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好讀版】

叮鈴鈴──叮──！
反手把鬧鐘按掉，你打著呵欠翻身下床，一如既往的去洗漱、換衣。
打理好自己後，拿起背包，你隨手開門，邊檢查社群軟體是否有新訊息，「……嗯？」
怎麼覺得手機螢幕好模糊？難道終於近視了？你蹙眉，暫時放下手機，抬起頭，尚未放鬆的眉頭在看見面前的畫面時擰得更深。
──那個出現在你家客廳的男人是誰？

和你相處幾十年的老客廳沙發多少有些陳舊，矮几上放滿了雜物，懶得歸位的隔熱墊還有著焦痕，報紙和廣告雜誌隨意堆放，處處充滿著生活氣息，正因如此，那矜貴的男人就顯得格格不入。
亞麻色的半長髮梳成公主頭，微彎的髮尾末入筆挺的襯衫衣領，深卡其色的背心和他隨意放在沙發背上的淺卡其西裝外套應該是一套。似乎是發現你的視線，男人抬起頭，放下報紙，手上濃縮咖啡杯微晃，精緻俊美的臉上架著金絲眼鏡，眉眼彎彎之間莫名無害，額心中央一點痣更顯奇異的神性。
「早安。」／「臭小子，醒了啊！」
男人的嗓音和從另一側餐廳傳來的媽媽怒吼同時響起。
「今天是個大日子呢。」／「快過來吃早餐，你要遲到了！」

你默默揉眼，「……」很好，人還在。
現在的狀況不是你睡昏頭，就是…呃……就是你也不知道。
抓頭，你決定先去吃早餐，反正橋到船頭自然直。
一進入餐廳，你頓時有股違和感湧上，爸爸在餐桌上看報紙，媽媽則替你添了碗白粥，明明是在正常不過的畫面，你卻感覺哪裡不對勁。
「臭兒子，在拖拖拉拉什麼？」媽媽把筷子塞進你手裡，你盯著桌上豐盛的菜餚半晌，夾了塊蔥蛋進碗裡。
吃著早餐，眼角餘光看見客廳的男人依舊在悠閒喝咖啡，你忍不住問：「爸、媽，我們家有新客人？」
「客人？」爸爸從報紙中抬頭，疑惑道：「哪來的客人？」
媽媽則伸手探了下你的額溫，「發燒了？」
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沒看到？你頓感荒謬，指著男人小聲說道：「就那位啊！你們別鬧了！」
即使兒子的語氣已經出現慌張，爸媽卻雙雙互視一眼，當著你的面討論你是否生病。
「啊這……要去看什麼科啊？」
「要先請假嗎？但今天是**期末考**耶，聽說補考成績要打八折，只是多出一個不存在的朋友應該沒那麼緊急……吧？」
什麼期末考？你不是■■■■■了嗎？
「噗。」從背後傳來的輕笑把你的注意拉回，還沒轉頭，一隻修長的手指夾著鏡子遞到你眼前，鏡面上赫然顯示著一位青蔥少年。
不知何時，放在椅邊的背包變成了書包，你眼珠轉動，耳邊再度響起男人的嗓音：「我說了，今天是大日子。」
──這很不對勁。
從你起床到現在的一切都非常詭異，畢竟**你早已出社會，且搬出老家**才對，不可能起床就看見父母，更遑論鏡子中出現你少年的模樣。
鏡中少年在你意識到真相的瞬間破碎，光滑的鏡面反射出你真實的樣貌，地上背包掛著的機車鑰匙在日光燈下過於刺眼，你偏頭自鏡子後望向餐桌，熟悉的老家餐廳空無一人……父母消失了。
鏡子移開，背後的男人似乎又笑了一聲，你不懂這有什麼好笑，只感覺到滿腹疑惑，「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現在想什麼，就是什麼。」聲音逐漸遙遠，你猛然回頭，男人又一次坐回沙發，再度翻看起報紙，沒打算回答你的問題，反而提醒：「你最好快點。」
為什麼一直強調時間？你起身拿起背包，「如果我動作太慢，會發生什麼？」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用眼神望向門口，燈光反射下鏡片遮住了他的眼神。
又催促，你盯著他，不錯過任何一點表情，緩緩問：「是我需要快點，還是…你需要快點？」
「！」夾著報紙的手輕微顫抖，男人眸中閃過一絲混亂和疑惑，下一秒，他恢復平靜，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反問：「我看起來像是著急的嗎？」
你嘟嚷：「嗯，確實不像。」
但他需要你快點動作，你按上門把，出家門後在等電梯的期間思考，如果沒猜錯，你應該在作夢，夢是潛意識的一種表現，所以時間、邏輯和人物混亂再正常不過。
不過……這個夢要怎麼結束？

