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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佇立機場外圍車道旁的殤不患抬起頭望著雨勢,剛思考著要不要折返去買把傘,見雨勢似乎不大,便張望尋找起計程車乘車處的標誌。 「沉沉雨雲卻無風,暴雨前夕之兆。兄台,需不需要借你一把傘呢?」殤不患身旁不遠處響起方才機場裡聽到的男人聲音,他循聲轉頭,見到一名男子身影站在不遠處。 男人穿著絨毛領雪白風衣,一頭白銀束髮長披於肩,手執的煙斗正吐裊裊白煙,眉眼帶桃花給人一絲邪媚感的絕美俊容,正帶著淺笑凝視著殤不患。 殤不患不著痕跡得打量起對方,這是多年來養成的職業病,而這個習慣養成了一種直覺,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很麻煩。 「不用了,這雨挺小的。」殤不患客氣得謝過對方好意,轉身便要離開。 「是嘛……但殤不患先生,你的東西掉在我這呢。」男人輕吐一口白煙道,語氣極輕就像是在邀請。 殤不患聞言,回頭看向男人手裡多出的黑色皮夾,皺起眉。 「剛才你撞到我的時候掉的,正巧被我撿起。」男人微笑解答對方的疑惑,然而這話使得殤不患眉頭更緊促了。 若是一般人聽完這話,大概會連聲道謝,但先不說眼前的人並未當下交還給他,而自己居然完全沒發覺遺失皮夾,最後還由對方親自歸還這個情況,對於他而言發生概率極低。 但對方到底有甚麼企圖殤不患根本懶得想。 他皺眉的是自己沒發現被偷了,暗自想著果然該規劃一下退休之類的想法,還是很給面子得伸手拿回錢包,大略檢查一下確定內容物無誤後說道: 「謝謝,但是下次請別這麼無聊。」語氣極為客氣,措辭卻不怎麼客氣。 在殤不患內心已將對方歸類為愉悅犯類別,並不想繼續理會眼前這個男人。 男人聽完殤不患的回應,嘴角揚起一抹狡黠說道:「殤不患先生,計程車搭乘處要往前走幾公尺,中間無遮雨之處喔。」 隨即吸了口菸斗後,再次吐出白煙接著問道:「確定不借把傘?跟我。」 「可惜我的直覺告訴我,你這把傘借不得。」殤不患很老實得把內心所想說出口。 此時相當邪門的,原本屋簷外的綿綿細雨,陡然間變為如瀑布般傾盆而下的暴雨,男人見狀挑眉笑意不減,似是等著對方回心轉意般直直盯著眼前之人。 只見殤不患深呼吸一口氣後,沉著臉道:「還有,機場範圍內禁止吸菸。」語畢,拿起手裡報紙,健步如飛得奔往計程車乘車處方向。 雨水肆無忌憚拍打在用報紙遮雨的人影上,浸濕了奔跑之人的黑髮,身上茶褐色夾克也被侵染得更加深沉,一同染濕了東離日報今日最大頭條標題── 「東離鎮市之寶被盜,掠風竊塵回歸東離。」 男人在身後望了眼對方義無反顧的身影,垂眸看向腳下的標示線,隨後輕笑出聲,喃喃道:「殤警官,我人可是站在線外呢。」 隨即,撐起傘隱沒在暴雨之中。 ─ 殤不患乘坐的計程車駛進東離市仙鎮街區郊外住宅區,在一棟大樓前停下,他下車抬頭看著眼前懸掛的字牌,再低頭看向手機訊息,逐字比對確認「仙鎮公寓」。 確認無誤後,提著行李進入公寓601號室。 殤不患在鏡前審視著淋成落湯雞十分狼狽的自己,迅速洗了個熱水澡後,將占了行李袋絕大空間的泡麵盡數拿出擺放,順便給自己泡了一碗,叼起菸看起手機訊息。 〝浪:殤不患這個渾蛋,到了沒啊?〞 〝浪:居然都不回訊息?果然離了家,就忘記老婆了阿。〞 一連串類似的訊息,拼命洗著屏幕。〞 〝殤:聆牙,你太吵了。〞 〝浪:到?〞 〝殤:到了。話說你安排的這個公寓太大了,而且還兩個房間。〞 〝浪:哎呀哎呀,準備兩個房間當然是為了……〞 〝浪:沒事。