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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希臘神話中，潘朵拉的故事始於神之王宙斯。他為了報復人類，將潘朵拉創造出來，並賦予她美貌和各種良好的品質。眾神們每個都贈送了她一樣禮物，並將這一切封存在一個盒子里，宙斯囑咐潘朵拉永遠不要打開。】

「雖然已經提早發現並進行治療了，但⋯⋯。」年邁的老醫生猶豫片刻，開口道。「情況不太樂觀。」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不易察覺地皺起眉、瞳孔微微緊縮，分明是失落和痛苦的，卻還是理智、並很有禮貌地向他道了謝。

這不像一個知道親屬即將死亡的，十幾歲的少年該有的反應。

他見過崩潰哭泣的、歇斯底里的、不知所措的、焦慮恐懼的、難以接受的，或極為平靜的。

但他沒見過這麼矛盾的反應。

就好像⋯他早已知道了結果，卻仍心存僥倖的抱著一絲希望。

但這不可能啊。

「這種病很難發現的，如果不是極為縝密的機器根本發現不了，你們已經算很早來就醫的了⋯⋯」按理來說，痊癒的機率應該比別人高很多。

老醫師試圖安慰少年，又感覺結論對他不太友好，因而嚥下後半句話。

褐髮少年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謝謝您，我知道了。」

在轉身離去前，少年口中喃喃著什麼。

老醫師走後，腦中不斷盤旋著男孩的嘴型，身側兩個小孩打打鬧鬧地從他身邊跑了過去，他正向喝斥那兩個小孩不要在醫院奔跑，卻在聽到其中一個小孩的話後，詭異地止住了話頭。

「我早就知道是你拿的了！我要告訴媽媽。」

老醫生的思緒一下回到了方才靜謐白色走道，那名少年轉身的動作像是被按了很慢很慢的回放速度，微微下垂，又略嫌蒼白的嘴唇慢動作地一開一合。

我早就知道了。



「媽。」
范統蹲在病床邊，頭輕輕地靠著艾婉弓的手，小聲道。
艾婉弓順勢摸摸他的臉頰，笑了。

「很害怕？」

范統猶豫片刻，誠實地點點頭。
艾婉弓哈哈大笑，捏了捏兒子的臉，發現好像沒有以前圓潤了。

「你啊，什麼心思都藏不住。」

少年眨了眨紫色的眼眸，討好似地蹭了蹭她乾燥又枯瘦的手掌。

她低下頭，額頭抵在少年鬆軟的褐髮上，輕聲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紫色的瞳孔微微一縮。

「寶貝兒子，媽媽什麼時候死啊？」
范統猛地昂首，無措地張了張嘴，接著劇烈地搖頭。
「我⋯我不知道。」

他全身微微地顫抖，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似的。
「我沒有⋯我沒有去看，我不知道。」
像是快要渴死的花朵，再也無法堅持下去，脆弱而痛苦。他緩緩地彎下腰，額頭幾乎觸及地面。

「我不知道⋯媽媽，我不知道。」

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的艾婉弓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嚇了一跳，抓著他的手臂想將他拉起來。
「沒事沒事，不知道就不知道啊，你哭什麼？」

范統愣了愣，看見白色磁磚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現了兩滴水漬。

「不知道就好。」
他聽見媽媽這麼說著。
「不要被既定的未來困在此刻。」


范統推開家門，看著空無一人的住所，站在門口停頓了很久，須於，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跨過門檻，走進這個孤寂的世界。
已經晚上十點了，在醫院待太久，功課都還沒寫。
范統打開電視，從書包裡拿出作業，開始心神不寧地胡亂作答，題目壓根就沒看進腦子裡。

十一點半，眼看作業的進度終於來到尾聲，他便拿上制服去洗澡。
時針指到一，范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滑手機，電視仍然開著，好像這樣家裡會顯得熱鬧些。

滑著滑著，也不曉得什麼時候睡著了，早上起來又是差點遲到，因此一大早就被導師叫到辦公室問話。

「你是怎麼回事？你家不是離學校很近嗎？成績墊底就算了，連準時都做不到嗎？你昨天幾點回家的？」
「⋯ 十點。」他誠實道。

老師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大力地拍了桌面，尖聲質問。

「十點？你去哪裡混了？家裡沒有人管你？無法無天了！」

范統垂著頭，任由導師口沫橫飛地臭罵，一動不動。

「好啊，不說話是吧？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家長！」

導師看著他無動於衷的模樣後，終於受不了了，拿出手機打算撥通艾婉弓的電話，被一隻纖細的手按住。

「對不起，老師。」

眼看著這尊雕像總算恢復神智，老師氣笑了。

「你還知道怕？剛才罵你的時候跟個雕像似的，不想我打電話？可以啊，告訴我你昨天去哪裡了？」

對面的老師看她盛氣凌人的模樣，頗有些不忍，打算說服她別再追究了，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

而在他開口前，少年先一步出了聲。

本該乾淨清澈的嗓音被少年刻意壓低，彷彿載滿了情緒的重擔，在空氣中顯得陰霾而沉寂。

「⋯我昨天去了醫院。」

導師一頓，氣勢沒有一開始強盛了。

「你不舒服？」

褐髮少年搖了搖頭，雙手背在身後，垂著頭，憂鬱又乖巧的模樣。
「⋯那你怎麼了？」

導師不由得放輕聲音，她看著瘦弱的少年，突然愣住了。
她現在才注意到，似乎很少關注眼前的少年，因此一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名學生的劇烈變化。
原先正常的體態變得瘦削，健康的膚色轉為蒼白，眼下也多了很重的黑眼圈。

像是經歷了什麼超出他承受範圍的壓力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