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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沈家

我剛進沈家時，天氣已轉冷，院裡的菊花開得遲，露水一打，便顫顫巍巍地垂下頭去。

「新媳婦來了，」一個穿青布大襟的婦人站在台階上，笑得端端正正，「也該學著認人了。」

這話說得好聽，可在這宅子裡，我算哪門子的媳婦呢？

她說完，便有人掀開簾子，領著我往堂屋去。我低著頭，裙角拂過青石板，輕輕地，像生怕驚動了什麼。

堂屋裡已點上燈，燭火搖曳，照得供桌上的靈牌模模糊糊。那個牌位正中，刻著沈家二少爺的名字，旁邊則是沈少夫人。兩個名字並排在一起，如同他們生前一般，恩愛和順，彼此相依。

只是如今，他們都不在了。

「跪下吧。」有人輕輕推了我一下。

我跪下，額頭輕輕觸到冰冷的地磚，心裡默念著：「沈二少爺，沈少夫人，我不認識你們，你們也不認識我。你們生前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對吧？」

「好了，起來吧。」那婦人道，「沈家的香火，還得靠你來延續。」

我低著頭，順從地站起來，手裡仍緊緊攥著那方紅布——冥婚的合婚手帕，鮮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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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上下待我不薄。吃的是頭一等的白米，穿的是細軟的綢緞，臉上塗的胭脂都透著淡淡的玫瑰香。只是，我知道，這份厚待不是給我的，而是給我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

他們說：「那是沈家正統的血脈，得養在沈家的女人肚子裡。」

可我並不是沈家的女人。

我是個妾，甚至連妾都算不上——只是一副借來的身體，一只捧著沈家骨血的軀殼。

然而沈家人待我有禮，說話客客氣氣，像對待一只養得膘肥體壯的母牛，餵得好好的，只等她將牛犢順利產下，然後便可拴回牛棚，餵點糠，喝點水，從此無人再過問。

我明白這道理，也不說破。

這屋子裡的人都活得太明白了，我若再裝糊塗，便顯得不識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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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不緊不慢，沈家的院子大，走起來腳步聲都被迴廊吞沒。我不常說話，連丫鬟婆子們都私下議論：「這位新夫人當真是規矩，不鬧不惹事，跟個沒影兒的人似的。」

她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卻裝作沒聽見。

可有一天，沈家老夫人忽然傳我過去。

「坐吧。」她指著身旁的椅子，「來了這麼些時日，身體可好？」

「多謝老夫人關心，都好。」

「那就好。」她頷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該進沈家的族譜了。」

我的手指一顫，險些打翻茶碗。

她這話的意思是，要給我一個名分？

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徹底明白，這個「名分」，不過是沈家捏在掌心的一根線，只要稍微一扯，我便得任憑擺布。

「這孩子，是沈家的骨血，生下來，便是沈家人。」

她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呢，當然也會留在沈家，養著，將來再生一個。」

「但你要記住，你的身份始終是——沈家的女人，不是沈家的主子。」

她的話音未落，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只是個孕母，只是個被挑選來養育沈家後代的女子。

——他們不會放我走的。

沈家待我不薄，但這厚待，卻像一張鋪得天衣無縫的網，網住了我的去路，將我緊緊束縛在這座陰冷的大宅之中。

我端起茶盞，微微一笑，溫順地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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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房後，我對著銅鏡坐了許久。燭光搖搖晃晃，照映著鏡中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沈家的女人？

不，我只是個沈家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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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口吻和敘述風格符合你的想法嗎？這樣一來，故事的氛圍會更壓抑，活人之間的冷漠與算計更顯得可怕，而主角的處境也更像被困在一座幽閉的大宅中，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