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褪色的風景、永恆的你》(5)

＊

嗶鈴鈴——

隔天早上的鬧鐘準時在八點響起。
知道自己今日不需要上班的艾瑪瞇起眼在模糊的意識之中按掉手機略顯刺耳的鈴聲後還想再多睡幾分鐘，但下一刻便有道帶笑的嗓音飄進她的耳畔。
「早安，已經是可以吃早餐的時間了唷。」
「再⋯⋯再睡五分鐘⋯⋯」
她皺著眉頭試圖把棉被重新蓋回頭頂，身上那雲朵般柔軟的被子卻被人一把掀開。
「不行噢，妳自己要求要吃早餐的，現在不起床去排隊可能就真的吃不到了。」
總是比她更淺眠的諾曼早早便穿好了襯衫，連頭髮都已經梳理整齊。現在的青年之所以還留在被窩中陪她玩鬧，不過是為了要讓她起床以免再度錯過期盼已久的人氣早餐。
「嗚唔。」
整個人只清醒了百分之三十的艾瑪睡眼惺忪地接過諾曼拿給她的溫熱毛巾蓋在臉上。感受著臉頰上的溫度從原先的暖意慢慢被空氣帶走餘溫變得冰涼，她才終於感覺自己的神智又清明了些。
「還可以嗎？要不要喝點水？」
諾曼那種無微不至的貼心在這種時候展現地徹徹底底，讓她在終於回神時認真地思索自己變得越來越笨，可能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把她照顧得太好。

「好了！出門——」
半個小時後，整裝完畢的艾瑪已經穿起了輕飄飄的白色連身洋裝與藤編的草帽。
「應該沒有東西忘記吧？不過郵輪上可以買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那我們出門吧？」
順手提過她手上的行李箱，諾曼將艾瑪頭上的草帽稍稍轉向，讓飄逸的蝴蝶結能迎風搖曳。
「好——」

＊

「嗚嗚我好像吃得太多了⋯⋯」
「那等等上船後還是早點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吧，不然會很容易暈船的。休息過一陣子再去晃晃吧？」
「嗯⋯⋯」
期待已久的餐點送上桌後，出門前什麼也沒吃的艾瑪直接被繚繞的食物香氣給沖昏了頭，連拍照留念都來不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食物掃空了。
席間的諾曼在她吃飯時臉上微笑依舊溫潤如玉，他完全沒有阻止艾瑪大吃特吃的打算，只會在她偶爾好像快要噎到的時候算準時機為她送上溫水。
要是雷也在現場，恐怕只會露出很想把
兩個戀愛中的傻蛋揍一頓的表情吧，另外附帶他因為被閃了整場所以不想自己付的帳單。

艾瑪預定要出行的港口離他們所住的地方並不遠，是驅車二十分鐘以內就能到達的海岸。兩人當初為了能夠時時來海邊走走，特意選了位在市郊的房子。
除了港口之外，後面便是一整片延伸的海岸線。就算不開車也只要搭上不到一小時的火車，對他們而言是極為方便的休閒之地。
一同長大的他們自小便對那片湛藍而遠淼的水體有著深深的憧憬。還住在孤兒院時的他們也常常趁著院長出門訪視分院的時候偷溜出去，只為了一窺那隱藏在大片大片米黃芒草背後的大海。

諾曼四處繞了繞後，最終在離港口旁不遠的馬路邊停靠。青年提著她不算太重的行李走到登船用的階梯旁，細心地對她一一交代上船後的注意事項。
「盡量不要離甲板太近、救生衣要記得穿，如果有奇怪的男人跟妳搭話不要理他們——」
艾瑪很想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才不會有人隨便跟我聊天呢」，但看見諾曼臉上的扼腕之後她又默默把話吞了回去。
好吧，畢竟諾曼都已經不能跟我一起去旅行了，還是不要亂講話刺激他的好。
「知道啦。」
臉上的甜美笑容比海面反射的粼粼波光更加閃耀，她在登船前的最後一刻伸手摟上諾曼的脖子，往他被海風吹得帶有淡淡海洋氣息的臉上吻了一下。
「下禮拜的今天我就回來了，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記得好好吃飯哦。」
「雖然海上收不到訊號⋯⋯但我會想你的！」
「嗯，我也會的。」
依依不捨地將她擁入懷中，諾曼看著時間似乎差不多了，最後才願意讓她在其他水手的協助下上船。

