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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婚姻生活（5）

方才的騷動引來健身房裡其他會員的側目（他們用一種看健身房癡漢的眼神審視阿海），兩人受不了被關注的感覺，狼狽地離開。
一踏出健身房門口，阿海緊牽著小許的手不放。
小許疑惑：「幹嘛？」
阿海雙手緊握著小許的一隻手：「跟我回家好不好？」
感受到手心炙熱的溫度，小許試著動一下，發現對方反而更緊握著完全無法掙脫。小許僵持著：「你先放開我。」
阿海露出閃亮亮的眼神，改成撒嬌模式：「我們一起回家嘛！我已經清好貓砂、曬好棉被、倒完垃圾了！以後你叫我做什麼我都立刻去做，保證不會發生上次的事！」
小許望著眼前的男子，背後好像有尾巴在瘋狂搖動。
他刻意冷著一張臉，望向街頭的紅綠燈，「喔」了聲。
阿海依舊熱切的望著他，眼中寫滿「拜託拜託」。
小許冷不防開口：「衣服洗了沒？」
阿海一愣，表情有些心虛：「我有把襪子跟內褲分開洗了⋯⋯但好像T恤，染、染色了。」他越說越小聲。非常不安的看著小許，手握著很緊就怕人跑掉。
一個死拖不走，一個緊抓不放。
他們在綠了又紅，紅了又綠的燈號下，感覺就要對峙一輩子。
小許想著，這個人根本是他的業障。

小許嘆了一口氣：「淺色跟深色要分開洗。」
「等你教我嘛，你不在我不會，我很笨⋯⋯」
欸，剛剛不是說會自己學習做家事嗎？
小許望著阿海快哭出來的表情，又嘆了一口氣，說：「我先去收行李。」
話一出口，小許就知道自己投降了。
許曦寧，你真沒用。
阿海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他歡呼了聲，拉著小許往前跑，想起根本不知該跑去哪，回頭看見另一半無奈的表情。
「要去哪邊收行李？」
「哈扣家。」
阿海表情一變，回想前幾天在小坐關東煮店哭嚎一晚出盡洋相。再回想在旁講看好戲的哈扣，氣到手抖。
他咬牙：「那個王八蛋還裝不知道，害我像神經病一樣⋯⋯」
小許嘴角揚起，給阿海一個爆栗：「別罵了，他是好心收留我！」


一開門就看見加完班的哈扣窩在沙發上看影集，他晃晃手中的精釀啤酒朝他們敬一杯，說：「呦，和好了？可喜可賀。」一臉早就知道的表情。
小許說：「謝謝你的收留。」
哈扣指著貓：「就用黑糖糕充當住宿費吧。」
阿海立刻衝上前抱住貓，一邊狂吸一邊發出低吼：「不准動我的貓！」
哈扣冷笑了聲：「你連貓都忘記餵還好意思講。」
阿海一槍斃命倒地，哭著跟黑糖糕道歉，黑糖糕嫌棄似的伸出貓掌揍了阿海，順便報餓肚子之仇，然後輕盈地跳進小許的懷抱。

「還有你！許曦寧，」哈扣的冷箭指向正在擼貓的小許。「沒想到你運動音樂的品味那麼差，蕭亞軒？是在哈囉？」
小許臉色瞬間爆紅，朝阿海怒吼：「你幹嘛講出來啦！」
哈扣挑眉，一臉「我等著聽你解釋」。
小許登時氣弱，囁嚅道：「你沒聽過，拜狐仙不如拜蕭亞軒嗎？」
阿海不滿，「你都結婚了是要拜什麼啦！」
「你管我！」小許快速地收拾好東西裝好貓：「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光速逃出那個讓他一刻也待不下去的空間。
阿海立刻追出去，隔著大門，還能聽見他帶著哭聲的大嗓門在公寓樓梯間嚷嚷。
「老—公—等—我—嘛—」
哈扣決定假裝不認識這對夫夫，丟臉死了。


