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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7】禮物與回禮


久違地回到日本老家,澤田綱吉吐出了一口喟嘆,伸展出雙手,滿足地仰倒在床。理所當然地,里包恩,他的導師,也同他一道回來了,這會兒正在一樓客廳和澤田奈奈話家常。
澤田綱吉閉著眼歇息了好一會兒,門把轉動的聲音響起,澤田綱吉睜開眼,毫不意外看到長年穿著黑西裝頭上戴著黑禮帽的男人漫步而入。男人銳利的雙眼先是環顧了下四周,接著才對上他的視線。
澤田綱吉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如同被捕上岸失去了氧氣的魚,虛弱道:"不是吧?里包恩,你該不會......"
不需要言語回應,男人只要勾起一邊唇角,澤田綱吉就明白了他的腦迴路這次和他的導師掛上鉤了。是,沒有什麼該不會,事實就是如此,雖然澤田綱吉全身心都非常不願意面對這種殘酷現實。
里包恩慷慨道:"我不介意你睡地板。"
澤田綱吉氣若游絲地反駁回去:"這是我的床,你才是去睡地板。"
"真是尊師重道啊,阿綱。"
"這種話你竟然還說得出口啊!"


自從阿爾柯巴雷諾的詛咒解除後,里包恩的身體在幾年內的最近終於恢復到了被詛咒前的真正姿態。雖然澤田綱吉本來就知道里包恩根本不是正常的嬰兒,但在那幾年看到成長快速的里包恩時著實是有點嚇傻的--一個嬰兒成長得這麼快真的沒有問題嗎!?該不會其實是什麼外星生物吧!?
更別說在看到里包恩真正的樣子後還差點沒嚇暈過去--澤田綱吉尖叫地抓亂了頭髮,對著他的導師大喊:"你不是那個指環爭奪戰時里包恩的代理人嗎!?"
那時的里包恩,帶著看傻子的憐憫,對自己的學生道:"以前你認不出來我當你是瞎子也就算了,現在你還是認不出來嗎?"
澤田綱吉腦袋很是混亂,聲嘶力竭道:"不是這麼個問題!你當初直接坦白跟我說那是你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瞞著我啊!你害我現在光是想到那時候的事就很尷尬好嗎?天啊,我覺得我已經快要死了!"
里包恩對自己學生此時此刻的表演感到很是滿意,點頭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說了嗎?"
被羞恥到要死的澤田綱吉憤恨道:"走開啦!你這個斯巴達的變態虐待狂教師!"


事實上,澤田綱吉在那幾年內不只一次對里包恩說過這種話:"里包恩,你知道你那個代理人,人真的滿好的嗎?"
"嗯?怎麼說?"
"就......"澤田綱吉搔搔頭髮:"滿溫柔的?"
"喔?"
"而且也滿帥的。"澤田綱吉繼續道:"槍法也很厲害啊,他在指導我的時候就不像你那樣那麼恐怖,你就不能像他那樣來指導我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里包恩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呵呵。"


現在澤田綱吉懂了,那是看智障的眼神,對智障的嘲笑。


澤田綱吉不知道為什麼他媽媽對里包恩從來沒覺得有什麼違和感,不管是以嬰兒的姿態來當家庭教師,或是在幾年內長大成人,更別說當里包恩說不用再另外準備一間房、可以像以前一樣睡同一間時,他媽媽竟然也不曾覺得奇怪--兩個成年男人,只有一張不算大的床,難道不會很難受嗎?
澤田綱吉當然有為自己的未來掙扎過,在里包恩盥洗時以大字型占領了整張床,隨即洗腦自己趕緊入睡。只是澤田綱吉有沒有睡著或是以哪種姿勢入睡,對里包恩來說都不重要。里包恩會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伸出腳將澤田綱吉踢下床。澤田綱吉在被踹上的前零點零零一秒,發揮著超常的直覺,冒著冷汗,快速地滾到了牆角邊,可憐又委屈地看向自己的導師。他的導師不為所動,挑著眉冷笑:"膽子越養越大了嘛,我最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阿綱?"
澤田綱吉嚇得瘋狂搖頭,後悔自己怎麼就老愛挑戰極限,又往牆邊縮了一縮,讓出了諾大的空間,以表真誠。
總而言之,在澤田綱吉隔天醒來時,也許是被清晨的美麗光線和令人安心的溫暖被窩同時欺騙了感情,他竟然覺得和另一名成年男人擠在同一張床上還是挺舒適的。至少在冬天、互相分享體溫此事上,確實是的。
直到他恍神恍到被徹底踢下床為止。


