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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應被當作一場意外，他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如被時間拋在原地停滯不前的、散發著枯朽氣息的身影，與富麗堂皇的廳堂就像是熱情與冷漠的兩個極端般格格不入，儘管他的存在已被鼎沸人聲壓得幾可忽略不計，但這身古板嚴肅的裝扮還是讓他分外顯眼，以至於那受鶯鶯燕燕環繞擁簇的騎士輕易就能在人群中鎖定他。

卡洛斯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想當然的，阿德里安·阿齊爾不管走到何處都將是最受人矚目的存在，光是他那惹眼的金髮就足以讓人忍不住將視線投注在他身上，隨後人們就會被他深邃美麗的藍色眼眸吸引，無關雅俗，僅是出自人類對於美好事物的欣賞與嚮往，如同人們趨之若鶩的、那灼熱溫暖的陽光。

被這樣一個如烏金般熱烈奪目的人緊緊註視著，有如將他從陰暗逼仄的小匣子裡拖拽出來曝露到帝國君主犀利的審視下，他想回頭，雙腿不可自抑地想帶著他的身軀和思想逃開這於他而言與審判場無異的地方，離那耀眼的人越遠越好、離這隨時都能有吃人目光向他投來的地方越遠越好。

但卡洛斯只是想。事實上除了阿齊爾並沒有其他人注意到他，舞廳比他想像的可愛多了，衣著華麗的人眼裡只有彼此，或興致高漲地暢談近日親歷的趣事、或假借微醺環抱心愛之人在空曠的地方與之翩翩起舞，悠揚的音樂緩緩傾瀉，流淌在客人們的舞鞋下，最終飄向城門大敞之處隨風無聲消散。

隨著音樂淡出，那名高大的騎士不知何時消失在人群的視野中，而一個佩戴鍍銀鑲金假面的男人，正緩緩靠近大廳無人問津的角落裡漫無目的徘徊張望的助修士，他朝卡洛斯伸出因長期握劍而佈滿厚繭的手，面具後那雙碧藍色的眼一動不動地凝視卡洛斯。卡洛斯能看見愉悅與歡欣從那雙眼裡滿溢而出，對方開口時語氣挾帶著難以被掩藏的雀躍：「願意……與我共舞一曲嗎？」

愛意被冠以欣賞的名義隱晦無聲地向眾人咆哮宣告，卡洛斯記憶深處的那日舞蹈被他無意識翻出。他還記得，那未被時間洪流留在過去的久別重逢、那滑稽卻又讓人破涕為笑的小丑面具、那沐浴在陽光中又似刻在他記憶裡的熟悉身影。

那是與彼時如出一轍的告白語句。

豈有拒絕的道理？卡洛斯牽上阿齊爾的手，而阿齊爾為他戴上一副相同的面具，面具讓他視野受限，此刻他眼裡只能裝得下斂去光芒的騎士大人，阿齊爾將額頭靠向卡洛斯，手順著記憶環住他的腰，稍一使力便輕易將他圈進了懷裡。

無論阿齊爾將來還會詢問多少次，他的回答都會如那天，篤定、且鏗鏘有力。

「我願意。」卡洛斯在他耳畔低語，隨著樂聲再度奏起，兩個密不可分的身影踩著熟練的悠閒步伐，舞動著融入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