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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打打

Iname

看著手機畫面,上面對話紀錄簡單幾行,前幾天聊的是時間、地點,最新一則是將那素未蒙面的人衣著描寫的清清楚楚。將鴨舌帽又壓低了些,Ina’nis有些後悔當初的一時衝動,又或者是壓抑已久以致於失了分寸,才如此倉促地訂下約,試圖在混亂裡找尋慰藉。

『白色休閒襯衫、黑色短裙、白色板鞋。』

襯衫,平常總是穿著。
短裙,她的是格子裙。
板鞋,走路也有聲響。

興許是日思夜想,所以在抬起頭來那刻才會看到那過於熟悉的人。及肩燦金短髮,閃爍刺眼,半掩眼簾下必定是如此刻天空,淺得令人沈溺的湖藍,和總是帶著點弧度的嘴角,牢牢勾住她的心神。

眨眨眼,黛紫深吸口氣

時間、地點、外表,巧合嗎?

顫抖著手在聊天室傳送了訊息,她拿起手機,抬起頭,四目相對。

「Ina……?」
「嗨、Ame。」

嗓音破碎,勉強構築幾個音節去回應對方同樣凌亂的話語,Ina’nis面容些許扭曲,隨後轉成一個她都自認難看的微笑。手無助地在牛仔長褲上擦擦,插進外套口袋,掌心緊了緊,手機讓她有些發疼,但沒有鬆開。

真是笨啊,興趣是偵探推理、愛狗貓、擅長射擊遊戲,暱稱Bee,頭貼卻是一張迷因照片。似曾相識,或許是共同點過多,才會不由自主地按下愛心,鬼迷心竅,走到這個地步。

寂寞、縱慾、嘗試,理由無花八門,只要你情我願不要觸法,大家默契十足不多過問,你好、謝謝、有緣再見。

但此時,她呢?

Ina’nis好像想起了,原因。

胸口的狂亂脈動消耗著她,因此冀求,能在一夜的擁抱後稍稍平復。

看來是癡人說夢了。

#

「真、真巧呢。」

試圖打破此時寧靜,Amelia輕咳,揚起了讓氛圍更加尷尬的笑容,手機螢幕沒有關上,因手部動作,恰好能讓Ina’nis看見畫面。順著夜眸方向,燦金驚覺,慌亂將手機揣進口袋,不知所措地左右亂瞥,鞋跟輕敲地面。

「Bee...」
「Squid...」

不禁想起初次見面,她也是那樣侷促不安,但在幾句話、幾次談天,時間將曾經的陌生距離模糊,因著這份朦朧和愈發茁壯的熟稔,結出讓自己愈發喘不過氣的好感。

一顰一笑,盛滿了柔情。

對誰呢?她不知道,但可以確信這使自己羨慕、嫉妒,夜裡輾轉難眠,思索著沒有解答的疑問。腦內浮現淺色身影,和對方壓低了卻依舊纖細柔和的嗓音,抿唇,呼喚姓名的聲音被碾碎了吞嚥,嚶嚀著迎向浪潮,半晌,在懺悔的淚裡失去意識。

可這個時候,彼此都是出於自我意識,沒有單方決斷,也沒有出於被迫。

這是一種命運的暗示嗎?

Amelia搔搔頭,似乎想說些什麼,Ina’nis先一步,輕柔的問句,輕到燦金不可置信。

「……要嗎?」

#

鵝黃色燈光包裹簡雅裝潢的房間,一張雙人床、一張小桌、兩張椅子等基本配備,標準的雙人套房。Amelia坐在床尾,愣愣望著面前播放著奇怪綜藝節目的電視,何時走進這裡的?跟誰同行?為了什麼?
答案簡單得令人懷疑。

本就是為此而來,為了找尋雜亂情思的逃生口,卻在尋尋覓覓後離得愈發遙遠。聽著從浴室水聲隱隱傳來,燦金嚥了嚥,在夢中,似曾相識,那人穿著白色棉質浴袍,用毛巾擦拭仍在滴水的黛紫髮絲,因熱氣泛著淡粉的肌膚,和微垂的眉眼,引人遐想。