有人說,在一個人的人生裡,至少會有三次奇蹟的出現。
澤田綱吉算了算,因為里包恩的出現讓他改變了人生擁有了許多朋友也許是第一個,即使他不願意也算是當上了彭格列第十代首領大概是第二個,然後他絞盡腦汁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那第三個。
但是這樣想來他也發現了,他生活裡的那些奇蹟,基本上都和里包恩脫不了關係。他毫不意外,如果未來真的出現了第三次奇蹟,和里包恩掛上鉤的可能性絕對會是百分之百。
他只是不知道那樣的奇蹟出現後,會對他的未來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他的直覺告訴他那會是一個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既忐忑,卻又帶了一絲期待。
腦海裡的聲音持續迴盪著,就快了、就快了。
很快地,他將會知道的。


在歐洲,聖誕假期長達一個禮拜。黑手黨們也不例外,在這個時節裡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各種違法紀綱的作亂是不太會挑這種時候下手的。這已經是黑手黨家族們如今還能夠維持的為數不多的默契了。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能擁有那麼一點和平的時間,可以安心地回到自個兒溫暖的家裡與親人們團聚。
於是澤田綱吉與他的守護者們在這一年的聖誕節也一同回到了日本。獄寺隼人則是晚了一天才來和他們會和,是澤田綱吉下的命令,在獄寺隼人忠心耿耿地吶喊著"身為稱職的左右手,怎麼可能不一周七天每日二十四小時地陪在十代目身邊呢!沒有讓我回家的道理!"之後。
澤田綱吉此前已經說了不少,不不,獄寺,我希望你回去看看你家人,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諸如此類。這會兒真的只能按著腦袋下令:"獄寺,這是命令,至少回家一天。"
嵐之守護者,被空氣噎住了,聽聞如此便知已經完全沒有任何能反駁的餘地。雖然明了彭格列首領的用心良苦,但還是多少有些失魂落魄,最後卻也只能乖乖地領命,悵然若失地離去。
平安夜的那一天,除了里包恩說了還有事要辦外,其餘的大家都聚集到了一塊兒。他們先是在美食街上吃吃喝喝,然後在完美的時間點上觀賞到了壯觀的裝飾著十萬顆七彩圓燈的聖誕樹點燈活動。最後則是在人群中找到了能填進他們這群人的空位,等待著最後的煙火大會。
等待的期間,關係說好又不是太好的眾守護者們,理所當然地又開始互相吵鬧了起來。從一小角落的剩餘空間,不知不覺被普通老百姓避開到了變成有了一圈結界的空地。澤田綱吉從很久以前的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希望能息事寧人,到現在的見怪不怪、放棄插手的無奈,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讓他自身狠狠地再度嘆上一口氣。
沒過多久,第一支煙火躍入空中,所有人便被天空上的景象給吸引了過去。他的守護者們漸漸不再爭吵,那道被圍繞出來的無形結界也逐漸消失,人群們再次聚集了起來。
澤田綱吉看著如今被煙火的綻放漆彩成畫的天空,心裡卻有些空虛。他知道是為什麼,一直以來都知道是為什麼。即使身處在友人之中,落坐於熱鬧的人群裡,他內心深處一直以來都預留著一個空缺。
他移開了注視著天空的視線,如同被牽引般地向後看去。漆黑如墨的那個人--即使相隔幾千萬里,即使在他們之中有著幾千萬人的簇擁,他還是看到了--正慢悠悠地向他這兒走來。他對上了他的視線,嘴角微勾,唇形無聲地道出了那句永遠也不會認錯的招呼:"Chaos。"
