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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五大元素——火

推開診所那道厚重的玻璃大門,迎面而來的是平日熟悉的護士小姐,現在她皺起眉頭,一臉憂心忡忡的,看到他出現了,才稍稍放鬆了眉頭。「聶先生。」

「人呢?」他小聲問護士小姐,她指了指坐在落地窗前,披著毛巾一動也不動的人。「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後,莫醫師就在茶水間待了很久。」護士小姐也小聲地回答,眼睛沒有離開遠處的那個人。

「他當時應該是在跟我通電話。」聶迎風點頭說。

「茶水間有一個小型煮食爐,平日莫醫師都不會碰的,但他剛才不知道為什麼就用上了,沒多久火就燒起來了,還引發了滅火灑水系統,所以就全身都被淋溼了。」

聶迎風無力地垂下雙肩:「我也是聽到他叫了一聲燒起來了,就給我掛了電話,真的嚇死人了。」但也鬆了一口氣。

「聶先生,莫醫師最近情緒一直不太穩定,問他什麼事他也不說,是不是跟那位可愛的律師小姐有關?」

「這⋯⋯」

還沒待他說下去,護士小姐又開口了:「該不會分手了吧?最近也不見她那麼頻繁地出現了。」

聶迎風苦笑了一下,護士小姐的另一份天職就是八卦情報單位,他知道內情卻不敢亂說,就怕說錯了話,他就成了爆內幕的千古罪人。「護士小姐,妳忘記了妳家老闆最討厭你們說八卦,小心好奇殺死貓呀!」

護士小姐怔了一下,連忙掩著嘴巴,做了一個明白了的表情。「妳先下班回去吧!我去看看莫醫師。」

「那我們家醫師就拜託你了。」護士小姐點點頭說。

「不用擔心,我會好好開解他的。」聶迎風微笑著說。


護士小姐離開後,聶迎風靜悄悄地走近莫弈身邊,然後坐了下來。「你還好吧?」

莫弈扭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別過臉去,額前銀色的濕潤髮絲隨著主人的動作而微微晃動著,一滴水珠緩緩跌落。「還好,就只是提早洗了個澡而已。」

「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家護士小姐很擔心你。」

要說他沒事,聶迎風是不會相信的。兩個星期前,剛踏入十二月的第一天,那個女孩在醫療中心閉診之後帶著另一個人出現在診所裡,說是無論如何也想親手把那封邀請函送到莫弈手中。

說白一點,那封所謂的邀請函,是屬於那個女孩、還有女孩深愛的另一個男人的結婚喜帖。

當時聶迎風也在場,但他沒有說話的立場,所以只是在旁觀。所謂旁觀者清,他把莫弈的所有微表情微反應都看在眼中,讓他深覺這些年對方的心理醫生沒有白當,如同往常一樣的笑臉做得非常恰當,讓人覺得他是真心祝福女孩,甚至比當事人更高興。

誰都沒察覺到他一瞬即逝的驚愕與受傷,還有放在白袍內緊握著的手—除了聶迎風。

「沒想做什麼,這只是個意外。」

「還說謊,你差點把你家醫療中心都燒光了,還說是意外。」聶迎風揚起眉頭說。「雖然我觀察人心沒你那麼厲害,不過我好歹也當了十年記者,而且你現在那麼容易被看透,連我也看得出來了。」

「我怎麼了?」像是不想承認自己已經輸了似的,莫弈的語氣中有一絲倔強。「你說我容易被看透,那你倒說說看。」說完,嘴角還挑釁地微微往上揚,露出了好看的弧度。

聶迎風也露出笑容,雙手撐在椅子兩旁,身子微微往後仰,似是漫不經心地看著天花板,其實他在偷瞄莫弈的反應。「你痛苦至極,內心煎熬,你渴望女孩幸福,衷心祝福她快樂,卻又痛恨女孩的另一半,你惱怒給她幸福的人為什麼不是你,你要求自己別在意,其實在意得要命,你心裡在咆哮但打死不願意別人發現自己的傷心難過,你都沒發現嗎?你這幾天幾乎無時無刻都在笑著。」他轉頭,看著旁邊人的身子僵了一僵,知道自己沒說中十足,也有八成了。

