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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旅】一日戀人 / author：佳籘
獻給，我的初戀法旅組。

　　

──────



　　又是嘆了一口氣。

　　高木雄也真心沒想過這麼惡俗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想過ケケケ可能會幹這種事，只是他一直以為這種事應該會落在他們家總和ケケケ互相傷害的star身上，而不是自己。

　　這種事，這一日戀人的企劃。

　　他曾在電視上看過嵐的松本潤前輩被當作獎品，當了一天奇葩的別人男友……他現在只想緬懷當時在電視機前還能笑得出來的自己。

　　雖然自己的情況顯然幸運很多，對方並沒有提出任何要求，表示只要能跟自己度過一天約會就很滿足；但在螢光幕前表現出戀人間的親密氛圍──未免也太羞恥了。

　　「Yuya。」

　　突然間的嗓音，帶有熟悉的軟糯。

　　「還在煩惱？」

　　望著散發濃重哀怨氣息窩在休息室沙發的高木，知念侑李微微低下頭。個子嬌小的他在高木印象裡多是眨著濃密的睫毛抬起頭看他的模樣，少見的低頭畫面讓高木忍不住放鬆嘴角笑了一下。

　　「這種事太難了啊。」他抱怨，明明是團內年長的兄組一員，卻在尾音裡聽出了孩子氣的撒嬌。

　　和當初自己挖坑跳入岡本圭人的滑水道企劃時一樣，那雙在演唱會總能令粉絲迷醉的眼瞇成了細縫，鼻子微微皺著，露出一張哭笑不得的表情。

　　「當作是演戲吧。」知念安慰道，「雄也是專業的演員，沒問題的。」

　　就算說是演戲……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覺得怪怪的。

　　注意到高木心情沒有轉晴的趨勢，再怎麼小惡魔的知念也於心不忍──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雄也露出那樣委屈巴巴的神情，他總會憶起雄也某次、也是唯一一次，曾經像小孩子一樣跳到他背上讓他揹的身影。

　　到底誰才是弟弟呢。暗忖著，失笑。

　　「還是，」停頓一下，知念開口提議，「不然來一場模擬演練吧。」

　　「誒？」

　　「雄也這禮拜週末有工作嗎？」他歪著頭問，「如果沒有的話就約這禮拜的週末一起出去吧。」

　　「誒、喔。」高木還有些會意不過來，遲鈍地點了一下頭。

　　這呆呆傻傻的熊。

　　「嗯……那要去哪裡玩？」

　　「「江之島？」」異口同聲。

　　接著就是一愣之後相視而笑。

　　

　　§

　　

　　週末。

　　休閒的打扮配穿慣了的布鞋，高木出門前罕見地在鏡前多晃了兩下，隱約有些緊張。

　　倒不是說沒有跟知念一起出去過，甚至真要說起來他們可是曾經在法國成天膩在一起，但就是，克制不住地緊張。

　　踏出家門前，他忍不住不知道第幾次地整理了一下前額長長的瀏海。

　　戶外的天空蔚藍，雲是淺淺的灰色，而空氣則帶著濕冷。

　　這光景突然間將他拉入回憶，前陣子在攻頂的時候他和知念一起坐過半小時的車去江之島，雖然過程有點曲折好笑，但也另有收穫──十八歲的知念侑李，二十二歲的高木雄也，原來那段法國慢車上的時光，仍靜止在他們兩人之間。