〞 〝殤:啥?我說你乾脆幫聆牙設定一個帳號,這樣看訊息很亂。〞 〝浪:正在用。〞 〝聆牙:哎呀,真可惜,本大爺挺享受那樣說話的。〞 〝殤:我去吃飯啦。〞 〝浪:不患,吃正餐。〞 〝聆牙:哈哈哈,他怎麼可能吃正餐,肯定又是泡麵啦。〞 殤不患看著桌上的泡麵,有些心虛地回復訊息。 〝殤:知道啦,放心。〞 〝浪:拍照。〞 殤不患被菸嗆得咳了幾聲,暗罵著這小子何時學起這招了,但還是很誠實地將泡麵拍下來傳給對方。 〝浪:……。〞 〝聆牙:看吧看吧 ,我就說你不在他旁邊,肯定是吃泡麵,本大爺果然料事如神。〞 「聆牙」被「浪」退出群組。 殤不患關掉訊息頁面,一邊開始專心吃起泡麵,一邊思考著明日東離市警政局的報到手續,以及自己明日該如何通勤上班,這裡離街區有一大段距離,叫車太奢侈難不成要用跑步去嗎? 想著又是一陣頭痛,自己到底何時才能夠退休啊。 突然手機跳出一封訊息。 〝浪:重型機車在地下停車場,路線導航幫你設定好了,程式打開掃描面板就行了。〞 殤不患看完訊息嘴角不自覺得泛起笑意,看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依賴起這個孩子了。 ─ 翌日早晨。 無雨,但天氣依舊沉沉烏雲,日照似乎經常拋棄東離市這個地方。 殤不患身著便衣正站在東離市警政局大門前,神情依舊懶散得絲毫不像警職人員,手裡拿著一疊報到資料,正準備進去時大門被一名少女打開。 少女烏黑亮麗的長髮戴著藍白相間帽,眨著粉紫如水晶的眸子望著眼前的殤不患禮貌性問候道:「先生您好,請問是要報案嗎?」 殤不患看著少女,目測覺得這孩子應該不過17、18歲便已勝任警職,眼眸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輕咳認真道:「咳,不是報案,我是來報……」話未說完,便被身後響起一道聲音打斷。 「喂!大叔,不是報案還來警政局,難不成是來騷擾女警嗎?」聲音毫不客氣地說道。 轉身,看見一名乳臭未乾的金髮少年正一臉不耐得打量著他,少年的金髮在這陰鬱氣候之下依舊燦爛如日,仍有幾分稚氣的容貌帶著些許初出茅廬的傲氣。 「捲殘雲先生,請您別如此無禮。」少女微瞪了一眼少年,這一瞪反倒使捲殘雲有些不服氣。 「丹翡,妳看這個流浪漢大叔用一副變態眼神盯著妳,我這是在保護妳,真是好心沒好報。」捲殘雲自然不會將怒氣發洩在丹翡身上,畢竟男子漢不記女子過,所以眼神從頭到尾直直瞪著殤不患。 殤不患心想自己居然會被當作流浪漢大叔、變態,自己明明是正規出身的員警啊?果然是該準備退休了,內心暗自辛酸了一把。 他沉著臉深呼吸一口氣,將到職文件擺在兩人面前道:「我是來報到的!」 「欸?!」丹翡和捲殘雲二人十分驚訝得看著那份到職文件。 隨後,殤不患跟著丹翡進入警政局裡,捲殘雲也緊緊跟在後頭仍然警戒地盯著他,盯到殤不患身後一陣惡寒,內心大致推理出這兩人的關係。 「殤不患先生,這裡便是東離市警政局局長辦公室。」 丹翡領著殤不患到一間辦公室門前,示意他自行進去,禮貌性微微點頭後便抓著捲殘雲一同離開。 殤不患將離開的兩人對比起來,感慨起現在年輕人如果都能像丹翡有禮貌些就好了,突然感覺自己真的老了是怎麼回事。 他抬手敲響了房門,隨即辦公室內傳出一道年邁硬朗的聲音應道:「請進。」 殤不患應聲進門,兩道人影便映入眼簾,坐在辦公桌後的正是東離市警政局局長──伯陽侯,白髮蒼蒼雖可知年老,但眉宇間凜凜正氣亦不服老,殤不患能感覺到對方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同時認為某方面大概不好相處。 