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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o San】雨過天晴(一)



下雨了。在雨來臨前明明是好幾日的豔陽高照。

濕濕的、清新的,一點點漂白水似的味道,那是當雨水紛紛落下時的氣息。科學的理論解釋說:雷暴的將來攜帶著下沉氣流,將臭氧從高處帶到接近地面的高度,因此產生了這股氣味。

也是預告著暴雨的到來。

「叮鈴——」

「來了——」

崔傘收拾收拾寫到一半先的收據先回應客人時,抬頭就見到進門的人。那人渾身黑色著裝、同時也濕得像塊融化的黑巧克力,額前兩側黏著凌亂的偏長瀏海,臉也陰沉得可以。

他險些沒認出那是鄭友榮。

「⋯⋯你怎麼過來了?」

「我不能來?」

對方反問,口氣輕輕的,也不是怪罪的更像是在玩笑似的嘲笑。

像以前一樣。

崔傘不自覺的晃晃腦袋,漆黑的瀏海也在額前甩了甩,也是讓自己不要一直處在恍神的狀態。他揚起平時的笑容輕輕的說:「沒有,你隨時都可以來。」

他說完,鄭友榮已經把濕漉漉的黑皮外套給脫下,白色的T恤黏在身上,而一雙圓圓的眼些許閃爍,他看向崔傘沈默一下,然後說:「⋯⋯借我衣服和毛巾吧。」

「嗯。」

崔傘後來仔細想了想,當時的他見到鄭友榮的那刻,或許是真的⋯⋯想哭的。









後來沒有更多的對話,他讓對方在座位區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窸窸窣窣的衣服翻找聲圍繞在寧靜的房間,崔傘滿腦子亂糟糟的但也是空白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在煩惱什麼。

當他找了十分鐘後便停了下來,發現自己要找的那件衣服也不過在最上面,根本不用找。

抓抓額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嘛。

拿著衣服和毛巾從休息室走出來,便看見鄭友榮站在床邊的座位區盤倚靠著牆。他貼著頭讓頭輕輕的靠在牆上,只是舒適且安靜的看著窗外灰濛濛又迅速墜落下的滂沱大雨,濕漉漉的黑色褲管還在滴著水,無人的咖啡廳顯得格外寂靜。

徒留雨聲。外面的聲響像散開的煙花,乒乓炸裂的響動,而室內則因為外頭的雨勢而舒適安心了起來。

「怎麼不坐下?」崔傘說。他其實看著對方很久才上前問道,衣服輕輕的扔在椅子上,他仔細看了看發現對方除了上衣,根本全身也都是濕的。

「我褲子都濕了,不好意思坐這個漂亮的沙發。」鄭友榮淡淡的說,咖啡廳的裝潢是有點日式家庭餐廳的樣子,因此座位大多都是對立的長沙發椅。

客氣著,有些疏遠著,崔傘莫名的有些不悅。

可能是情不自禁,像是逃跑的黑色家貓於大雨中歸來,崔傘直接上前握住對方的手腕,在那雙眼有些驚訝的眼神下,拉了過去。

很溫暖的手心,崔傘的臉卻不是,看起來像是生氣但又裝作微笑平和的臉。

「呃、生氣了?」

「⋯⋯」

「對不起嘛。」

撒嬌的語氣,鄭友榮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可能是自己眼睛的紅太明顯,又或者是對方的掌心溫熱過於熟悉,這些都讓他更想哭了。

於是當他笑著說出來,眼框卻跌落一滴眼淚時,崔傘剛才的慍怒消失無縱,他一下就慌了。手忙腳亂的就是擁抱眼前的人,讓對方全身的濕漉都緊貼在自己乾爽的制服上,冰涼的臉靠在他的肩頭,一點掙扎都沒有。

他緊緊抱著鄭友榮,沒說什麼。直到對方突然在自己耳邊問著:「我們還是朋友嗎?」

這個問題僅僅停頓了兩秒。

「⋯⋯嗯,當然。」

崔傘的回應讓懷裡的人洩了氣似的靠他靠得更緊了。鄭友榮沒有發現的是,崔傘埋在自己肩膀的臉上,雙眸內是淡淡難過的情緒。












他還記得第一次認識鄭友榮的時候,那時他們都才不過高中而已。

崔傘的奶奶因病倒下,全家為了讓奶奶有更好的醫療資源,他們便舉家移居暫時住在首爾的大伯家,也因此從小住在南海的鄉下小孩崔傘、便第一次到了首爾的學校讀高中。

課業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一樣是那幾個項目那幾個範圍,不同的是圍繞在自己身邊首爾話遍佈的不認識的同學,以及自己I型人在陌生環境下的無助。