電梯抵達，一路平安下樓，當你踏出門時，一股熱風猛然吹來，颳得你不得不以手臂遮臉，不正常的熱浪翻滾，讓人感覺置身火海。
放下手臂，眼前確實是一片火炎地獄。
瞳孔猛張，你喉頭發乾：「什……」
熟悉的大廳和走廊消失，你置身於空地，曾見證你大半輩子的老公寓在面前熊熊燃燒，公寓大門前豎立著三根十字架，你父母如同處刑般被綁在上頭，於火焰中燃燒。
而在視野更近之處，亞麻髮色的男人背對著你，仰頭看著十字架，熱風把他的西裝外套吹得獵獵作響。

吹拂在臉上的熱風很燙，火焰熱度讓你頭髮開始捲曲燒焦，你喉頭發乾，猛然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搞什麼鬼？這夢也太真實了吧！為什麼還不醒！為什麼…你看著被綁在半空的父母，眼淚克制不住落下，為什麼要讓你夢到這些？
「……」男人的目光從十字架上移開，轉身看著你，「你……很痛苦？」
這不是廢話嗎！你怒瞪，「誰夢到父母慘死不會難受？！」
「……」他抿唇，慢慢走近，你才發現他眼鏡已經拿下，露出雙漂亮的眼睛。
…咦？你看著他的眼瞳，黑白分明的瞳孔深處似乎有個很微小的圖案。
來不急看清，男人下一句話就讓你沒心力去探討，「那你……要不要和我結婚？」
你：「……」
你發自內心地啥了一聲。
唐突被求婚了，除了荒謬，你第一個反應是吐槽，「這是求婚？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語畢，面前男人猛地沉下臉，瞳孔深處的圖案立刻變大，陰陽魚在他眼中妖異無比，「那就算了。」
緊接著，一股熱浪把你掀飛，墜落過程中，男人穩穩站在原地看著你，陰執扭曲的目光猶如實質。
再然後，你只感覺一股劇痛自頭頂爆發，自此眼前陷入黑暗。

「——哈！」
你滿身大汗自夢中驚醒，夢中的一切歷歷在目，失墜感還殘留在神經，刺激著你的大腦引發後怕。
⋯⋯這什麼狗屎垃圾夢？你的大腦到底在想什麼？就不能弄個好一點的夢境嗎！
半晌，你敲了下腦瓜，「⋯⋯爭氣一點啊，我的腦袋。」
是不是太久沒吸收些營養的東西，才會作夢都這麼血腥？你邊刷牙邊想，還是乾脆去買個捕夢網？
拿起背包，你抓著手機開始看訊息，解鎖畫面滑開之後，液晶螢幕上光斑刺眼，色彩模糊。
熟悉的畫面讓你頭皮發毛，「欸，不是吧？」
像是印證一樣，媽媽的嗓音從餐廳傳來，「臭小子，醒了啊！」
一模一樣的內容，你眼珠轉動，但客廳沒有人。
「快過來吃早餐，你要遲到了！」
——夢還沒醒。

冷靜點，不過是被困在夢中夢而已，離開的方法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視線立刻移動到客廳牆上的透氣窗，雖然小了點，但一個大男人勉強可以鑽進去——對，只要努力點，你就能跳窗自殺結束這場爛夢。
行動力極強的立刻開始準備自殺，你才剛開窗，一隻修長的手猛地將你跩離窗戶。
「我特意來你家可不是為了看你自殺。」陌生又熟悉的亞麻色半長髮在你眼角餘光晃動，你馬上掙開他的手，回頭就看到男人沒好氣的表情。
驚疑不定中，你不管不顧的質問：「你……殺了我的人有什麼資格說！」
「……那不是我動的手。」他居然能接上話題，眼中陰陽魚隨眼波流動，「那是必然，是這個夢的必然。」
他果然知道些什麼！你咬牙，「那我要怎麼做才能醒來？」
「你只有這個想問？」他面色一沉，陰沉著臉回到餐廳。
還來不及問，媽媽的怒吼立刻讓你一個機靈，過去十幾年的經驗令你不敢違逆，乖乖坐到餐桌上吃早飯。
奇怪的是，男人也理所當然地坐下吃早餐，爸媽自然地給他挪位、準備餐具，像是他出現在你家餐桌上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且不管他為何會坐在你旁邊，你望著對面的父母，莫名有些鼻酸，「爸、媽，你們……沒事嗎？」

