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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你在裡面嗎?我是佐久早,我來接你出去。」 「侑,你能聽見嗎?」 白費力氣。且不說宮侑到底是不是在裡面,就算宮侑能夠聽見,紊亂中的哨兵也很難對外做出反應。 眼底的焦急稠得化不開,佐久早想過硬闖,但這樣不但會讓自己面臨受損危機,圖景的主人也會因為強烈的精神力碰撞而受傷,更別說現在的宮侑脆弱得宛如風中殘燭,根本經不起一點傷害。 就在佐久早無計可施之際,腳邊的赤狐蹭了蹭他的小腿,嚮導垂眸看去,赤狐抬起前爪一下一下的拍著佐久早,佐久早心念一動,從口袋拿出中層撿到的石頭,隨即,赤狐站起身,緩緩地走進核心層內。 佐久早盯著手裡的石頭,瞬間明白了赤狐的意思。圖景核心層是圖景主人給予的最大信任,其他哨兵或是嚮導也許很難對其他的人毫無保留,但宮侑不一樣,自從宮侑出生起,他便有個一輩子都無法割捨的另一半,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夠讓宮侑毫無保留付出信任的人。 當灰狐消亡後,殘留在宮侑圖景內的精神力並未馬上消散,精神力同樣需要時間的代謝,隨著精神等級的強度,代謝時間也有所不同。佐久早想,這顆石頭或許正是宮治的精神力核心。 正如佐久早所想,手裡的石頭讓他在靠近核心層屏障時沒有一絲排斥的跡象。借助那顆石頭,佐久早輕而易舉地穿過屏障。然而,與外界所見的藍天白雲不同,穿越屏障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天地彷彿融為一體,失去了明確的界線。 在這死寂的空間裡,一棵巨大而光禿的大樹矗立其中,枯槁的枝枒向四方伸展,赤狐靜靜佇立於樹下,仰頭凝視著枯竭的枝椏,神色莫辨。聽見身後的動靜,它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佐久早身上。 佐久早緩步走近,這裡既沒有淺層那洶湧不止的精神風暴,也沒有中層那般殘破破碎的痕跡。實在太過安靜了,靜得讓人不安。他環顧四周,在這毫無遮蔽、空曠無垠的世界裡,依然不見宮侑的身影。 樹幹粗壯,目測至少需要五名成年人才能將其合抱,盤繞在樹上的注連繩更是粗如成人手臂。佐久早伸出手,指尖輕觸注連繩的瞬間,刺目的白光驟然閃現,他的視野被強光吞沒,強烈的刺痛感迫使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緊接著,失重感猛然襲來,像是被無形之手拉扯著。 他在下墜。 ※ 預想中的猛烈撞擊並未到來。 佐久早睜開眼,發現自己倒臥在一處洞窟內。頭頂上方是一個巨大的洞口,目測至少有十公尺高,微弱的光線從缺口探入,勉強維持洞穴內的能見度。他起身打量著四周,地面遍布蟲骸與濃稠的蟲液,破碎的卵殼零落散布,石壁與地面更是布滿了交戰的痕跡。 這裡是哪裡?佐久早腦中閃過數種可能,卻沒有一個能夠完整解釋眼前的景象。 忽然,洞穴深處傳來低沉而密集的碰撞聲,聲響迴盪在幽閉的空間裡,昭示著一場激烈的交戰正在進行。佐久早微蹙眉心,沒有多做猶豫,循著聲音朝洞穴深處走去。 隨著距離越近,刀刃劃破空氣的銳響,以及碎石崩落的沉悶聲更加清晰,當他越過一道同樣沾滿蟲液的岩壁時,頓時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與蟲后交戰的兩道身影。 眼前的蟲后完全就是圖景中層那隻小蟲的放大版。此刻,宮侑銀白色的光劍劈砍在蟲后堅硬的外殼上,金髮哨兵尚未完全褪去稚嫩,一招一式卻未必輸給老練的士兵,哨兵正面迎擊蟲后。在巨蟲的死角處,另一個身影雙手握著匕首,通常嚮導並不會主動選擇肉搏,然而宮治卻是一位優秀的暗殺者,截斷精神力的能力,往往都是協助哨兵進攻或是讓嚮導單獨完成刺殺的助力。 