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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沒陪媽媽看過幾集狗血的愛情連續劇,在工業糖精的灌溉下,他總會直接睡著。得意忘形是最大的罪過,遲來的醒悟感給雙頰各賞了一巴掌,耳根發燙。 先不提被獻吻的部分,自己主動親上去什麼的,超級不妙、無敵不妙!這種醞釀著純純戀愛的展開,不就跟電視裡那些自己也不感興趣的倆倆男女一樣了嘛?! 想到這裡,方才的自己怎麼還能雲淡風輕的? 拿著水杯的手頓得不尋常,要是現在的心聲可視化,那大概是煙花朵朵炸得絢爛。 「阿,該不會說中了?」 在孩子的爸繞著話題東扯西扯的同時,潔伊世抓住一瞬間的把柄,一語道破。 潔世一差點沒被剛送入口的涼水嗆死。 被嗆得咳了幾聲,在雙親閃亮亮的注視下,他勉強重整了呼吸。 「不、沒有,真的。今天就練個球而已。」 他死命搖頭否認,然後迅速再捧起碗,試圖遮住自己漂移的目光;沒注意到已遮不住的耳根的紅,緊張蹭著碗邊的食指,還有句末愈虛浮的語氣。 越去細想,心中的答案越不明晰,全部都打結在一塊。他是個理論派的人,在有方程式與實驗證明的領域理解得快,但人情世故上、沒有規則的感情世界裡,他更擅長站在局外人的位置。 現在理論的世界裡頭,另一個世界闖了進來。 爸媽好像暗自懂了些什麼,對看著微笑,空氣安靜下來。 燈光暖黃,剩碗筷交集的節拍起落;孩子的爸吃完得快,稍微幫忙收拾下便回房去了。久久回來一次,潔便自願承包了洗碗,站在洗碗槽前工作起來。 水聲間歇,小塊菜瓜布上擠下洗碗精,混著水輕搓起泡;媽媽正在一旁,把晾乾好的杯子碗筷依序收進櫥櫃裡頭,擺好整齊。 看著兒子細心的動作,她思緒萬千,然後忍不住嘴角上揚。離開了家去追求夢想的他、許久不見的他,站在身側有種長大了的感覺,更加抬頭挺胸了。 明明以前還是那樣懵懂的孩子。 「想要的、不管什麼都去伸手吧,未來、夢想,或是愛情。」 她突然輕聲對他說。如果必然離巢便是未來,那她希望看見他走得更遠一點、勇敢一些。 家人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世一的話,已經是只要想要便能擁有的人了。」 * 蜂樂一直都不明白真正的愛為何意。 愛是虛幻的、是多變的,是複雜的。在電視劇裡它能是一廂情願、在小說裡它能是一言誓約,在情歌裡頭它能無比痛苦,卻又能無比快樂。 沒有去開廚房的燈,他順著身體記憶來到冰箱門前,端出保鮮膜包著的餐盤,放到餐桌上。 銀白色光線展開,在蹲著的身影背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冷氣壓縮機規律低鳴,降溫的白氣撲在臉上,表情朦朧起來。 相比之下,他更知曉自己想要些什麼。 回想先前,四對四搶奪賽末,潔掠過自己的瞬間,站在熱血賽場上的他才發現,自己是孤身。醒悟是刺痛而空洞的,但沒時間讓他挫折於原地,所以他只得邁開腳步奔馳,向著他的背影而去。 他想要有潔在身旁的未來。 他想要他。 所以他躡手靠近,距離相依。初次嘗試的感覺並不壞,甚至得到了更多,一個更加甜蜜的應答。 就像母親筆下那份熱情、自己心中那份孤獨,名為怪物,自己內心那份衝動,他早已將他命名為愛。 回到工作室,蜂樂優接過熱好的餐盤,給自家兒子慣例的摸頭;廻在自己的小椅子坐下,然後夾起水煮青菜開吃。 優的手藝雖不如一般主婦來得好,但獨自一人把廻拉拔長大也累積了必要的技能。白米飯、幾道簡單肉菜,廻從小也吃得習慣。 許久沒看自家兒子吃飯,她盯著入神,然後想起先前去看的那場U20賽。 「話說今天跟你出去玩的,是之前那個……11號?」 「嗯!」廻還叼著筷子嚼嚼。「去橋下跟潔踢了球,然後一起吃了午餐……。」 往昔只有一人的場景,在他的話裡鮮明而快活起來,是因為有了彼此所以不同。她望見他眼眸裡閃著星星的光點,如夜空的銀河雲彩,像小時候那樣。 「很棒呢,廻交到了好朋友。」優內心欣慰,笑得溫柔。「下次有機會也讓我見見他吧?」 「我阿,好喜歡潔,最喜歡潔了。」廻露出大大的笑容,瞇起眼睛。「媽媽一定也會喜歡他的!」 「是嗎,那我很期待哦!」 頂上懸燈昏黃,被溜進來的氣流擾得一閃閃;同自己的金黃色眼曈裡頭,彷彿納下了一整個宇宙的星砂。 在愛著什麼的時候,自己深愛著自己的藝術、他愛著他的足球,或是回想起青年時曾有的悸動,那些時刻的眼神也是如此。是琉璃琥珀、是夜裡熒光。 這大概便是愛。 許久,吃完的餐盤被擱在一旁,畫架被換上新的畫布,純白色。 「愛這種東西,本質都是差不多的。」蜂樂優說著,拿起一隻畫筆。「只差在如何將它表現出來罷了,就跟畫畫一樣。」 「可以溫柔而緩慢的下筆,也可以順從所想去突進。