聞言，爸爸抓頭，以為你是在提醒他吃慢性病藥，「呃……我今天好像吃了。」
「昨天用刀不小心割到的傷口已經結痂了。」媽媽把手秀給你看，食指上不到十公分的傷口已經結痂，「怎麼？今天轉性了？這麼貼心。」
不對，你想問的不是這個，握筷子的手不自覺用力，語調不禁帶上神經質的脆弱，「這裡是夢吧，你們…都知道這裡不真實吧，因為──」
「因為你雙親早就死於氣爆意外。」男人無視你瞬間慘白的臉，殘忍的撕開假象，「好不容易再見到他們，你不抓緊時間好好相處，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幹嘛呢？」
餐桌上父母的身影像是出現雜訊的電視畫面，黑白色塊在他們身上不停閃爍，連聲音都變得含糊，但依稀可以看出他們正如往常般的用餐。
他到底是誰？你應該要探究，可是……朝思暮想的父母便在眼前，他的身分無論是神佛還是魔鬼已然無所謂。
深吸口氣，你緩緩放下碗筷，懺悔似的低聲對他呢喃：「我知道…我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從那之後，這是我第一次夢到他們，無論這是惡夢還美夢……我都很高興，所以必須離開──必須離開才行。」
回到現實，醒過來，當初氣爆時，是父母立刻把你壓在身下才得以倖免，因此你不能沉溺於夢中浪費生命。
「……」男人眼中的陰陽魚稍微縮小，他起身，拿起外套穿上，衣物拉扯間露出優美的腰背弧度，「修正你的認知。」
「修正認知？」
「這裡是你的夢，你是夢的主人，想像這是個平凡的早晨，已經出社會的你會對著他們說什麼？」
他們離世時你還在上學，生活從來都是學校和家裡兩點一線，除了同儕間的趣事，根本沒話聊，不過若是已成年的你……
你定定看著對面滿是雜訊的父母，「爸、媽，你們待會兒有什麼行程嗎？我想……和你們久違的來場家族旅行。」
「好啊。」雜訊消散，媽媽的面容帶著慈祥的笑意。
「這麼突然喔？」爸爸推了推老花眼鏡，邊碎念邊拿起手機拒絕等下的工作，「臭小子要去哪？」
喉嚨發乾，你吞下哽咽，「哪裡…都好……」
「齁，說隨便最麻煩了。」媽媽翻白眼，看向男人，「啊先把人家送回去，真是的，哪有客人找來家裡的啊？」
轉頭一看，男人卻抬手秀出手錶，莫名說了句，「最後再說一句，別留遺憾。」

你從他的動作意識到真相，上一次夢境熊熊燃燒的公寓、掀翻你的熱浪，以及他一再強調的「時間」，這些種種都是夢中的必然──是你無法控制的必然。
所以算算時間……你喉頭滾動，珍重地對父母承諾：「爸、媽，謝謝你們，我會好好活下去…無論如何。」
「唉呦肉麻。」
「…吃錯藥了？」
在父母嫌棄又高興地送別下，你和男人離開家門，按下電梯，望著不斷跳動的數字，你握了握拳，「謝謝。」
他瞥了你一眼，沒說話。
想起你們至今的交集，你尷尬無比，拒絕人家還被幫助，這怎麼說都覺得你理虧，但你還是要問：「我該怎麼離開？再不然……至少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幕。」
他輕哼，頗有種傲嬌的味道，「最簡單的方法你不要啊。」
他哪有說過什麼辦法？你皺眉仔細想了想，一個荒謬的念頭頓時浮現，「不會是和你結婚吧？」
你的表情太過扭曲複雜，落在男人眼中就是嫌棄和不願，三番兩次被拒絕是誰都不能忍，何況他本就脾氣差，忍不住狠狠瞪你，「和我結婚委屈你了？！」
這種怨婦似的質問是怎麼回事？！重點是你們不熟啊？！