汽船的行駛前的啟動鳴聲彷彿鯨魚低吼，在水面揚起陣陣捲動的水波。
「我走啦——」
女子一手扶著欄杆，另一手則熱情又不捨地朝他道別。
諾曼想告訴她注意裙襬，因為從他的角度來看艾瑪那如同波浪般不斷在她身側飛舞的裙子實在有點危險，可她大概是聽不到的——畢竟現在的艾瑪將全心全意都放在跟自己說再見上。
「嗯，回頭見，一路平安！」

當那艘巨大的郵輪終於從諾曼的視野盡頭消失，他才微微地嘆口氣撥了通電話給自己的摯友。
「⋯⋯喂？你在忙嗎？」
「不忙。怎麼，終於把艾瑪送出去旅行啦。」
黑髮青年的語調裡帶點調侃似的笑。
「想想還是有點不捨⋯⋯但總而言之，我們等等就可以開始了。」

＊

「唔，這艘船還真的是挺大的⋯⋯」
艾瑪秉持著她一貫的好奇心在船上四處走動，全然忘了她在一個小時前還鼓著吃得飽飽的肚子對著戀人哀號不已。
各種一應俱全的設備與船艙內華美的內裝讓從未搭過郵輪的她嘖嘖稱奇，除了拿相機四處拍照外，她也不忘在回到房間後從行李中掏出文具盒書寫著旅遊的見聞。
『讓妳分享眼中的世界給我，對我來說也是件幸福的事啊。』
既然諾曼都這麼說了，她決定代替加班的對方好好欣賞每一件發生的趣事。

雖說海上的風景在旅程之中幾乎都是相同，但她也鮮少有這環顧四周都是無邊汪洋的經驗，對艾瑪來說倒也算新鮮。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中，她體驗了水上的芭蕾秀與各種炫目的聲光表演、參與了不少現場的馬戲表演與電影會，也在旅程的尾聲看著絢爛煙花在星夜之下朵朵綻放。
放眼望去，艾瑪身邊的遊客們幾乎都是攜伴參加或者帶著一家老少出行。像她這樣的年輕女性卻獨自出席，在其他人眼裡似乎是一種奇特的展現。
偶爾會有些想獵艷的男性走到艾瑪身邊禮貌地詢問是否能請她喝一杯，但無心社交的她只是淺笑著拒絕了他們的邀請，再一個人走回房間。

空無一人的艙室總是被客房的服務生整理得乾乾淨淨，以至於她若是下午之後才回房，看到的只會是如同她第一天入住的整潔模樣。
房間其實稱不上大，但一個人住卻空曠得令人感到寂寞。
為了滿足她想看海的心願，當初諾曼訂的是能夠在拉開窗簾後便能看見大海映入眼簾的房間。然而當她的戀人此刻並不在場，這些本該與他一起欣賞的風景就都失去了意義。
「⋯⋯笨蛋。」
即使明白諾曼也是不得已才失約，現在的她只能孤單地聽著窗外不時傳入的煙火聲仍是不爭的事實。
但至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也算是好事吧⋯⋯這可能是我第一次覺得旅行是件很漫長的事。
女子輕手輕腳地拉上窗簾，不再去看外頭仍未止歇的燦燦煙花。她將行李準備成隨時都可以提著下船的狀態後，安靜地爬上了毫無溫度的床。
「好想回家、好想諾曼⋯⋯」
她又嘆了口氣。

＊

與艾瑪道別後，諾曼便加快動作開往他與雷事先約好的地點。
「你很慢耶，到底怎麼可以這麼久啊？明明今天衛星地圖說不會塞車、你開過來也不過只要十幾分鐘，但你為什麼能搞得像是剛剛經過了時間加速器一樣？」
當他抵達時，雷已經站在了海邊對他皺眉。
「啊⋯⋯抱歉。」
「不用道歉啦，想也知道一定是因為要送艾瑪。」
「你這傢伙，鐵定是一路等到那艘船都消失在眼前了才出發的吧。」
雷過於一針見血的評論讓諾曼只能尷尬地笑笑。
「抱歉。」
「嘖。然後地點我覺得後面那一片不錯⋯⋯離港口並不遠，而且開車的話也算好停。你想要看到的東西沒出意外的話都能看到，而且這幾天天氣都很好，我想時間算準的話就沒問題。」
他打開預先下載好的資料，想了想後這麼說。
「你要的其他東西也都準備好了，只要成功就可以隨時打給我⋯⋯我猜你們應該會在今年結束這件事吧？我稿子也都寫好了，可別漏氣了喔。」
「⋯⋯我會努力的。」
諾曼望向面前那片被夕色染上橙紅的美麗海洋，眼底也映出了暖調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