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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對勁。

陌生的疲倦與悶熱由內至外侵蝕著Ren近乎昏迷的意識。這並非來自炎炎夏日的激情,更不是攝氏20度空調該有的舒適。立即清醒或許會是解決亂源的最佳決定,但宛如蠶食啃咬腦袋般的頭痛欲裂,卻怎麼樣都無法讓人忽略。

強忍席捲而來的混沌催促自己睜開雙眼,他能感覺到自己頻率時快時慢的心跳、逐漸失去力氣的四肢、早已浸濕被衣裳的汗水,以及無須溫度計特別測量也得以煮熟雞蛋的灼燒⋯⋯,種種跡象彷彿身體利用極端方式向主人警示著突發狀況。

慶幸的是起碼還沒到離開不了床的程度。Ren憑藉朦朧視野和肌肉記憶走進浴室,學著來到地球後吸收的特別知識,把沖泡涼水的毛巾覆蓋在額頭充當應急措施。打算等回籠覺結束再進行後續處理,絕少生病的他認為說不定又是一次睡飽就好的經歷;隨即緩緩倒回被窩,恍惚模糊中甚至看到睡神朝自己招手作勢歡迎。

反正他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度過的。

可惜許普諾斯邀請Ren所踏足的夢鄉,竟與傳說中美好溫馨的童話故事大相逕庭。望著電影開演般倏忽呈現眼前的畫面:偶爾迴盪於周圍的淒厲吶喊、不小心就會跌倒的蜿蜒崎嶇、冷冽但熊熊燃燒著的熾煉業火⋯⋯;一幕幕的稍縱即逝如同幻燈片迅速切換,沒有聲光效果加持依舊令觀眾毛骨悚然。

哪裡來的平靜?哪裡來的祥和?哪裡來的天堂?

——用『地獄』形容再恰當不過。

儘管內心因為環境冒出難以言喻的焦急,然而孤獨身處前不著人村後不著鬼的黑暗,Ren不得不跟隨泰然自若的引路神來場漫無目的的遊走;深怕片刻不注意,自己便會被伸手不見五指的墨色吞沒。

恐怕是命中注定越恐懼的事情越會發生,一次突如其來踉蹌的瞬間,他發現乾淨的雙手竟不知不覺沾染上不應該存在於肌膚的物體。有的赤豔、有的暗淡、有的新鮮又流順、有的固化又龜裂,湊近後貌似還能聞出鐵鏽般嗆鼻的味道⋯⋯。

「這是⋯⋯?」「你不覺得這裡有點熟悉嗎?」

果斷扼殺Ren表露出震驚和迷惘,總是背對著他的神明終於願意轉過身來;原本隸屬希臘神殿的人物,在瞬間驀地變成伊甸園裡誘惑亞當夏娃的毒蛇。詭譎怪異的笑容伴隨著攀附纏繞在耳邊的狡黠低語恐將化作致命禁果,每次吐信即是扣下記憶觸發器,猝不及防逼迫外星王子面對塵封在潘朵拉盒子的不堪回首。

那是冷酷無情的他、是驍勇善戰的他、是殺戮嗜血的他,也是不存在任何憐憫之心的他。

比起大機率會在不久後忘記的尋常夢境,保有意識的清醒夢才更為之煎熬。明明知道自己深陷夢的輪迴,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馬上抽離;就像是環環相扣的魯班鎖,尋找出正確的迷底還需歷經百般折磨。

但如果可以,他想拒絕作答這道選擇題,就算會因此淪落永無止境的重考生。

※※※

「Ren⋯⋯hey⋯⋯wake up⋯⋯。」

侵襲嗅覺的香氣與帶有自己名字的呼喚,是飢餓女神強勢闖入創造者的繭形束縛大肆破壞。彷彿幾盡絕望中猛然冒出的希望曙光,Ren看著利墨斯晉升捕蛇人無所畏懼的抓住囂張徜徉的騙徒;「再不醒我就要走了。」控制住頸部將惡魔用力甩開,在被粗暴的趕出產生裂縫的牢籠前,他聽見了救夢恩人這麼對他說道。

等等⋯⋯這位女神的聲音⋯⋯怎麼和想象的相差甚遠⋯⋯?

「⋯⋯Kyo⋯⋯是你嗎⋯⋯?」

揉了揉靈魂之窗邊開口詢問訪客,過於乾燥低沉的沙啞不僅說話者,就連Kyo也嚇了一跳。尚未聚焦的瞳孔依稀著判別身旁之人的輪廓,「對,還有,醒了就趕快來吃稀飯。」具備一定辨識度髮色與鴨嗓,替Ren節省了不少動腦讀取的時間;不像是關心擔憂會有的語氣,聽起來的確是那位學弟的一貫風格。

於是他顫顫巍巍的起身後拿了顆枕頭支撐後背脊椎,「Ouch!這個太燙了,Kyo你不是要像電視演的那樣幫我吹涼嗎?」假裝被燙傷後馬上退開的誇張行為讓Kyo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有心思故作俏皮開著玩笑的模樣,不頒給他一座充滿公信力的演技派獎盃似乎說不太過去。

「少來,我已經摸過了現在溫度剛好。」即使參雜著數不清的嫌棄,Kyo還是觸碰了Ren的額頭探查是否降溫,「我去拿退熱貼過來。」最後他選擇腰斬這部有些荒謬的喜劇,徒留得了便宜但來不及賣乖的病患扁著會不自覺往上飄的嘴角,深感扼腕的目送另外一人走遠。

湊近盛放食物的碗仔細確認,顏色正確、味道正確、材料正確,「應該不是用洗碗精清洗的吧⋯⋯?」喃喃自語裡偷偷藏著微乎其微的緊張。沒錯,Ren用自己距離地球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母星發誓,真的只有『一點點』⋯⋯。

畢竟某人可是有經典案底在前。

「拜託,你是多不相信我?」懶的給予Ren第二個白眼,Kyo沒好氣的扔出手裡的冰涼明示對方自己有聽清抱怨。「不過——。」接著意有所指的叉腰挑眉,臉上的笑容不禁讓Ren感到雞皮疙瘩。

「你想試看看的話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