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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刀貴一割(3)




鐵驌求衣一眼便能認出少年的真身是近來震動苗疆刀界的風中捉刀,並非只因絕頂高手的眼力,早在風花雪月剛剛踏上苗疆土地的時候,忘今焉就已經向他知會來歷以換取所需,九算之間利益交換並非罕事,但忘今焉並未盡吐實情,而鐵驌求衣當然也有自己的盤算。

以鐵軍衛的情報網掌控風中捉刀的動線相當簡單,尤其是風中捉刀自己誤打誤撞送上門來,於情於理也足夠應對忘今焉明面上的要求,但多年同修,鐵驌求衣深知忘今焉來日所圖決不止於此,風中捉刀在他手中,若運作得當,其實會是一張極好的、能夠反制老大的暗牌。

但在見到風逍遙本人之後,不可否認他確有起了惜才之心,千里良駒、連城寶刀,更一派赤誠心腸,若說對其未來風采無所期待,那一定是矯辭虛言,但原石未煉,究竟要怎樣將這一柄風中刀握在手中打磨,鐵驌求衣尚在考量之中,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明相交未久,風逍遙卻對自己好像多有親近,言行舉止裡,說是無意識地依賴也不為過。

這是一件叫鐵驌求衣覺得有趣又意外的事情,他所了解的風中捉刀,年不滿十六便能帶著三個弟妹于異國闖下聲名,理應有極獨立強硬的性格,但風逍遙展現在他面前的模樣,偏偏又顯得一團天真,軟和乾淨得彷彿雲絮,鐵驌求衣多年識人,看得出其間情態並非作偽,是以這其實是那孩子相當樸拙地向自己表達好意的方式。

不論這種好意是出於所謂的救命之恩,抑或贈酒之誼,都便於利用的東西,出身九算,鐵驌求衣從不介意利用人心,然而若僅限於此,便是只把風逍遙置於區區反制後手的地步,固然堪得一用,本質卻浪費良材,鐵驌求衣為一軍之帥,最是深知良材難得,九算內部的博弈與來日可待的名鋒,他從來自有清醒的衡量。

不過,事分輕重緩急,軍情當前,自以戰事為先。拂曉時分,鐵軍衛吹角受令,鐵驌求衣親率七成精銳翻營出征,風卷大纛,雲追戰馬,鐵軍衛兵甲連行,一路急行神速,穿雪原渡冰河,與雲海十三峰來勢相逆,直插鎖雲隘。

鎖雲隘兩山伏谷,南北綿延三十里,自峰頂俯瞰,南闊北狹,整條山谷若箕踞之狀,另有溾水繞北東流,雲海聚兵南首隘口,鐵軍衛一日急行,傍水止舍於北首,鐵驌求衣從密報中得知雲海援軍亦已抵達,兵力與此前預估的數目相合,是夜中軍帥帳燈火通明,鐵驌求衣傳下令去,命全軍徹夜披甲,夜半時分撥三千輕甲兵予尉長白日無跡,使其從間道秘密抄向雲海陣營,埋伏山間伺機而動,另余五千精兵作為對戰主力。

平明時分,鐵軍衛開壁而攻,與雲海十三峰正面交戰,鐵驌求衣令前排部隊樹起殷紅如血的鐵字旗,雲海亦鼓行出陣,靛青旗幟枝枝林立,肅殺北風呼嘯山谷,金戈煞氣縱橫衝闖。向南箕張的鎖雲隘令鐵軍衛的戰線被迫拉長,先頭兵力直面剽悍的雲海騎兵,鐵蹄之下斬馬刀揮揚,濺起的盡是血泥殘肢,然而衝鋒的鐵軍衛士兵以命搏命,將雲海輕騎不斷斬下馬來,一時之間殺聲震天,血潑赤幟,雙方在谷道最狹窄處拉鋸,雲海人數地形兼佔優勢,一寸一寸咬著鐵軍衛進逼,而鐵軍衛後方的主力無法補足,即便有小股兵力衝進谷道亦無法施展。

鐵驌求衣身在陣中,一入戰便被雲海的兩員主將緊緊纏住,似是吸取了前一次兵敗的教訓,兩將一者快攻,一者慢防,互成掎角,縱使礊龍刃刀卷焚風,撲面都是烈烈的殺氣,卻頻頻拘束在合擊之陣中,主攻者性情狂傲,方從境外率兵前來支援,正是意氣風發,對著鐵驌求衣縱聲叫囂:“地利不爭,卒離不集,前後不接,乃至主帥遭困,還講甚麼百勝不敗,僥倖虛名,在雲海軍前不過爾爾!”

