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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55



在快被抑鬱淹沒之時,善逸聽到安靜的腳步聲。這場景似曾相識又彷彿數度重演;他被隔著棉被抱起,他掙脫棉被伸直手臂,摟住宇髓先生的頸子,將臉靠在宇髓先生的頸窩,像小麻雀將頭藏在蓬鬆的毛裡面。

「雛鶴說你不舒服?」宇髓捧起他的臉,拇指摩挲過他的臉頰。

宇髓先生深紅的雙眼注視他,善逸在他的眼神中,自己恍若漸漸從透明注入暖彩,成為實體。

宇髓的手摸到他的下巴,手指輕搔,又去捏他的後頸,耳後,善逸癢的扭動起來:「在做什麼⋯⋯」

「摸小狗啊。」宇髓理所當然地說,輕捏他的耳朵:「生氣就汪汪大叫,傷心的時候只會躲起來,用狗耳朵遮住眼睛。」

「⋯⋯我可是人哦?人!大叫聲像汪汪叫,還真是不好意思!!」

「我可沒說你叫聲像狗。」宇髓否認,善逸瞪視著他,不高興地收起手,裹著棉被滾下他的膝頭,背對宇髓。

宇髓看著他的背,以及流曳出被褥的金髮。善逸不只表情很豐富,連背影都有表情。每一根髮絲都在說,「請你來抱抱我」。

宇髓手一伸,又攬回他。看吧,這個笨蛋,連滾離都滾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

善逸的身體被轉過來,整個身體癱在宇髓的手臂中。

「⋯⋯我好多了。」剛才那些黑暗的不安,在宇髓先生的擁抱中神奇地消失,接下來取而代之的,就是對雛鶴小姐、還有拋下天梓、自己躺在這的愧疚感。

「雛鶴小姐她⋯⋯」

「雛鶴?雛鶴怎麼了?」

「⋯⋯沒什麼。」善逸聽出宇髓先生真的不知道,就換了話題:「天梓⋯⋯天梓還好嗎?爺爺呢?」

「怎麼不問我華麗的好不好?」宇髓反問,善逸被這突如其來地反問弄得無法回應,呆了幾秒,就跳起來把他按倒在床上,扯過棉被蓋住他的臉:「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從抓我以來都沒好好睡覺吧,去睡覺!!」

善逸激烈地大叫完,不顧宇髓先生大罵,衝出和室,順道小心地拉上襖門,從緣廊跑走了。

宇髓扯下棉被,看到枕頭上有一縷善逸的金髮,他拈起來,繞在指尖看。



善逸跑出和室後,四顧下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裡,聽著聲音回到居間。

桑島已經回房休息,牧緒抱著天梓,看到善逸過來,朝善逸笑著招招手。

「牧緒小姐。」善逸回以招呼,小小的鞠躬。

「不用鞠躬啦。」牧緒露出不苟同的臉,很直率,善逸想起伊之助。但這句話跟伊之助的許多問題一樣都很難回答,平常對伊之助翻白眼或大吼大叫著吵架,善逸只好選擇岔開話題:「須磨小姐跟雛鶴小姐呢?」

「去買米和一些野菜,等等要煮晚餐了。」

「⋯⋯啊,那我也去幫忙!」

「這倒不用,你顧天梓吧。」牧緒立刻說:「我還不會照顧他。」

善逸接過天梓,暖暖輕輕的小東西正在睡覺。過一陣子就要餵奶,但善逸感覺自己已經退的差不多了,要盡快找個替代的食物才行。

他的笑臉無邪又漂亮,真的就像天使。教堂裡的國外的人的歌聲彷彿在耳邊迴盪,他有次被牧師招進去看過,畫像裡女人就抱著這樣白淨的小嬰孩。

可愛的小天使⋯⋯善逸忍不住親親他的臉頰。

他抬起頭,牧緒小姐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善逸和天梓真可愛。」

「可、可愛嗎!」善逸被異性直率地誇外表還是第一次,之前頂多說「我妻君表情很豐富呢」、「我妻君聲音很有元氣呢」之類的話。

「初見面時我還覺得怪,但果然是天元大人把妝畫醜了。」

「啊!都是宇髓先生!那時候我走到哪都被喊醜八怪⋯⋯」新仇舊恨湧上,善逸大聲抱怨,又突然想起自己居然在牧緒小姐面前抱怨她的丈夫,連忙住嘴,低頭拍了拍天梓,就打算把他放進搖籃,他也不能安心地真的只負責顧小孩,總覺得應該要做些什麼。

牧緒拍拍他的頭:「天元大人可能不想讓你太可愛,可愛的男孩子最容易被盯上了,花街裡喜好男色的客人也很多,天元大人作為客人探查的時候,也——」

「嗚、嗚!」天梓在包巾裡動來動去,善逸連忙又抱他,牧緒停住話,緊張地湊過來:「怎麼了?」

天梓在他懷裡安靜下來,善逸看他嘴巴沒動,不覺得他是餓了,而且他在固定時間喝了奶。他也聽不出天梓的有什麼不舒服的聲音,善逸檢查他的尿布,沒有弄髒。

善逸拍著他的背,哄他睡著。心裏仍然在意那個「也」。他知道花街有被稱為「陰間」的男妓戶,所以宇髓先生也有作為客人進去過嗎?

