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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布衣腦中亂糟糟的,瞬間閃過千千萬萬種念頭,但下一秒又被他否定掉。 不、不可能,乾元與男性中庸的結合,雖然有過小孩的先例,但幾百對伴侶中才會有一對有小孩,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多的是一生都沒有小孩的。他們才確認彼此心意沒多久,所以師弟不可能會懷上。 那…難不成是師弟想要我們兩人的孩子嗎? 思及至此,唐布衣表面上依舊掛著微笑,心中卻有些慌了。 過去在江湖走跳時,他看過太多乾元與男性中庸在一起後,男性中庸因為太過渴望屬於自己的小孩,而不顧一切到處求醫、問卦、甚至信奉邪魔歪道走上不歸路,為的就是求得一子。結果最後伴侶逃跑、財產變賣、身體搞壞而流落街頭,家破人亡後換來的全都是一場空。 那些精神萎靡、眼神空洞的中庸,在地上爬行乞討,但依然執著於孩子的慘狀,至今仍讓唐布衣記憶猶新。 他不會讓他的師弟經歷這種事,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允許。 另一邊的趙活看著唐布衣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不安。 他吞了吞口水。 而唐布衣接下來所說的話,如同一桶冷水澆在他的心上。 「師弟...我覺得,小孩暫時先不用考慮吧?」 「你看,我們退隱後還要一起去說一輩子的相聲呢!帶著小孩多不方便啊!」 「哎呀!就算只有兩個人,日子還是能過下去的,師弟你就先不用想這麼多了吧!」 唐布衣一邊觀察著趙活的神色、一邊小心翼翼的回答。 聽完答覆後,趙活的臉上閃過許多複雜的神情,有些失望、悲傷、還有…某種慎重考慮後的決意? 唐布衣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但他心中升起了一股非常不祥的預感。 他原本就不期待趙活會因為這短短幾句勸解就打消念頭,畢竟師弟的倔脾氣自己是最清楚的,只是對方的反應有些出乎他意料。 無法掌握趙活的真正想法使得唐布衣有些焦慮不安。 「師弟,你…」 「啊!找到了!大師兄你在這裡啊!」 正想再度開口詢問,一名唐門弟子匆匆跑過來,待他接近後,赫然發現原來被唐布衣身體擋住的趙活也在,而唐布衣則面色陰鬱的盯著他。 『怎...怎麼辦…我打擾到他們了,會不會被大師兄蓋布袋啊…』唐門弟子冷汗直瀑。 全唐門都知道這兩人的關係,自己這樣不識好歹的突然插進去當電燈泡,之後無疑是會被報復的啊! 「那個...代掌門請大師兄立即前往正心堂稟報,還有一些新的事項須交代您!」反正橫豎都是死,那乾脆早早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完,也不算死的不明不白! 可憐的某弟子即將慷慨赴義。 「…知道了,我現在就跟你過去。」雖然很不爽,但唐布衣還是知道事情輕重,何況一回來本就該直接去見三師弟,只是自己太想這個小師弟所以順序顛倒了而已。 「大師兄你就去吧,回頭我會做好葉兒粑等你的。」趙活推了推唐布衣,催促他趕緊辦完正事。 「我去去就回,葉兒粑要甜的!」 「知道了,我會加好加滿甜的瀉藥給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師弟你要等我喔!」唐布衣大笑幾聲,趁趙活不注意,迅速往他臉上偷香一口後,便施展輕功跟著來人奔回唐家大院。 沒事的,師弟答應會等他回來,就像許久以前承諾過的一樣。 會沒事的。 *** 被留在原地的趙活呆呆地用手撫摸著方才被吃豆腐的臉頰,他留戀著唐布衣給他的溫度與柔軟,也同樣深知不能再繼續沉淪,否則無法往前跨出那一步。 緊緊抓住胸前的衣襟,壓抑的啜泣聲像是要把所有的留戀、牽掛、情愫,全都揉進心底深埋。 再次抬起頭,決斷已在心中。 後山的樹仍舊沙沙作響,卻早已沒了先前的餘香溫情。 *** 深夜的煉丹房內,唐錚在書桌前用毛筆不疾不徐地寫下醫囑。 掌門在自己的細心照料之下,身體已逐漸好轉,意識雖未清醒,但可以預見醒轉的那日不久即將到來。 三師弟近來因接任代掌門,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上次才因為失眠及胃疼來找他拿一些方子,須再補上溫熱進補的藥材。 