而站在辦公桌前的另一人,右眼戴著眼罩給人印象獷悍,然稍微注意其談吐神采便能夠發覺到對方實為精明亦有城府,一瞬間殤不患能感覺到對方似乎也在打量自己。 伯陽侯看了一眼殤不患後,轉頭對著眼前的男人輕嘆道:「狩雲霄,你提的事情我會再考慮的,先出去吧。」 狩雲霄頷首,身形轉身離去,離去前瞥了一眼殤不患後才關上門。 「你好,我是從西幽市調職過來的員警,今天來報到。」殤不患解釋來意,並將手裡整疊資料交給伯陽侯,伯陽侯翻了翻資料簡介後,表情許詫異得看向對方。 「你是自己申請調職到東離市?」伯陽侯有些疑惑,照理說只有東離人想從東離市調往西幽市,從未遇到自行申請來到東離市的西幽人。 「是的。」殤不患能夠理解伯陽侯的疑惑,因東離市確實環境貧瘠不如西幽市,無論是先天氣候、後天資源傾斜所導致兩座城市間的差距,再加上兩市的治安也有著極大落差,許多人將調至西幽市任職視為升遷一環。 但對警員而言,不論身在何處皆是險要,沒有地方是沒有犯罪的,即便是有如烏托邦般令人稱羨的西幽市,實際上的犯罪率可能高於東離市,只是被權勢者給粉飾太平罷,為維持表面的榮譽以及手中利益,而知情者們為了不惹禍上身皆選擇了視而不見。 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伯陽侯面對殤不患的反應,隨之瞭然並不想再追究原由,啟口問道:「以你的經歷以及破案率其實更適合外勤,為何偏偏申請文職?」 殤不患掃了一眼辦公桌上擺的幾張照片,對方的問題明擺著在暗示些甚麼,隨即挑著眉朝伯陽侯回道:「想混個文職,早早退休唄。」 他可不想再牽扯刑案的麻煩,況且西幽市政府肯定不會喜歡他到東離市還高調行事,雖然本人一直認為自己作風低調。 「我懂了,來到我這後,便算報到過了。」伯陽侯示意殤不患離開辦公室,直到對方背影退出室內,他再一次閱讀殤不患那報到履歷中過於豐富的內容,隨後又翻起桌案上擺滿的證物照片幽幽長嘆。 「唉,可惜了。」 殤不患從警政局局長室離開後,走至文職人員辦公區正好撞見從茶水間出來的丹翡,丹翡揚起溫婉笑容體貼道:「殤不患先生,外勤人員平時按照分配區域進行巡視,新進人員會被分配資深人員隊伍中,待習慣後……」 「等一下,我是隸屬文職。」未等丹翡說完話,殤不患立即打斷她的誤會。 丹翡聞言歪著頭凝視殤不患,粉紫水晶的眸子含著困惑道:「殤不患先生,請恕丹翡無禮一言,我覺得您更適合外勤……」未等他答腔,馬上又正色勸道:「作為一個人若有能力,卻無法行使,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水汪汪的粉紫眼眸十分認真得看著殤不患。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妳猜錯吧,這個大叔這麼老怎麼可能是外勤。」一旁不知從哪冒出的捲雲殘在旁出言嘲諷道,隨即被丹翡嚴厲一瞪下收住了聲。 丹翡一手支著下顎,模樣認真地凝視著殤不患良久,久到殤不患都有些惡寒,但不是因丹翡眼神感到惡寒,而是被身邊的捲殘雲哀怨眼神盯到泛起涼意。 丹翡伸出另一隻手輕碰著殤不患手腳關節處和肌肉紋理,這下子殤不患更深刻感覺到自己被捲殘雲眼裡殺意殺死幾百萬次了。 「丹翡,你幹嘛一直摸那個變態大叔?」捲殘雲惡狠狠地說道,但丹翡卻未聽到似自顧自研究起殤不患的體格。 「丹翡,你要是好奇男人身材的話,本爺也可以勉為其難地給妳摸……啊,我是說研究。」捲殘雲不甘示弱地朝著丹翡說道,臉色不知是因自己說出口的話而害羞臉紅還是氣到漲紅。 丹翡正面研究完又研究起後背,殤不患開始覺得很不妙,他畢竟是個男人知曉這個節奏非常不妙,欲轉身離開。 