就像現在,從門後走出的Ina'nis一樣。

「……Ame,我好了。」

「喔、好,那……我去洗澡了。」

「嗯……。」細如蚊鳴的回應。

幾乎是關上門的瞬間,就雙腿一軟,背靠著門滑坐在地,呼吸急促、心跳狂亂,也非初次看見他人那般模樣,卻在方才那一幕衝擊下失神。Amelia忽視了這份感情的影響,微小刺激,就是投入湖中的小石,激起漣漪,擴散,直到一瞬都未曾停歇。

隨著吸吐,竄入鼻腔的是旅館所提供的沐浴乳、洗髮乳的香氣,甜美到甚至有些黏膩,皺起眉頭,耳畔突然迴盪共同友人的話語:『Ame,你應該知道Ina聞起來是怎樣的香味吧?』

她說了紫羅蘭,自己拿到的香皂卻是薰衣草味的。

淡而雅,如當事人的溫婉氣息令人放鬆,在擁抱的短暫幾秒,烙在腦海深處,此後,每一次聞到薰衣草香的瞬間,想到的,總是她。

某些研究似乎說過,嗅覺和記憶、情感有著密切連接,Amelia閉上雙眼,她相信科學,經重重實驗後極具說服力的數據呈現在眼前,使她折服、面對並接受。因為這完美解釋,自己在街上和某人擦身而過、嗅到相似氣味時,會不自覺地回首,期盼視野裡出現那抹不曾模糊的纖細身影。而後在一無所獲時,黯然回首,搔搔鼻尖,繼續著步伐。

Amelia起身,褪去衣衫,熱水打濕肌膚,將沐浴乳搓揉起泡,抹在身上,水氣氤氳,盡是化學香精濃厚香氣。即便此時,燦金依舊憶起薰衣草令人舒心的香氛,柔和、淺淡,如那人,卻無從淡忘一絲半毫。

是她具象化的惦念,在每一分秒膨脹。

似乎確實,瀕臨爆炸。

#

披上浴袍,站在鏡子前,猶豫片刻後打了個鬆垮但不至於讓衣料敞開的結,隨便擦擦頭髮。相較熱氣蒸騰的浴室,在開門的瞬間就可以感受到房內空調涼意,讓有些暈忽的腦袋稍稍清醒,她的朋友坐在床邊,床頭櫃上放著小型吹風機,在聽見Amelia沐浴完畢後,回首,招了招手。

坐在床側,任憑Ina'nis撥亂髮絲,纖細手指不時擦過頭皮,帶著熱風的暖意,灑下細碎花火,她不禁閉上雙眼。耳畔除了機器運轉的聲響,盡是沉默,壓抑疑惑,緩慢推進時鐘秒針,隨著點滴散失的潮氣,倒數計時。

過了不知多久,身後人將吹風機關上,Amelia仍舊閉著雙眼,但隨著身側床墊的陷落,她可以篤定對方就坐在那。睜眼,小心翼翼地轉動視線,不偏不倚地撞進深邃午夜,裡面映著自己身影,吞嚥唾液的動作、攥緊的拳頭、咬到泛紅的下唇,和一瞬的屏息。

緊張清晰可見。

「Ina,我」

未來得及完成,就被一對溫暖制止,恰如Amelia猜測的那般柔軟,隨著動作,振動的空氣染上了兩人此刻同樣的香氣,在唇吻、呼吸之間被雙方嚥下。她微微抽開身子,但沒有遠去,因距離過近而失焦的視野裡是那人長長的睫毛、黑珍珠似的眼眸,模糊的羞赧順著下瞟視線灑落,墜在她乳白面頰上,淺粉。

她曾臆想過和對方接吻的畫面,秋高氣爽,公園的長椅上,望著滿地紅葉;午後陣雨,躲雨的屋簷下,聽著雨聲淅瀝;靜謐午夜,溫暖的被褥裡,感受彼此溫度。此刻真實發生,是魔幻倉促、甚至帶點窘迫陌生,縱使彼此情感上沒有重疊交錯,方才一幕將心底的躊躇點燃,火舌蔓延,靠近一觸即發的貪婪。