　　當時不安的自己還買了一副牌，為了避免兩人之間太尷尬找不到話題──說起來，那個時候他是怎麼感覺出兩人間的關係很微妙的呢？

　　繫上安全帶，踩下油門。高木熟練地開出街口，直往知念家。

　　小時候的知念其實很常黏著他，拍照時也好，攝製PV時也是，他抵擋不了睡意時，小小的知念會抬起頭呼呼地從下往上朝他吹氣，有點奶氣的吐息拂開瀏海，暖洋洋的，令人安心。

　　四歲的微妙差距，在飛速流轉的光陰裡，悄悄拉開了距離，變得鮮明。

　　『日記裡明明寫著侑李，還想說感覺這趟旅程真的會有什麼變化……結果一次都沒開口叫過我侑李。』

　　法國之旅結束後的幕後訪談，他坐在知念身旁，聽著他抱怨。兩個人的腳靠在一起，傳遞著溫度。

　　Yuri。

　　訪談結束後他暗自在心底無聲練習了好幾次，希望能自然地叫出知念的名字，但終究，那只是變成了停留在他舌尖上發音漂亮的兩個音節。

　　拐進轉角，他停下車沒多久，知念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那一身酷似山田涼介風格的穿著，高木不禁莞爾，不知道該說真不愧是他們家弟控的star，還是該說知念真不愧是團內最受寵的弟弟。

　　很可愛啊，這世上應該沒有人能抵擋得住名為「知念侑李」的生物的可愛吧？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早安……」打開車門坐了上來，知念的嗓音裡瀰漫著濃濃的睏意。「昨天沒睡好？」高木驚訝中帶著些許好笑，畢竟這樣的知念挺少見的。

　　平日的知念總是元氣滿滿的，元氣滿滿到甚至可以在大家排練時在後面搗蛋，模仿大ちゃん他們跳舞，前前後後被成員們拎走好幾次，最魔性的一次是高木和伊野尾在排練古典制約的一個段落，他虛扶著伊野尾的腰，原本是色氣十足的曖昧共舞，卻在知念的硬卡之下直接歪樓，變成超奇怪的六手觀音在跳舞的畫面。

　　「昨天晚上陪山ちゃん打電動，回過神來就已經是凌晨了。」知念說完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難怪你沒睡飽啊。」高木瞭然地努了下嘴，「安全帶繫好了嗎？」

　　知念點頭。

　　「那你先睡一下吧，到了後我再叫你起來。」高木說著，將原本播放的音樂轉得很小聲。

　　轉下鑰匙，他正想確認後方來車狀況，往副駕駛座方向的後照鏡看去，眼角餘光湊巧瞥到了知念的表情，嘴角彎彎，眨呀眨的眼睛像住在森林裡的小松鼠，亮晶晶的，直勾勾盯著他。

　　「怎麼了？」

　　「雄也啊，又細心又溫柔呢。」

　　高木低低「誒」了一聲，別過臉收回了視線，看起來好像不怎麼在意，耳根卻悄悄紅了起來。

　　「你害羞了啊哈哈哈──」知念笑道。

　　「當然會害羞啊！突然被這樣稱讚真的很害羞的啊！」高木承認得很乾脆，畢竟他想了想之後發現，在知念面前裝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成熟大人樣，根本就沒任何用處，一定會被直接識破的……

　　望著明明害羞到想摀住臉卻仍要專心在開車上的某人，知念笑得耀眼，他眼前的這個人哪，雖然已經是快要三十的人了，但骨子裡還是個容易害羞的大男孩。

　　「──啊啊真是的，你快點睡啦！」在不知道第幾分鐘知念侑李亮晶晶的眼神注視下，高木雄也終於忍不住大喊。

　　§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搖晃……搖晃著……

　　耳邊依稀能聽見火車行駛在鐵軌上的聲響，喀啦喀啦的、穩定起伏的聲響，彷彿不知道從何遠方傳來的古老搖籃曲。

　　『不是這個嗎？Chi？』他突然聽見雄也這麼問他。

　　在他們搞不清楚到底是哪班車的時候。

　　同樣的愛撒嬌，同樣的是自由人，但卻截然相反的廢柴冒失的哥哥及器用能幹的弟弟，就只是這樣而已，原本。

　　但在那一聲「Chi」之後，總覺得有什麼悄悄改變了；儘管他沒能聽到一聲「Yuri」，但知念卻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那短暫急促的稱呼，彷彿害羞著而迅速帶過，不想讓人發現。

