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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蔭之下,泥地撐起無盡的細碎光點,風輕輕吹過後,小小的碎片滑到了打盹的白貓臉上,牠用前肢撥了兩下,沒能將之驅走,便起身,跳上了ファウスト的雙膝,人影恰如其分地形成一片陰暗,滿意地趴了下來,有幾分長駐的意思。對此習以為常的他褪下了手套,輕撫貓的下巴,呼嚕呼嚕,又打起了瞌睡。
  愜意地甚至有些百般聊賴的午後,盛發的陽光,連王城也不再令人那麼厭惡似地--ファウスト閉起雙眼,熱意繾綣的盛夏,那是草與土的氣味,踩在上頭的、細細地腳步聲傳進了耳裡。
  「ファウスト大人,午安。」
  「……午安。」
  高大的身影背著光,面容模糊,因此不自覺地瞇起了眼。レノックス在旁邊一塊草地上駐足,脫下了背包及外套,擱置一旁,從斜背包裡出來的羊,在踏上草地的瞬間從手掌般的大小變回正常的尺寸,抖著身體,圍著圈子緩慢地走著。
  「不介意的話,外套可以放我這裡。」
  在清點完羊群的數量後,準備著工具的レノックス望向ファウスト,若有所思地頓了下,「那就麻煩您了。」
  接過外套,整理地端端正正放在身旁,ファウスト貌似饒有興致地歪著頭,問道:「要做什麼呢?」
  「理毛。」
  「理毛?」
  將袖捲至手肘上,露出小臂,他拉下衣領,「夏天了,所以、幫牠們理毛。」
  看著吃起草來的羊群,レノックス的嘴角微微勾起。
  「啊,是嗎。」難得地,曲著的食指關節處抵上下唇,像無可奈何那樣,抑是打趣起羊群之後的遭遇,ファウスト也露出了笑容,腿上的貓被身體輕微的震動叫醒,打起哈欠時,注意到白茫的羊群,警戒地毛與尾巴都澎了起來。
  他撈起貓,安撫牠僵直的背脊。
  「如果打擾到ファウスト大人,那我去一邊……」
  「不,無妨。」他輕拍貓背,「在這裡就可以了,我並不介意。」
  是嗎。移開視線,レノックス輕聲細語說著,羊群在腿邊不安地竄動,蹲下身,溫柔安撫著。之後再望過去,他已經闔上了眼,睫毛細細顫抖著,呼吸比迎來的風還要再輕一點,溜過了指尖以及髮梢,帶起衣襬,也沒能將人喚醒。
  身邊的小羊咩咩地叫了,レノックス將食指放在嘴前,安靜一點喔。他用唇語說著。

  直至稍嫌溫暖的大衣滑落了肩頭,ファウスト睜開眼,不知何時地,白貓混在羊群裡面,又追又跳地,用掌心拍著因去除毛而小了一圈的羊兒。
  眼睛有點乾澀,墨鏡被收好,放在了膝上,已是黃昏之刻,染上火燒般艷紅的天,明亮地令人難受。
  「ファウスト大人……」
  「レノックス?你還在……都這個時間了,我未免也……」
  太過鬆懈了。
  他戴上墨鏡,腿有點麻,暫時,得再坐一下下了。
  忽然,想起傾洩而出的噩夢,心沉重地跳動著,加快的頻率切斷了呼吸,變地零零碎碎。
  手指深深地收進掌心,慌亂與懊悔席捲而來,流入了血液中。
  「沒事的,」レノックス說,他重複了一次:「沒事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以,請ファウスト大人不用擔心。
  像是窺見對方的不安,他壓低的語氣,似乎成了一種撫慰。不要緊的、抑或是不必擔憂之類話,是僅僅這樣聽聞,就能讓人放鬆的言語嗎。
  腳好像不那麼麻了。
  站了起來,遠方中央的城點起了夜中的明色。他輕輕別過頭,回去吧。
  那對由下望向他的眼眸眨了眨,「是的。」
  彷彿燭光閃爍,那也在燃燒著,卻是使人安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