因此Amelia仍不自禁,想要看到更多、更深的對方。

「Ame。」暗啞嗓音低低喚著她的名,眼底的默許讓燦金又一次湊近臉龐。

再度親吻,手臂環上Ina'nis纖細身軀,略施力道將對方抱起,在交換著唇瓣貼合角度的同時挪動,緩慢謹慎地讓她躺倒在枕頭上,又吻了一會,輕喘著暫停。腹部突感一陣涼意,才驚覺那人指尖纏著浴袍腰帶,即使背著燈光,鬆散敞開而赤裸的膚色仍被收進黛色,欣賞似地掃過脖頸、滑過腹部,落在深處。Amelia有些羞赧地側首,卻被對方阻止,纖細骨感的手勾成了個魅惑角度,輕掩在微微隆起的胸上,夜空在陰影堆疊成的雲影裡深邃難辨。

些許阻力,解開了那個結,Ina'nis看著浴袍滑落側腰,搔癢感讓她收緊肌肉微微弓腰,身上人壓抑急促的呼吸,發顫的手,指尖、指腹、掌心,最後貼在發燙的腹部,微涼。循著線條攀爬,竄進布料,胸前私密部位感受到壓力,望見Amelia因感受到柔軟而瞪大的雙眸,在垂墜的瀏海間若隱若現,和瞬間抖動的手。

是覺得不真實嗎?黛紫思忖,將自己的手疊上對方,清晰可感,胸中脈動、分明指節和相嵌的指縫。

湖藍缺乏光彩,相較平常黯淡,原先可以清楚映出的身影變得曖昧失真,Ina'nis嘴角揚起幾不可見的弧度,這些都沒有關係,環上那人脖頸,睜著眼接吻,失焦的視野裡,是她,這樣就真實足矣。似乎是受此刺激,Amelia停頓的手再度開始動作,撫弄著掌中小巧,髮絲細碎搔癢著臉頰,隨之而來是唇瓣、愈發失控的喘息。

觸碰、進入,隨後是糾結的疼痛和快意,將黛紫燦金纏繞,抽痛的嘶聲,愉悅的嚶嚀,夾雜著彼此的名,低啞破碎地落在耳畔。動聽極了,眉頭緊緊皺起,情緒在眼眶裡氾濫,Ina'nis不禁慶幸起人們在擁抱時無法看見對方,所以她只要捨棄愛語,就得以在情熱的掩蓋下盡情釋放。

因相觸交換的溫度過於熾熱,遮掩的布料被隨意棄置在地,滲出的汗水無處可去,順應著重力打在身下人的肌膚,如初春落雨,潮濕,又讓人期待。

「Ame……啊!」

最脆弱的一點被她所掌握,隨著身上人逐漸加快的速度和猛攻,層層堆疊的愉悅似滂沱大雨,始於輕微,而後水位漸高,漫過腳踝、小腿,緩步上升,從腹部到胸口,幾乎要溺斃其中。Ina'nis抱著Amelia的力道又大了些,呻吟裡夾著哽咽,曾經隱忍的呼喚在此刻張揚,每一聲,奢侈地令人心痛。

Ame、Ame,是她。

燦金任憑對方摟緊自己到有些發疼,冀望得以一償,卻沒有望向懷裡人的勇氣,只敢輕吻眼前的白皙肌膚,在每次推進中低喃那兩個美妙音節。畏懼,那片夜空下空蕩無物,縱使那如蜜如糖的嗓音喚著她的名,到頭來也將是一片空虛,緊閉著雙眼,Amelia虔誠祈禱著,自己將淡忘這一切。

被糾纏渴望的觸感;被親吻觸碰的騷動;被欲望吞沒的放縱,在猛然緊繃的身軀癱軟和美妙吟哦轉為喘息的時候埋入記憶深淵裡。雙膝撐著身子,避免壓在身下甫經潮起的孱弱女子,埋在頸窩的頭轉向外側,對方披散的髮絲竄入指縫,滑順觸感,從第一次擁抱到此刻依舊。

燦金湊到唇邊,輕輕貼合,而後任憑它們散失、墜落。

隨著身軀抽離,溫度驟降,一切都將被拋入逃避的虛空,不再被憶起、提及。背對著Ina'nis,Amelia抓起地上的浴袍,先幫對方蓋上,才穿起自己的那件,從冰箱裡拿出瓶裝水放到床頭櫃上。默契地迴避視線交錯,只聽見對方些微乾啞的嗓音柔聲道謝,她淺淺地吸了口氣,拔高音調,試著向平常那樣,輕鬆、愉快地回應。