鐵驌求衣面色冷肅,雙方數度傷勢交換之後,那身火似的重鎧上濺血斑斑,分辨不出來自何方,鐵軍衛在地形與人數的劣勢之下,唯有疾戰則存,反之拖戰越久,勝算便越發渺茫,這是最基本的兵法,亦是雲海二將所看準的策略。

赤旗卷成的海潮在兩側陡峭的山峰之間艱難轉戰,頭部的折損令鐵軍衛難以衝破狹窄的隘道,竟然一步步地被十三峰的藍幟軍向北逼退,最前排的防線終於衝破,大批的雲海步戰兵與騎兵湧進鎖雲隘北段,鐵軍衛的五千人馬眼看就要被鎖在隘口與溾水之間的交界地帶,被沖散的赤幟失去了陣形,鐵驌求衣旋刀揮斬,邊戰邊退,那張面上除了冷意,看不出任何動容——波瀾不驚得如同假面,讓人想把那張無表情的臉直接剮下來!雲海的將領唾出一口血沫,縱然憑藉合擊纏住了鐵驌求衣,亦是二人捨命相搏的結果,但只要拖住鐵驌求衣,這仗就算贏了!他仗刀狂笑,用嘶吼刺激已經過載的戰意:“鐵驌求衣,你用兵只有如此嗎!”

只有這一次,鐵驌求衣應答他了。

“現在,你有評判的機會了。”

在雲海軍隊的主力完全衝過隘道的時候,鐵驌求衣的刀勢忽然一轉,雄渾內力將那柄金紅的礊龍刃激盪出震動山野的刀嘯,隨著金鐵錚鳴之聲,數支響箭從軍中直竄而起,在半空次第炸開,提前包抄到雲海後方的三千兵力埋伏既久,等得正是此刻,尉長白日無跡一聲令下,行動輕便的輕甲兵全力馳入防守空檔的雲海大營,將營中大纛盡數斫倒,復又疾馳而出,半山腰的弓弩隊旋即火箭連發,齊射向雲海營地,縱然朔九時節,天氣凍寒,軍帳糧草卻仍是易燃之物,而鎖雲隘南北通行,風向自北而南,濃濃血氣捲著焚火的焦風一齊奔湧衝出,將山谷中雲海十三峰的退路完全截斷!

雲海將領提著刀,放聲怒吼,此時形勢已經完全調轉,後營被抄,而在主力衝過了谷道中最狹窄的山口之後,要退回不啻難於登天,北段雖不如南段寬闊,但鐵軍衛的主力已經佔據了靠近溾水的相對寬裕的地利,在迅速與以身誘敵的先頭部隊完成交接之後,不留片刻喘息,當即同後方追擊上來的三千輕甲兵對困在中間的雲海大軍展開猛烈的夾擊——鐵驌求衣正在用雲海的戰略、雲海的佈置來圍剿雲海!

衝出去、必須衝出去!雲海的主將滿口是血,固然中了鐵驌求衣誘敵之計,但雲海兵力的優勢尚在,只要衝出鎖雲隘、衝到溾水上,就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不許退!不許退!”嘶喊此起彼伏,鮮血淋漓的斬馬刀瘋狂砍起了不明就裡想要後退的雲海士兵,領頭的兩名將領已經無心拿下鐵驌求衣,正在聲嘶力竭地指揮被鐵軍衛沖散的陣形,合圍之勢不攻自破,“向前衝!衝出鎖雲隘!”

但已經沒有機會了,下一刻斷裂的首級高高飛起,血像鞭子一般甩向空中,鐵驌求衣漠然下判:“太遲了。”

礊龍正在他手中震出駭人的嗡鳴,那雙金眼中映照出的血色,是已經寫定的戰局嗎?剩下來的那名將領被鎖定在這片帶血的金色中,明明慣戰沙場,卻在這種顏色裡從心底感到悚然,但還沒有做出反應,變故突如其來,鐵軍衛後方的軍陣中忽然爆發出凌厲的喊殺,鐵驌求衣亦回頭看去,但見人群中一道褐影箭一般射出,掠過鐵軍衛的陣容,迎逆雲海士兵衝闖的方向一路疾行逆殺,像一柄尖刀直插進敵軍頭部,所過之處爆出連串血花飛灑,這種快刀快步不作第二人想,只有風中捉刀本人才有如此速度!但風中捉刀又怎會在此?!