那兩人,一人身影迅捷如風,另一人則靈活閃避,藉著地形優勢來回游走,試圖在雙方的來往中尋找破綻。這是曾經令人稱羨的雙生子哨兵嚮導搭檔,也是如今令人惋惜的宮家雙子。 尋找宮侑依舊是黑髮嚮導的首要任務。 佐久早的驚愕並沒有維持太久,眼前的場景無不在告示著他進入了宮侑的回憶,而且正是三年前那場無人不知的惡戰。 在這場戰鬥中,宮治失去了他屬於嚮導的一切,宮侑從此拒絕接受任何人疏導,成為所有嚮導口中的燙手山芋。 而佐久早此刻正被迫看著一切正在發生。 他看著正全心投入戰鬥的宮侑,卻無法確定眼前的人,是否就是他要帶出去的那個宮侑,亦或只是這段記憶中由精神力所構築出的虛象。 作為這裡的入侵者,佐久早無法改變回憶中的任何事情。想要離開這裡,最快的方法便是喚醒回憶的主人,否則只能等待這場記憶自行結束。於是,黑髮嚮導靜靜地站在原地,無聲地凝視著眼前的戰局。 戰局的節奏很快,面對宮侑與宮治的聯合攻勢,蟲后陷入被動,然而它的精神力之強大,導致宮治壓根無法肆意使用精神力攻擊與截斷,劍尖劃過蟲后巨大的複眼,黏稠的蟲液伴隨著巨蟲震耳欲聾的哀嚎噴濺而出。趁此破綻,宮治迅速從巨蟲的背上疾馳而上,靈巧地跨越堅硬的甲殼,在逼近頭部的瞬間,他雙手緊握匕首,狠狠刺入複眼傷口!同時,嚮導截斷了蟲后的精神力。 雙生子的默契在建立連結更是如虎添翼,宮侑果斷抓住機會,猛然躍起,眼看光劍就要觸碰到蟲后,變故驟然發生―― 精神力截斷的時間,遠比宮治預期的還要短。幾乎是在光劍刺入體內的瞬間,蟲后強行恢復了意識。生死存亡間爆發出驚人的精神力,無形的衝擊如同狂暴的風暴,瞬間席捲整個洞穴。 「阿侑――!」 幾乎是在一瞬間,宮侑覺得自己的識海、整個圖景都被某種東西包裹住,那種感覺柔軟、溫暖,如同被保護著一般,卻只維持了不到一秒。下一刻,狂風驟雨般的尖銳痛楚撕裂了他的腦海,精神力如同無數鋼針般刺穿他的神經。 宮侑狠狠咬緊牙關,強撐著逐漸腥紅的視線,在蟲后撕心裂肺的哀號中,將光劍抽出,再次狠狠刺入! 蟲后的氣息終於在劇烈的抽搐中逐漸消散。 宮侑深吸一口氣,疼痛讓他渾身顫抖,他咬牙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他想跟宮治慶祝他們的勝利,一回頭卻看見攣生兄弟倒臥在一旁,宮治瞪大的雙眼中毫無生息…… 佐久早眼睜睜地看著一連串變故發生,這一切與他曾在塔內調閱的資訊幾乎無異,這場回憶充滿血與痛,鮮活得令人窒息。 但佐久早沒有時間去替曾經的雙胞胎感到不捨與惋惜。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鎖定在宮侑身上,腳步毫不遲疑地朝他大步走去。 此刻,他無比篤定,眼前的宮侑,並非由精神力構築而成的虛像,而就是他要找的人。 ※ 有時候,人的記憶,常因反覆回想與想像的渲染,而悄然逐漸偏離事實。 「阿治……」 宮侑癱坐在宮治身側,嘴裡不斷呢喃著雙生兄弟的名字,佈滿血絲的雙眼空洞無神。他的左手微顫,手指無意識地蜷曲,右手卻依舊死死握著那柄沾滿蟲液的光劍,指節發白。 「侑,你該離開這裡了。」 佐久早走近時,看見的便是一個陷入瘋狂邊緣的哨兵。 然而,嚮導的聲音並未將他拉回現實。 宮侑猛地站起,眼底的迷茫被瘋狂與怒火吞噬,光劍重新亮起光芒。他低喃的不再是宮治的名字,而是近乎機械般的重複著「殺了它們。」 佐久早心頭一震,這才意識到,他們已不知何時被蟲群層層包圍。 密密麻麻的蟲群湧動著,數不清的複眼幽幽閃爍,仿佛一片深淵。 宮侑沒有絲毫遲疑,握緊劍柄,腳下一踏,猛然衝進蠕動的黑潮之中!「侑!」 無窮無盡的蟲群將宮侑團團包圍。這些由精神力構築、僅存在於宮侑回憶中的虛像,對佐久早而言無害無損,卻對回憶的主人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在這裡,所有的存在,只要對宮侑而言是現實,那麼它們就如同在現實般,能夠對他造成傷害。 