「我去幫你放水,Ina你休息一下。」

難聽得像是要哭了。

#

走出旅館,身上的衣裝已經不是那套提供給旅客住宿的浴袍,而是幾個小時前的外出衣著,她們沉默,隨後Ina'nis手機響起鈴聲,簡單幾句,匆促道別。Amelia望著她離去,抬手擦擦鼻尖,嗅到陌生香氣,不自禁地皺起眉頭,抬首,看見對方頓下腳步。

倉皇地轉過身子。

所以她沒有看見,Ina'nis回過頭時,眼底的風景。

就像她沒有看見她的動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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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onfau

起初,她總認為對方是討厭自己的。

初次見面,友善招呼和伸手只換來一句簡單的你好,隨後就是高挑背影和頭也不回的離去,女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手甚至還舉在半空。站在旁邊的Sana依舊笑著,代替那人和她握了握手後指指那抹紺色,遮著嘴悄聲說道:「Fauna不用太放在心上,Kronii就是這樣,熟了就會發現她其實人很好喔。」

事實也確實如此。

睜眼,她們還在樹下,她枕在自己大腿上,雙眼緊閉,發出均勻規律的呼吸聲,柔軟靛色髮絲和頭巾披散,伴著徐徐涼風,些微搔癢,自然之母不禁輕笑,一對曦輪被笑容拉出弧度,凝視著藍海。伸手,時間典獄長有些凌亂的鬢髮撥至耳後,指尖輕而微地擦過女子面龐,那人眉頭輕皺後舒展,尚且沉溺在夢鄉中。

「Kronii。」

細而微的嗓音,兩個音節被帶著春意的風吹得七零八散,柳綠又呢喃一次,一樣,幾不可聞,但這次,紺藍身子輕輕顫動,原先閉合的雙眼睜開,緩慢地轉過頭,帶著睡意的笑容。Kronii維持著躺姿,伸出戴著皮質手套的手,撫上Fauna面頰,指腹摩娑,留下了不知是誰的溫度,暖暖的。

「Fauna。」

沙啞、鼻音濃重,依舊低沉平穩,瞇細的雙眼、在嘴下隱約可見的尖牙和磨蹭自己的細微動作,像是剛睡醒、饜足的貓咪,讓柳色笑意又更深了,她想起家中的兩隻貓,就像這樣,可愛極了。Fauna赤裸的指尖順著對方手背線條下滑,擦過布料、露出的一截手臂,最後停在下巴,勾起、輕搔。

「嗯……。」

微微揚首,喉頭滾著輕哼,自然有些驚喜地睜大雙眼,隨後試探性地轉為輕捏臉頰,立刻收穫女子有些不滿的哼聲,真的就像大貓一般,慵懶而撫媚。Fauna視線看向遠處,跟在文明身旁的紙袋晃蕩著,似乎是在呼喚兩人,翠色點點頭,握住Kronii的手,提醒。

「該起床了,等等還要開會呢。」

「再一下下……好不容易有時間待在一起。」將自然的手收緊,藍寶石般的雙眸緩慢眨動,試圖挽留。

面對撒嬌的她,Fauna無奈地嘆了口氣,彎下身子,蜻蜓點水,奪走對方一瞬間的溫度。

「這樣呢?」

Kronii揚起嘴角,燦爛地連虎牙都露出,坐起身子,湊近Fauna臉龐,再次將唇瓣貼合,軟糯觸感讓她不禁輕吮,在離去的時刻不捨地輕咬。看著對方因羞赧而刷上淡粉的雙頰,時間滿意地將她摟進懷裡,讓自己沉溺在那令人心安的淡香之中,直到自然輕拍才不甘情願地鬆開雙臂。

「可以了,走吧。」

「你啊……也差太多了吧?」

後面那句調侃似的話語,讓Kronii詫異地轉過頭,凝視著撥弄髮絲的翠色,眼底盡是不解。Fauna挽起紺青的手,緩步的同時解釋。

「我剛剛夢到,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和你打招呼甚至只有一聲『你好』呢!」

聽女子這樣一說,時間開始回憶起數十億年前的初見,當時Sana向自己介紹Fauna,她想起了那時的對方。和現在不變的溫婉氣息,飄逸柳綠髮絲,微墜的眉尾和柔地令人感到酥麻的嗓音。女子伸出手,隨著笑容,眼角淚痣顫動,將注意力吸到瀏海半掩的燦金雙眸,那樣猝不及防地四目相接,讓她無措地低下頭。