對,所有人都沒看出來,所有人都說「莫醫生,你看起來心情很好,怎麼總是在笑呢?」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笑⋯⋯是因爲他不能哭,又或者是他那高傲的自尊告訴他,哭,就代表承認失敗,也承認了,他已經永遠失去他心愛女孩的事實了。

終於,莫弈再次抬頭看他,然而這一次他沒有再移開目光,牢牢地盯著聶迎風看,似在說『你懂什麼』。

嗯,沒錯,要說聶迎風了不了解莫弈,他不敢說很了解,他只認識了莫弈兩年,要跟認識了八年,也單戀了八年的女孩相比,真的不能比。只是,要說到失戀的經驗,莫弈一定沒有他那麼了解。

當初會認識這個心理醫生,是因為他跟前一任女朋友的相處出了很大的問題,女生一直用盡各種方法來對他迫婚,不願意跟她結婚的聶迎風也用盡一切方法來逃避她,這樣一追一遂,聶迎風累了,跟女生提出分手,女生卻以死相迫,兩人又拖拉了半年,他的情緒被繃緊至最高點,他每晚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是惡夢連連,食慾不振,半年時間他體重掉了十公斤,以為自己患了什麼絕症,但最後判斷出來是得了情緒病,但有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個好處,就是他女朋友以為自己要死了,就把他給甩了。

這是他最求之不得的結果。

他來到莫弈的心理醫療中心看診沒多久,他的病情就好轉,不用再頻繁地回診,但這兩年他還是經常出現在醫療中心,最大原因就是他想了解這個心理醫生,說穿了他就是對莫弈有興趣。聶迎風頻繁出現的次數多得讓護士小姐都默認他是醫療中心的一員了,莫弈更是直接放棄算了,久而久之,他們就熟絡起來了。

「你要相信有失戀經驗的朋友的規勸,心裡的痛苦要說出來,我來幫你分擔一點。」聶迎風說著,還一臉得意洋洋的,好像這就是他戰績之一。

說著,他忍不住伸手拉下毛巾,替莫弈擦了擦頭髮。「最近天氣冷,不擦乾頭髮會感冒的。」

「說出來了,讓記者先生你下一期專欄有內容可以寫了?我可不想角色反過來,成為被研究的對象,還要被普羅大眾研究。」他沒有抗拒聶迎風的舉動,反而享受著對方的手指在自己頭髮間遊走,似在為自己按摩,消除了他一點的疲憊。

最近,他的確感到疲累,晚上睡眠品質不佳,早上醒來的時間提早了,就再也睡不著了。以前,他會選一個適當的時間給女孩打電話當是聊天,但現在⋯⋯他好像也沒有那個立場再打電話給她了,而女孩也好像因爲公私兩邊忙,也很久沒有來電了。

也或許是將會跟女孩牽手一輩子的男生,期望她不要再找自己了吧?

「我不會寫進我的專欄,關於你的事⋯⋯」只專屬於我的。「反正你說,我只負責聽。八年了,收到這份『紅色大禮』,你不會沒有一點感覺的。」

「⋯⋯真的,都沒感覺了。」莫弈低聲地說。「最近我總覺得自己少了一點什麼,整個身體像被抽空了一樣,什麼都感覺不到似的。」

聶迎風點點頭,沒有催促他,只是靜靜地待在他身邊等他說下去。

「剛剛跟你通電話的時候,我突然想試試看。」他泛起了淺淺的笑容,像在回想什麼愉快的往事。

「試試看什麼?」聶迎風聽他這樣說,心裡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因為好像連痛都感覺不到,所以我不自覺地開了那個小型煮食爐的明火⋯⋯」話沒說完,聶迎風突地抓過莫弈的手,力氣之大讓對方也嚇了一跳。「你在幹什麼!?」想把手抽回來,但男人卻緊抓著他不放。

