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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的古神社總是靜悄悄的。
連空氣都凝著一層歲月的塵。

八歲的富岡義勇拎著供品上山時,只是單純覺得神社很安靜——
安靜到能聽見自己心跳。

然後他看見了他。

白色衣袖在風中輕輕飄著,紅髮長長落下,像燃燒著的火焰。
那個少年站在櫻樹下,像是一幅畫。

當少年對他微微一笑,義勇整張臉瞬間紅透。

「好漂亮。」他心想

雖然他身形有些透明,腳尖都沒有踩在地上,但對小義勇來說,他就是——

世界上最溫柔的光。

義勇第一次見面就臉紅結巴,而炭治郎只是笑著摸摸他的頭:

「你看得到我啊。」

義勇怔怔地點頭。

少年露出明亮得過分的笑容——那種會把人心給照亮的笑容。
他像找到朋友的小孩子一樣,拉著義勇的衣袖跑來跑去,把神社的故事從頭到尾說了三遍。

直到義勇問:

「你叫什麼?」

少年頓了頓,眼底有一瞬的遲疑。

「我叫……炭治郎。」

沒有姓,沒有出生地,沒有來歷。
就像是一片被風捲來的落葉。

那天起,義勇每次到神社都會看到炭治郎坐在鳥居上晃腳、或在樹下等他。
他們共享了義勇的日常、季節、落葉、祈禱、小秘密。

義勇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知道——

他想娶炭治郎,他好喜歡他。

有一次,義勇臉紅紅地說:「長大後……我、我要娶你。」

炭治郎怔住,突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義勇的頭髮:「等你長大吧,小義勇。」

義勇急得握住炭治郎的手:「我是認真的!」

炭治郎的眼神卻像是忍著什麼情緒,只柔聲說:

「……好啊。
等你長大了,你回來,我會穿上白無垢等你。」

兩人甚至偷偷在破舊的供桌後面牽小指,約定一輩子。

義勇小小的手暖暖的,而炭治郎的手冰冷的像海水一樣。


但命運突然扯斷了這一切。

義勇的姊姊被鬼殺死後,就被送去前水柱—鱗滝那裡做訓練。
他抱著悲傷、恐懼、惶惶不安離開。

炭治郎站在竹林中,伸手卻只能摸到義勇的袖子。
他知道義勇會長大,他會等。

會等到義勇回到神社,再一次與他牽手。


最終選拔那夜,義勇受了重傷,被抬出去時意識模糊。

記憶像潮水滑落。

他忘記了那段唯一的童年栗紅色的記憶。
忘記炭治郎的身影。
忘記那個「要娶他」的約定。

而炭治郎仍在神社,
等他。

神社的季節變換,而炭治郎——
永遠停留在十五歲。
坐在神社階梯上,看春天、看夏天、看秋天。
霜落下,他就把積雪從鳥居上拍掉;
櫻花開了,他便替義勇收集一把。

「他說會回來的……」

炭治郎總是這樣喃喃。
他聽著風吹,等著那個會說回來的小孩。

等啊等,等到疲倦,
等到心開始透明,
等到神社的結界開始反噬他的存在。

但他仍不願離開。
然而他不知道——
對義勇來說,承諾早已被時間掩埋。

多年後,義勇已是鬼殺隊的水柱。

某天,他執行任務路過舊地。
夜風很冷,他忽然被一股奇怪的吸引拉住視線。

斷壁殘瓦之間,那座古神社仍靜靜佇立。
鳥居斑駁得不像樣,但……風鈴卻仍在響。

義勇不明白自己為何靠近,只覺得胸口被什麼揪著。
然而有任務的他毅然選擇了離開。

他不知道石階的盡頭,有一個白色的人影坐著。
靜靜的望著那個穿著半色羽織的青年轉身離開。

春天櫻花落了三次。
夏季蟬鳴起了又停。
秋葉枯黃,冬雪覆地。

神社荒廢、村落搬遷、路被雜草淹沒。

人類世界不再有人走上這座山。

炭治郎彷彿被時間遺棄,只剩下等待作伴。

「義勇,你到底……在哪裡?」

他抱著白無垢,輕聲問過無數次



與無慘決戰的最後,義勇滿身是血,被推到死亡的邊緣。
就在意識即將消失之際,他看見了——

那個站在神社台階上對自己微笑的少年。

炭治郎。

像是有人突然將他沉底的記憶一把拉起。
那些被忘掉的笑容、承諾、指尖的勾勾、幼年的心跳……
全都回來了。

義勇低聲喊:

「炭……治郎……」

在那個瞬間,他活了下來。

他要回去。
他要找他。
他要完成那個遺失了一輩子的約定。


大戰結束後,義勇拖著未痊癒的身體回到家鄉。
斑紋力量仍在他的皮膚下微弱跳動——
那是倒數的印記。

壽命……只剩四年。

他本該回蝶屋敷休息,但某種力量牽引著他踏入古道。
腳步越走越熟悉,心臟越跳越痛。

直到那座破舊的鳥居出現在月光下。

風鈴聲響起。

神社依舊荒涼。
樹影婆娑,風聲安靜。

然後——
他看見了。

站在階梯頂端的紅髮少年。

他穿著一身白無垢,像一場光從雲縫溢下。
可惜,他的身影已經比幾年前要薄得幾乎透明。

少年笑了。

那是義勇記憶中、最溫暖的那個笑。

「……義勇,你回來了。」

義勇幾乎跪倒在地,急忙伸手想抱住他。
但手從炭治郎的肩膀穿過。
「雖然有點久,但沒關係,我等到了你。」

義勇幾乎痛到不能呼吸:

「我忘了你……我忘記了你……對不起……」

炭治郎蹲下來,捧住他的臉:

「你活著就好。
你忘記也沒關係,我還記得。」

炭治郎卻沒有悲傷,只輕輕摸上義勇的臉頰——
像當年他對小時候的義勇做的那樣。

「我等你,好久好久。」

他披著白無垢,是因為——

這一世,他終於等到能嫁給義勇的時刻。

即使只剩下這一刻。

炭治郎踮腳,貼上義勇的額頭、鼻尖,最後是嘴唇。

「義勇……我這次是為了圓我們的約定。」

義勇的胸腔痛到快碎了。

炭治郎將額頭貼著他說:

「但我不能再留下了。我的時間不夠了。」
「我不能再等你了。」
「不能做你的新娘,對不起。」

薄光從炭治郎的腳開始消散。

「所以……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替我看看沒有鬼的世界。」
「替我看看你未來的一切。」
「我也希望義勇能結婚生子幸福的過完一生。」

義勇紅著眼,單手嘗試握住那雙正在消失的手。
聲嘶力竭地大喊

「別走….拜託你別走。」
「炭治郎———」
「別留下我一個人———」


炭治郎微笑得像春天。

「抱歉呢,這次不能答應你了。」

少年與他的白無垢在風中散成光。

那光落在義勇的掌心、肩上、眉間——
最後什麼都不剩。

只剩富岡義勇一人跪在神社前,
抱著空氣,痛哭無聲。

風停了。

神社靜得仿佛整座山都在替義勇哀悼。
他跪在石階上許久許久,直到天光微亮,直到眼淚再也流不出來。

炭治郎消失的瞬間,他明明認為自己的心也一起碎了。
但胸口那個位置卻依然在跳動——
跳得很重、很痛,像是有人把他從死亡那邊狠狠拉回來一樣。

「……我還活著。」

義勇忽然意識到。

炭治郎要他活下去。
不只是活,而是替他看世界、替他完成兩人永遠也無法實現的未來。

義勇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少年與白無垢消散的地方,落著一片櫻花。
明明現在不是春天。

他顫著手,把那花瓣拈起來收入懷中。
因為那是炭治郎留下的最後一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