一旁的捲殘雲見丹翡不理會他,頓時心裡升起失落,索性直接伸出手抓住丹翡的指尖,放在自己胸口上說道:「你也摸摸我嘛。」 丹翡這才反應過來,臉頰瞬間刷得一下紅了起來,抽出被抓住的指尖嬌嗔道:「捲殘雲先生,你在胡說些什麼──」然而當丹翡眼眸對上捲殘雲一臉哀怨像隻幼犬似地眼神,這話便堵著說不出口,反而下意識得想伸手輕撫捲殘雲燦金色髮絲。 殤不患揉了揉眼,剛才彷彿看見捲殘雲身後冒出狗尾巴晃呀晃的,他完全可以預想未來這兩個小朋友在一起,大概會是妻管嚴的狀態。 「咳咳!」殤不患決定替自己眼睛著想,清了清喉嚨,二人聞聲才反應過來,互相紅著臉別過頭。 「不好意思,殤不患先生,是我失禮了。」丹翡首先為方才研究殤不患舉動表達歉意,隨後滿臉擔心言道:「您的體格強魄曾經必定是外勤,所以猜想是不是您有重大外傷才轉文職,但沒有從身上發現特殊外傷,想必是內傷吧。」緊接著又是一句歉然:「無法幫助到您,十分愧疚。」殤不患對上丹翡滿眼歉然的眼神,忽然良心大鼓一陣敲打。 殤不患極力更正少女的誤會道:「不是,我沒有……」未料,話為說完便感受到旁邊金髮少年伸出手輕拍自己的肩打斷了話頭,捲殘雲一臉惺惺相惜得道: 「大叔,作為英雄而為天下大義犧牲,是真英雄!剛才是我失禮了,不應該如此嘲笑你,雖做不了外勤,但文職也是為這天下太平而努力啊。」 殤不患開始感覺頭痛,義正嚴詞澄清道:「我身上沒、有、任、何、殘、疾。」 丹翡和捲殘雲怔了怔,隨即會意過來。 丹翡再次歉疚道:「殤不患先生,真的萬分抱歉……」殤不患見少女明白便欣慰點著頭,然澄清不過三秒,又聽丹翡接著道:「這麼私人之事,怎可以如此說出去傳揚呢。」 轉頭見捲殘雲也是再次拍拍殤不患臂膀,溫煦一笑道:「放心!沒這事就沒這事,我們都知道你身強體健。」 殤不患扶額,這裡能否來個聽懂人話的人類啊。 沒多久,狩雲霄走入文職辦公區。 捲雲殘一見到狩雲霄,便迎上前去,招呼喊道:「師父!」 狩雲霄點頭應和捲殘雲道:「走吧,該巡視市區了。」接著望向殤不患,只見殤不患歪頭一副不解對方之意模樣,狩雲霄皺起眉眼思忖起這個剛調過來的傢伙,怎就沒有看上去的精明,正要出口叫上殤不患講巡邏事宜,卻被自家徒弟硬生生打斷。 捲殘雲靠近狩雲霄附耳低語,殤不患不知為何有種不祥預感,隨即狩雲霄給了殤不患一個眼神,便與捲殘雲一同離開警政署去巡邏。 殤不患搔著頭不明所以,如果有人問他從狩雲霄的眼神看到什麼,是欽佩。 事後,殤不患已經放棄解釋與掙扎了,決定做好自己的文職,然後早早退休。 丹翡帶領著殤不患到文職區空缺位置,正好在她對面的位置。 「警政局文職主要是協助案件歸檔以及證據資料整理,檔案室在二樓,需要警徴才可以進去喔。」聞言的殤不患點點頭,基本上東離市警政局規定流程與西幽市警政局大致相同。 這時伯陽侯手裡拿著檔案卷宗和一個黑盒走進文職區向殤不患說道:「這裡和西幽那差不多,相信你很快就能適應了。」語畢,將黑盒子和檔案卷宗交給殤不患接著道:「你的資料登錄進去了,文職未硬性要求標配制服,也沒有西幽市那些彎彎繞繞的規定,只要上班時把它掛在衣服上即可。」 殤不患打開黑盒子,拿出東離市警政局的警徵別在衣服上,另外打開檔案卷宗後皺緊了眉,裡面物品正是剛才伯陽侯辦公桌上的證物資料,也就是目前媒體大肆報導的東離國寶竊盜案。 「將卷宗內資料整理一下,隨時追蹤更新。」伯陽侯說道,順勢瞥了一眼對方反應。 殤不患看著裡頭照片資料沉聲道:「我一個新進職人員,就給我現正進行案件資料整理?」對方是不是太過看得起他了。 伯陽侯聽罷輕咳一聲道:「相信你也明白東離市警政局人手不足。」殤不患看了看目前場內文職人員,才發現除了一二名人員正在辦公外,就只剩下自己和丹翡二人。 