果然,聶迎風看到了兩隻已經發紅、明顯有輕微燒燙傷的手指頭。

「你!」他皺起眉頭,忍不住內心的怒火,也顧不得他們兩人是什麼關係,氣憤地對著莫弈就開罵。「你是瘋了嗎?你的手有多重要你自己會不知道?你要毀了它們!你要痛感找我啊!我把你打醒就好了,你何必要傷害自己?」

也許沒想到聶迎風會直接罵他,也許是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他,莫弈只是儍儍地瞪圓了眼睛,眨了一下後說:「找你打我,我有那麼儍嗎?」

「你就是儍,而且儍得讓人心疼。」他的反應讓聶迎風反而再也氣不起來了,只能苦笑地說。嘆了口氣,走到護士站去找來了急救箱,熟練地幫莫弈處理手指上的傷勢。「她要結婚了,那就代表她正向著所希望的未來走去了,而你,莫醫師,你就要這樣被扔下來了嗎?」

「我有我自己的規劃跟打算,我絕對不會是那種停下來不往前看的人。」莫弈攤開了手,看著眼前的男人細心地為自己上藥,這幾天一直消失不見了的感覺好像一點一點地重新在自己身體裡復活了,痛感一點一滴地從指尖傳送到神經末梢。「但我也是人啊,就不能讓我意志消沈幾天嗎?畢竟,那是我八年的回憶,我也需要整理,重整,再出發吧?」

「我沒有不讓你意志消沈,也沒有不讓你示弱,我生氣的是,你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法,來抗衡你內心的傷痛,來證明你自己活著。」他說著,還故意壞心的在莫弈傷口上用力按了一下。

「痛!」他低喃了一下。「你這一下是故意的吧?」

「嗯,莫醫師,你看得出我這一下的意思了,恭喜你,你感覺到痛了。」聶迎風得逞地笑了一下。「聽清楚了,莫弈,如果你真的感到痛苦,痛得你無法忍受了,來找我,我來幫你撐。」

他的手,落在莫弈銀色的頭髮上,那半乾髮絲的質感依然柔順,纏上自己指尖是屬於莫弈的溫度。「所以,別再笑了⋯⋯」指尖輕輕地沿著眉頭,眼睛,鼻子,最後落到他那薄嘴唇。「莫弈,別再笑了,覺得痛苦你大可哭出來啊!就在我面前。」

莫弈咬了咬唇,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為什麼呢?」看著他臉上帶著自己一時之間參透不了的表情,也帶著一種他猜不透的情緒,莫弈不解。「明明傷心難過的應該是我,為什麼你此刻的表情卻比我還難看?」

聶迎風的表情變得柔和,微微笑著問:「怎麼了?也會有你猜不透的人和事嗎?」

「嗯⋯⋯」看著手指頭上被處理好的傷口,莫弈最終無奈地笑了起來。「我承認,對於你,我還是沒辦法完全理解,有時候我不太懂你,好像⋯⋯」

「我怎樣?」

「你好像⋯⋯很執著於我?」

「我——」聶迎風當下啞口無言,只能別過臉去,手足無措之下只能從口袋中抽出了香煙,點燃起來並深深吸了一口以冷靜自己。

「喂!這裡禁煙。」莫弈看到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馬上皺起眉頭說,一點都沒有發現對方已經發紅的耳朵。

「囉嗦,我幫你處理傷口,太緊張了,就讓我抽一根會怎樣?」聶迎風故意說得粗魯,手一伸就把落地窗打開,瞬間,帶著冷意的晚風吹了進來,吹散了他手中香煙冒出的淡煙,也吹散了他一身的熱。

莫弈還是有發現吧?自己對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