當時他想著:希望奶奶快點好起來,好想回南海,想回去跟以前的朋友玩。

而當他開學不久因為班上要分組上體育課的時候,對於認識新朋友感到有些壓力的他就直接翹課了。

當時他其實是害怕的,一下子就有了後悔的念頭。畢竟這如果被一向正直嚴肅的老爸知道回家一定勉不了一頓罵。即使他自認跟家人都算和諧,他也只不過是十幾歲不會跟家人訴說這種成長痛的青少年罷了。

第一次做這種明顯違反校規的事,好學生崔傘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於是學著漫畫裡的劇情偷偷摸摸的走到保健室想裝病躺一下。

而裝病的學生顯然不只他,通情達理的年輕校醫看他這樣緊張的樣子,也沒見對方上身有傷口,就親切的問:「嗯?同學,是不舒服嗎?」

他順勢就緊張的點點頭,見病床似乎蠻多張,校醫只是讓他不舒服可以去裡面找一張空床躺一下等等找他拿請假證明回去。

「你也是裝病?」

崔傘躺下來時緊張的躺姿像極了訓練有素的軍人,拘謹的樣子讓隔壁床的人笑出聲問道。

誰?同班同學?被發現了嗎?

崔傘一下子腦袋就當機,有些不敢看對方,於是便傻傻的假裝睡著的閉上雙眼,不予回應。

短暫的沈默後,對方似乎是從床上坐了起來、起身走到他的床位旁,低頭靠近著。崔傘感受到原本窗外透入的陽光被遮擋、自己額前的碎髮被撥開,那人在看我嗎?

驗證了想法,他睜開眼,就見一雙眼因為陽光而照得明亮,帶咖啡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瞧著他看、看起來像在取笑他。有些嗤笑的語氣卻不討厭的問著:「醒著為什麼裝睡?」

非常漂亮的臉。崔傘第一個想法。

映入眼簾時,崔傘所有緊張的、惱火的、不解的空虛通通消散了,他不自覺的輕輕說著:「你好漂亮⋯」

「噗嗤!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啦!」

這人笑聲很高、也很大,被他傻傻的答非所問用得笑得厲害,崔傘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嘴笨,連忙丟臉的也自己笑一笑用手遮住臉。

那人說他可愛,還跟自己也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也是翹課裝病的,因為他昨天熬夜太晚一早就謊稱自己頭疼跑來保健室睡覺睡了兩節課。

崔傘愣愣的聽著,原本拘謹躺著的動作以及緊張的情緒也放鬆了不少,他看著眼前自己講得很開心的漂亮同學忍不住也聽得很開心,偶爾簡短的回應著對方拋丟過來的問題。

直到保健室醫生無奈的走進來說是不是睡飽了,該回去教室囉,他才依依不捨的停下喋喋不休的嘴。

輕鬆的情緒下熬過了緊張的精神狀態,崔傘侷促的想主動問問看對方的名字。想跟對方當朋友的心情是第一次來到首爾那麼強烈。

支支吾吾問不出口的崔傘突然被準備離去的那人一拍,輕鬆的口氣說著:「看來要準備回去了——對了,你幾班的,叫什麼名字?」

「我⋯⋯一年B班的崔傘。」崔傘對於眼前的人主動感到感激,連忙又問了句:「你呢?」

「一年C班鄭友榮,名字很好吧?我媽說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我能多跟大家交朋友。」鄭友榮說著,洋溢的笑臉很好看、崔傘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就在隔壁班,以後也許可以一起吃飯?崔傘有些開心的想著。他覺得眼前的人彷彿認識了很久、如此契合的朋友。

而鄭友榮也不負期待的主動邀請道:「午餐一起吃吧!」











———這是他第一次認識鄭友榮的時候。

春日晴朗、陽光普照,黑色柔軟的短髮在校園的操場風吹草動,共撐的透白雨傘是為了遮陽。

勾搭的手與白色的球鞋,混合著汗水與陽光的氣味。









與今年、此刻的大雨,截然不同。


不復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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