　　「Chi，我們到了喔。」溫柔的語調，輕柔的力道，將他從夢裡喚醒。「怎麼了嗎？」高木注意到他眼底的迷茫，因而問道。

　　知念遲鈍地搖頭。

　　沒什麼，只是作了一個久違且懷念的夢。

　　夢裡有自己跟雄也，而場景是法國。

　　『我在看當時法國之旅的DVD喔。』一個人在家裡喝著啤酒看影片的雄也曾經傳了這樣的訊息過來，『當時好開心哪～』

　　『真的好開心呢！』他當時似乎是傳了這樣簡單的訊息回去，但內心想的其實是希望下次雄也會找他一起看。

　　揉了揉眼睛，知念打著哈欠看著窗外景色──啊，還真是那個停車場呢。確實是上次在攻頂時從江之電望出去的那個停車場，雄也那時就說過自己很常在那裡停車。

　　「還很睏嗎？」先行下車的高木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彎下身子關心地湊近了問。

　　「有點……」

　　「要再睡一下嗎？」

　　「誒……」拖長了音，知念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不用啦，今天說好是要來陪你練習的。」說完又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那麼，」高木清了清嗓子，肢體微妙的僵硬，「今天一整天我只專屬於你，我的女朋友，你想去哪呢？」

　　「……」

　　「……」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

　　「……雄也你在幹嘛？」

　　內心備受煎熬的高木覺得自己需要靜靜。

　　「還不是staff他們的要求，說什麼一定要在開頭時這樣對女方說……」

　　想他高木雄也當年也曾擁有冷酷狂野的人設，結果現在卻──哀，不說了。

　　一旁的知念聽了這鬼畜要求卻噗哧一聲笑出來，雖然想表現出同情的樣子，但壓根藏不住他笑開的嘴和一口白牙。

　　「嘛，換個方向想，staff們至少還有在替你想些事情，而不是全部丟給你。」

　　「如果都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我反倒希望他們讓我自己來。」高木無奈道。

　　「說得也是，要說這種害羞的台詞的話，雄也你在らぢら上講得更多啊。」言下之意就是比起staff提供的台詞，高木雄也本人想出來的甜言蜜語遠遠更撩。

　　真不知道是揶揄還是稱讚。

　　下車，跟上高木的腳步，夾帶海水氣息的風拂面吹來，知念不由舒服得微微瞇起了眼。雖說自己沒有特別喜歡海，但大海的魅力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不會有人拒絕的。

　　「超舒服的對吧？」看到知念放鬆的表情，高木情緒高漲地問，「是不是感覺所有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嗯。」知念仍是瞇著眼，說道：「真不錯哪，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呢。」

　　「那下次巡演結束後大家一起來吧，一定會很開心的！」高木·JUMP全員強火擔·雄也日常上線中。

　　要是以前的雄也看到現在的自己的話，一定不敢置信吧──居然從一匹孤狼變成了傻熊（笑）。

　　真的是成長了啊。

　　成員們是，雄也是，而自己也不例外，法國之旅時還對陌生人搭話苦手的自己，現在在拍攝攻頂時都已經能好好地主動向店家溝通了；但是呢，或許是私心吧，他還是喜歡跟在雄也後面，好像回到了過去看著雄也用破到不行的法語詢問當地人的模樣，很傻，卻又讓人感到安心。

　　偶爾，他還是想依靠著誰的。

　　「知念！」

　　腳下突然踩空，如果不是高木及時拉住，恐怕會直接往前撲倒在地。

　　「在想什麼呢？很危險的啊。」高木擔心的眼神掃過他，「果然還是睡不夠吧？你回車上邊睡邊等我，我去買早餐回來。」

　　知念連反駁的話都還沒說，回過神來已經被趕回車上，望著某人頂著一頭顯眼金色棕髮的背影，走遠，僅剩一點，消失不見。

　　他忽然想起之前曾在成員間聊得起勁的話題，起初只是伊野尾隨口提起曾經有一次他說自己很冷，然後高木就馬上將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身上，成員們頓時就著：關於高木雄也有多無自覺地發揮「男友力」這件事聊得熱火朝天。