眼見他看你的眼神愈來愈像看渣男，你急忙澄清，「不是，你倒是先說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啊？」
「當然是因為——」他突然瞪大眼，眼中的陰影魚忽大忽小，像是在奮力抵抗什麼似的滿臉痛苦與掙扎。
隨著男人的異常，周遭的一切像被打破的玻璃般碎裂，崩落之後露出幽深的黑暗，你頓感不妙，立刻去攙扶他的身子，「喂，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我……」他的瞳孔失去焦距，喃喃低語中充滿委屈，「明明是你忘了我……為什麼…我不配被你記得嗎——啊？說話啊！」
被掐住脖子，你能說話才有鬼，他倒是先選好要強勢還是脆弱啊？！
情緒不穩的施暴者沒掐你多久，自己把手放開，緊接而來的是熱燙的眼淚落在你胸前，抓你的手指顫抖，「別、別討厭我…嗚……」
你：「……？」
非常奇怪地，當他露出這種弱勢的神態時，你反而品出一絲熟悉感——你絕對認識他。
「……我只說一次，這些是你唯一保全生命的方法。」男人抬起頭，瞳孔深處的陰影魚消失無蹤，情緒總是來得如此突然，又消失得如此平靜，「你之後會一直在惡夢裡求生，夢中可能會有很多危險乃至喪命，但記住——**唯一能取你性命的只有我**。」
「離開惡夢的方法有三種。」隨著夢境逐漸崩毀，你感到一絲困倦，他的聲音宛如催眠曲，「第一，熬到現實天亮；第二，跑完夢中劇情；最後，想辦法喚醒我，這是最危險的辦法。」
但他對你沒有惡意，怎麼會是最危險？你不自覺打著哈欠。
「從這次之後，我不能保證每次都能恢復理智，所以——求你離我遠一點！」他痛苦抱頭，臉帶著淚痕，像是即將摔碎的瓷器，「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傷害你！」
好睏，你努力對抗睡意，擠出關鍵的問題，「那我…該……怎麼…叫醒……」
他不可置信地低喘口氣，沒料到你居然還敢問這種問題，但依然回答：「對我做平常不會對我做的事。」
「——早安，稍後見。」

叮鈴鈴——叮——！
反手按掉鬧鐘，你頭痛欲裂，精神卻十分活躍，混沌的腦海中隱約想起似乎做了惡夢。
直到你即將出門，依然想不起來昨天做了什麼惡夢……一個夢而已，不是太重要的事。
單人公寓小套房在玄關就能一眼望到底，你看著幾乎沒有隔間的家，莫名覺得安心，「……」
怎麼突然多愁善感起來？抓了抓頭，你關門上鎖，一如往常地去上班。
你在朋友的餐廳當外送員，沒單的時候便在外場支援，一個沒什麼人氣的小餐廳兩個人經營倒也足夠。
熟練地拉上鐵捲門，接待顧客，偶爾和朋友鬥鬥嘴，電視新聞播放著公眾人物的隱私，一切都一如往常。
時鐘轉至十一點，你興致匆匆地摸到電話旁，蹲點等人的模樣讓人不忍直視。
「你這樣跟變態一樣。」朋友阿豪翻白眼。
你不以為意，貧嘴道：「什麼變態，這是為了讓我們的老顧客少餓幾秒──來了，喂，莊先生老樣子嗎？」
電話那頭是店裡的常客莊佇蝶，自由接案業者，單身，個性內向靦腆，常點店裡最貴的招牌鰻魚飯，還會給外送小費，光是這幾點，你就願意為了送一個便當出門跑單。
「嗯……對，」莊佇蝶不善常和人交流，說話總是猶豫，「那個…你來這裡的路上有藥局嗎？」
你立刻抓到重點，「你身體不舒服？」
「嗯…好像吃壞肚子了，能麻煩你順路的話，幫我買止吐藥嗎？」說完，他立刻補充，「藥錢和跑腿費會給的！」
原來是吐了，難怪聲音有點啞，你立刻答應下來，話鋒一轉，「既然腸胃不舒服，就別吃鰻魚這麼油的食物了吧？我看我們今天店裡的巴沙魚不錯，要不今天試點新口味？」
「咦？……欸？」沒料到你會多管閒事，莊佇蝶下意識答應，「那、那就麻煩了。」
真好拐，你嘴角不自覺勾起，慣例地逗一下他後結束電話。
故意放低聲音，你緩緩說道：「莊先生怎麼那麼好推……薦呢？」
回答你的是氣急敗壞的掛斷聲。

