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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白楊樹
白髮少女望著那棵白楊樹，臉上帶著不變的淡笑。

某年，初夏。

白日，太陽灑下的光如孩童的笑顏一般明媚，卻少了一點活潑，多了一點溫和。
從窗戶看出去就可以看到一群穿著灰色衣服的孩子們在孤兒院的門口互相追逐，臉上戴著毫無顧忌的笑容。
我推開門走出去，想趁誰都沒注意到我的時候遠離那些應該和我是玩伴的孩子。
走的不夠快，還是被發現了。大嗓門的男孩立刻嘲笑似的大叫：「哈哈哈，笨蛋出來了，連話都不會說的笨蛋！」
「啪！」的一聲，那個男孩率先抓起一團泥巴往我身上丟。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抓起地上的泥巴往我丟過來，嘴裡含糊的喊著一些我不明白但是院長先生聽到卻會十分生氣的詞語。
我默默的走開，有些泥巴球還是不斷的從背後過來打在頭上。
不喜歡被丟泥巴，但是我不在意。只要我走遠了，他們就不會繼續丟了。
走向坐落在孤兒院後的森林，那是院長先生禁止我們去的地方。院長先生說森林裡有吃人的怪獸，我們進去的話會很危險，但是我從未見過吃人的怪獸，甚至連熊或狼都沒有見過。或許危險的怪物都住在森林的深處吧？我這麼想著。
森林是很漂亮的地方，即使將頭抬高也不見頂的樹木，茂盛的樹葉雖然遮住了太陽但是森林裡很明亮。可以聽見樹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彷彿從某個方向傳來的流水聲、有些小動物快速跑過的聲音，還有自己的腳步聲。
所有細微的聲響構成一種莫名的寧靜，又或許是內心的平靜。

雖然在森林中沒辦法分辨方向，踏著熟悉又陌生的路，很快的看到一條小溪。
身上的泥巴有些已經乾掉結成塊了，如果回去的話一定會被院長先生罵的。時間還早，在這裡洗一洗再回去吧！
脫下了鞋子，用石頭壓好以免被溪水沖走，我慢慢走進水中。
雖然已經接近夏天了，但是溪水冰涼得讓我瑟縮了一下，我適應了水溫才繼續往水裡走。
先用雙手捧起水，把臉上的泥巴洗乾淨，再來是頭髮。白色頭髮上顯得醒目的土色有些一撥就掉，有些黏著頭髮扯痛了自己。
洗著洗著，我乾脆潛進水裡游泳。
並沒有人教我游泳，所以我的動作或許稱不上是游泳，我只是順著水流擺動手腳而已。
整個人潛在水裡，有的時候可以感覺到小魚兒游過我的臉龐，那是一種滑溜的很有趣的感覺。
游泳的時候要憋氣，但是卻能嗅到、嚐到水的味道。
水的味道很香，是很乾淨的味道，比起草還要清新，比起花還要恬淡，比起樹木還要雋永，比起任何事物都要柔和。
將身體洗乾淨、玩水也玩夠了之後，我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讓陽光把身上的衣服和我的頭髮曬乾。
真想要，再待久一點呢。我在心裡這樣想著。如果晚回去的話，院長先生會很擔心、很生氣吧？
那樣就不好了。我摸了摸半乾的衣服，心想。
差不多該回去了。
我穿好鞋子，踏上回孤兒院的路。

當我從森林走出來，從孤兒院的後院繞到大門的時候，就知道不好了。因為院長先生雙手插腰，站在門口。
那些朝我丟泥巴的玩伴們從院長先生背後的窗戶探出頭一臉得逞的得意樣，帶著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心情。
院長先生一臉怒氣的瞪著我：「你又跑去森林裡了是不是！」
「對不起。」我低下頭，沒有辯解。
「告訴你多少次森林裡很危險，吃人怪物給吃掉了我可救不了你。要說多少次你才會明白跑到森林裡去是多麼危險的事，每次每次都提醒你森林很危險你還是要跑去，到底要怎麼說你才會明白！」
「對不起。」
「罰你關一個禮拜的禁閉，現在立刻到禁閉室去！」
「我知道了，院長先生。」我抬起頭看向院長，然後鞠了個躬。「讓您擔心了，真是對不起。」
然後我推開大門，無視玩伴們譏笑的話，走到孤兒院裡面，我再熟悉不過的一個房間──禁閉室。
禁閉室裡有四分之一的空間堆著用紙箱裝著的雜物，另一邊是佔了一整面牆的陳舊書架，上面放了許多不明捐贈者給我們的書。但是那些書我的玩伴們都不喜歡，他們說那些書都太幼稚了，但是我很喜歡那些書。
禁閉室裡還有一個用毯子鋪成的小床，還有一扇小窗。
從窗戶看出去，只能看到後院的那棵白楊樹。
或許對我的玩伴來說，這裡就像監獄一樣無聊得讓人想發瘋，但是我非常喜歡這裡。

晚餐時間過後，我的晚餐才會送到禁閉室來。
那是一碗有點冷掉的蔬菜稀飯。稀稀的綠色湯汁、浮浮沉沉的幾片葉子和沉在碗裡的一點點飯，雖然已經有點冷掉了，但是我還是覺得很好吃。
睡前的巡房時間很快就要到了，院長先生特地到禁閉室看我有沒有跑掉並且催促我趕快睡覺。
這裡雖然不是我的家，但是還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我看向窗外，月下白楊樹，心裡這樣想著。
夜晚，就像是母親的懷抱。有本書裡這麼寫著。
「晚安。」我對著微笑的彎月回以淺笑。

《END》

小小補充一下：白楊樹的花語(?)是堅強不屈、哀悼、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