　　『嘛，不過雄也從以前就一直是這樣啊。』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的藪當時是這麼說的，『雖然有一陣子的叛逆期，但其實內心一直沒變的是個細膩溫柔的孩子……對吧？』末了的疑問，是對著靠在他肩上閉目養神的八乙女說的。

　　八乙女沒有馬上接話，而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笑起來，然後才說：『一開始的小雜魚樣也是沒變。』

　　然後就是全員一邊喊著「好過分吶」一邊拍手狂跳（主要是瘋兔子中島）哈哈哈笑個沒完的沒良心場面。

　　「真傻啊。」知念自言自語著，對車窗呵了一口熱氣，在凝結出來的小巧白霧中畫了一隻熊。

　　但傻的或許其實是自己。

　　畢竟他連所謂的喜歡都搞不太清楚，兜了一大圈，直到伊野尾說雄也將外套脫下來給他時，知念知道自己有些酸了，然後才困惑自己怎麼這反應？

　　然後才發現他一直沒能從那個人溫柔傻氣的眸中走出來──他在裡面徘徊了太久，久得像慢性中毒，毫無所察的深陷。

　　他其實說謊了，昨天晚上並不是陪山田打電動，而是山田陪睡不著的他打電動。

　　好傻。

　　這算喜歡嗎？還是只是依戀？

　　「叩叩！」

　　高木覆著薄汗的臉龐近距離出現在眼前，知念愣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搖下了車窗。

　　「怎麼了？」

　　「我忘記拔車鑰匙了。」高木傻笑，「可以幫我開車門嗎？」

　　「……真拿你沒辦法啊雄也。」

　　知念解開安全帶，爬到了駕駛座開門。在看不見的視角裡嘴角帶笑，若有似無的寵溺。

　　「鏘鏘！肚子餓了吧？」

　　高木買的東西很簡單，就是兩顆飯糰和當地新鮮蔬果打成的果汁，感覺從吃這一點就能體現出高木雄也是個怎麼樣的人。

　　知念看著他從盒子裡將飯糰遞過來，忽然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問了一句──「不餵我嗎？」

　　高木明顯愣住，眼睫扇了幾下，仍是呆呆看著知念衝著自己一臉笑，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戀人間不是會這樣嘛？」知念比畫著完美演繹出「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的樣子，末了挑挑眉瞅著高木道：「還是你嫌我沒像你心目中理想的女朋友可愛？」

　　「不不不我怎麼敢……」傻熊面對這死亡問題可不傻。

　　知念滿意地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後「啊」的一聲張開嘴巴。

　　高木雄也覺得自己只差一點點就要被可愛死，而那所謂的「一點點」又是被可愛活過來的。

　　「啊唔──うまい！」知念一口咬下三分之一的飯糰，口齒不清驚呼一聲，也不管前一秒還在要人家餵他，自己拿起飯糰啃得開心。

　　看著整個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小松鼠，嘴邊就忍不住漾起溫柔弧度。

　　高木也沒說什麼，拿起剩下的另一顆飯糰吃起來，按下車窗，讓風吹進來流通空氣。陽光隨之灑了些許，在他的髮梢上像是凝結成束的金色琴弦。

　　這個髮色一直都很適合雄也呢。知念默默在心裡道，想起在法國的火車上得清醒著不能睡著的自己，之所以最後仍不小心睡著的原因。

　　沉默安靜的空氣，只有依稀的呼吸聲在耳畔，穩定均勻的呼吸頻率，他們不知不覺同步，然後，拉回意識時已經是坐過站的事了。

　　怎麼回事啊今天，老是想起之前的事情。

　　「吶，雄也。」知念低頭吃著飯糰，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還記得我們在法國時坐過站的事嗎？」