還有趙活… 寫畢,唐錚稍稍轉動酸痛的肩頸,抬頭仰望天花板。 那個很醜又頑強的師弟,前幾日早晨與他的對話依然讓唐錚歷歷在目。 『二師兄,大師兄他不是一直以來都不喜歡被束縛嗎?當初掌門有意許配小師妹給他時,他看起來那麼排斥的樣子,不就是因為有家庭會綁手綁腳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唐錚確實是知道唐布衣對這門親事排斥的真正原因,但出於某種自己也不明朗的私心,他不想如實跟趙活說。 『可否勞煩二師兄幫我隱瞞懷孕之事?我想吿假前往大雪山靜養一段時間。』趙活平靜的宣布他的決定。 是要去雪山派找那位夏侯蘭嗎? 『…理由?』 『這僅是我的猜測,我覺得…一旦大師兄他知道我懷上他的小孩,代表他在這世上又多了一層牽掛,這對他來說可能負擔太重。』這麼說著的趙活,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讓唐錚險些沒忍住觸碰對方臉頰的衝動,『我雖沒思考過大師兄會不會希望我打掉小孩,可是我不敢去想。』 略為停頓後,趙活接著往下說: 『二師兄,我其實有原生家庭,父母、兄弟姐妹都不缺,不過只因我天生相貌醜陋,他們都不當我是家中的一份子,我也自始至終都不認我他們是我的家人。』 『來到唐門後,縱使還是有人對我不滿意,但我知道掌門、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和小師妹,你們待我一直都是真心的,不會因為我的外貌惡言相向,這樣便足夠了。』 『對我來說,毫無血緣關係的唐門才是我真正的家。』 說著,趙活垂下眼簾,一手撫上自己的腹部:『而現在,我腹中有了真正意義上的骨肉,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他。』 『年幼時的我不曾知道什麼是愛,我想給予他我沒有過的東西,我想讓他體會何謂家人全心全意的愛。』 他重新看向唐錚的面容一樣其貌不揚,但堅定的目光,卻是唐錚看過這世上最為光彩奪目的事物。 『所以,我一定會把他生下來。』 唐錚沉默的凝視著趙活許久。 這個師弟,當真是有唐門的硬脾氣。 『…你可想好了,懷孕期間的坤澤沒有屬於他的乾元在旁邊時,缺乏乾元的信息素調節自身體質,會更容易引起不適。何況中庸本身就沒有信息素,那懷孕的過程會更加艱難。』 『是,我已經決定好了。』 見趙活這麼堅持,唐錚明瞭再怎麼勸也沒用了。 『也罷,唐門太多毒物毒草,環境的確不適合你。我會給你開一些懷孕期間有益的藥方,你就拿著去大雪山給我安靜養胎吧。』 『多謝二師兄!』 『另外,我可以幫你隱瞞身孕,也可以幫你支開大師兄,但大師兄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如果那傢伙發現你不見時,吵著要去找你,我可是攔不住的,到時候你便自己看著辦吧。』 『…明白了,還是多謝二師兄的幫助。』 這事有些麻煩,不過既然答應了,那他會盡自己所能協助。 「扣扣」兩下敲門聲,暫時將唐錚從回憶中拉起。 就算不確認,他也知道門外站著的人是自己剛剛回想中的人。 「你準備好了嗎?」唐錚瞧著對方推開門,身上背負簡單的行囊,詢問道。 「是。」 「很好,那便隨我來吧。」 *** 唐衫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結束一整天工作的他,正打算前往弟子房休息。 最近慕名拜入唐門的人日益增多,唐衫因此被拜託負責帶領新弟子認識環境及處理門派雜務。 這項任務看似簡單,但需要學習的事務相當瑣碎且繁雜,每帶一批新人也耗費了自己整日的時間。不過即使不是為了洗刷過去的汙名,唐衫接下如此重要的使命,照自己的性格也會認真負責到底。 …只是體力和精神有點吃不消啊,會不會是太過缺乏鍛鍊了呢? 唐衫有些苦惱的思索著。 「嗯?」突然,他的眼角餘光瞥到兩個黑影路過。 「是二師兄和趙師兄…?」這麼晚了,他們要去哪裡? 只見兩人打開唐家大院的門後,便走出門離開了。 唐衫遲疑一會後,還是決定回去睡自己的覺。 反正兩位師兄有他們自己的理由,我就別多管閒事了吧。 *** 因為懷有身孕的關係,不能隨便施展輕功,所以趙活是跟著唐錚徒步下山的。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要告別一聲即可,沒想到對方竟和他一起出門,不會也是要去大雪山吧? 『但二師兄沒有背任何行囊啊?怎麼回事?』趙活左思右想,得不出任何答案。 「…你不要一直在我背後搖頭晃腦,很煩!