視線掃過伸出的手,指甲上的翠色映得肌膚更加白皙,纖長手指,指節分明,但Kronii可以猜想到,握起來想必相當柔軟。為這一瞬閃過腦海的想法感到錯愕,攀上面頰的溫度使得她不敢多言,強裝冷淡的一句問候,大步流星離去,好把差點暴露的失態藏匿。

思索至此,有些尷尬地搔搔頭,放棄解釋。

「那時……算了,反正不管怎樣,結局都會是一樣的。」

「結局?」

捕捉到關鍵字,Fauna頓下腳步,時間順著作用力回過頭,只見女子側著頭,像剛剛的自己一樣,疑惑地皺眉。

Kronii伸手,將皺起的眉頭輕輕揉開,捧著對方臉頰,又落下一吻。

「我是時間啊,我看過了有關我們的事情,不管初次見面如何……」

--在每一個時間線上,我們最終都牽起了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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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onmei

「他怎麼對待Krono,就怎麼對待他,但是,氣要留著。」

轉身,後方傳來男人淒厲慘叫,Ouro家族之首頓下腳步,皺眉,抬手,比了個V字手勢。

「是的。」

墨藍髮女子踏著皮鞋離去,咯噔、咯噔,剛剛回覆上司指示的手下鞠躬,直到視野裡沒有對方身影後,自胸前口袋掏出菸來,點燃,吸了口,菸頭火光閃爍。跪在地上、被四肢綑綁渾身上下淌著鮮血的男人掙扎、哀號,雙眼無神地望著面前淡粉身影,吐出的煙霧散失在空中,恰如那人眼裡的情緒。

「舌頭、聲帶都割了,老大嫌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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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上,女子嘆口氣,原先挺直僵硬的腰和肩膀瞬間垮下,手撐在一旁扶手,看著窗外,外面的風景並不精彩,四濺鮮血和毫無生氣的軀體。看著窗上映著的、自己的臉,紺色雙眸裡黯淡失光,眉頭帶上淺淺皺紋,頰上因方才開槍沾上鮮血。

以及眾人給予自己的唯一評價--冷漠殘忍。

那是現實和時間打磨雕琢後的成品,名為Ouro Kronii的黑手黨老大。

閉上眼,隨著車子平穩晃蕩,原先腦內那些胡亂思緒都因睡意漸趨模糊,當她差不多要陷入睡眠時,車子引擎熄滅,坐在駕駛座的Baelz輕聲呼喚。

「Kronii,到了。」
甩甩因撐著臉頰而有些痠疼的手,含糊地嗯了聲,推開車門,在副手的跟隨下往做為辦公室的建築大門走去,先是側耳聽了下屋內聲響,隨後轉過身,向著赤紅低聲說道:「我先去洗澡。」

意即先別跟「她」說她回來了。

「是的。」

小心翼翼地按下手把,難得地在玄關鞋櫃選擇將皮鞋換成拖鞋,看著上頭被過度可愛化的小蛇圖案皺起眉頭。對於一個黑手黨老大來說實在不怎麼相稱,但比起穿著皮鞋喀噠喀噠喀噠、把那聽力敏銳的少女招來,這點犧牲不算什麼。還記得當時對方開開心心地把這雙拖鞋放到鞋櫃裡,說著「回家後你就可以換上」之類的話,結果卻是在要避開她時才會派上用場。雖有些愧疚,可任誰都不希望心儀的人看到自己是滿身戾氣、沾滿血污的模樣吧。

一旁的Baelz看著她的老大,看看自己的皮鞋,壓低嗓音問。

「我要換嗎?但我沒有拖鞋欸?」

「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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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地回到臥房而不驚擾他人,將身上沾染血跡的西裝丟到一旁籃子內,走進浴室,任憑熱水打在自己身上,在一片水氣氤氳之中,恍惚想起了那刻。在二十歲的那天,在身上、家中都聞到同樣的氣味,腥、鐵鏽,曾經屬於鮮活人體內的血液此時沾染在她的兄長衣裳、臉頰等各處,他依舊掛著那不可一世的笑容,臉頰卻蒼白、氣喘吁吁。