在你惡作劇成功的大笑中，阿豪白眼已經快要翻到天上，「我遲早要報警抓你這個性騷擾金主的傢伙。」
抹掉生理性眼淚，你痞笑道：「我哪有？」
「那就一次把話說完啊，斷句什麼？」阿豪抹了抹手，去廚房備餐，「看到喜歡的類型就撩，就不要到時候被分屍，受害者一人一塊剛剛好。」
「我相信臺灣的治安…而且我只抓著一個人撩啊。」
「幹，你還敢說這麼大聲，」烤魚在他的調味下散發香味，阿豪沒好氣地踹了你一下，「有意思去追啊，撩完就跑，渣男。」
把配菜裝進便當盒，你含糊帶過，「我是有意思啊……」
此話一出，你再度收到死黨愛的踢踹，「連人家職業、性向、感情狀況都問出來，就差祖宗十八代而已，你還有什麼好顧慮？」
要談戀愛才不止是這樣，你不想說，繼續裝聾作啞，灰溜溜的帶著便當去給莊佇蝶送餐。
「喂！雞腿是送的，病人要好好補充營養知不知道！」阿豪在身後喊道，像個老媽子，「要好好吃飯！」
隨手揮一下表示知道，你繞路去藥局買止吐藥，順手拿了營養果凍和腸胃藥，猶豫一會兒，你最後把潤喉糖丟進籃子——嘔吐傷喉。
踏入熟悉的公寓大樓，警衛已經熟悉到連問都不問直接放行，你拿著便當和藥品，思考要用什麼理由把止吐藥以外的藥品送他而不會嚇到人。

叮咚——按下門鈴後，你沒等多久便等到莊佇蝶開門。
寬鬆的家居服隨著他彎腰的動作隱約勾勒出曲線，亞麻色的半長髮隨意披散，過長的劉海稍稍遮住眼，卻無法掩蓋精緻的面貌。
「吳醒先生，」他的語調略帶雀躍，不知道是因為你或是你手上的食物，「謝謝。」
先把便當給人，你看著他從皮夾拿錢，修長細緻的手輕撥紙幣，夾起錢幣時，手骨發力顯露出性感優雅的線條——這便是你不敢追他的原因。
氣質能看出一個人的生長環境，而能面不改色地每天吃高價便當，不難看出他的生活非常好，至少，你無法想像也配不上。
「吳醒先生？」他喊人總會加敬稱，有禮卻太過疏遠，「那個藥錢…怎麼算？」
回過神來，你把一整袋藥給人，「給止吐藥的錢就好，多的是藥局活動送的。」
「欸？會、會送這麼多嗎？」一句話暴露他生活經驗不多，莊佇蝶狐疑地拿出金絲眼鏡研究袋子裡的盒子們，隨手撥開擋住視線的瀏海，你才發現他眉心有顆痣。
不能讓他多想，否則就露餡了，你故意轉移話題，「便當雞腿是送的，病人要好好補充營養知不知道？」
「？」莊佇蝶困惑歪頭，不是在說藥，怎麼突然提起便當？
你趁勝追擊，關心道：「話說怎麼突然病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有去看醫生了嗎？」
「呃、呃我…我還沒去看，」連續的詢問打亂了他的陣腳，下意識回答，「不是很嚴重，我知道原因。」
能這麼肯定，該不會是過敏？你邊想著要不要去買過敏藥，邊問：「什麼原因？」
莊佇蝶低下頭，過長的劉海遮住表情，你只能聽到不似以往、格外陰沉的一句話，「──是吃了髒東西。」
這語氣讓你突然心慄，可面前的男人已抬起頭，依舊無害且柔軟，剛剛的異狀像是場白日夢魘。
「謝謝你的關心，」莊佇蝶朝你靦腆微笑，「我會好好保重身體。」
看著緊閉的大門，你抓了抓頭，覺得可能是睡不好才過分敏感。
殊不知，一門之隔的屋內，男人正打算咬牙切齒的打算訂銀杏給你──人都在面前晃還想不起來，記憶力真差！