宮侑提劍揮砍,無數的蟲群湧來卻絲毫未減,反而如潮水般源源不絕地湧動。他身上的傷口逐漸增多,血珠從他身上不斷滲出,卻仿佛無法引起他的感知。痛楚似乎對他毫無意義,眼中的唯一焦點,是前方無窮的敵人,無止無休的殺戮。 「侑!快停下!」 佐久早的聲音幾乎是怒吼,他不能再讓宮侑繼續這樣下去。這場失控的回憶若不終結,宮侑將永遠困在這裡,他將會陷入長夜,面對無盡的黑暗與痛苦。 佐久早毫不猶豫地朝著幾乎瘋狂的宮侑沖去,卻在接近的一刻被對方無差別揮出的劍光所逼退。嚮導反應迅速的躲開,卻沒有片刻停頓。 「都結束了!治還活著!你必須走出去!」在瞬間的空檔,佐久早猛地伸手,抓住宮侑揮劍的手腕,將那不知疲憊的手高高提起,完全掌控住了宮侑的動作。佐久早的聲音像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當黑髮嚮導說出了與眼前完全不符的事實後,宮侑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 宮治還活著。這便是佐久早確認眼前是他欲尋之人的關鍵,根據報告所示,這場惡戰到最後,以蟲后被擊殺、雙胞胎中傷昏迷被北信介救出,沒有人死在蟲后的利爪下。 但是這場回憶中的宮治卻死了,佐久早很快的聯繫起消亡於中層的灰狐,赤狐的喪親之痛深深影響著他的主人,於是在這場令宮侑控苦不堪的回憶中,又一次完美復刻了宮治的消亡,使得哨兵在苦痛中越陷越深。 會受到精神力影響的,那便不會是虛像。 「侑!醒醒!」 宮侑聽見了那聲音,清晰有力,腦海中渾沌的思緒被呼喊切割開來,眼中的迷茫逐漸被理智所取代,哨兵猛然一顫,握著光劍的手微微顫抖,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對於殺戮的執著和瘋狂開始逐漸消退,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 黑髮哨兵靠得很近,他能感受到佐久早同樣急促的呼吸拂過他的側臉,感受到手腕被佐久早緊緊握住,那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傳來,宮侑的眼神逐漸從狂亂中回歸,心中的風暴終於慢慢平靜。 「臣臣……?」 宮侑低下頭試圖集中精神,手腕傳來著佐久早掌心的溫度,眼前的一切不再是死死纏繞著他的痛苦,迷失在回憶中的哨兵終於找到了方向,他感覺到自己被拉回了現實。 手腕被鬆開,宮侑得以獲自由,然而他並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然而他沒有立刻動作,只是怔怔地望著面前的黑髮嚮導。佐久早漆黑如墨的眼眸鎖住他的視線,每一次對上這雙眼睛,宮侑都覺得自己像是被吸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宮侑覺得那雙眼睛好似會奪人心魄,不然為什麼他會捨不得移開眼睛呢? 「侑,跟我回去。」 佐久早低聲喚他,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卻異常堅定。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顫動,等待著宮侑的回應。宮侑的目光在那雙微微顫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感受到對方的緊張與不安。宮侑沒有多想,或許是不願讓這只手孤零零地停在半空,而且他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這樣的佐久早。 