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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每個學生的日常都是從上學開始的。

禎乃撈起椅子上的側肩書包，從餐桌上站起來後仰頭將馬克杯裡的牛奶一飲而盡，伸舌舔了嘴唇上的奶渣，回頭往廚房方向喊：「我出門了！」

他其實是喊給二樓還在磨的妹妹聽的。

「誒等等啦、哥──！」嘶吼聲從二樓樓梯竄出，她很清楚這個大兩歲的哥哥是有可能直接走人的。「等我一下是會死嗎！」

「基俳已經在門口等很久了，小心他討厭你。」

「就是基俳哥在外面我才……說了等我啦──！你很煩誒！早點叫我就好了嘛！」

乃律慌慌張張地將裙頭往內紮，一會兒看鏡子裡的裙襬有沒有折齊，一會兒又擔心她那蠢哥哥沒等自己，但如果裙子沒用好，她沒臉出現在基俳面前。

結果最後什麼也沒做好，彎身拿了書包和餐具就衝向玄關。所幸禎乃還站在鞋子邊等她，雖然一臉不耐。

「你這裙子……」嫌棄的意味深，眼神從頭頂一路掃到腳底板。

「怎麼，又要嫌我穿的太短？媽都沒念過我了，你真的很像老頭子誒。」國二女生對著自己的哥哥鄙視地抬了抬眉，把皮鞋蹬地噠噠作響。吵死了，中二生。禎乃冷漠斜睨。

「摺的一點都不平均，你確定要這樣穿出去？」

「……喔天啊！」

後來他們又耗了快五分鐘才走出家門，基俳一邊刷著Line的訊息，叮的一聲留言又傳來，是禎乃的對話視窗，說乃律太會拖了很煩，最底下是張嘴狂吠的黃金獵犬貼圖。基俳笑了一下，本來想傳個沒關係，結果人先出來了。

「基俳哥──對不起──！」躂躂的皮鞋聲踩的很急，可憐兮兮的語氣好像他已經生氣了。這點倒是和禎乃做錯事的反應很像。

「你也知道問題出在誰身上。」對於諷刺親妹這點，他向來毫不客氣。

「閉嘴啦！」

其實基俳滿喜歡看這對兄妹的互動，相互拌嘴和樂融融，完全不會出現在他和自己讀小學的弟弟身上。以前基赤就不怎麼喜歡黏著自己，反而更愛一個人玩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現在情況好一點了，不過孤僻這點依舊沒變。

「基俳哥怎麼了？」又是一個淚眼婆娑的噘嘴。

禎乃一臉要吐，他很討厭妹妹露出這種表情，不僅中二，又有股急於討好對方的意味，「還不都是因為你拖拖拉拉，他生氣了。」雖然知道這招對基俳沒多大作用（因為他本來就沒生氣），但還是莫名不爽。

要是嫉妒妹妹能坦然表現撒嬌的情緒，是不是很幼稚。

「什、……基俳哥才不會這樣。」乃律偷偷瞄了一眼，似乎也沒能這麼確定了。「對不起……下次不會讓基俳哥等這麼久了，嗚……。」

「下次要是我妹又這麼拖，我們就拋下她自己先走。」這句認真的程度有百分之九十五。

「還好，反正等待的時間有其他事可以做。」基俳微笑，眼神溫柔地讓乃律默默紅了臉：「只是覺得你們感情和往常一樣好。」

「不不，她只是一隻煩人的跟屁蟲而已。」

本來漫起的粉色泡泡一下子全都炸開，女孩瞪了哥哥一眼：「臭禎乃，我不要和你說話了。」

像是要抗拒討厭的東西一樣遠離禎乃，親暱地攬住基俳的手臂對自己的哥哥吐舌挑釁，又怕被對方打，連忙縮了回去，簡直像隻愛掀別人尾巴又不敢面對挑釁的小白狗。

結果在這兩兄妹左閃右閃的過程裡，行進的速度又更慢了。

「還有三分鐘。」基俳說。

拌嘴聲漸停，他們＂哎＂了一聲，不明所以。「什麼？」

「距離打鐘的時間還有三分鐘。」

「……真假？」

拔腿狂奔的三人組模樣看起來十分可笑，不過禎乃不討厭這種感覺，他偷偷看了旁邊努力奔跑的妹妹，還有邊跑邊回望自己的基俳，忍不住莞爾。

以後肯定會很懷念這些日常的。

＊

他們的班導注重整潔，早中晚都得各掃一次，特別是窗戶管得特別嚴，除了鏡面必須擦的剔透亮淨，窗溝邊還得用濕抹布細細擦拭，指頭抹過去都不能有一點灰塵。

「你怎麼能擦得這麼乾淨？」

基俳連頭都沒抬起來，繼續拿報紙擦拭窗面：「先拿乾淨的布把上頭的毛屑和灰塵擦去，再拿報紙擦就行了。」

「哦，厲害。」

「我擦完了，先回座位了。」

禎乃嚇了一跳，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說：「不等我嗎？」

又露出這種小狗眼神了，不過基俳可不是每次都吃這套，「只是擦個玻璃而已，我在位置上等你。」

只是擦個玻璃只是擦個玻璃只是擦個玻璃……他還真沒注意自己剛才的問法像個不甘寂寞的小鬼頭。

趁基俳低頭收拾東西的空檔，他用手指貼上鏡面抹了幾下，動作乾淨俐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等對方抬頭還特地貼心地幫他指了指上面：「高的那邊角落好像沒擦乾淨，你看。」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確有淺淺淡淡的指紋痕跡。

「哦，謝了。」說完又折了一角的報紙繼續擦，這句謝謝扎得某人內心愧疚，毫不知情的基俳只是繼續開下一個話題：「最近阿姨和叔叔還好嗎，早上的時候沒進去打招呼。」

「嗯？喔……我媽好的很，每天想著要在菜單裡加上新口味，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飲料逼我喝。我爸就老樣子吧，堅持他的完美比例，要是調飲料的杯子換成量杯，都不會有違和感。」

「自然課的實驗？」

禎乃笑了一下，「對，就是那個。」

「滿好的。」本來他還想繼續吐槽自己的爸媽，不過看向基俳之後就改變主意了，禎乃往玻璃哈了一口氣：「下次再把你拖過來和我一起受罪。」

「好啊，先替我和你爸媽說聲謝謝。」

「……唉，你就是人太好，認真到可怕的程度，難怪我媽會這麼喜歡你。」

因為自己的部分擦完了，基俳把手中的報紙往另一角折，幫起禎乃擦玻璃，一邊說：「你才是。我媽喜歡你，基赤也喜歡你，班上同學更喜歡你，誰不喜歡你？」

他差點兒就要回＂就你還不喜歡我＂，要是說了肯定被罵幼稚，單戀的心情難為，苦悶，想被真正愛的人喜歡，好難。

「擦完了，回座位吧。」

禎乃瞅著自己的玻璃窗，乾淨的程度指不定麻雀會想直接衝進來，忽然覺得自己的聯想很好笑，想和旁邊的基俳分享時，早自習的鐘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