「Kronii、抱歉啊,可能……接下來,要、靠你了。」

他的運氣真好,不像今天被自己和手下所殺死的那些嘍囉,還可以被服侍得妥妥貼貼,化妝換衣,然後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安穩地躺在名為永恆的睡鋪中。望著鏡子中與兄長相似的臉龐,試圖揚起嘴角,不知為何看來,似是要哭泣般,難看得要命,或許是因為兄妹倆如出一徹的腥紅已被洗淨,又興許是在復仇路上失去方向的空虛讓她無所適從。

兩者皆有吧。

穿上乾淨襯衫,隨便地用毛巾將頭髮擦拭後丟在沙發上,坐回辦公椅,隨手點了根菸,吸氣,火星閃爍,散在口腔裡盡是苦澀;吐氣,煙霧繚繞,散在視線裡一片模糊。那時候尚未當家的她,每次走進這間辦公室內,就會皺起眉頭捏著鼻子,嫌棄正吞雲吐霧、檢查文件的兄長,隨後那人就會從身後探出頭,不悅地瞇細雙眼,無言地施加壓力。

他會訕訕一笑,將菸捻熄,然後裝作無辜地吹起口哨。

「「臭死了。」」

她們會一起責罵男人,就像剛推開門,穿著樸素洋裝、站在門邊噘著嘴的少女所說一樣。

「臭死了。」

又吸了口,在吐出的同時將菸捻熄,自從兄長離世,一次嘗試性地拿起抽屜裡的菸盒後,就未曾放下,她很清楚那人不喜歡自己抽菸的原因,一方面是有害健康,另一方面是讓人想起過去。但對於墨藍而言,菸草氣味,提醒自己那溫柔可靠的親人,而腥紅飛濺,則讓女子記住,那份痛失手足的恨。

藍寶石般的眼鎖在繞過沙發向自己走來的人,對方臉上沒有平常的笑容,而原因,Kronii心知肚明。她停在面前約莫半步的距離,手滑過桌側,攀上桌面,指尖略過放在邊上、被蓋著的相框。

「這次成功了嗎?」

「……對方只是受人所託,但,近了。」

少女點點頭,輕握著紺色放在桌上的手,半垂的眼瞼和瀏海遮擋她的珀色,看不清眼底情緒。感受到微微顫抖,女子苦笑著把對方的手收進掌心,小力捏了捏,柔聲發誓。

「我會找到他的,Mumei,我一定會讓Muman盡早回來。」

「……嗯。」

少女踏前,將手抽回後環上對方頸部,Kronii 也輕輕將手繞過她的身軀,仍帶著水氣的髮絲搔過淡棕臉頰,Mumei不悅地拉開距離盯著女子。對方原就白皙的臉頰似乎因燈光更顯蒼白,在挺拔身影下掩著的疲憊化作眼底深厚黑眼圈,但凝視著的那片藍海卻依舊柔和沉靜,如同彼此仍然無知的那時。

指尖微顫,在即將觸上紺青臉龐的剎那被對方輕卻不可抗的力道握住手腕,她起身,囁嚅。

「……先回去吧,我等等會把頭髮吹乾的。」

少女沒有多說,順從對方的要求,道聲晚安後走向自己的臥室。Kronii將Mumei送到門邊,視線跟隨著離去的人,直到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關門、轉身、坐倒在地。

仰首閉眼,將臉埋進掌心。

在擁抱的短暫時刻,對方淡淡的苺果香氣隨著輕淺呼吸進到肺部,和隔著衣物傳來的溫度一同燒灼,尤其是熟悉不過的琥珀認真專注地凝視自己,甚至要觸碰的那剎,幾乎要因此癲狂。可感性並不能代表可以為所欲為,理性使她伸出手阻擋了淡棕,直到在少女轉身的一瞬,瞥見因束起長髮而露出的後頸,更讓女子慶幸自己的選擇。

齒痕,一位Ω被標記的的證明。

Kronii 瞥了眼辦公桌,即使相框已經被掩蓋許久,她仍清楚記得裡面照片的兩位主角,身著新郎新娘的服裝,站在翠綠草地上,男人意氣風發地舉著香檳杯,張揚大笑,少女則是掬著捧花、瞇眼挽著新郎輕笑。

那是Krono和Mumei,她的兄長和他的妻子——還有她心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