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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ET] I'm chasing fire when I'm running after you

拎起後背包時上頭的吊飾不輕不重地擦過手背,他望向那道進出過無數次的弧形大門,有些意外此刻並無過大的情緒波瀾。彷彿又是一次尋常任務,只不過不用準備返程計劃。

他感覺腦海千頭萬緒連完整的句子都難以組成,又矛盾的像毫無想法般一片空白,於是放棄做出任何舉動逕直朝門走去,而在僅僅邁出兩步後就被抓住了手臂。

那力道在即將收緊到令人疼痛的一刻堪堪停下,他想著這不尋常,以往男人總是將雙手收在口袋裡目送他穿越藍光。有時候出發時間在早上,他會端著一杯濃縮咖啡,更多時候根本不會到場。

送到自己面前的往往只有一大疊文件,裡面包含了所有該知道的事,時間地點人物,該被處理的事件。他從來弄不清組織到底有多少成員和多少道旋轉門,甚至連組織確切的運行方式都不曉得,資訊被刻意分割的破碎,所有人都抱有疑問,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該多問。而真正知曉一切的人,往往又是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

狡猾,可他喜愛這樣的狡猾。順著拉力轉過身,他疑問地輕挑起眉,從落在眼前的瀏海下看向對方。

男人面色平靜,同往常波瀾不驚。他的瞳色很深,夜般漆黑又深不見底,像森林深處一潭寂靜的湖,難以覺知鏡面般的湖面下藏有什麼,有沒有任何事物能使它泛起漣漪。

他也許朝裡頭丟了一顆石頭。

不自覺滾動喉嚨低笑,他緩緩湊近,直到能清楚在對方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和手臂透過布料傳來的溫度不同,男人的唇是冷的,他在索取中嚐到一點鐵鏽的味道,懷疑按捺深處的某種東西終於透出一點端倪。

「我該走了。」他幾乎是溫柔地提醒,隨即又忍不住打趣,「我確信某人並沒有足夠的耐心。」

因這句話鬆懈了嘴角,男人露出微笑,伸手梳理好青年凌亂的金髮,意有所指地說,「試著給我留下好印象。」

「發生的就是發生了。」聽出對方話裡的取笑,他聳聳肩,很懷疑自己能讓這個多疑的男人留下任何好印象。他的指導者告訴過他將會發生(或者該說曾經發生)的事情,但拒絕透漏任何細節,除了相遇的時間和地點。

「路很長。」沒有多說什麼,男人有著厚繭的手撫過他乾澀的眼角,停留在剛刮過鬍子的乾淨側臉,說出的話更像是在催促自己而不是他,「該出發了。」

按住緊貼在臉頰的溫熱掌心,他抬起頭來,專注而熱烈地凝視男人。他嘴角彎起的弧度、眼角的細紋、眸底最終難掩而滿溢的愛,所有的細節。他將會見到他,可這個時刻,他們一起共有的、這個是也不是最後的瞬間,他想記得。

他突然笑了起來,敞開雙臂給了他的指導者、他的摯友、他的愛人一個用力而紮實的擁抱。

「我會在一開始見你,朋友。」

他闔上眼,用全身去記住這一刻。在耳畔沉重的呼吸,肌膚相觸的溫度,按在背部的寬大手掌。他不確定誰用了更大的力氣,只感覺肺裡的空氣全被擠了出來,眼角因缺氧泛出淚水,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而後他猛然鬆手,在男人沉默的注視中握緊肩上的背帶,轉身走向敞開多時的旋轉門。踏入機器前,他看見玻璃另一側滿身藍光的自己頭也不回。

冷硬的機械聲傳來,他抬首迎向仍站得直挺的男人,在這極短的時間裡想著過去、現在以及未來。他即將前往開始的地方迎接結束,這是一張沒有返途的單程車票。

可沿途風景有你和我一起欣賞。

在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留在原地的男人笑了起來,黑夜般的眼睛閃動著異常明亮的光,「待會見。」沉穩內斂的嗓音滿是溫柔,陪伴著他從時間穿行而過。

他沒有回頭。

莫名的,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走出旋轉門感受到的驚奇和違和,明白一切仍遵循著某種規則,可還未習慣以前一切看起來都是失序的,順行、倒退,超乎常理又合乎常理,現實變成一種模糊而不確定的概念。

──此刻就是現實。

他在心裡默念男人告訴他的話。

此刻,重要的只有此刻。

他微笑著向前狂奔。



──我們都以為自己會衝進火場,直到感受到熱浪。

──但誰說他不享受這熱度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