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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沒甚麼cp感 而且有點無病呻吟<
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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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喜歡安眠藥帶來的沉睡,與其稱之為「睡眠」,那更像是被擊昏般的失去意識;
然而,每個夜裡都依靠藥片入睡的她的個人喜惡沒有任何意義,她領著醫生潦草筆跡的藥單——只有自己的名字勉強可以辨認——在配藥的大堂裡等候著。

與想像的寂寥不同,混雜在消毒藥水氣味與輪子轆轆滾動的聲音之間,這裡總是有形形色色的人在流連,而在這些模糊的人群當中,有個女孩卻是一直都在。
無論在甚麼日子和時間,都能在靠近牆邊的藍色長椅上發現那孩子獨自一人的身影:無視季節的變化,披著幾可把她瘦弱的身板壓垮的厚重毛衣,宛如與外界的一切隔絕的氛圍安靜地翻看著不同的小說本。
「今天也在等人嗎?」
原來在專心閱讀的女孩聞聲抬頭看了她,並沒有太多的訝異朝她露出了微笑;一如往常那把書本合上的動作輕柔得沒有半分聲響,就連騰開位置邀請她坐下的舉動也像是被按下靜音鍵一樣。

她記得一切是半年前的某天與對方不經意的四目相投開始,只要時間容許她便會坐在對方身旁小聊片刻。因為這種微細的契機而向陌生人搭話對她來說是前所未有的經驗,至今她仍然對自己當天的舉措感到不思議,而且對方也不是能夠侃侃而談的類型,兩人間的對話大抵都只是些枯燥又斷斷續續的問句與陳述句而已。
——就連開場白也是機械式的。
這孩子似乎一直都在等著某個人,儘管她從沒看過有人停留在對方身旁,等候的對象也是全然沒有頭緒;然而沒有頭緒的事又豈止一件,半年生硬又無趣的對話不足以讓她們熟稔:女孩的名字、小說的內容、親人或是朋友、以及長期住院的原因等等,偶有解碰到這些話題寡言的對方都會變得更加沉默。

在那些瞬間她會不由得想像對方的生命到底摻雜了多少的悲情,這些想像也成為她持續這段無趣關係的主因。
擅自嗟嘆別人的身世,臉上擺出明瞭諒解的神色,嘴巴喋喋不休地說著開朗關懷的話語……在這間醫院這個女孩面前,她似是個成熟可靠的社會人。偶爾帶點在車站看到的期間限定點心,那就是所謂的貼心呢;老掉牙的笑話仍然有它的魅力,但裝模作樣地抱怨不中用的同事大概更顯才能;伴隨道別時「下次再見」的擁抱,一定是世人眼中的基本禮節吧——在外無法適應世間的規條與變化的她,唯有在這裡短暫獲得空前的滿足。

陶醉在虛假的優越感,日漸吹噓著快要連自己都信以為真的浮誇故事,自以為擺出富有同理心的餘裕形象卻暗自為對方比自己更差而僥倖:
於是她成了自己最討厭的偽善者,並且無法自拔般的沉迷下去。當女孩罕有地主動開展話題時,她的內心除了害怕自己早已失控的謊言被識破外再無其他、到頭來關於女孩的一切,包括那些對方從未透露的過去,其實她根本絲毫不在意。
現在,她只想盡快逃離現場。
「你還是睡不好嗎?」
「是呢,實在太多事要處理了,沒辦法好好睡。」
「我最近學會了幫助入眠的方法……你要試看看嗎?」
與女孩的對視讓她心臟跳得飛快——幾經掙扎該說的拒絕終究還是沒能說出、結果任她在對方面前再自吹自擂,她依舊是個只敢說好唯唯諾諾的怕事鬼。

「請躺下來。」女孩雙手輕拍大腿如是說。
毛衣底下醫院配給的粉色長裙單薄得更顯女孩的孱弱,生怕自身的重量會弄傷對方,她躺下時的動作不禁小心翼翼;她以為枕在對方身上刺鼻的藥水氣味會撲面而來,但結果卻是廉價的洗衣粉味道要強烈太多。
對方輕柔覆蓋在臉上的左手遮蔽了一切的光源,面前的漆黑一片以致她也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張開眼了還是閉上,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握住及、對方在手背上輕打著緩和拍子的指尖——女孩哼唱的是首家喻戶曉的搖籃曲。
幾乎每個世代的孩子都會在小學的音樂課或是兒童節目上聽過,縱然對方助她入眠的方法樸素得讓她始料未及,但單調地重複著的温柔調子卻勾起不少懷念的回憶,過去的種種現下似乎也被漆上了光芒般令人心往神馳,甚至連那些不過爾爾的記憶也彷彿被包裹著糖衣般的夢幻……

漸漸她聽不見女孩的歌聲了。
身陷在朦朧之中的昏昏沉沉,也許她在做一場好夢吧。
『晚安。』
如果這就是「睡眠」,她期盼自己能夠一直沈溺在這片虛幻之中、永遠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