殤不患望向丹翡,只見丹翡垂下眼睫泛著一絲苦笑,這反應讓他感到困惑,雖然殤不患才與丹翡相處不久,但是從說話做事態度來看,丹翡一點也不像自己是會怕麻煩而避開工作的類型。 伯陽侯瞭然於殤不患的疑惑便解釋道:「這個案子,丹翡不能參與。」 「蛤?」殤不患訝異得看向丹翡。 殤不患思索著從這個老頭子看完履歷就暗示自己做外勤,現在又丟給他進行式的案件、想讓他負責,這明顯是要坑他,所以說從見面開始就覺得他們這方面非常得合不來。 丹翡在身旁一臉嚴肅回道:「殤不患先生,這案子我的確不能參與,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您盡管告訴我。」 伯陽侯給予丹翡欣慰的眼神,便緩步離去。 待伯陽侯身影消失在轉角後,殤不患頹然輕嘆一口氣,拿著資料走到自己的坐位上著手歸納起來。 東離市國寶是百年前窮暮戰役留下的物品,名為「天刑」,沒有人知道它實際用途,原本由世襲為官的名門望族「丹氏家族」保管,直至近日東離市政府作為歷史文化遺產將之收回,結果政府交接保管期間遭掠風竊塵盜走,當時現場保管人員「丹衡」也一同失蹤,並列為嫌疑人。 隨即翻起證物照片,幾張現場打鬥痕跡以及相關數據,其中有一張是掠風竊塵署名卡片,也就是這張線索讓所有方向圍繞在這名盜賊身上。 「丹氏.......」極少聽到的姓氏,殤不患望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丹翡,這呢喃聲落入丹翡的耳畔。 丹翡抬起頭粉紫眼眸劃過淡然悲涼看著殤不患說道:「丹衡是我的兄長......他是個很好的人。」 聞言,殤不患就明白了丹翡不能夠參與調查的原因,她是目前嫌疑人的胞妹,一方面照公正公平原則不能參與,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她,多少能理解丹翡眼裡的難過,畢竟親人被列為嫌疑人內心肯定不好過。 「他失蹤前有跟你聯繫?」殤不患在他不經意得將疑問說出口那剎就有些後悔了,他只是個不淌渾水的文職人員,怎麼這時還犯起職業病來了。 丹翡倒是不在意,坦然答道:「沒有,兄長大人僅有在東離市政府收回天刑時,有告訴我此事,但他一向希望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希望我被家族責任束縛,所以我從未參與過家族之事。」 殤不患看過關於丹氏家族的資料,身負名望卻子嗣代代減少,曾經聲望極高使得東離市政府長年忌憚。 直到丹氏叛國案導致聲望搖搖欲墜,並在東離市政府強硬要求收回刑天,眾人皆瞭然於心,丹氏已是家道中落了。 殤不患嘆口氣後問道:「你任職警員是希望能夠幫助家族?」 丹翡聽完愣了幾秒,語氣唏噓回道:「家父是位視天下太平為己任之人,兄長也是如此。」 「而我只是一介女輩......」少女自輕的話語未盡,她突然抬起方才始終低垂的眼眸,殤不患看見那雙眸中的哀戚像烏雲逐漸散去,她正色道: 「但若我有能力,我也想貢獻心力為這個社會、這個東離市,我想幫助我的兄長與他並肩同行。」 殤不患本來還在感嘆都什麼年代還有重男輕女現象,然而聽完丹翡的話後,發現這孩子被教導成為內心柔軟、性格堅毅的模樣,家族肯定對她呵護備至吧。 殤不患嘴角淺淺一笑道:「放心吧,妳兄長肯定知道妳的心意。」轉身決定去外頭買杯咖啡,想著稍後再繼續梳理案情。 ─ 殤不患隻身一人徒步在仙鎮街區以北,一隻手提著剛買的熱卡布奇諾,另一手拿著手機查詢掠風竊塵這個人的相關報導資料。 