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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ycho-Pass Paro

你在那片天空下

01.

他睜開眼，視野所見一片模糊。

御幸一也揉了揉眼睛之後，從床頭櫃摸起眼鏡戴上，掀開棉被的時候依然思緒有些飄渺，恍恍惚惚。他起身刷牙洗臉，在鏡子裡打量起自己。
鏡子裡映出他的臉，一大早醒來，在昏暗的燈光下照著，顯得有些蒼白。鏡子裡除了映出他的臉之外，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統計數字跳了出來。

早上7點39分，身高179公分，體重71公斤，體脂肪9%，色相值……166。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自己的色相值。

三位數字像是一個解不開的咒語，反覆在他的腦海裡縈繞不迭，好像不斷地提醒著自己的失誤，再也無可挽回。

一個禮拜前，他為了要追捕一個重大案件的潛在犯，導致色相嚴重惡化，渾濁不堪。犯人逃逸無蹤，而御幸雖然身體只受了點小傷，但心理指數卻受到了重創，他從原先一個前途光明的監視官，墮落成了和被他用支配者制裁的那些人無異的身分。

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也隨即就接受了成為執行官的能力測試，因為他明白，絕對不能這樣子就結束。

如果還有力氣，他還要繼續掙扎，直到得到解答為止。


從監視官變成執行官的感覺有些不太真實，日子照過，時間也還在一分一秒的前進，沒有任何耽擱，他卻有些渾渾噩噩，不明就裡。成為潛在犯除了行動稍嫌不自由的話，本質上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套上白色襯衫，繫上銀灰色的領帶──現在對他而言，活脫像個箍住他的項圈。

8點09分，他踏出房門，帶著自己的新身分。
獵犬2號，執行官御幸一也。

-

「今天有個新的監視官要來報到，正好剛剛接到有人回報市中心的廣場好像有點狀況，他會直接去廣場協助控制現場，麻煩御幸前輩和倉持前輩等下和我一起去現場支援。」御幸一踏進久違的辦公室，坐在電腦螢幕前的小湊春市頭也不抬地向他打了聲招呼之後，隨即開始分配今天的工作。

小湊春市是御幸的學弟，稱呼前輩的習慣就這樣一直被保留了下來，就算後來兩人先後雙雙以優越的成績畢業，成為同在公安局任職的監視官，春市依然堅持著慣有的禮節。

「呀哈，御幸一也，你一定又在想他是哪隻眼睛看到你進來吧？」坐在一旁的倉持洋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口就調侃起了小湊春市那讓看不見眼睛的粉色瀏海，一大清早倒是精神奕奕。

倉持洋一在大約兩年前成為一名執行官，他色相惡化的原因，也許在旁人看來有些無聊，不過就是和為了替朋友打抱不平而狠狠地打了一場架，他天生拳腳功夫就好，贏得漂亮，朋友卻把他的行為當作是笑話，沒有人會這麼傻，冒著自己色相渾濁的危險，去教訓一個和自己素昧平生，只是說了朋友幾句的街頭混混。

他的心理指數攀升在意料之中，但是不為了他把對方打得頭破血流，只為了朋友在背後說的閒言閒語。

認清現實之後他反而坦然了，在他成為潛在犯的第三天，他便接到是否要成為執行官的邀請，而提出邀請的人，正是現在一拳打在倉持頭上的另外一位執行官，小湊亮介，春市的親生哥哥。

「你說什麼？」他有著和春市一樣的粉色頭髮，相對於春市的柔順，亮介的髮尾倒是翹得很有型，瞇著眼睛，面帶笑意，倉持卻覺得亮介的笑容總是徹底冷到骨子裡。

「亮前輩，沒什麼哈哈哈……」倉持頓時怂了起來，對著亮介打起哈哈，御幸也忍不住輕輕笑了。大家依然一如往常，沒重要案件的時候就在辦公室插科打諢，有任務進來時，大家便一起繃緊神經，冷靜應對。

什麼都沒改變，卻也什麼都變了。

/*小湊亮介和御幸一樣，曾經是一名擁有大好未來的監視官，準備靠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一步步地向核心邁進，他卻在一場戰鬥中，為了保護弟弟而色相惡化，腿也因此受了傷。*/

「……不要把你的心裡話說成是我的好嗎。」御幸愣了幾秒之後，才笑著回嘴，拍掉倉持擱在他肩膀上的手作為回應後，隨即坐上他的新位置，他的同事們貼心的把他舊位置桌上的眼鏡盒和拿來做擺飾的棒球手套給移過來了，兩張辦公桌相隔不過半公尺，心情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打開電腦查看春市發過來的新監視官的簡單個人資料，畢竟是要接替他的空位，他心情有些五味雜陳。

他隨意地瞄了一眼，什麼資料細節也沒記得，只看見個人的證件照上，他的眼睛分外明亮，彷彿什麼事物都無法澆熄他眼底的火光。

真好呢。他心想，鏡片遮掩了他的眼神，是失落還是羨慕，無人知曉。


02.