　　「當然記得，那個時候真的很緊張啊，整個腦子都在想要是真的露宿街頭該怎麼辦呢。」

　　高木答得很快，像是這件事在不久前發生，而不是那麼遙遠的過去。

　　「話說回來那時候明明說好了不能睡的，結果你還是睡下去了啊！」

　　「對不起嘛，但那時候實在睏得不行……」知念說到一半，忽然想起困擾了他很久的疑問：「說起來輪流睡一小時不就好了？為什麼要一個人撐著不睡整段路啦！」

　　高木先是「誒」了一聲，然後噴笑出聲音：「我也不知道啊，可能那時候沒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他笑到肩膀一抖一抖的，誇張得很，但也正是這樣才是高木雄也，誰讓他是反應大王。

　　「啊啊笑得嘴巴好酸……」

　　「活該。」小松鼠白了他一眼，然後說：「下次要看DVD的時候找我一起，我可是有很多不滿要抗議的，等我們一起看的時候我一件件跟你算啊。」

　　就這麼不著痕跡訂下了之前自己沒勇氣提到的約定。

　　「誒？我那時候有做錯什麼嗎？！」委屈高木.jpg

　　他大概忘了光是不主動擔下清醒的重責，自己一個人在旁邊呼呼大睡，就足以被其他弟控們圍毆了。

　　「DVD播起來你就知道了。」知念哼了哼鼻子，「對了，接下來去哪裡？」

　　「我的秘密行程。」高木咧嘴自信笑著，「也可以說是我最推薦的得意之作。」

　　「人來人往的海邊可是NG的喔。」下一秒卻被大概猜到了他的得意之作是什麼的知念打槍。

　　「誒？」

　　「再怎麼說還是傑尼斯偶像的喔，我們。」

　　某人內心的火焰瞬間被澆熄，不用化妝就是苦瓜臉。

　　「不過兜風看海還是可以的啦。」知念總是招架不了他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表情。「開車吧。」假裝若無其事，尾音卻壓不住上揚。

　　喜歡滿溢出來的時候，怎麼藏都沒用。

　　本來還隱身在不安、動搖之下的複雜情緒，此時此刻因為眼前的人的一舉一動，被喜歡的心情淹沒。

　　──他喜歡這個人啊。

　　車子沿著海邊風光前行，人群嬉鬧的笑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車窗被搖下了三分之二，舌尖彷彿可以嚐到海風鹹澀的味道。

　　「好舒服哪。」高木迎著風，貪婪呼吸著海風的氣息，絲毫不在意頭髮被風吹亂。

　　知念經常聽到別人誇自己睫毛長、中島鼻子挺或者說山田膚白貌美……但唯獨高木的側臉，他可以看上很久很久，尤其是微微逆著光時，略微模糊而柔和，那個人於是在他眼中好看得一塌糊塗。

　　他突然有點吃味那名未曾謀面的幸運女性，可以一整天在人們眼前自由和雄也親密互動，可以坐在雄也的副駕駛座，理直氣壯盯著雄也看很久也沒關係。

　　孩子氣的獨佔欲。

　　希望這個座位只屬於他。

　　那些璀璨如金砂的記憶也是。

　　「知念。」

　　「什麼？」知念回神問道，高木倏然伸出一隻手用力揉亂他的頭髮，「吃飽睡飽後可要有精神點啊！」

　　「你這語氣……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啊！」知念氣鼓鼓地抗議，隨後眼珠一轉，嘴邊勾起狡黠，「你不能因為自己要邁入三十代就這樣啊！」

　　對不起，我不該跟小惡魔作對。高木雄也如是說。

　　「隨便轉轉？」知念邊問邊用指節在車門扶手邊敲出一連串明快活潑的節奏。

　　「海邊不能去，那就……」高木頓了頓，然後露出了忽然想到什麼的表情，「帶你去我發現的好地方。」

　　§

　　「怎樣，不錯吧？」

　　景色遼闊，鳥語花香，只是──

　　「雄也。」知念慢悠悠開口，「那個節目企劃會幫你們安排流程嗎？」

　　「是我自己要負責安排，我沒說過嗎？」

　　「不，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我的記憶沒有出錯，既然和我印象中一樣的是由你自己負責──你不會真的直接帶人家來旅館吧？」遠眺眼前一望無際的海洋，知念整個人往下沉進溫暖的泉水中，拋下一句：「甚至還一起泡溫泉？」