掠風竊塵雖是賊卻行事頗為高調,專挑安保系數極高的珍品為目標,就像是遊戲在挑戰高難度關卡,盜取物以古董居多,每起犯案手法略有變化但一定都會發出偷盜預告函,且從無失手。 是精通盜術、擅長偷天換日,還來無影去無蹤的棘手人物。 殤不患看完資料搔著腦袋喃喃自語道:「怎麼世上就是有這種無聊小偷,明目張膽留下線索,根本就是愉悅犯啊!」思及至此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幕銀白束髮隨風繚繞,趕緊搖了搖頭將突如其來的直覺甩出腦外,看著手機自語著:「怎麼可能會這麼巧。」 「喔~什麼事情這麼巧呢?」熟悉的聲音自耳旁響起,一如既往帶著一絲甜美的邀請,此人便是剛才他腦海中閃過的身影。 殤不患注意力離開手機一秒,看了一眼白銀束髮噙著不明所以笑意的男子後,又低下眼專心看著手機螢幕,催眠自己剛剛所見是眼花看錯,完全沒打算理會眼前人的意思快步而過。 男人漫步跟在他身後輕吐菸斗白煙說道:「殤不患先生,這是要裝作不認識我嗎?」 殤不患步伐停下一秒沉著臉道:「我本來就不認識你。」 男人見對方停下回應自己,嘴角揚起狡黠道:「殤警官,我畢竟是撿到您錢包歸還的好心人,這就翻臉不認恩呀?」 「蛤?錢包明明是你偷走,然後再歸還於我。」殤不患轉頭臉色非常難看得反駁道,然而完全沒見到男人表現出半點心虛,反而還帶著無辜的語氣回道:「殤警官,沒有證據就如此含血噴人,凜某開始為現今社稷安全憂慮了呢。」 殤不患正要出口反駁,突然感受到一陣殺氣襲來,他一把將男人拉往高樓間的巷弄內,兩人身體抵在牆上使得影子隱沒在樓間的黑暗中。思索著自己初來乍到東離市還未有樹敵的可能,即使是西幽市那幫人,也不可能明日張膽得在東離市內鬧事,也就是說這殺氣是針對眼前這個男人而來,而且來者絕非泛泛之輩。 「喂,你叫甚麼名字?」殤不患盯著被他抵在牆面的男人問道。 此時兩人的面容距離十分靠近,近到殤不患能夠嗅到這人身上若有似無的藥草氣息夾雜在手中煙斗的縷縷白煙,還能仔細觀察到對方的眉眼極艷,雖然在機場見面時便有注意到他俊美,此刻殤不患感覺到的他不只是美,而是像罌粟花般邪魅誘惑讓人上癮。 「我的名字──凜、雪、鴉。」凜雪鴉將臉更靠近殤不患一些,薄唇吐出縷縷白煙亦將甜膩的聲線吐入殤不患的耳裡。銀白髮絲即使遮掩在黑暗中,仍如月皎潔泛著微光,殷紅如血的明眸將殤不患有些窘迫的表情映入瞳孔中。 殤不患皺眉黑著臉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說道:「你做了甚麼?」越發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凜雪鴉仍面帶微笑緩緩道:「殤警官,我什麼都沒做喔,現在當街擄民騷擾的不是我呢。」 然而話才剛說完,一道劍氣朝二人襲來,殤不患手環著凜雪鴉閃避一旁,牆面留下方才肅然劍氣的劃痕,剛買的咖啡因衝擊落至斑駁牆角。 「鬼鳥,找到你了。」 巷口站立一道身影墨紫如夜的長髮飄揚,眉眼間帶著濃如墨的殺意,他再次揮下手裡雙劍,兩道無比鋒利的劍氣直逼二人。 殤不患將凜雪鴉向後推開,抬手向前一擋,換作常人以肉身承受這一擊少說也得皮開肉綻,但他手中匯聚之氣凜然成劍,抵銷了對方具現化的殺意。 「劍意化刃,無劍亦有劍,殤警官好身手呢。」凜雪鴉泰然自若得下了短評,這讓殤不患後悔起自己沒事找事救人,救的還是個麻煩。 墨紫人影見狀閃過一絲詫異後隨即正色道:「讓開,等我殺了這傢伙……我不介意劍下再多一個亡魂,跟這傢伙有關係的亡魂。」 「哎呀,恐怕這位兄臺認錯人了,我現在不叫鬼鳥喔。」凜雪鴉手中的煙斗似乎再醞釀什麼,薄如白紗的一縷煙瞬間濃郁。 「呵呵......