乾淨無貓砂顆粒的地面，一把陽光暖洋洋的曬在陽台的棉被上。垃圾桶罩上新的垃圾袋，洗好衣物散發淡淡芳香，雖然有好幾件白T恤被染成好幾個色塊。
小許深吸口氣，房內的空氣清新宜人。
眼神瞄到電視旁那台萬惡根源PS4，阿海立刻跪下三指發誓：「老公叫我不玩就不玩，拆了當廢鐵賣。」
破關來日方長，畢竟婚姻生活才是真正的大魔王。

阿海喜孜孜的把戒指套回小許的無名指上，小許看著阿海汗濕的額頭，對這人又把自己搞得一身濕黏無可奈何，伸出手替他擦汗。
擦著擦著，就變成在擦阿海那不斷從眼裡溢出來的眼淚。
他抽了張衛生紙，幫阿海擤鼻涕。
感覺自己還真的變成他媽了。

那個表情失控的人抽抽噎噎的：「對、對不起嘛⋯⋯你都不接電話⋯⋯我要被你嚇死了⋯⋯找、找不到你⋯⋯我、我以為、你、你不要我了⋯⋯我好害怕⋯⋯」
阿海哭得像個小孩。
小許低聲說：「我比你更害怕。」
哭得一塌糊塗的人一邊拼命道歉，一邊緊緊抱住自己。小許閉上眼，感覺此刻貼在身上的肌膚，並不是理想中的冰塊八塊腹肌，而是溫軟的團結一塊肌。但是彈性很好，抱起來很舒服，牢牢接住他鑽牛角尖的心事。
他聽見那人啞著聲音：「我很廢什麼都不會，你可以教我，如果我又懶惰了，你可以懲罰我，不管怎樣，都不要離開我。」
「許曦寧在我心裡，一直都是許仙啊，我們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不、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日復一日的生活，單調而重複，重複而可怕。
一開始不上心，逐漸就會習以為常。
美顏一日日凋零，耐性一日日磨損，直到所有溫柔都耗盡的那一天，他們能用什麼維繫、支撐彼此，邁向好幾個十年？
小許知道，自己不是衝動談分開的人，只是因為他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在未來漫長的婚姻生活中，對方漸漸遺忘自己最初的模樣。
那一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像一根稻草，輕輕的壓垮了他最深層的恐懼。
他害怕阿海的愛，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與其看著那一天到來，他寧願先離開。

他們都沒說話，只是這樣擁抱著，彷彿正抱著彼此的靈魂。
所有脾氣瞬間都沒了，心裡很平靜。
在阿海溫暖的懷抱中，小許心思從未如此澄淨，沉悶的思緒忽然有種被打開的感受。
婚姻關係之所以多了儀式與約定，並不是用來束縛彼此，而是學習互相尊重。
阿海用幼稚的方式挽留自己，釋出自己幼稚的誠意，彷彿還在幼幼班巍巍顫顫踏出第一步。
他看著阿海悔恨的眼神，覺得他們還有很多功課要做。

小許嘆了一口氣：「你的眼淚要水漫金山寺了。」
阿海委屈的蹭蹭小許的肩膀，非常傷心的：「全世界我只為你掉眼淚好嘛⋯⋯」
小許心裡正感動，聽見阿海補了一句：「現在，我想把你壓在我的雷峰塔下。」
內心湧動的萬種柔情，瞬間消逝無蹤。
「你乖，想怎麼壓都可以。」
「你不乖，我就親自超渡你。」
誰叫你是我此生的業障。
阿海癡呆的盯著小許久久，吐出三個字：「我願意。」


就在這五味雜陳，起伏更迭的感受裡，他們稍微領略那個叫做婚姻生活的酷東西，已經現實的展開了。


去你的婚姻生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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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佛系作者，也許未來有機會讓這對冤家出來吵鬧一下。
寫作很寂寞，歡迎與我分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