回到餐廳，中午熱門時段客人絡繹不絕，你投入戰場之中，很快地把所有疑惑都拋在腦後，回過神來，已經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裡。
「……今天，應該不會再做惡夢吧？」
畢竟你今天看到心上人可愛的反應，再怎麼說，也不該做惡夢……如果是個美夢就好了。
懷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你轉身，拉上棉被，進入睡夢。

劣質檀香味衝鼻，絲毫沒有安撫情緒的功能，廉價的辛辣木質調反而讓人煩躁，周遭零碎飄來的碎語更令你不適。
「已經這禮拜第十起了，到底什麼時候能查到病因？」
「真希望政府快點，現在出門我都要戴兩層口罩才安心。」
「就是就是，連傳染途徑都查不出來，我們的稅金到底浪費到哪裡去啊？」
好吵，你悠悠睜眼，入目所見是一座簡陋的私人公廟，神壇隨意地擺放在正對出口的桌上，明黃色的桌布滿是灰塵和焦痕，桌上有的香壇正燒著刺鼻的廉價壇香。
這裡是哪？你晃了晃腦，腦海中老家燃燒的駭人畫面閃過，緊接著是身上浮現雜訊的父母、陌生的男人以及……這裡是夢的事實。
「……我又做夢了？」
來不及細想，一身華麗道袍的中年男子掀起簾子進來，周遭看不清面容的人們頓時安靜，井然有序地排起隊，跪坐在地上的軟墊。
情況尚且不明，你環視一圈，找到無人的軟墊跪坐，學著旁邊的人跪拜。
聽不懂的吟詠聲不間斷，你跟著旁人起身、鞠躬和跪拜，想起上個夢中男人最後的警告……雖然目前還算安全，但這八成是惡夢。
沒人會想做惡夢，但問題是，你該如何醒來？

仔細想來，男人提出的甦醒方式都很奇怪，首先自然醒，在已知可能會喪命的情況下，一直體驗痛苦和死亡並非好事，再者把男人喚醒有太多不確定性——你依然不確定他是你認識的誰。
所以最安全穩當的方式是走完惡夢的劇情。
有了計較，你鼓起勇氣在法會結束後向面容模糊的信眾搭話。
「嗨，各位……哥哥姐姐。」
像是被抹上一層厚馬賽克的信眾齊齊轉頭，無法辨別五官位置，但你能感覺毛骨悚然的視線鎖定著自己。
你穩了穩心跳，態度自然的繼續話題，「我剛剛聽到你們好像在聊傳染病？新確診病例是哪區啊？希望不要離這裡太近才好。」
「喔——在■■■，離這裡有點距離，安心啦。」
「就算在隔壁，我們有神明保佑，別怕哈！」

為了減少死亡機率，得先搞清楚這個夢的主題，你用眼角餘光看向神龕中覆蓋著薄紗的神明塑像，一看就知道是宗教場所，但剛剛他們的閒聊又傳達出這裡並非表面上的簡單。
順著話題，你裝作害怕的模樣，「沒錯，偉大的神明會保護我們，可是……如果可以，我真不想體驗生病的痛苦，新聞不是說有那個…那個什麼症狀？」
「是活死人症啦！年紀輕輕記憶還比我們差，要多補補啊！」
「活死人症啊……光聽名字就晦氣，畏光、失去理智、生理機能下降，連口味都會被改變……唉呦！好恐怖！」
你心頭一跳，「那個口味改變，該不會是喜歡吃生食吧？」
「啊？不然呢？」
「不，我只是確認一下而已，畢竟我腦子不太靈活啊。」打著哈哈，你胸口一片冷意，若沒猜錯，那個極具感染力的傳染病應該、大概便是喪屍病毒。
──這個夢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很少看喪屍題材啊！
正崩潰著，一道刺耳的國家警報從你口袋中響起，隨著震動，第二、第三、第四道……無數警報聲充斥簡陋的神壇。