澤田綱吉轉回了視線,他看了看前頭專注欣賞煙火的友人們,再往後瞟了瞟獨身站在人群外的那個人。最後他決定悄無聲息地向人潮外鑽去,直到抬眼對上那挑著眉的神情。
"拋下你的守護者們可不是一個好首領該做的事,當然,這也讓你的守護者們變得非常不稱職。"里包恩說:"你害他們的訓練量要加倍了,我會告訴他們是因為你的偷跑而起的。"
澤田綱吉冷汗流了下來,為自家守護者們感到有些抱歉地縮了下肩,最後還是只能嘆氣地轉過身背對自己的導師:"其實他們是知道的啦......只是因為知道我是要來找你才會放我走的吧......畢竟是你啊。"
里包恩也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可不是你們彭格列的人啊。雖然我是你的導師,但不要忘了我也是自由的殺手。不管是誰發出的任務,只要我有那個興趣,我都是會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蠢綱?"
澤田綱吉抿了抿唇,緩慢地接收了那句話的訊息,隨之聽懂了他的導師的暗示。其實就是,如果有人發出了暗殺彭格列首領的任務,如果這世界的第一殺手突然哪一天有了那個興致,那麼,他們現在這樣的安然處之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荒謬得可以。
世界第一的殺手恢復了原本的姿態,曾經還是學生的他如今也成了年輕有為的黑手黨教父。理論上來說,他們不可以這麼放心對方的存在。就算是內部成員都尚有可能背叛,更何況是一名不被束縛的自由殺手?在黑手黨世界中,過往的情誼從來都不可靠。他的導師在說,他不應該、也不能太過信任他,他的守護者們也不該這麼寬鬆地對待一個從來都不是家族內部成員的外來者。
澤田綱吉用了一秒重新看回天空,視網膜上印上了許多色彩,可他的腦海裡什麼也沒接收到。他只是在思考了一次又一次後,再一次地靠近了他的導師,站在他的身前,向後靠了靠,後腦勺倚向了對方的胸膛。
他只是說:"冬天了,你一年四季都只穿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他的導師什麼話也沒說,只向下盯著他張揚卻又柔軟的頭髮。過了很久,他才出聲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語畢,他將自身的腦袋和手臂都壓在了他頭上當作歇息點,並喟歎道:"啊,這個角度還挺好的。阿綱,原來你還挺適合做停腳點的。"
澤田綱吉的頸部,被他的導師這麼一壓,差點沒給折了。他哽咽了一聲,起先還能支撐住他導師的重量,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的,澤田綱吉只覺得越來越難受,他的腦袋好像真的要被壓掉了,隨即趕忙猛拍對方的手臂:"等等、等等、里包恩,你太重了!快起來!我的脖子!脖子!"
"加油!阿綱!你要堅持住!煙火也已經快要放完了!喔,你看,這煙火放得挺燦爛絢麗的嘛!"
"里包恩!你聽我說話啊!你這樣我根本看不到煙火!還有我的脖子!脖子!啊!"
隨著一聲慘叫,澤田綱吉華麗地被重量擊垮了。
他仰躺在地,視線裡的天空被五彩繽紛的花火占滿,此起彼落的,璀璨耀眼。他的導師也在這時明時暗的燈火裡占了一隅。他兩手插著口袋,低頭向他看來,禮帽下的那雙眼被遮住了大半,嘴角揚起的是一抹笑意。
澤田綱吉看得出來,那露出的雙眼裡,也藏了那一點真心。
於是他也笑了起來,對著他的導師說:"聖誕快樂,里包恩。"