宮侑緩緩伸出手,搭上那道帶著體溫的掌心。瞬間,力道襲來,宮侑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佐久早猛地拉進懷裡,牢牢抱住。 那是一個厚實且溫暖的懷抱,宮侑能感受到嚮導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沉穩而有韻律地敲擊在他的耳膜,佐久早身上帶著清冷的淡香,與四周殘留的血腥氣、腐朽氣息格格不入,卻讓他莫名安心。 四周畫面逐漸模糊,層層疊疊的蟲影開始扭曲,耳邊的嘶鳴與戰鬥聲變得遙遠。宮侑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核心層枯樹下,而嚮導的手,仍然緊緊攥著他不放。 「那個、臣臣……你可以鬆手了……」 聽見宮侑的聲音,佐久早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深如潭水般的黑眸緊緊盯著他,情緒洶湧得幾乎要溢出眼底。宮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目光微微閃躲,像是害怕自己會陷進那雙眼睛裡。他有太多話想問,可話語梗在喉嚨深處,怎麼都發不出聲。 「你該離開這裡了,侑。」佐久早低聲道,語氣難得地柔和,如同夜幕降臨前最後一絲微光。如今影響宮侑的最大危害已經解除,圖景內的宮侑也回復意識,這意味著只要宮侑願意,他隨時都能醒來。 宮侑原本還有些心煩意亂,但佐久早的聲音像是一道利刃,劃破了那些混沌不清的雜念,讓他恍然醒悟。是了,他知道他又被誘發紊亂了,甚至被拖進最不願面對的回憶中反覆折磨,佐久早會出現只能是為了疏導。 對,疏導!宮侑猛然清醒,視線迅速掃過四周,腦海飛快運轉,確定這裡是他的核心層後,他的震驚幾乎要把自己吞沒。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猛地後退半步,盯著佐久早:「你是怎麼進來這裡的?!」這裡可是核心層啊!他精神領域的最深處!這輩子覺醒後,除了宮治能夠來去自如外,他從未想過有其他嚮導能踏足於此。 然而,面對他的質疑,佐久早並沒有立刻回答。黑髮嚮導只是神色平靜地伸手入懷,取出了一顆銀灰色的石頭,沉默地遞到宮侑面前。 「這是……?」 「宮治的精神力核心。」 「啥?阿治的什麼?」宮侑猛地抬頭,幾乎是喊出聲的,腦袋裡一團混亂。他盯著那顆銀灰色的石頭,像是想從這不起眼的東西上看出些什麼端倪,但不論他怎麼看,它都只是一顆光滑的石頭。 宮治的精神力核心?什麼意思? 宮侑的腦中閃過無數可能性,卻沒一個能說通眼前的局面。他的嘴唇微微張合,卻發現自己連該問什麼都不知道。他錯愕地看向佐久早,試圖從嚮導那裡得到解釋。 然而,佐久早只是拉起宮侑的手,將那顆石頭放在他的掌心:「這些事情我也只有個推論,等出去之後,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宮侑盯著手裡的石頭。很輕,完全沒有石頭該有的質感,光滑、毫無重量,卻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掌心。 趴在枯樹下的赤狐晃悠悠地走來,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腳邊輕蹭了一下。宮侑沒有回應,只是低頭看著牠,沉默了片刻,然後緊緊握住石頭。他抬起頭,望向那棵枯萎的大樹。 「我都快忘記,這裡原本長什麼樣了……」 自從無法接受疏導以來,宮侑便選擇將自己的意識鎖在這裡,封閉在這片枯寂之中。他拒絕所有外界的聯繫手段,獨自承受腦內偶爾掀起的風暴,將自己困在這片寸草不生的荒蕪裡。在被誘發紊亂後,他甚至更加堅定如此。 