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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限定】14

　　「戌亥小姐？」經紀人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響起，悶悶地迴盪。

　　戌亥床有些茫然地抬起頭，花了三秒才想起自己身處公司的休息室。她與經紀人在工作排程之間借用了這裡稍做休息，以渡過這不長不短的尷尬時段。

　　「啊，抱歉，要出發了嗎？」

　　「還沒，但是，」經紀人擔憂的看著她。「您沒事嗎？」

　　戌亥怔了怔，下意識湧上喉頭的「沒事」在此時連自己都不信，她嚥了回去。

　　「……只是有點失眠。」

　　只是前天沒睡好，昨天幾乎沒闔眼，姑且還能稱之為失眠。

　　經紀人抿起嘴，猶豫一會後開口：「真的沒事嗎？要去沙發上躺一下嗎？」

　　經紀人以往不會如此關切她，雖然是因為一般來說她會好好照顧自己。

　　也就是說她現在狀況看起來這麼糟嗎？戌亥眨眨眼，伸手調整了下表情。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有辦法睡著，但看著經紀人溢於言表的擔心，她揚起淺淺的笑容應道：「似乎是個好主意。」

　　在經紀人的協助下，原先堆滿物品的沙發被清出可以讓人躺下的空間，確認戌亥喬好位置、有外套可以蓋，經紀人關掉半數的燈光，表示出發時再來叫她，便掩上了門。

　　讓她費心了。得找個時間請她吃飯。

　　戌亥深深地呼吸。獨自一個人的空間又廣闊又狹窄，方才被打散的思緒重新凝聚成亂糟糟的團塊，紛雜無主、厚重窒息。不知道是不是來自日光燈的高頻白噪音逐漸變大，幾乎成了耳鳴。

　　她吐氣，試著排除一些不適感。

　　抬起手臂想徹底遮蔽光源，突然感到手中有東西，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直握著一顆薄荷糖，被體溫捂的溫熱。

　　看了一會，戌亥剝開包裝紙，將融化了少許的硬糖放入口中。

　　被唾液溶解，薄荷的味道充斥口腔。

　　沁涼感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存在卻與她無關，意識間只感受得到那股甘甜的氣味。

　　薄荷的味道。

　　──她的味道。

　　戌亥終究是抬手掩住了光，用力抑制住自己的費洛蒙，就像之前在她身邊的每一天每一刻一樣。







　　夜幕低垂，戌亥撐過了今天的工作，除了經紀人，其餘工作人員都沒特別表示什麼，看來她掩飾得還算不錯。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也沒有自豪的力氣。

　　總算回到家的戌亥在自家昏暗的玄關呆呆站了許久，終於找到一件能做也該做的事情──
洗澡。

　　脫至全裸，她看著異常空蕩的浴室，擰眉思索好一陣子才想起自己忘記拿換洗衣物。到臥室隨手抓了件居家服，戌亥又回到淋浴間。打開蓮蓬頭，臉上流水的感覺卻感違和。

　　……忘了卸妝。

　　平常隨手就能做到的小事，現在卻盡是障礙。

　　差點洗了兩次頭的戌亥坐在沙發上抹了抹臉，由衷地感到疲倦。

　　她需要睡眠。可她自己不願、大腦也不允許。

　　青藍色又自腦海中浮現，她再一次感受到胸口緊縮。顏色愈加鮮明，嗓音、歌聲自記憶流淌而出，雙臂間的溫度宛若實質。

　　空氣中幻覺似的淡甜味道。

　　思緒極燙、後頸與腹部欲燃，她只能再次用力地繃緊全身遏止熱度。

　　這樣的過程在這一夜一日之間重複了無數次，而她學到的只有思緒難以控制。

　　──這股不受控制、卑猥的熱量，能算是喜歡嗎？

　　她沒有答案。

　　桌上手機螢幕亮起，戌亥望過去。

　　彗醬：「想見とこちゃん了」

　　近乎刺眼的訊息通知，在戌亥無聲注視中又暗下。

　　她不敢拿。

　　她不敢動。

　　她什麼都不敢想。

　　只要一動，事情就會失去控制，所有事情都會。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很害怕。

　　像是知道她在看著似的，通知又跳了出來。

　　彗醬：「在外面碰面就好了」
　　彗醬：「不行？」

　　這種問法太狡猾了。

　　但也許怎麼問都無所謂。

　　她什麼時候成功拒絕過她？

　　戌亥緩緩伸手，按住了手機。



　　


　　下了計程車，戌亥走向星街住處附近的公園。

　　雖然她跟星街說等她到了再出門，卻一眼就看到坐在鞦韆上輕晃的藍色人影。

　　這位當紅藝人戴著口罩和鴨舌帽，難得不是在滑手機，而是仰望著都市深黑的夜空。

　　凝視許久，戌亥終於邁開步伐，順著自己的視線前行。

　　注意到動靜，星街轉頭望來，對上的目光像是接通了電流，頭皮發麻。

　　戌亥必須用力才能強迫自己停在原地。

　　星街看著她，眉眼笑彎起來，起身走向她。

　　毫不介意地拉近兩人的距離。自始至終如此。近得似是要走進她懷裡。

　　微微的冷風和著薄荷的氣味飄進鼻腔，黑夜的路燈光芒昏黃，映著臉邊淺藍的髮和她眼中星空，凝視筆直而滿是笑意。

　　「考慮好了嗎？」俏皮的語氣也改不了她一開口就砸直球的事實。

　　戌亥覺得自己其實什麼也沒考慮。

　　就算她為此醒到早上、就算她應允了見面的要求，她也沒有得出什麼結論。

　　她只是沒有辦法拒絕星街的要求、沒辦法阻止自己來到她身邊。

　　儘管她本身是最大的危險，儘管她害怕。

　　「大概吧。」她開口。

　　「大概是什麼啦。」星街被逗樂，伸手抓住戌亥的袖口。

　　戌亥低頭看了一陣，轉過手腕捧起星街的手，在冬夜中冰涼而纖長的手指很快找到自己喜歡的指間窩好。她的指頭輕輕慢慢地收闔，小心翼翼地包覆住對方的手。

　　「大概是好。」她說。

　　她來了。這件事本身大概就代表著答案。

　　手一下緊了不少，戌亥視線上移，望見那雙眼睛星芒璀璨。隔著口罩都能見她笑容有多燦爛。

　　身體又緊繃起來。

　　星街伸出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臉，指尖冰涼，眼神柔和。

　　「沒事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戌亥的心跟著肌肉緊縮、跟著發顫。

　　星街環住她，就如她剛才握她的手，輕而緩慢。

　　戌亥過了好一陣子才僵硬著伸手扶住星街的後腦勺，像是愚蠢得不善擁抱。

　　懷裡的人靠著她的下巴低笑，收緊手臂試著隔著兩件大衣感受到她的體溫。

　　薄荷味漸濃。

　　「とこちゃん。」

　　戌亥聽見星街的聲音，直覺知道她想說什麼。

　　她想阻止，可是她沒有，任由下一句話傳進她耳裡。

　　「來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