　　「……我像是那種人嘛。」高木無奈喊冤，「我只是一時忘記了原本的目的，想帶你來我喜歡的地方──再說了，一起泡溫泉不好嗎？」

　　「很好很好～」

　　「又把我當小孩子敷衍啊？」

　　才不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憋著氣，半張臉縮在水下，蒸騰霧氣模糊了視線，讓雄也不會發現自己雀躍得繃不住的表情。

　　就這麼一點小事也能讓他偷著樂啊。

　　趁著霧氣，視線三番兩次飄向旁邊。雄也的骨架是挺拔好看的，這點從之前拍的宮城宣傳影片就可見一二，不過……

　　「嗚哇！知念你幹嘛？！」

　　腰間忽然猛地一疼，高木一臉驚嚇，瞪著朝他腰間肉狠捏了一把的罪魁禍首，只見那位罪魁禍首捏完後臉上不但沒有半點愧疚的表情，甚至是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最後意義不明地說了一句──

　　「雄也你還是胖點好。」

　　「你這是在挖苦我嗎……」

　　天曉得他為了減肥吃了多少天的豆腐餐，哀。

　　「我明明是認真的啊。」知念小聲咕噥，「胖點好捏，還能少點情敵……」

　　「什麼？」他說了什麼高木全沒聽清。

　　「沒事。」知念秒答，轉開話題，「根本就沒什麼戀愛氣氛啊，雄也你到時候真的沒問題嗎？」

　　「這種問題我才想問呢。」高木無奈道，「這種東西最好是能隨隨便便就營造出來的啊。」

　　所謂的喜歡應該不是那麼容易的東西吧ケケケ？算了那傢伙根本是滿心只想整他們的魔鬼。

　　「雄也的理想型是什麼樣的？」

　　「嗯……」高木低下頭，沾濕了手像是在熱敷似的擋住臉，「小小隻……笑起來很可愛的人……」低沉略啞的聲音，從指縫含糊不清地傳出。

　　「山ちゃん那種？」一看到高木露出無言的表情，知念下一句瞬間脫口而出：「啊，還是大ちゃん？」

　　團內七比組不約而同打了個噴嚏。

　　「都不是啊。」

　　沒勇氣說得清楚點的自己當然有問題，但眼前這人怎麼就不會往自己身上猜呢？

　　七比組明明有三人，卻偏不講自己──

　　「……你是不是不想承認自己矮？」

　　於是高木雄也成功獲得一記猛捶，唉，傻熊。

　　§

　　更衣室。

　　身旁傳來「啊」的一聲，高木循聲轉過頭，只見知念向他搖了搖手機說道：「宏太說他跟光在吃烤肉，問我們要不要過去。」

　　「好啊，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瞄了一眼手錶，高木說道。「不是時間差不多，而是你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幹嘛吧。」知念吐槽。

　　「既然知道就別拆我台啊。」

　　高木帶著失笑的語調抱怨，套上衣服的過程中，嗓音悶著有些低啞，衣服一套過頭、露出臉，濕潤的髮絲緊貼臉側，幾顆晶瑩水珠從髮尾泌出，一路順著滾進領口下看不見的地方。知念忙不迭別開眼，耳根有些紅。

　　「要喝牛奶嗎？」

　　「喝！」

　　回答得這麼激動，是小孩子啊？高木暗想，噗哧一聲偷笑出來；殊不知對方其實是在掩飾情緒。

　　「啊──活過來了！」

　　泡完溫泉來一瓶冰冰涼涼的牛奶，大概是日本人最優秀的傳統了。

　　「雄也你好像大叔啊……。」知念連瓶蓋都還沒開，倒是先被高木的反應逗笑。

　　即將邁入三十代的某人聞言冷不防嗆了一口，差點把牛奶噴出來。

　　是錯覺嗎……總覺得今天的知念特別喜歡捉弄他啊──而自己偏偏拿這樣的他毫無辦法。

　　情愫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滋長的呢？

　　這個問題他捧在心上反覆問了好多遍，問自己，更多的是問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某個人，或許是所謂的神明大人，也或許是自己在內心描摹出來的某人的形象──「Chi」。

