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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神真的存在,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劇每天上演—— 斷崖下斷斷續續傳來了一些聲響,他雙手撐在崖邊俯耳去聽,似是一些動物的驚慌哀鳴。 有人在下面? 一團黑影以迅雷似的速度由遠至近地衝了上來,他嚇得連退幾步,坐倒在不知何時添置在他塌邊的柔軟蒲團上,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這個小小的棲息處竟已是變了一番模樣。 本來只有寥寥數件簡陋起居物的臨時休息處添了不少小物件,零落地隨意放置的蒲團上有著繁複的花紋、鋪在岩地上的床塌下方墊了厚厚一叢禾草、本來粗糙的乾稻枕頭也被替換成了柔軟蓬鬆的羽毛枕;伊得看了看造型非常天然的石頭桌子,確定了多出來的佈置出自個性審美截然不同的兩人之手。 ……不管對方想從自己身上取得什麼,光是治療跟這些佈置都已經是比他微薄的性命還要付出更多的恩情了。 「見一步算一步吧……這些確實幫助了許多……咦?」肩膀處搭著的手將他嚇了一跳,後知後覺身上多出的重量,他緩緩地轉過頭,一張白瓷般完美純淨的臉正帶著促狹的笑意盯著他看,跟他對上視線後還用一種逗弄貓咪的動作搔了搔他的下巴。 強忍著尖叫跳開的身體本能,伊得顫抖著指尖嘗試著把對方的手從肩上挪開,冷汗瞬間漫滿了後背,當那個男人的手掌完全離開後他馬上以一種膜拜神明的姿勢趴跪在地。 他收回剛剛認為對方不是神明的那句話。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看眼神中的興味笑意對方絕對不會是在自己發現的前幾秒才出現的,絕對已經伏在身後看了不短的時間——光是想想自己方才那一段時間都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未知者眼中的事實,伊得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倒。 也太缺乏防備了……他伏倒在對方腳下,那個男人並沒有任何動作,可宛若實質的視線卻明白地在身上遊移著。 「還想著小神子到底要花多長時間才能發現我呢……沒想到比我預期的時間還要快上不少啊。」嘉獎似的撫摸在後腦一路延伸到只披著絲綢的光裸後背,男人身上的飾品互相碰撞著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伊得額角上的汗水凝結成珠,掉落在地時彷彿還會發出墜地的聲響。 咕嘟。 好可怕。 下巴被捏住抬起,那張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臉上還帶著笑意,水晶似的眼眸來回掃視著他發白的臉,似是在品嚐他的恐懼,饜足的神情逐漸加深,神祇的臉緩緩湊近,伊得驚覺自己竟絲毫沒有感覺到對方的鼻息—— 「要說多少次,別嚇壞他。」低沉的嗓音在斷崖方向響起,伴隨著重物砸地的聲響,下巴處的手輕輕鬆開了。 在兩位神祇對視時悄悄揉了揉被掐得有點酸麻的下巴肉,伊得控制著視線盡量不去看那死狀慘烈的不知名動物,他只感覺周身的空氣愈發稀薄,禁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喲,老朋友還沒吃到嘴就寵上了?」方才月還笑意盈盈的男人陰沈著臉,額間翠藍色的垂珠幽幽發著光。 白色的星點在男人身周緩緩亮起,伊得感覺那種空氣濕潤的感覺又一次朝他襲來,倒抽一口氣時另一位神祇的手擋在他身前,充滿威壓感的空氣頓時被阻隔開來。 「……想太多。」披散著長髮的高大男人手臂虛攏著引導他在石桌旁坐下,手掌覆在被指尖劃成小塊的生肉上,不消一會兒便傳出了誘人的肉香。 多日未進食熟物的腸胃發出了飢餓的哀鳴,伊得嚥了嚥口水,打量著對方的眼色,捧起石杯猛灌了幾大口甘甜的山泉水。 「餓了?」男人有點粗獷的進食動作停頓了一會兒,在沒有咬過的地方撕下了一小片肉,放進一旁的小盤子之中,又添了些水。 看著那清澈的泉水在那雙手的控制下逐漸漫出淡白色的湯色,伊得揪住了絲綢的下擺,這就是神術……嗎? 肉湯冒著滾燙的蒸氣,沒有任何餐具的情況下伊得就是再急也沒有辦法下嘴,那個高大得不像話的男人撇了一眼在旁邊翻看他的床舖的另一個神明,背過身去拿著石塊搗鼓了一小會兒,遞給他一隻明顯是剛剛才雕好的石匙。 。 「先用著。」金髮的神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肩膀,嘆了口氣接著道︰ 「等下再給你找別的。」 伊得愣愣地點了點頭,低頭猛喝那好不容易得來的肉湯,那個研究他的床的男人轉過身來,變戲法似地手掌一翻,變出幾顆晶螢剔透的果子。 「別學某些粗人那樣只吃肉,這幾顆賞你了。」笑瞇瞇的男人在伊得雙手伸出打算接過果子時又縮了手,指尖在臉上點了點。 抿了抿唇,伊得感覺親一口臉頰跟餓肚子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況且他本來就是被安排成為「神妻」的人……響亮地親了對方一口後他眼睛一轉,動作迅速地在金髮神祇的手背上也親了一口。 「那個……謝謝你們救我。」 「我可以有幸得知兩位的神名嗎?」劍拔弩張的兩人對視一眼,那位漂亮的神臉上漾出嘲諷的笑容,掐住了他的臉頰。 「神?呵,我們可不算是那種無能的玩意兒……罷了。」指尖撫過被他掐紅的臉頰肉,紫髮的神明俯首在他唇上輕點一吻,道出了他的名諱︰ 「那些愚昧的玩意兒喜歡叫我愛神,可要是是你的話……以後就喚我『玖夜』吧。小、神、子。」 「戰神,崑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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