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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從何可學? 風逍遙卻無所察,他有意炫技,腳下小碎刀步盡興施展,雖發力疾奔,卻因為時時御氣而十分平穩,兩人像是飄躍在林濤雲影之間一般。 他這般狂奔一氣,心境反倒平和下來,還能分心和鐵驌求衣閒談:“不好玩嗎?尋常人請我帶他,我還不帶呢!” 他這邊催動輕功,鐵骕求衣當然不好掙扎了,不過終究少年心性,伏在背上也要皺著眉跟他抬槓:“誰請你背?若是同袍受伤,自當背負;而据我师妹所言,若有妙齡少女央你載其一程,这般疾走豈非唐突?總歸我不曾請,卻是你背我好玩,莫作拉扯!” 風逍遙一邊踏山掠水,一邊聽他在背後一套一套,只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喔,老大仔也到了知曉妙齡少女四個字的年紀,我還當你一直是個木頭樁子呢……我知道啦,你那個師妹一定很漂亮,才叫你總算開了竅對不對?” 他這麼一說,自己先把嘴撇成張瓢,鐵骕求衣在後面斥為胡言,他只管嗯嗯啊啊,手上卻並不放鬆,落日西沉,兩個人卻是在向西疾行,掠過山嶺崖谷,一路追日逐霞,罡風颯颯,鐵驌求衣一瞬恍神,彷彿如此御風,河渭大澤乃至鄧林,皆能呼嘯而過,滿目滿身滿天火燒的霞彩,是常人難能經歷的奇景。 他這邊思忖,誰知風逍遙毫無雅興,只知道不得消停,忽起了新的壞心眼,唐突捏了把鐵驌求衣的腿根,講的話卻是一本正經:“老大仔看見沒,為了你的緣故,我可以跑過整個苗疆呢,這世上還沒有什麼地方是風去不到的。” 他是不得消停,鐵骕求衣卻是才得一刻消停,又吃他一記掐弄,忍不住一弹腿,他從未同人这般狎膩过,端的又驚又恼:“又做什么!我为何要叫你跑遍苗疆,能有什么地方你去得,我去不得?” ——就算是個奶獅子,也算是有圈脖子毛。風逍遙自知撩了奶獅鬃,悻悻哼出一聲,對此人的不解風情領教得夠夠,只好掃一個意味深長的蕩漾眼波以為回敬:“是是是,來日苗疆上下都在老大仔胸壑,自無你去不得的所在,我怎樣跑,也是在你心內跑呀。” “……又在胡言亂語。” 鐵骕求衣無奈闔目,已是懶得同他辯論,卻又有些心不在焉——自己這一腔抱負並未同任何人言說,為何一個油嘴滑舌的風逍遙卻能一語道破? 說話間,兩人已奔至一處削壁巉岩之上,此時餘暉已散,星斗初布,晚風颯颯吹拂,十分涼爽,風逍遙將鐵骕求衣放下地,環顧一圈,像是找到先前所做的標記,便三兩步竄到一棵老松下,從根部的樹洞裡扒拉一陣,掏出一隻酒壺,旁邊恰有一隻兔子伏在草間蠢動,他便輕一撥鞘,捕風震出刀氣射向兔子腦後,將其立斃當場,他心滿意足地一手提兔一手提酒,走回鐵骕求衣身邊:“這是我先前巧合發現的猴兒酒,在此樹下瀝滿一壺,一直未捨得開封,待我烤好了兔子,拿來與你賀壽!” 鐵骕求衣搖了搖頭,俯身撿柴生火:“猿猱采果,窖于石洼树洞,非机缘巧合不能为酒,据说甘醇絕倫,难為你這貪杯鬼能留到现在。” 風逍遙正蹲在山泉邊,將兔子剝皮破腹,洗刷乾淨,摘了些野生香葉除去指間血氣,與野果一同塞進兔腹,一時間忙得沒空回嘴。他出身南境道域,怕腥怕得厲害,是以解下隨身的酒葫蘆,將兔子淋透了酒,又自腰囊間掏出一隻小瓶,均勻撒了些鹽粉,這才架上火開始烤製,這會兒才有空找回先前的場子:“想到要給你留,有什麼難為的?不過猴兒釀雖好,我所飲過最醇美的酒當另屬其他,可惜……” 竟又一次話無下文——風逍遙心中不覺微微一空,可惜什麼呢?曾經最鐘愛的酒,卻並不存於如今這個世上,然則酒不在,當幸……人尚在? 年輕的鐵骕求衣並不知道未來的內情,一面撥火,一面随口應聲:“莫非是御赐佳釀,叫你再也喝不到了?” 只是——他瞄了眼風逍遙手底下滋滋冒油的兔子,似笑非笑道:“喜欢上树掏鸟窝、叢中捉兔子的军长,怕是苗疆独一份吧。王上对你这般放任自由?” “我用不著王上放任,有的是別人放任我。”風逍遙含笑瞥他,“怎麼,你莫非是覺得我這個軍長不稱職麼?