　　短暫而急促，彷彿在那一瞬間不伸手抓住，就會幻滅、消失。

　　因而後來，那些曾經的呼喚都變成了一張張加密過的磁片，輕柔而小心翼翼地存放在腦海深處。

　　如此珍而重之。

　　『Yu──ya──』

　　他遲鈍地眨了眨眼望向歪著頭看他的知念，不知道為什麼，知念和自己截然相反地，總是將音調拉得長長地叫他的名字。

　　「吶，知念。」

　　「嗯？」

　　「總覺得你在我的名字發音上總是拉得特別長，這是為什麼？」

　　「誒、是嗎？這問題我沒注意到，」知念頓了半拍，低下頭用聽不到的音量咕噥。

　　「什麼？」

　　「嘛，沒什麼啦！走吧，去吃烤肉！」笑嘻嘻打斷高木的疑問，知念一派輕鬆地先走了出去。

　　留下高木一頭霧水地走在身後，還有那一句在風中殘破成微粒的──

　　「說不定……是無意識地，想獨佔這樣親密的稱呼，哪怕只是多一秒。」

　　§

　　「好慢啊你們！」

　　終於看見門口鑽進兩道熟悉身影，八乙女揮了揮手中的夾子抗議，然後夾子上的肉相當有他團媽風格的進了剛進來的兩人的嘴。

　　再怎麼唸孩子還是要餵飯的。──By八乙女光。

　　「抱歉抱歉，路上塞車塞得很嚴重嘛。」高木訕訕道，張望了一下，問：「其他人呢？」

　　「伊野尾ちゃん說很累在補眠，大ちゃん不知道在幹嘛，電話那頭嚷嚷著乳液什麼的，至於裕翔，他在陪山ちゃん打遊戲。」藪說到這裡不著痕跡瞥了兩人一眼，「因為知念被你帶出門了。」

　　估計這會兒他們的弟控star 正在對遊戲的boss宣洩不滿呢。

　　「對了，今天一整天下來情況怎麼樣？」藪。

　　兩個小孩子瞬間打開話匣子，一個說對方今天各種花式吐槽自己，一個說自己開始感嘆某人要變大叔（兄組：悲傷不失優雅的微笑）。

　　熱絡的氣氛裡不時穿插幾句：「藪宏太！你幹嘛？那塊肉還沒熟！」「不要冷熱交替！等下肚子痛我可不管！」等等諸如此類的八乙女的無奈提醒。

　　「總之，雄也真的有夠不適合安排約會行程的。」吵吵鬧鬧的環境下，知念最後下了一句結論，加上一個小小的酒嗝。

　　明明男友力很高，卻在這點壓倒性的令人絕望……嗎？

　　「不過，如果是相處很久的情侶，這樣的約會應該挺好的吧。」在對話中一直忙於在大家碗裡加菜，而沒有參與討論的八乙女忽然開口拋出一句。

　　「……」

　　相對於當事人的默不作聲，藪啃著烤串，若無其事地補上一句：「嘛，但應該更接近剛新婚不久的小夫妻相處模式吧。」

　　耳根不約而同紅得像熟透的蝦的兩位，有種錯覺懷疑對面的夫夫根本是故意的。

　　知念甚至開始懺悔自己之前跟某隻藪光推的瘋兔子太肆無忌憚──才會輪到自己被一搭一唱地調侃。

　　「要這麼說的話，那你們這模式還是老夫老妻勒！」高木試圖反擊。「我們是啊。」然而被藪一句話堵了回來，毫無招架之力。

　　最過分的是對方還露出招牌笑臉，平時看上去會讓人感覺很溫暖、笑得瞇瞇的眼睛，這時只讓高木覺得想為自己點上一根蠟燭默哀。

　　「嗚哇！知念你幹嘛喝那麼快！」

　　八乙女突然一聲驚呼，另兩人紛紛跟著看向一口乾掉酒，將杯子「哐！」的一聲放在桌上，露出燦爛笑容的知念。

　　「沒啦我口很渴而已。」他笑笑解釋，然後轉頭招來店員又點上了酒。

　　惹不了，難道還躲不了？難得體會到爹媽夾攻的知念侑李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然後硬撐著又灌下一大口店員剛送上來的啤酒。