簡單交代完現場的狀況之後，春市便急忙領著御幸和倉持兩人驅車前往人心惶惶的市中心。市中心的區域心理指數因為一場車禍事故而開始急遽地上升，壓力上升的因素依然不明，但如果不盡快去控制住市民的情緒，很可能會引發集體暴動，最糟的情況就是生活在附近的市民，全都會因為心理壓力過大而變成潛在犯，屆時可不是強硬地把所有人關進治療所就能解決的事。

心理指數便是這樣子的雙面刃，人類最不可或缺的，早已經不是陽光、空氣、水，而是一個又一個經過縝密計算的數值，這是他們所信仰，時時刻刻惦記著要奉行的圭臬，只要相信著西比拉系統所指引的法則，就能夠擁有一輩子的幸福。

正因如此，人們開始變得不願意去思考，西比拉系統成了一座太過安逸的溫室，豢養著每一個人類的喜樂，細心呵護他們能夠開花結果。但是，萬一有個突變出現的時候，誰也無法抵擋災害擴散蔓延。

公安局被賦予的任務，正是要抑止人們的恐慌，維護整個社會的安寧，表面上任重而道遠，御幸卻隱隱覺得這是在為虎做倀，身為這個國家的一分子，他也無可奈何。

「弟弟君。」搭上車沉默了五分鐘，御幸突然開口，「記得聯絡克里斯前輩，請他隨時傳送現場的狀況給你，還有請他順便聯絡醫院……」話說到一半，被春市的一個通訊請求給打斷，聯絡人正是他剛才提到的克里斯前輩，春市急忙開啟通話。

「新來的那個監視官剛到現場沒多久，感覺毛毛躁躁的不太可靠，滿街跑來跑去的，大概是忘了把柯美莎*調過來支援吧，我剛剛跟他聯絡過了，請隨時注意他一下。」通訊一接通，克里斯把問候和寒暄給省略了，直搗重點，一面說著，一邊將現場畫面傳送到車上所配置的終端機，「還有我已經請醫院準備緩和色相的藥物，等市民都疏散到了定點之後，再讓柯美莎分發給大家就可以了。」

身為和外勤的警察配合多時的分析官，克里斯待在一間獨立的電腦室裡，敲弄鍵盤的聲音快速而自然，像是一位翩翩紳士在和美女共舞的帥氣舞步，他迅速地向兩名前往現場的監視官給出提示和建議，縱然有點踰矩，但他很清楚，協助一系兩名年輕的監視官，這是他現階段的責任。

「御幸在車上吧？」正事交代完畢，克里斯最後留了一句話，然後毅然切斷通訊，聲音飄散在空氣中，不願意解釋，也不想要聽到任何辯解。

聽完最後一句話的御幸冷著一張臉，然後微微地笑了起來，帶著些許嘲弄的意味。

他尊重克里斯，也感謝他給自己的苦口婆心，但是他所提點的事，他可一點都沒忘。

克里斯說：「別忘記了，你現在是個執行官。」


他們三人趕到了現場，一下車就看到一台紅色跑車撞上一旁的電線桿，車頭扭曲變形，還有一個生面孔正在手忙腳亂地指揮著一群可愛的玩偶柯美莎，引導街上的市民進行緊急疏散，區域色相惡化的情形有稍微趨緩了下來。他轉過頭來，看到他們露出了個如釋重負的表情：「終於來了！你們讓我等好久啊！」

「你很行啊小子！終於知道叫柯美莎醬過來了啊？」倉持一見面就毫不客氣地給了眼前笨傢伙的腦袋一個拳頭，新上任的監視官一臉挨揍挨得不明不白的樣子，準備開口反駁，然後被春市給攔了下來。

「那個……沒時間自我介紹了，大家都看過資料了吧，這是新來的監視官澤村榮純。」春市簡單明瞭地說，「等下麻煩澤村君和御幸前輩去找消失的司機，倉持前輩和我接手疏散市民到安全的地方，我們這裡結束會過去支援，隨時保持聯絡吧。」

澤村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他看著朝他走來的眼鏡男，試探地問：「御幸一也？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你。」

「嗯。」御幸隨便回應了一聲，權當是答覆了，他對這種常見的裝熟話術沒有太大的興趣，「依照車的毀損程度，駕駛應該受了不輕的傷，應該跑不了多遠，就近找找看吧。」他打開剛才傳送過來關於駕駛的信息，駕駛是個遊手好閒的年輕小夥子三藤忠，一頭金髮亂翹，皮膚蒼白，照片隱隱約約地露出了嬌生慣養紈褲子弟的氣質。