但斷掉的話題,善逸總感覺不好撿起來了,拍著天梓,想起另一個現實的問題:尿布快不夠用了。之前都是仰賴藤屋提供,現在得要學手縫,而且洗的東西又多一樣。

「要開始學縫尿布了。」善逸煩惱地說:「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趕上天梓弄髒的速度⋯⋯」

「放心!我和雛鶴、須磨會一起做!」牧緒拍他的肩膀,這種誇口的樣子也很像伊之助。牧緒小姐跟好友的相似,讓他感覺放鬆許多,此時剛好天梓也睡著了,善逸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回搖籃。

「哇——」天梓哭鬧,善逸連忙又抱他,天梓就再次抽噎著安靜。

「怎麼了啊?」牧緒摸不著頭腦,善逸也是,試了好幾次,只要天梓一被放進搖籃,他就開始哭,抱在懷裡就不哭了。

明明以前沒有這樣的啊?

忽然,善逸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炭治郎從大門沿著院庭走來,後面跟著大步大步走的伊之助。兩人幫忙提著野菜和食材,再後面、是須磨小姐跟雛鶴小姐。

「善逸!」

善逸愣愣地看著好友,總感覺非常非常久沒有看到他們,以前緊密的關係現在好像被分為兩個世界,會是他多心了嗎?

善逸的眼睛跟著他們轉,雛鶴小姐笑著說「你們慢慢聊」就和牧緒、須磨拿著食材到廚房去了。

炭治郎正坐下來,眼神依舊包容而溫暖。

「善逸!好久不見!」

炭、炭治郎⋯⋯

伊之助盤著腿,抬起山豬頭的毛皮,毫不在乎地湊近,直盯著天梓看:「哦哦,我的小弟!」

善逸吸了下鼻子。

「炭治郎郎郎郎郎郎郎郎————!伊之助助助助助助助—————!!」




「好了好了,別哭了。」炭治郎安慰著抱小孩大哭的善逸,天梓也哭起來,善逸一邊哭到流鼻涕一邊哄他,伊之助喀擦喀擦地吃櫻花煎餅,說「好吵啊紋逸快點給我看小弟」,抹在褲子上後,又伸手要抓天梓,炭治郎連忙擋住:「伊之助!不可以這樣抓小寶寶!」

「本大爺會啦!不就像抓小豬那樣嗎!」

「我的小孩才不是小豬!!」善逸尖叫,場面亂成一團。在炭治郎教學下,善逸淚眼朦朧的看伊之助,伊之助總算抱得有模有樣。

「比出生的小豬輕多了,你有沒有好好吃奶啊小弟?!」伊之助掂著軟軟的天梓:「章魚小弟。」

「不准亂取名字!!」善逸氣急敗壞。炭治郎接手抱過去,熟練地放在臂彎之中,善逸總算放心了一點。

「好久沒看到小寶寶了。」炭治郎笑著說,懷念地看著天梓的睡顏。

「炭治郎⋯⋯」善逸聽見這份懷念有著悲傷的聲音,他猶豫地開口,炭治郎抬起頭笑了笑:「啊,禰豆子也來了哦,她一定很喜歡天梓。」

「禰、禰豆子?!」善逸摀著臉叫。

箱門打開,禰豆子是嬌小的小女孩體型,一爬出來就興奮地朝小寶寶伸手:「嗚!嗚!」

「不行哦禰豆子,指甲要收進去,才不會刮傷寶寶。」炭治郎提醒。

「嗯!」禰豆子拉長身體變成少女體形,立刻收起尖銳的長指甲。

炭治郎小心翼翼地將寶寶放在禰豆子手中——

「你們來啦。」忽然、宇髓神出鬼沒地出現,搭住善逸的肩膀,向他們三個打招呼。善逸嚇了好一大跳,轉頭看他,正好錯過了禰豆子抱小孩的畫面。

宇髓強硬地抓著善逸的下巴不讓他轉過去:「身體華麗的好點了嗎?」

善逸被抓的臉頰都擠成一團,奮力地動著嘴巴:「很痛!宇髓先生!」

「我聽桑島老爺子醒了,你去廊間幫我拿酒。」宇髓趕走他,善逸抱怨他不通人情,站起身離開起居間。

炭治郎聞到某種牽制的氣息。宇髓先生真的很在意善逸啊,善逸可以放心了呢。

禰豆子還抱著小孩不放手,似乎想起很多快樂的回憶,甚至發出了類似於唱歌的哼聲。

宇髓大略知道炭治郎的身世,便也看著禰豆子開心的抱,和炭治郎聊,只是在聽到善逸回來的腳步聲時,伸手向她抱回天梓,站起身去迎接善逸。




「真是的⋯⋯」善逸捧著酒,咕噥著從廊間離開,從緣側走廊往起居間走。

外頭的雪仍然紛飛,但障子關緊了,溫暖許多。廊上懸著兩盞燈,溫柔地灑落,外頭已經夕陽漸隱,黑暗從邊緣侵蝕,起居間裡的燈轉開,從紙門在木地板映出一地的鵝黃。


宇髓先生站在起居室門口等他。


先看到的是天梓的睡臉。他趴在宇髓先生強壯的臂膀,小手輕攀著他的肩。宇髓先生完好的手,扶住小小孩的背,天梓睡得微微張開嘴,銀色的髮絲和宇髓先生垂下的頭髮同色,像一場晶瑩的雪降落於粉色櫻花上。


很多人抱過天梓、宇髓先生當然也抱過。但善逸第一次認真地看著。


天梓在宇髓先生手中,顯得好小。可是無比的安全,寬厚胸膛與隆起的臂膀,執過沈重的大刀,現在抱著柔軟輕暖的孩子,是一雙父親的手。

善逸彷彿也被溫暖包圍,好想不顧一切地鑽進宇髓先生懷裡,被他這樣抱著。


但又想繼續這樣看下去,看著,深愛的人抱著深愛的人。總有一天、天梓會慢慢長大,他們會漸漸抱不動,四季依然流轉,花依舊盛開⋯⋯


「拿回來啦。」宇髓叫他。善逸看著他的眼睛,輕點了點頭:「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