鐵驌求衣金眸微瞇,此事顯然不在他的安排之內,然而那雙眼中流露出的並不是訝然,反倒彷彿看見一把金刀,終於要震鞘而出了一樣。

就在這時,雲海的將軍在他背後,一刀豁然斬來,豁命而出的刀斬儼然萬鈞之勢,鐵驌求衣若有所感,礊龍調轉的來勢幾乎被無限拉長,而剎那間那條褐影撕開缺口,電白過隙般衝殺撲上,電光石火的一瞬,一條持刀的手臂摔出數丈之外,礊龍雪亮的鋼刃正切在已經失去頭顱的脖頸上。

無頭的屍體砉然僕地,濺起血塵紛紛,沙場中央,鐵驌求衣刀一垂,金得近乎剔透的眼睛沈沈注視滿面染血的少年,那孩子喘息劇烈,快要握不住血淋淋的捕風,唇間數度翕張卻根本發不出聲來,明明驚魂未定,卻還站在這裡,卻還站到了這裡。

鐵驌求衣哈了聲,淡淡道:“當真好刀。”

這難得的一句讚,可惜本人並未入耳,風逍遙的神還停留在鐵驌求衣背後被襲的那一刻,一張臉慘白慘白,寫滿了擔驚受怕四個大字,他光覺得自己方才若是慢了半步,那一刀勢必就砍中了鐵驌求衣,但事實是,他斬斷手臂的同時,礊龍就已經梟首既畢,即便他未趕至,鐵驌求衣也會安然無恙。然而眼下風逍遙的腦子裡根本想不到那麼多,只知道死死盯著鐵驌求衣發懵。

前日帥帳一別之後,他雖離開了鐵軍衛大營,卻不想按之前的計畫尋個西苗城鎮落腳,於是乾脆在大營附近的山上找了個雪洞,就著吊兒醉看了一晚星星。他先是望見各自生輝的南斗六星中,尤以斗宿六格外耀目,風逍遙出身道域,又與師承星宗的玲瓏雪霏結為青梅之交,自然知道將星高懸,於戰則利,便不能不想起次日出征的鐵驌求衣,而後又看見紫微宮上的北斗七星,稀奇的是明明時在隆冬,杓子柄的那顆破軍卻異常明亮,他百思不得其解,酒勁上來,什麼時候睡過去也不記得,直到侵晨被鐵軍衛吹角之聲驚醒,他一個人在山上望著漸遠的軍陣良久,明知道自己應該動身離開,心裏偏偏在翻來覆去地想著如此一別,注定要有人不能返還了。

這是他一向難以接受的事情,四宗內戰之中,他失去了師父,失去了同門,目睹了數以百計的傷亡,學會了醉生夢死的刀譜又能如何?仇上加仇,怨復加怨,人命了結得輕易,戰爭卻怎麼也難休止,哪怕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又怎能忍下心腸直接將之視為戰火該然的犧牲品?

但在這裡,苗疆的戰亂與他毫無關係,身為過客,他絕無期待任何一方勝敗的立場,更無關注、插手、甚至投身的必要,鐵驌求衣不需要,鐵軍衛更不需要,道域的風,與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本該擦肩而過。可是,短短數日之內,鐵軍衛諸將士對他的照顧確是真切存在過的,何況鐵驌求衣——他分不清自己對鐵驌求衣懷抱的究竟是什麼心情,是好奇,是仰慕,是親近,還是雜糅起來的根本分不清的東西。他在山上躊躇了大半日,但是想到這裡的時候,他便深覺得自己決無法如此抽身離去了。

——哪怕就當是償還他救命贈酒的人情呢?他一邊這樣自我說服,一邊從記憶中調出了前夜在帥帳中見到的沙盤標誌,確定了戰場的位置所在,便運起小碎刀步追趕了上去。

他落後了將近一日的腳程,想要趕上,便不能循著鐵軍衛更為穩妥的行軍路線,而只能選擇最快的兩點直線,途中翻山越嶺之艱自不必說,縱使他輕功過人,也是星夜兼程才將將追上,誰曾想尚未接近目的地,已經聽見震天的喊殺聲,他從鎖雲隘東側的峰頂望去,正好撞見雲海十三峰的軍隊全線湧入鎖雲隘北段、將鐵軍衛的赤幟軍陣衝散的一幕,而更令他心驚的是,無論他怎樣找尋,都望不見鐵驌求衣本人的主帥旗鼓。

在軍營待的那幾日,他曾聽老兵解釋過,不同於戰中傳令的各色令旗,鐵軍衛另有兩套赤幟作為身份標識,其一上書墨色鐵字,但凡鐵軍衛出征,不論領軍者為誰,皆會樹此赤底墨字旗,另一套雖同為赤底,卻以銷金鐵字加別,是只有鐵驌求衣親身坐鎮時才會使用的帥旗。

而眼下赤幟軍大亂,又不見鐵驌求衣的旗鼓,隘道中黑壓壓的人潮,從山頂望去一片混亂,風逍遙因為最壞的想像亂了陣腳,不及細想,人已連踏山崖,飛身而下,捕風剎那入掌,隨著他撲進戰團的瞬間連環旋斬而出,眨眼的功夫便有好幾個雲海士兵倒在刀下。