可惜有個人很信任我,一定要我為他做這個軍長,還說我能做得比他更好,你覺得,他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判斷?” 鐵骕求衣金眼微瞇,知他有意挑弄,便也一五一十頂回去:“我不是行伍中人,无所可否。那個人说你做得好,是你该反思,因何没有给我这种印象。” 算盤落空,風逍遙只得乖乖轉回去試火候,見兔子已經烤熟,便取下烤架,細細片在大片大片的香葉上,又將猴兒酒破開,遞向鐵骕求衣手中,“來~壽星公先請!我雖不善烹調,不過這燒烤的手藝,還是有那麼幾分。” 鐵骕求衣也不作態推辭,就手接过递来的酒,壶口酒香醉人,闻之便精神一振,他举壶就饮,酒漿一路滾落入腹,似火燎原,芳烈無比,回味勾出花果清香,即便他不是風逍遙那等酒鬼,也为这难得的猴儿酒心折。兔肉亦酥香脆嫩,片片薄如蟬翼,合齿一咬,油脂香便在口中爆开,鐵骕求衣頂著對面灼灼的目光轻挑了下眉:“手藝麼,确实没自吹自擂。” 風逍遙見他受用,不由心滿意足,歡喜笑開,坐到鐵驌求衣身邊,拈起兔肉、提起酒壺長啜大嚼,頗有軍漢吃飯風捲殘雲的架勢,待吃飽喝足,便懶洋洋往草裡一躺,翹起腳晃蕩,平常多半要被唸作沒形沒狀,不過鐵驌求衣認為今日他為自己生辰勞心,便放任他去,自己收拾火邊殘局。 許是飯後思緒游弋,風逍遙又想起先前對話,忽然從草堆裡冒出一句: “——你怎麼不猜是我特意不想給你留下那樣的印象?” 鐵驌求衣手上未停,只疑惑道:“什麼?” “我說呀,你幹嘛不想,我是特意不教你留下那麼靠譜的印象,”風逍遙曲肱仰躺,懶洋洋地搖著酒葫蘆,“——正如我也不想留給他那樣的印象。” 他側過臉來,頗為專注地注視鐵骕求衣映照篝火的年輕側臉,微笑著,上句不接下句,又假裝另起話頭:“說起來,這處山崖視野開闊,往常我都是一個人來看星星散心,這回可都拿來向你獻寶啦!快看,你猜那是牽牛和織女,還是參宿和商宿?” 鐵骕求衣看了他一會,方順著他的指示抬頭望天,風逍遙一個做將軍的,會不懂牽星識圖嗎?可是他卻並未拆穿,只淡淡念了一句:“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现在未到观赏的好時節。” 風逍遙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想說些什麼,未料到鐵骕求衣主動接了下去。 “你不想做軍長,却愿意做,那個人看你不算尽责,却仍信任你,是份可貴的交誼。” 風逍遙原本想開玩笑打岔的,可是聽到鐵骕求衣這樣說,不由有些發怔,無數浮光掠影連翩自心頭交疊而過,最終沈靜爲再也無法掩飾的溫柔漣漪。 “……我同他的交誼,與同你是一樣的,我願意爲他做的,也皆願意為你做。” 置身過往的時空,手握來日歷歷的血路,此時此刻,風逍遙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鐵驌求衣明白自己的意指,還是想沉溺於這鏡花水月一般溫柔的幻夢裡,那些充塞喉頭的千言萬語,連自己都無法明確理解個中含意,最終卻只有身體更爲坦率,自然而然向對方傾靠過來。 鐵骕求衣察觉到他的靠近,心头微微一动,出口时已是笃定语气:“我同他之间,有些什么关涉吧。” ——若非如此,又當如何解释风逍遥這重重謎團,突然出现,又强势介入自己的生活?赤誠親暱,又對自己諱莫如深? 他以為一直以来的疑惑有了解答,虽不算十分欢喜,但解脱感也叫心头一松。不知为何,他未如往常一般運用情報演繹推斷,卻直接向当事人求证自己的猜想:“据你所言他已離開,你接近於我,莫非我與他之間存在某種關涉?” 風逍遙咧了咧嘴,正經不過片刻,又沒個正形地歪倒在鐵骕求衣膝頭,儼然是仗著他總不能把自己推篝火裡去一通放肆。 “他未離開啊。”他大著膽子抬起手,輕輕碰了碰鐵骕求衣的臉頰,雙眼望過來,須臾間眼底便盈起迷蒙醉意,然則今晚並未像平常飲那樣多的酒才對。 略靜了靜,他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老大仔那麼聰明,為何不猜猜是什麼關涉?猜對了,我就告訴你一個更大的秘密好不好?” 鐵骕求衣瞥了他一眼,算是对他动手动脚的警告,然则得到本人的承认,却轻哼了声,对其提议丝毫不感兴趣:“我同他有关涉,他对我却没什么要紧。” “哈?” 