因為送不出什麼禮物,所以也只能送出這種送不出手的禮物。
即使你說不要相信你,我也還是會安心地將後背交給你。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盡責的發揮著它的作用,照明了腳下的路途。
澤田綱吉看著他們的影子縮短、消失、拉長,循環往復。冬天的季節,即使澤田綱吉擁有火焰能夠為自己取暖,他還是安份地由裡而外嚴實地包了三圈。
他吐出口氣,白色的煙霧裊裊而升。耳邊皮鞋的踢踏綿延不絕,他的思緒輕易被撥動,有些心浮氣躁。多年來的經驗讓他隱約明白接下來的發展非同小可,可他還不明白是為了什麼。他的守護者們就在剛才一個個地離去,才剛告戒完不要太相信他的第一殺手卻難得沒有對此多說些什麼。
踢踏聲停了下來。澤田綱吉往前多走了兩步才困惑地跟著停下。他往後回頭看了看,對方正氣定神閒地看著他。
"手。"
"嗯?"澤田綱吉低下頭看著對方伸出的掌心朝上的左手,再抬頭,疑惑不解。
里包恩嘆了口氣,大概是認命了自家學生那永遠如初的愚蠢腦袋,給出了更好理解的句子:"把你的右手給我。"
澤田綱吉看了看那個掌心,想了想那個句子的結構,不免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血腥畫面。澤田綱吉隨即倒吸了一口氣,真的不能怪他,畢竟前不久他的導師還在暗示要是他感興趣就連暗殺彭格列首領這種任務他也會接。也許,里包恩真的接下了這種任務,然而在他良好的表現下決定網開一面,只打算砍下他戴著彭格列戒指的右手回去交差?
里包恩看出了他心裡的那些彎彎繞繞,卻又看到澤田綱吉顫抖不已緊閉雙眼聽天由命地伸出右手,心情十分感慨複雜。不知道是想罵他愚蠢透頂,還是想遵從自己的內心去感受那份溫暖喜悅。
他的左手搭上他的右手手腕,另一手抽掉了戴著的橙色手套,彭格列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看了許久,久到澤田綱吉的手指不自覺微微顫動,潛意識裡抽動著要盡快逃離。澤田綱吉站在原地,即使直覺告訴他不會有危險,可他還是想逃。不是因為害怕,或許也是因為害怕,前者出自生命的危機,後者來自對方過於深厚的凝視。
他的手腕被束縛著,他的潛意識警惕地尖叫,吶喊著,不要、不可以!
他正要抽手離開,對方卻先他一步有了動作。男人執起他的右手,他眼睜睜地看著好似放慢的動作,嘴唇輕輕地吻上他的彭格列戒指,而後他手指上的感覺神經才慢半拍地開始接收到那溫熱的吐息。
那是一直以來從始至終都遊走在人世間中最為自由的人啊!是從來不曾也從來不屑於歸屬進任何一處的自由殺手!
澤田綱吉是被束縛著的,可他從未希望去束縛別人,尤其是這個人,也僅只是這個人。
他悵然若失,恍惚地看著親吻他戒指的男人。他想說,不要這樣啊,我不是都說相信你了嗎?可最後卻也只能緊握著他的手,不敢鬆開。
那處心中預留已久的空位逐漸被填實了。
手指上的吐息溫熱好像只有一瞬,卻又好像停留了很久。
對方開口道:"蠢綱,你是看我太帥看傻了嗎?"
澤田綱吉反射性地脹紅了臉,回擊道:"才不是呢!你怎麼這麼有自信啊?"
"也許是因為你每天早上醒來都會看我看到入迷的原因?"
澤田綱吉連還未被放開的手也都開始紅了起來,他堅持是被凍紅的,努力辯駁道:"我才沒有!"
"所以是誰說那個代理者先生很帥很溫柔的?"
"哇啊啊啊啊里包恩你給我住口!不要再提這件事了算我求你了!"


澤田綱吉羞恥地轉過身就走,帶動著里包恩跟著向前進。
里包恩沒有思考太久,攢著手套的那隻手連同手套一起收拾進了自身口袋。
澤田綱吉露出來的整張臉還是紅得可以,就連耳尖也不能倖免,當他意識到他們的手還沒放開時,他不知道他的臉還可以再更紅上一個階層。
里包恩適時出聲解救了他的尷尬,當然不排除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存在,他說:"對了,阿綱,如今你也該給我發工資了吧。"
對此,澤田綱吉確實將那些羞恥尷尬拋至腦後,無語道:"你才當了幾分鐘的彭格列內部人員不要現在就提什麼工資啊!"
"唔,好吧。那以前那幾年的教學費用......"
"那不是九代爺爺該給的嗎!?"
"合同只有一年啊,蠢綱。加上Neo Vongola也只有兩年。所以你其實還要付我八年零九個月又二十三天的費用,我總計一下大概是八億三千兩百二十一萬美元,算你友情價只要......"
"夠了!你還是閉嘴吧里包恩!"
澤田綱吉,為這感天動地的事實,徹底崩潰了。


澤田綱吉不知道,里包恩不相信這世界上擁有奇蹟,僅有的那一次,是澤田綱吉賦予他的第二次生命;他也不會知道,里包恩那不知道還會不會擁有的另外兩次奇蹟,里包恩全預留了給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