至於最後會變成一幅怎麼樣的畫,都看你想怎麼點綴你的世界。」 「我很期待,廻的作品哦?」 廻看著遞過來給自己的畫筆接過,是新的乾淨的一隻;蜂樂優輕摸幾下他的頭,然後把自己的位置騰了出來。 她相信自己的孩子,絕對有能力把屬於自己的那塊畫布,點綴得特別。 * 然後下次相見,已是休假結束後。沒有太多單獨相處的時間,進化的步調推著眾人繼續邁步向前。 選擇了不同的國家隊伍,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儘管如此他們都深知,此時的告別是為了下次相見時,能在更高處再相逢。 已經不會像那時那樣落淚或懊悔了。 在西班牙隊伍裡受訓的時光很充實,面對厲害的傢伙們,蜂樂廻也能與其一排站;他成長得飛速,與先前相比更懂得收放自己的自由,然後創意藉著步伐舞動的輕快節奏,潔看得心裡激昂。 德國對西班牙的舞台,是眾星的角逐,最後在精彩中落幕。賽後,蜂樂守在出入口的轉角,給潔一個趁人不備的背後抱。 「抓到了~~~」 熟悉的重量與熟悉的音調都沒變,潔內心開心的同時苦笑著讓對方下來。即使隔著不同隊服,兩人仍相視而笑,作為久違重逢的見禮。 正樂著,幾聲步履逼近,蜂樂先望見來者不善。 「哎呀?」「哦?」 凱撒走在前頭,金至靛藍色漸層的長長後髮隨步伐張揚起來,如同艷麗的展屏孔雀;內斯拿著兩人份的水瓶,緊跟在後頭幾步的距離。 瞥見兩人孩子似的相見歡,凱撒挑了挑眉,語調輕浮。 「世一跟這傢伙很要好嘛?這麼相親相愛的。」 「……關你什麼事。」 賽內就算了,賽後潔真不想被找麻煩,更何況眼前的傢伙不知為何,總對自己有種征服的執著。 蜂樂躲在潔背後,探出頭來看這修羅場,然後順勢從身後,環抱住身前的人。 「是哦,潔超喜歡我~」 是挑釁,蜂樂朝凱撒吐吐舌,然後抱得更緊一些。 方才在場上也是,聽見那張揚的外國傢伙喊潔的名字那麼親暱,蜂樂沉不住氣,追了上去。就算不在身邊,潔心裡最好的位置,他也不想拱手讓人。 「是嗎,真是受歡迎。」 自討沒趣的孔雀收了挑釁,留下一句不屑,便瀟灑轉身往德國隊的休息室去了;內斯禮貌性點頭示好,跟上。 蜂樂則抱著潔,不肯鬆手。 走廊安靜下來,大致是隊友早就都回自己房去了,剩他們兩人還有好多想說的話,捨不得道別。 可是,只需道別與約定便足矣嗎? 潔本不會去思考再更深層的含意,本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逗留。身於此地的彼此,均是為了自己的夢想與自私而來。 但從背後傳來的對方暖暖的體溫,是難得而真切。還有方才的那句……。 『潔超喜歡我。』 他伸手去把對方繞在自己腰際的手解開,然後回過身;指尖觸著指尖,接著竄入指腹、直至指根,兩人十指交纏。 「那蜂樂呢,也超喜歡我嗎?」 主動拉近的距離,漸上升的心跳,從蜂樂的曈色剔透裡望見自己。潔心底有種不言的衝動,一下下挑動心音。 「當然~」蜂樂答,眼神很是真澄。 「那有多喜歡我,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空蕩的走廊,對方的提問觸及耳膜,清晰得讓人害臊。蜂樂的心跳落了拍,方才揚起的招牌笑容尚留在空中,來不及思考。 對方總能在最瞭解自己的位置,直闖自己心窩。 身體兀自動了起來,把相扣的十指緊了些;兩人的距離再次拉近,肌膚相貼處傳來彼此的溫度,都冷卻不下來,都心跳得激昂。 這何嘗不是他們的自私? 「潔總是這樣,狡猾~」他在他耳邊悄聲說。「但是我好喜歡。」 閉上眼,蜂樂送上蜻蜓點水的一吻;那一觸淡淡,卻不同先前笨拙與試探。是邀請,恰到好處地點在最撩人情動的位置。 潔鬆開手,上前一步,把對方擁入懷中。 「蜂樂才是,什麼時候這麼熟練了,狡猾。」 奪回主動權,潔低下頭在蜂樂耳際小小聲反擊。雖是被動狀態,蜂樂看不見潔現在的表情,但貼在對方肩頭反而能清晰聽見對方心跳,還有懷抱自己的體溫熾熱。 「吶哈哈,潔是在拜塔慕尼黑被帶壞了嗎?」蜂樂悄聲回道,語帶逗弄的笑意。 「不過我們這裡有藍色監獄情商頂端之一的乙夜哦~」 聽者不以為然,一隻手從蜂樂身後繞到他頭頂,指尖穿梭於他有些亂翹卻好摸的髮絲裡頭,動作很是寵溺。 他想念起還在Z隊那時候、一起自主練習到半夜的時光,想念當初失去彼此、要奪回彼此的誓言,想念後來那個午後、初次交換的笨拙吐息。 「可你喜歡的是我。」 他回得理直氣壯,然後俯身在蜂樂的耳側,輕輕落上一吻。 在知曉所謂愛為何物之前,我想要你。 這便是一切的答案。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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