沒想到時隔多年,居然還有人能夠走到這個破敗的地方,甚至是備受外界讚譽聲的佐久早,宮侑一時間心情還真是五味雜陳。 「臣臣你先出去吧,我沒事了。」宮侑的嘴角勾起勉強的弧度,彷彿想讓自己看起來沒事,可這笑意卻淺淡得像即將消散的霧氣。趴在他腳邊的赤狐微微垂下耳朵,尾巴緊貼地面,一人一狐都被一層淡淡的哀傷籠罩著。 「讓我再待一下,一下就好。」 佐久早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抿了抿唇。 他明白宮侑的心情,明白他想趁著醒來前整理好思緒與情緒。可同時,他也害怕宮侑會再次迷失,害怕會像方才那樣,被困在這裡,然後可能再也無法醒來。 嚮導的手指蜷了蜷,最後還是悄悄伸出,抓住宮侑的手腕——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替你把這裡恢復……我能夠替你做核心層的疏導。」 這話倒是讓宮侑愣住了,核心層的疏導——那可是幾乎只有與哨兵永久結合的嚮導才……思及此,宮侑的腦袋一片空白,心臟砰砰作響,幾乎要跳出胸膛。宮侑下意識想避開話題,於是乾笑兩聲,佯裝輕鬆地打趣道:「臣臣你這樣好像在告白喔。哈哈,什麼時候你也這麼幽默了……」 「侑。」佐久早低沉的嗓音毫不留情地打斷宮侑,黑眸宛如利刃,沉靜而深邃,一點一點剝去宮侑身上的保護殼,讓他無所遁形。 宮侑本能地退了一步,然而這裡只有他跟佐久早和一棵枯樹,根本無處可逃,他只能慌亂地盯著佐久早。 「我說過,無關匹配度。」佐久早向前一步,語氣沉穩且不容質疑,「我來到西面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你。」 「我不願看你陷入長夜,因為我喜歡你,侑。」 「我會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回來。」 ※ 佐久早醒來時,肅清已經進入收尾的工作了。 聞訊而來的稻荷崎主將遣散了眾人,在醫護室佐久早密談了半個鐘頭。從嚮導在宮侑圖景的所見、關於宮治的精神力,以及他的所有推論,除了與宮侑之間的私事外,佐久早幾乎是知無不言。 「侑在圖景內已經恢復意識了,他說等等就會醒來。」 「我了解了,非常感謝你,佐久早。」北向佐久早微微鞠躬致謝,黑髮嚮導搖搖頭,北也不介意,繼續道:「關於你從北面回來時,我提出的疑問,你如今還是同樣的答案嗎,佐久早?」 「是的。」佐久早沒有閃躲北的目光,坦然以對道:「就算我跟侑的匹配度未達安全匹配等級,我也不會放手。」 談話結束後,醫療嚮導首先替佐久早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當天晚上佐久早就發起了高燒,精神力的延遲傷害悄然出現,大耳下了診斷,佐久早確診中度受損,至少需要休養一個月,狀況遠比第一次替宮侑疏導時還要差。尚存意識之際,佐久早傳訊息給古森,避重就輕地報了平安,並且在大耳的建議下先行回到稻荷崎駐地。 宮侑便是在佐久早剛乘上飛行器時醒來的。 「侑醒了!快去找北前輩!」 「你可算醒了,侑!」 「侑前輩!太好了!」 隊員們的關心宛如炸彈般轟炸著宮侑的耳朵,然而直到大耳替宮侑做完檢查,素日裡總是最鬧能的人卻依舊一語不發,就在眾人以為宮侑被紊亂弄傻之時,北推門而入,就如同與嚮導談話時,眾人也把空間留給主將與哨兵。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疑問吧。」潔白的雪狐輕巧的躍上宮侑腿上,稻荷崎的主將不過是名中級嚮導,然而他的精神力卻是極為少見的催眠類型。平常時候並無攻擊力,然而卻是能夠在無意中讓人卸下心防的恐怖角色―― 宮侑是這麼評價的。 「北前輩……臣、佐久早他還好嗎?」 「中度受損,併發症是高燒,我讓他先回稻荷崎駐地休養了。」