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能隨風將你抓住。」墨紫色身影帶著雙劍舜然向前,再次將殺意化劍,劍氣化成凜然必殺之勢。 殤不患隨眼瞄到地上的一把木棍,想著怎麼也比手無寸鐵強,他迅速將之拾起。如方才凜雪鴉所言他確實擁有「毋須劍形,劍意為劍」的能為,來不及驚嘆那人火眼金睛,他現在得面對這劍勢凌厲的殺手。 殤不患以攻為守得揮出手中「劍」,佯攻未成的同時藉此側身避開對方鋒芒,上挑切入再一次嘗試攻進對方右腋的破綻,卻被那人以左手劍反手擋下,毫無空檔得那人一個回身又以右手劍為主攻,直劈殤不患面門。 只見殤不患迅速後撤,以腐朽木棍招架住了劍式,理應被一刀兩斷的木棍,在持有者一個巧勁之下成功卸力順勢抽回,再次轉守為攻刺向對方胸口,又被交疊的雙劍格擋。 那人見殤不患的劍路,在這攸關生死的瞬間仍以防守為重,招招凌厲卻不帶殺意因而皺起眉,難道是想拖延時間?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瘋狂尋找起銀白髮的男子身影,卻是無果,他才發覺周身濃郁白煙漫起,視線被漫漫白煙遮擋,直至無法視物,視不得欲殺之人的身影。 「凜雪鴉,我一定要殺了你。」 「絕對,會殺了你—」 凜雪鴉帶著殤不患在巷弄裡穿梭,直至身後已無白煙,二人才從另一道巷口走出回到大街上,這條街口人煙稀疏,天邊夕陽將二人身影一同拉長延伸至遠方。 殤不患瞥了一眼走在前方的人影說道: 「看那人不一般,應該是專業殺手,唉…….你到底怎麼招惹到這樣的傢伙的啊?算了,反正不關我的事。」說著便打開手機導航準備離去。 凜雪鴉轉身面對殤不患挑眉淺笑道: 「殤警官,警察畢竟是人民保母,我這個善良老百姓有性命危險呢,真要棄之不顧?」 殷紅眸子蘊含著狡猾直直盯著殤不患,然而對方仍舊滑著手機尋找定位敷衍回道:「建議你到東離市警政局留個案。」 「我有恩於你,不如趁此報恩吧?查出對方並且保護我。」殤不患聽著凜雪鴉一字一句,分開聽起來還能理解,合在一起聽卻讓殤不患很不解,不知該先吐槽根本沒有恩要還,還是凜雪鴉剛才的身手哪裡需要保護。 沒多久,凜雪鴉在一家店門口停下,殤不患抬眼看著店面的模樣依稀可以猜出是一家古董店,古典風格佇立在高樓之間本應當突兀,卻因店面較小反而變得不起眼,殤不患感受得出來此店不是為了賺錢,倒像是單純想開在這的惡趣味油然而生。 「這裡是哪?」殤不患先出聲詢問。 凜雪鴉看向殤不患緩緩說道:「一間古董店,我家。」 「既然我已經安全護送你到家了,那我走了。」殤不患轉身準備離開,身後傳出凜雪鴉的聲音道: 「既然都來了,不進來坐坐?」 「唉──你家有咖啡嗎?」 殤不患煩躁得搔著凌亂的黑髮,思考著這傢伙現在性命都已經被人盯上,為何還可以處之泰然,甚至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根本樂在其中。 「當然,我親手泡給你。」 凜雪鴉眨了眨那雙彷彿天生勾人的赤眸,語氣柔順中帶著媚,是讓殤不患背脊一陣涼意道: 「熱美式,別加有的沒的,連糖都不准加。」 聞者泛起玩味笑意道:「其實你不用這麼防備,畢竟我才是受害者。」 兩人進到古董店內,殤不患感到意外的是外觀看似很狹小,室內卻十分寬敞。 燈光昏黃照著林立房內各樣古玩逸品,不論是掛於牆面的字畫,還是擺放於廳堂的古典巴洛克式擺鐘都感覺價值不斐。 只是有幾樣高仿贗品混於真品其中,如若對古物歷史沒有了解便真假難辨,殤不患本身並非精於這些,僅僅是靠著過去在西幽市曾經辦過幾起案件,關於古董詐騙才略知一二。 