風逍遙正指望著願者上鉤,好叫自己順水推舟,誰曾想會碰這麼個釘子,他呆了呆,又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靈,伸手戳了戳這位壽星公緊繃的臉頰:“老大仔……你莫不是,吃味了?” 不需要求證,他心內一瞬間盈滿難以言明的歡喜,彷彿明瞭了自己在這矜重的少年心中的位置——還是該說,他從來知道,無論是哪一個,無論是什麼時候,鐵驌求衣——他豁然翻過身,撒嬌般緊緊摟住少年的腰身,瓮聲瓮氣地道:“你可別在心裡亂給我扣罪名!我心裡從來只有一個鐵驌求衣,就你冷冰冰,覺得什麼都不要緊!” “……谁在吃味?” 鐵骕求衣蹙眉,卻不願承認心內多的一絲釋然,口上卻照舊一板一眼,“你我年齒相差足有廿载,言語如此放誕,小心被人取笑。”一边伸手推去,叫这不像话的青年别黏在自己身上放娇,只是一把未推動,風逍遙從膝頭梗起脖子,瞪圓了眼瞧他。 “什麼相距廿載,以往明明……”明明是他長自己廿載,用這套話來敷衍自己,如今他幼自己廿載,如何還能用這套話術?! 風逍遙一時著惱他總這般正經,支起半身,伸出兩手用力捏起少年雙頰:“好啊你,總是有這許多道理繞我……你這般聰明,如何從來不懂我的心意?如今我長你幼,非要教你個乖!” 說著一發力,把人按倒在地,兩人如孩童嬉戲立刻滾到一處,棕髮金髮流瀉交織,皮毛長羽廝磨交疊,身下青草壓折過去,透出一股青澀清香,不遠處篝火畢卜,风吹草木,蕭蕭颯颯,一時間,誰都說不出話來了。 鐵骕求衣不自覺地抬眼,面前一张俊顏占走大多视野,火光明滅,轻舐風逍遙的面庞,光影如潮水漲落,映襯得那副眉目鋒利如刀,将一片纠缠的思绪都劈开去了,只餘眼前多情含笑的雙眸,如两粒星子,在暗影中仍紧锁自己的身影。 他微怔了阵,回神时難得有些羞赧,縱然心智早熟,处在眼下的状况也觉得局促:“……你待如何?” 實則他不知道風逍遙當著他的面,多少是有點色厲內荏,好在眼下面對的是隻奶獅子,還未到日後獅子精的火候,勉強能撐著殼子逞強。 “如何的……自然是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往後還敢不敢一套一套地對付我?” 他一邊訕訕的笑,一邊雷聲大雨點小地低下頭去,鐵骕求衣的喉頭輕輕滑動了下,對方溫熱鼻息撲在鬢邊,擾得他想不出他要做什麼——然後他聽見風逍遙的笑聲近在咫尺,像要吹進心湖,英挺鼻尖軟軟蹭進他的鬢角,他僵了一下,對方隨即張口,卻是輕之又輕地咬了少年人柔軟的頰肉。 ……先前的擔憂煙消雲散,或許現在,該當惱他又把自己做小孩。 可惜生不出切實的怒氣。 鐵驌求衣歎口氣,很老成地道:“你這個人,當真幼稚。” 風逍遙固然是想要親的,然而若是躁進,也許鐵驌求衣會先惱了也不一定,由此不免多了兩分惴惴,只好先借這般程度的嬉鬧來分點溫存,便埋在他肩頭不動窩了,對這指責只好乖乖領受:“幼稚就幼稚,你不要不當真。” “我不曾否认过你的真心。” 鐵骕求衣收緊雙臂,防他滾落下去,他扛著一隻耍賴大狗,且不知为何会演变成要自己哄勸他,但他很少安慰人,说出来的话大约也不中听:“你有你在追寻的,并且有朝一日会为之离开,而我亦有所求之道,那你諸多行為,究竟想从我這裡得到什么?” 風逍遙在他肩上不服氣地哼聲,也許是酒勁上來,哼得迷迷瞪瞪,毫無氣勢。 “我是會離開這兒,卻不會離開你,就算離開你一小會,也一定會回來,再說我是為了你……” 風逍遙費盡吧啦地解釋了陣,好像還是什麼都沒說清——唉,十六歲的鐵骕求衣,心思已經有這麼深了嗎?不過好像這才正常,當初他似乎同自己說過,他二十一歲時就已……今昔交幻的光影中,風逍遙的思緒漸漸陷入一片白霧般的朦朧,一股睏意突襲而來,手中酒壺不知何時無聲地落了地,滾開一圈淋漓酒漬,最終與那意識一般,在那雙安然的臂膀裡,消融進睡夢之中。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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