北道,他看著哨兵不斷捏著被角的手指,又道:「佐久早已經跟我說明了你的情況,我想你應該也有所推測吧?」 「是,但是有些地方我還是想不明白……」宮侑抓抓腦袋,不只是他自身的情況,還有關於佐久早的。 「我來說說佐久早的想法吧。」北道,他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雪狐見狀毫不猶豫地跳回主人腿上,北撫摸著雪狐蓬鬆的毛髮,一邊緩緩開口:「這要從三年前開始說起……」 三年前,宮家兄弟與蟲后戰鬥時,兩人因蟲后垂死的反撲身受重傷,蟲后強大的精神力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達到巔峰,毫無保留的向宮侑襲去,為了保護宮侑不受到強烈的精神攻擊,宮治將自己的精神力做為護盾包覆住宮侑的識海。卻沒想,直接與蟲后碰撞的宮治遭到反噬、圖景破碎差點喪命,而宮侑卻在兩股強烈精神力的碰撞下,成為了蟲后與灰狐的新載體。 蟲后殘留在宮侑體內的精神力,如同一顆不定時的炸彈。外來的入侵者佔據了宮侑部分的身體,將宮侑和其他外來的精神力視作攻擊目標。但哨兵體內還存在部分屬於嚮導的精神力,嚮導精神力自我修復的特殊性,使得宮侑在三年間,雖然從未接受過疏導,卻依然能夠活蹦亂跳。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宮侑能夠在未經任何疏導的情況下保持相對穩定的狀態。 原本,這兩股存於宮侑體內的力量是能夠一直和平共存的,直到幾個月前,宮侑誤闖了蛹室,正巧碰上蟲后突然破蛹。新蟲后破蛹後的強大精神力,直接影響到宮侑體內的精神力,並與老蟲后的精神力產生共鳴。蟲后精神力的變強使得灰狐無力抵抗,導致宮侑的精神狀態逐漸崩潰,最終被誘發了紊亂。 灰狐竭力支撐著宮侑的精神世界,只為延續他的健康,然而終究力不從心。當它的力量被消磨殆盡,最終淪為蟲后的養分時,宮侑的狀態也隨之每況愈下。更致命的是,無法接受疏導成為壓垮宮侑的最後一根稻草,使他的病情雪上加霜,差點就無可挽回。 「治在最後把精神力都放在你身上了。我想,當時的治處於完全沒有精神力保護的狀態,直接承受了蟲后的全力攻擊,導致圖景崩潰破碎。而他之所以能夠醒來,或許正是因為作為嚮導的精神力核心尚未破碎。」 「那、如果把核心還給阿治——」 「辦不到,侑。」北打斷了宮侑的急切,語氣中帶著無奈。任誰都清楚,當宮治失去嚮導的身分成為普通人後,最在意的人始終是宮侑,如今或許更添了一層深重的愧疚。 「核心轉移的情況,數百年來從未有過先例。我很遺憾,侑,這並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問題。」宮侑低下頭,眼底充滿著不甘與無能的憤怒,只不過北並沒有讓他沉浸在情緒內太久。 「還有件事,是關於你的疏導。」宮侑猛然抬頭,與北的視線相遇。提到疏導,就不免回想起在圖景內的一切,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宮侑只覺得一陣熱氣襲上他的臉頰,連耳根都開始發燙了起來。 「如今你體內的蟲已經被佐久早擊斃,所以按理說,任何一位嚮導都能夠替你疏導而不會受到攻擊。不過你的核心層同樣嚴重破損,所以這方面還是得向佐久早求助。」 「為什麼……非得要是臣臣。」 宮侑的目光緊盯前方,聲音輕得像是自語,他的疑問不自覺地流露出來,這讓北不禁感到困惑。稻荷崎的主將稍稍歪過頭,語氣帶著疑問開口: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侑?」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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