澤村困惑了一秒鐘，「為什麼要跑？」

「……你是怎麼從學校順利畢業的？」御幸被眼前這個笨監視官給逗樂了，「這人鐵定變成潛在犯了吧。」

「噢！對耶！」澤村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讓御幸差點忍不住想用支配者給他的腦袋開上一槍。

「快點解決，太久沒上班，害我現在想休息了。」



「話說回來，我倒是第一次遇到車禍案件……」另一頭的倉持看著被撞歪的車燈若有所思，「現在每台車都是自動駕駛了，誰還那麼無聊親自開車啊？」

「看資料上寫的，三藤是個有錢人吧？那些有錢人有管道可以買到手動駕駛的進口跑車。」春市率先初步地進行推測，「這款是從義大利進口，Ferrari出產的F12 berlinetta，從有錢人的個性來看，開跑車最單純的目的大概就是為了炫富吧，或者是沒駕照就想開車？」

現今取得行車駕照的方式，是由駕駛人前往專門的機構學習開車技術之後，再由西比拉系統判定是否符合資格。如果沒有駕照的人上了駕駛座，車子便無法正常發動，但顯然進口跑車並不在此管制範圍內。

「誰知道呢，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倉持聳了聳肩。

柯美莎引導群眾十分有效率，半小時內就將所有人帶開到各個臨時安置點，只要接受簡單的色相維護治療，確保心理指數不會惡化之後，就可以讓大家離開。倉持和春市結束疏導工作之後，也投入對司機展開搜索的行動。



廣場的範圍非常大，附近的餐廳和電影院是圍繞著廣場建起來的，小巷子和轉角特別多，找起人來變得更加的困難。御幸和澤村兩人分頭踏遍了許多可能的藏匿處，卻完全一無所獲，連根頭髮都沒摸著。

「是誰說他跑不遠的。」會合的時候，澤村忍不住抱怨。

他們再次跑回車禍的現場，試圖從中找出新的脈絡，車鑰匙還掛在駕駛座前，澤村用支配者將碎裂一半的車窗徹底打破，勉強將扭曲的車門給打開，探頭進去，找到一張不明組織的會員卡、幾張不同銀行的信用卡，一本筆記本，澤村往副駕駛座鑽過去，想要打開他眼前的那個抽屜，沒想到一打開是個機關，他看到上面有個小型的倒數計時器，旁邊纏繞著紅色藍色的複雜電線，倒數的嗶嗶聲有些駭人聽聞。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抽屜剎那間整個炸了開來，在另一頭偵查的御幸眼明手快的在爆炸前一秒將澤村往後拉，這才幸免於難。這似乎是跑車的主人在這輛法拉利加上的保護機制，如果有外人試圖探查裡頭的秘密，他將會拉著擅闖禁地的人同歸於盡。

「沒事吧？」御幸急匆匆地問，燃燒起火的車子已經無法成為他們的線索。

「沒……等等！」澤村用全身的力量，連忙將御幸往道路一旁的草地上推，一輛休旅車突破了封鎖硬闖進來，車子高速行駛刮出來的風，還有引擎發出的鴻鳴聲正打在他們的耳際，「哪有人這樣開車的！」澤村十分不滿地舉起支配者，便起身往車子開走的方向奔去，沒想到車子迴轉掉頭，往澤村的方向猛衝。

御幸也拿起他配戴的支配者，跟著跑向前去，大聲朝他說，「打輪胎！」

而他本人縱身一跳，躍上休旅車的引擎蓋，將支配者隔著擋風玻璃對準司機，赫然就是他們在尋找的對象，三藤忠。

澤村接到指示後便準確地朝著輪胎開了兩槍，輕而易舉地讓車胎瞬間膨脹爆裂，車子一個急煞車，終於停了下來。三藤緊握著方向盤，一臉張狂的笑著，御幸一腳踹破擋風玻璃，他聽到支配者的測量數值：「犯罪指數291，執行對象，Paralyzer Mode開啟。」

手中的支配者開始型態轉換，他迅速扣下扳機，眼前的人隨即暈了過去。


春市和倉持收到澤村的通知之後，急忙趕到現場，春市又指派了幾名警察過來將潛在犯帶走，讓多隆*收拾一下街上的遍地狼藉。

澤村沒能在方才的爆炸中全身而退，右手不小心掛了彩，所幸沒有什麼大礙，御幸正在替澤村做簡單的包紮，一邊調侃：「還好你是左撇子，下次給我反應快一點。」

澤村忍著痛，咬牙擠了一句，「是。」

「你也沒多好吧！你右腳還不是也在流血。」倉持向御幸吐了句槽，御幸倒是沒有反駁。

處理完後續事宜的春市看著御幸突然笑了，「有句話早上忘記跟你說。」

御幸抬起頭，迎上春市的笑臉，神情有些疑惑。

「歡迎歸隊，御幸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