熱血潑面,甚而帶來眩暈的衝擊感,但隨即他又清醒過來,明白自己一旦入戰就別無退路,再無躊躇搖擺的空間。他下意識地知道要找到鐵驌求衣,就該往戰場最中心去,而要往最中心去,就不得不打倒一切阻攔的敵人。縱然年僅十六,風中捉刀終究不同凡響,捕風不斷起落,在這種衝殺中,風逍遙為鐵軍衛的士兵一次次截斷來自雲海的攻擊,小碎刀步硬生生撕開一條血路,終於在戰圈深處找到了那條熟悉的金紅身影,誰料不等他略鬆口氣,就見鐵驌求衣背後遭襲,簡直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電白過隙的一瞬之後,眼下,鐵驌求衣自然毫髮無損,站在他面前,一身凌然傲岸,彷彿永不崩塌的山嶽,風逍遙都想不顧場合地撲上去抓住他、搖他、晃他,把一路的苦思迷茫、一路的煩惱鬱結全向他一股腦地發洩出來,根本不管這麼做毫無道理也毫無立場,可是他剛剛喊了他一句,鐵驌求衣忽然身形一動,霎那間礊龍刀尖一挑,勾起地上一把斷刀電射而出,斷刀攜金戈呼嘯砸過風逍遙的鬢際,隨即耳邊熱辣辣的、似是被刀風割出血來,可他根本不及覺痛,就聽身後倏然一聲慘呼,風逍遙竦然回頭時,就見一個雲海步兵削了頭的軀體轟然栽倒。

像是立刻打開了閘門那樣,不要命的雲海士兵席捲而上,刀與刀,肉與血,在那個瞬間風逍遙幾乎感到了一種近乎作嘔的眩暈——如此短的時間內,他看到了、聞到了、碰到了太多的血腥,從未有過如此多的血腥,胃袋中失了控似的翻江倒海,不比醉生夢死發作時的混亂,他明明還醒著,卻感覺下一刻就要發狂!

就在這時,鐵驌求衣大掌探來,一把將他攝到自己身邊,足下步伐不停,礊龍橫掃而出,如狂龍縱橫,焚風過處遍地屍骸,風逍遙被那條鐵臂緊緊挾著,簡直被當成了手無寸鐵的孩童,喉嚨裡全是腥甜,但還在混亂的殺聲中努力喊道:“軍長老大!”

鐵驌求衣恍若未聞,一手箍著他,另一手刀式揮灑,所過之處無不披靡,風逍遙不安份地掙扎起來,想要下來一道殺敵,於是又喊:“軍長老大!”

鐵驌求衣終於屈尊掃了他一眼,喝止道:“胡鬧,戰場上豈容得你走神!”

“我——!”風逍遙憋屈地要嘔血,正想朝他大喊我知道啊我知道嘛但是看到你沒事還不讓人鬆口氣嗎真正沒有人性,就聽數聲尖銳的呼嘯,將他的話直接堵了個乾淨,原來是南側戰圈裡數枝響箭升空,鐵驌求衣一望即知是白日無跡發出後方清掃完畢的信號,他揮刀橫斬,喝聲下令:“鐵軍衛,樹帥旗!”

這一道喝令落下,鐵軍衛的軍陣中終於挑起了那一面獨一無二的鐵字旗,高高的旌竿之上,金旛委蛇,迴風裡如矯龍游動,凜然萬夫不當之威,那種金色撞在風逍遙的眼睛裡,幾乎帶來灼燒的刺痛感。

騎著健馬、高擎令旗的傳令官們在戰場上縱橫馳騁,不斷呼喝著“解甲不殺”“繳械不殺”的口號,喊聲匯成洪流,沖掃整片山谷,鐵軍衛正在井然有序,團團縮小包圍線,而主帥身亡,本就大亂的雲海諸軍,被那面在傳說中無人可擋的金色帥旗擊垮了最後的士氣,徹底淪為鐵軍衛前後夾攻的獵物,鎖云隘南北內外,烽煙血色遍染白雪皚皚。

鐵驌求衣步步喋血,行在屍山血河裡,金甲上的赤色分不清是原本的硃砂紅,還是被血浸透了的結果,倖存的雲海士兵一個接著一個,扔掉手中的武器——勝負已經沒有懸念了。

風逍遙已經被他放開了,眼下面色發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這是真正的戰爭,真正的戰場,幫派火併、江湖紛爭根本無法與之相比,是脫出了詩唱書話、第一次活生生擺在他面前的沙場。

他到這時才覺得腳軟,頭暈,甚至想要吐出來,和剛開始憑著一股意氣撲進來的樣子截然不同,鐵軍衛贏得了勝利,可地上橫陳的,都是七零八落的屍骸。

鐵驌求衣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披風在北風中獵獵地拍拂著。

“現在後悔,你仍有機會。”

風逍遙攥著捕風,搖了搖頭,只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鎖云隘一役,鐵軍衛以八千兵力擊破雲海三萬大軍,大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