跟著來就對了!」 「是…」果然被罵了,趙活委屈的摸摸鼻子繼續往山下走。 即將抵達山腳下時,小徑的前方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在月光的映照下,只見那人頭戴斗笠、束起一頭高馬尾、身穿一襲墨綠色長衫,挺直的站姿彰顯著這人一絲不苟的性格,他是… 「葉兄!」趙活驚喜的迎上前。 「趙兄,別來無恙。」葉雲舟除下斗笠,相貌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 葉雲舟在趙活卸下武林盟主沒多久後,便將身體已經康復的妹妹葉雲裳留在唐門,自己則在告別大家後,輾轉於各地行醫救治天下人。 『這是葉某的畢生所願。』當初趙活挽留葉雲舟時,對方同他講過的話。 經過數月後的現在再度見到老友,趙活自然欣喜萬分,只是心中仍存有疑惑。 「為何葉兄會在此?你不是在外行醫嗎?」 「葉某受唐二俠所託,聽聞趙兄此番懷孕又欲前往大雪山,因而自願前來護送趙兄。」葉雲舟如實回答。 「二師兄…」趙活驚訝的朝唐錚的方向看去,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你以為我會放任你一個廢物自己跑去大雪山嗎?」唐錚把頭撇向另一邊,不耐的說:「我在唐門還有很多瑣事要照料,不便同行。這個姓葉的醫術雖不及我,但好歹精通一些,劍法也不錯,還能湊合著用,才勉強把他找來。」 「嗯,多謝二師兄。」不知為何,趙活莫名覺得有點想哭。 他是真的在唐門受到了許多人的關心,純粹的好意使得心頭感到暖暖的。 「我會在你臨盆前一個月到達大雪山,如果你真的感謝我,在那之前得好好顧及自己的身子,聽懂了嗎?」唐錚維持著撇過頭的姿勢叮囑。 「懂了。」 原先在旁邊默默觀看這一切的葉雲舟,抓準時機插話:「趙兄,趁著月色先上路吧,葉某怕在天亮前趕不及離開。」 「啊,好,多謝葉兄提醒。」趙活稍稍整理好衣衫,「那二師兄,我們…」 「慢著,」但唐錚似乎還有事情要交代,「姓葉的,你過來。」 「?」葉雲舟不明所以,毫無防備的走到唐錚面前。 剎那間,唐錚的手迅速的抓起葉雲舟的前襟,忽地將對方拉向自己,身上乾元的信息素也猛然一併爆發出來,威嚇性意味十足。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趙活還來不及阻止,「二師…」 「趙氏蠢豬你給我閉嘴。」唐錚的語氣很冷靜,趙活立即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冷不防被抓住的葉雲舟不慌不忙,鎮定的盯著眼前的人。 冷風吹動相互對峙的兩人衣擺,雙方都僅是沈默的瞪著對方,不知是否為幻覺,趙活看到了猶如雷電般的閃光在環繞著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肅殺的氣氛使得衝突即將一觸即發。 「姓葉的你聽好了,」片刻後唐錚開口,凜冽的語氣使周圍溫度又降低一些,「要不是現在沒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我根本不會找上你。」 「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唐門的外姓弟子,我只知道我不信任你。」 「如果這一路上,讓我知道趙活出了任何差錯…」 「那唐門所有人都定然不會放過你,會追殺你至天涯海角,就算是死也會挖出屍體鞭屍。」 唐錚用面無表情的臉,說出最令人不寒而慄的威脅。 「…即使沒有唐二俠的警告,葉某也自當拼上性命護趙兄周全。」葉雲舟神情淡漠的回答。 聽見對方的保證後,唐錚才鬆開手,「好了,你們快點離開吧,別在這裡擋路了。」 趙活茫然的看著二師兄一副恨不得毒殺葉雲舟的模樣,心中對葉雲舟起了一絲愧疚。 被無償找來幫忙還被得迫接受死亡威脅,葉兄也太命苦。 趙活決定等等到客棧時先幫葉雲舟煮點好吃的,以作為補償。 確認好沒有任何遺漏的物品後,趙活再深深遙望一眼唐門的方向,便同葉雲舟向唐錚拱手道別,頭也不回的啟程了。 唐錚在小路間駐足許久,目送著一青一綠的背影,直到淹沒於濃濃夜色之中,才以輕功返回唐門。 晚風在樹林間騷動,又慢慢回歸寧靜,方才月色下偶然的小插曲半點也不留下痕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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