殤不患像個看客在古董店內隨處閒逛,直到看見牆面上的一幅掛畫才停止走動,眼眸直直盯著這幅古代名劍錄,無論劍繪的筆觸連同上頭題字,幾乎以假亂真,連看過真跡的自己都難以分辨真偽內心不禁唏噓。 「不患先生的眼光挺好的呢,這幅可是西幽名劍錄。」 凜雪鴉手裡端著剛泡好還泛著熱氣的美式咖啡站在殤不患身後,殤不患聞言挑眉接過咖啡說道: 「這幅臨摹得可真像,連我這個在西幽市政府親眼見過真跡的人都分不出真假。」 「這是當然,這幅圖也是我最近費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凜雪鴉微微一笑。 殤不患輕嘆口氣,他真的不想管閒事,但還是略為試探道:「我倒是不知道掠風竊塵有去西幽市呢。」凜雪鴉轉身至一旁木製椅上坐下,捧著煙斗吮了口煙嘴後道: 「假若掠風竊塵真有到西幽市,那麼東離市的國寶竊盜案到底還是不是他盜的呢?」 提出的疑問如煙漫至殤不患面前,語氣與其說是疑惑更多的是狡黠。 殤不患從口袋中拿出包菸來,慵懶得叼起一根菸亦同吐出白煙說道: 「我只是個文職,我也分不清古董真假,但我比較好奇的是掠風竊塵到底有什麼意圖,被誣陷卻無作為。」吐中的白煙卻不如出語者那般慵懶,而是具侵略性與空間中另一人的煙霧交織。 凜雪鴉看著室內縷縷白煙瀰漫於室內,一副無所謂得應道:「可能是因為……現況還不夠有趣。」 下一秒凝視起殤不患,嘴角揚起艷麗的弧度說道:「也許是他找到更有趣的事物,又或者是發現了有個能帶出更多有趣東西的人。」眸中閃過若有似無的渴望,是屬於獵人的渴望。 「唉──算了,反正案子不是我負責。」殤不患無奈嘆氣道,愉悅犯最危險的就是招惹不得,招惹不起。 「殤不患,你明明是個怕麻煩的人卻又極重情義,對於眼前發生的事件絕不會袖手旁觀。」 凜雪鴉輕笑道,銀白人影如明月本身走至殤不患面前,伸出的指尖纖細直抵著他的下顎,殷紅眼眸直直望著殤不患此時的表情,又吮了口煙嘴。 「就例如你看出其實我並不擔心遭人追殺,但還是護送我到住所,甚至進來查探安全。」含在嘴裡的煙隨著話語盡數吐向對方,像是想在他身上留下標記似,讓彼此都染上相同的氣味。 「真是矛盾吶──」 殤不患將對方的指尖從下顎處拿開,沉著臉回道:「矛盾的人比起愉悅犯安全許多倍。」 語畢,兩人同時陷入沉默,此時室內十分安靜,靜到連時鐘的滴答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滴答、滴答、滴答〞然而這個聲音讓人感到詭異。 殤不患看著眼前的凜雪鴉,後者聳聳肩指著廳堂的擺鐘說道:「整間店唯一的時鐘。」 殤不患也聽出詭異聲響並非由擺鐘發出,於是循著聲音方向緩步走向另一道內室,忽然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屋主,只見凜雪鴉面上的笑意瞬間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看來事情如我所想,變得有趣了。」 〝碰──轟──〞 殤不患感受到身後一道強而有力將他往後拉去,眼前瞬間閃起火光,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導致幾秒耳鳴,伴隨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感到陣陣暈眩。 【第一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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