頭的簡易靶場練槍。但也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厲旭從外頭進來。

　　他捫家比較大的那個忙內，看著難得一樓只有這個最年長的哥哥在，幾步路走上前來看著他。朴正洙隨即放下槍，準備要聽忙內說話。

　　那是他很熟悉的，「有話對哥哥說」的表情。


＊


　　「特哥。」
　　「嗯？」
　　「特哥會跟那個人在一起嗎？」

　　把弟弟帶到自己的房間，放在自己的沙發上，然後弟弟就問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唉呀。

　　「在一起什麼？」他笑著問，其實是在裝傻。他是不是與金希澈在一起？說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厲旭不喜歡那一位？」
　　「……也不是。」

　　……也不到喜歡就是了。金厲旭一邊想；那一位……

　　相處一陣子下來，有點煩，但不是個壞人。有時候無聊了，就跑來看他做各種練習（他們做複製的人總是得做很多臨摹練習），他不特別理會那個人，那個人也不吵他，一看就能是好幾個小時。

　　他結束練習了，那個人就一臉「真是太厲害了」的表情；然後去找講上話的李東海驚嘆一番。跟比較小的忙內喝酒的時候，也一定會再三稱讚比較大的這個忙內。曹圭賢聽的次數多了，難免會跟當事人聊起來。

　　這是值得這樣驚嘆的事嗎？他其實有點茫然；大家都對他的複製習以為常，他也覺得這就是……他能做的事。

　　但是那一位，卻不這樣認為。

　　「可以叫他不要這樣嗎？」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那個人做這些事，只好認為那是困擾的。但他知道，這又跟真正的困擾不太一樣。

　　朴正洙看著這個比較大的忙內，有一點開心，卻也有一點抱歉。

　　「我們厲旭是害羞了啊。」他笑著對這個比較大的忙內說，金厲旭則皺起眉頭，覺得這哥哥真是想多了。


LeeTeuk


　　但其實不是的，朴正洙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知道問題在自己。

　　弟弟多了，他難免有疏忽的地方。調皮搗蛋的要看著，心思多的要關心，愛撒嬌的總想找最年長的哥哥說說這個、說說那個的。

　　比較乖的、不愛鬧事，也能照顧自己的，難免就被疏忽了。他知道厲旭一向懂事，也懂得不要給他添麻煩；心裡總想著要多照顧這個弟弟一點，但他畢竟只有一個人。

　　跟厲旭聊過以後，他一個人待在房間裡。今天外頭的成員也是進進出出的，然後他聽見李東海喊了一聲希澈哥。大概是趕著要出門約會，李赫宰趕緊接過話。

　　「特哥請你找他一下，他在二樓。」


＊


　　所以隊長大人找他什麼事？一邊嘀咕著，一邊推門走進自己很熟的房間。任務結束後，金希澈又去染了一頭白毛，照例找個便宜的塑膠墨鏡掛著。看見他真的在，金希澈咧開嘴，笑容燦爛得不得了。

　　「隊長大人找我幹嘛啊？」

　　「要跟你說聲謝謝。」

　　朴正洙說，聲音是非常溫和的。金希澈愣了一下，乾笑了兩聲。

　　「我做錯了什麼嗎？」嗯，還是這傢伙做錯了什麼？正揣測著，他就聽見朴正洙嘆出一口氣，更認真地說：

　　「是真的要謝謝你，幫忙照顧厲旭。」

　　「我哪有照顧那崽子什麼？」一臉的莫名所以，金希澈一時之間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他只是覺得可惜，金厲旭實在不太理他，不能一起玩……

　　「你不是跟圭賢說他做得很好嗎？」這傢伙是怎麼回事？朴正洙簡直要無語了。按金希澈的這個反應，要不是圭賢實在提了太多次，他都要猜測是不是圭賢弄錯人了。

　　說到這個，金希澈才想起來，啊，的確是有這回事。

　　「那崽子太了不起了！」一說到厲旭的手藝，金希澈的眼睛就閃閃發光的，比聽到稱讚他自己還開心。你到底哪裡弄來這小子的啊？雖說仔細看還欠那麼一點火侯，但畢竟還小，再過幾年可不得了！

　　朴正洙看著金希澈，心底思忖著。


Heechul


　　在那之後，他們又做了幾筆買賣。其他的成員慢慢開始認為，這個一開始看起來討人厭的哥哥，應該要成為他們的成員。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以。金希澈是這麼想，畢竟這些是真的討人厭（哼）的弟弟，相處久了，彷彿好像應該大概可以說沒有那麼討人厭。

　　本來很討厭他的金鐘雲，在他幫過一次李東海之後，就突然變得比較可愛。從看著他面無表情，到會在他面前糾結到底垂降繩要用深灰色好還是黑色好這種……他不知道為什麼要糾結的問題。

　　差很多嗎？他問，在旁邊跟李東海射飛鏢賭啤酒的曹圭賢翻翻白眼說，只有對鐘雲哥來說差很多。

　　很不會喝酒的李東海為什麼要跟曹圭賢賭啤酒？因為李赫宰會喝。但是對李赫宰來說，更重要的是他心愛的草莓牛奶，誰偷喝他就跟誰翻臉。

　　（事實上只要是有關吃的東西，李赫宰都很容易翻臉……跟他比攀爬跟垂降的時候，因為看到崔始源拿起他工作桌上的水果吃，差點沒氣得失手從屋頂摔下來；他還沒開罵，李赫宰就先對崔始源不高興起來。）

　　（有必要為了一個橘子讓自己差點摔斷一條腿？他本來是要痛罵李赫宰一頓的，結果這小子還有理，振振有詞地表示：臭始源不會自己去買？那個橘子是他的！他的！）

　　馬始（這是他後來幫崔始源取的外號）跟神童一個成熟穩重，一個心思縝密；但共通點是惡作劇起來完全不講分寸。神童在金鐘雲的酒杯裡塞襪子的時候，把風的居然是崔始源（而且看見他走過來，不但沒有驚慌失措，還笑嘻嘻地要拉他入伙……）

　　他吃到金厲旭做的飯，是在他們第三或第四次一起去幹買賣後。那時他才知道，金厲旭不只管複製，整個後勤都歸他管。而且，做飯真是好吃！

　　（他下定決心在這裡安身，這大概是決定性的一擊。有個人會等著給他做飯吃啊！最棒的是，金厲旭還會陪他吃飯，雖然不太理他－－但這太棒了不是嗎？那些臭小鬼沒有一個懂的……）

　　然後弟弟們紛紛認為，可以了，這個金希澈配他們特哥可以了；

　　但他挑挑眉，覺得那個利特還不可以。


＊


　　「希澈哥。」

　　本來是一個人坐在修車廠大門外喝燒酒，然後忙內也拎著一瓶酒偷偷跟出來。他拍拍身邊的一小塊空地，讓忙內坐下來喝。

　　「怎麼啦？」

　　「聽見特哥出去了。」

　　忙內吐吐舌，唉，他就是猜拳輸了，才會被丟出來套希澈哥的話。

　　「他晚上有約會。」

　　金希澈說得很平淡，彷彿並不在意。曹圭賢開了酒，心裡一邊打著草稿。這年頭，當人家的弟弟也不容易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