　──






　　「那就這樣……嗯……」

　　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知念……回……交給……開車小心……晚安……」斷斷續續只聽見零星幾個單字，也不知道是誰在說些什麼。

　　只感覺有一個厚實溫暖的臂膀半扶半摟住自己，用一個說不上來如何、但就是喜歡的嗓音呼在耳邊說著話。

　　「怎麼喝那麼醉啊你。」從尾音能聽出嗓音主人的無奈，他迷迷糊糊中不滿地癟了癟嘴，用力抓緊那個人。

　　「害你也被捲進來，應該是我要主動解釋才對……抱歉啊，Chi。」

　　Chi。

　　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小聲得幾乎聽不到的呼喚。

　　「雄也你啊……不需要解釋喔。」但已足以讓他心滿意足，帶著睏意，仍滿載笑意回應。

　　他想承認自己的慌張，也想承認自己的喜歡。

　　「……真拿你沒辦法啊醉鬼。」那個他喜歡的好聽嗓音說道，「真拿你沒辦法。」

　　額上突然一點柔軟的溫熱，但他分辨不出那是不是錯覺。

　　§

　　「到家了知念，醒醒。」

　　在駕駛座上被搖醒的青年鈍鈍地扇了幾下睫毛，一臉迷茫、搞不清楚狀況。酒醉令他昏昏欲睡。

　　「……奇怪？剛剛不是還在吃東西嗎……？」怎麼一下子他就到家了？

　　「你醉到都不記得了啊。」高木好氣又好笑地揉他的頭髮，「要我扶你下車回去嗎？」

　　知念抿著嘴，眼皮沉沉，很慢很慢地搖頭。

　　「真的不用？」

　　知念用力搖了一下頭，然後打開車門下車。高木不放心，跟著下了車，站在車門邊隨時注意，怕前者下秒重心不穩跌了。

　　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搖搖晃晃，像被遙控器轉成慢速度模式地步向門口。

　　高木突然很好奇，今天一整天下來，走在知念身邊的自己，看起來和他有像一對戀人嗎？他們的背影在旁人看來是什麼樣的呢？

　　他，真的這樣就夠了嗎？

　　就這樣保持距離，直到某天他們兩個中的誰先成為報章雜誌上和某位女性結婚的娛樂話題──

　　「Chi！」

　　搖搖晃晃的身影停下了翻找鑰匙的動作，將找到的鑰匙插進鑰匙孔，才慢半拍地意識到剛才好像有人叫他，一頓一頓地轉頭看過來，困惑地「嗯？」了一聲。

　　「──我喜歡你。」

　　時間，靜止。

　　那名從少年時便不停在他瞳孔中蛻變的青年眨了眨纖長的眼睫，在路燈照耀下，薄薄的陰影覆上精緻的五官，好看得令人不由呆愣住了。

　　「知道啦雄也，這是企劃的結尾台詞吧。」他最終在嘴角揚起了孩子氣的笑，「晚安。」轉身，打開門，一腳跨入門中。

　　留下那個趁著一時衝動好不容易開口的人，哭笑不得地扶額靠在了車門邊，深呼吸一口氣，卻也只是將那口氣化為嘆息。

　　並不是只想當一日的戀人哪。

　　他好像有點明白，當時法旅幕後訪談時知念所說的，那種眷戀起只有兩人氛圍的感覺。

　　然後在心底默默地默默地希望，如果今天能過得再慢一點就好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