碰！破門聲乍響，手機差點滑出，你跟著大家望向大門。
碰！碰！那是一隻隻人類的手拍在霧面的門上，你清楚看見指縫之間可疑的腥紅。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喀。

門閂不堪負荷的聲音細微又響亮，你馬上按掉警報，朝神壇深處逃生。
喪屍破門和警報聲共演的安息曲加入了尖叫，國家級警報的內容在眼前浮現，上頭寫著：請全體國民立刻朝縣市政府的辦公大樓逃生！
──你總算知道結束惡夢的其中一種方法。

周遭哀嚎聲不斷，神壇一片混亂，血肉碎裂的聲音令人發嘔。
同類的求助讓人動容，可為了生存，必須拋下不必要的善意，你深吸一口氣，悄悄繞到神壇邊的布簾，盡量不吸引喪屍注意。
這是夢，你不斷在心裡想著，催眠般重複，眼眶卻不自覺發紅。
「怪物，誰准你們在神前撒野！」神壇主祭大喝一聲，嘴裡喃喃自語，腳下踩八卦，「嚇！神尊降臨！」
他拿起桃木劍衝向喪屍群，滑稽、愚蠢又帥氣，華麗的道袍頃刻間被撕碎，神棍的最後結局居然如此璀璨奪目。
有人甘願犧牲，就有人踩著屍體逃生，躲在角落，你無數次看見有人無意或有意的把同伴推入危險，只為了爭取自己的一線生機。
逃亡過程中，你撿到神壇的地圖，果然有後門存在，且外頭正好是停車場，沒有遮蔽處，在喪屍尚未進化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默默收下地圖，靜悄悄的往後面移動。
盡量放緩呼吸，不弄出聲響，你一路向後門移動，路途若看到其他人就立刻繞路，避免節外生枝。
終於，你看到後門出現在眼前，只是中間隔了廚房，神壇的門幾乎都沒上過油，老舊的金屬摩擦聲必定引來喪屍的注意。這是最後了，不是生便是死，你不得不參加這場豪賭。
動手開門前，留了個心眼把廊道牆邊堆積的雜物挪個位置，做完準備，你扭了扭腳踝，做好準備，然後用力推開門。
吱呀──！喪屍興奮的吼聲緊隨而來，尚且保留人型的怪物嚎叫著衝來，速度絕不是人類能達到的快速，它們枯瘦的爪子亂舞，輕鬆在牆上留下爪痕。
突然，它們被你刻意挪到廊道中央的掃把絆倒，而隨著支撐物被踢開，走廊上隨意堆積的雜物墜落，甚至連層架也因慣性倒下，把你身後追擊的喪屍埋起，給了你逃命的空間。
聽到身後的動靜，你腳下速度不減，立刻衝出後門，進入安全的陽光範圍後才回頭──喪屍恰好卡在門口，貪婪地在黑暗中抓撓，想把新鮮的血肉抓回來，但凡你剛剛遲疑了一下，現在已準備從頭開始。
喘著氣，你後怕不已，果然那點重量困不了太久。
下一步該怎麼走？在你的認知中，喪屍是會進化的，束縛它們行動的太陽會逐漸失效，力量和速度也會隨時間增長，所以愈快逃到政府大樓去愈好。
「……吳醒先生？」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從右方傳來，你轉頭一看，男人正梳理亞麻色的半長髮，俐落地綁起公主頭，露出額間痣，接著朝你招手。
你皺眉：「你……」
靠在廂型車上，他身上的衣物很簡單，灰白交織的條紋裝讓你眉頭一跳，即使外頭鬆垮披著牛仔外套，也掩蓋不了那是病人服的事實。
更重要的是，他站在遮雨棚的陰影下──那裡沒有太陽。

乍看之下，他如今是否還是人是件很值得探討的事，但你有上個夢境的記憶，男人對夢境瞭若指掌的事你知曉，絕不可能會變喪屍。
可能剛從醫院檢查出來？你沒多想，大佬也是人，是人就跑不過怪物，眼尖看到他赤裸的腳，太陽下要赤腳跑柏油路想想便痛苦，於是禮尚往來，你靠過去打算把人公主抱起來一起逃命……看起來不重，你自認沒問題。
一踏入陰影底下，你才剛伸手，他猛然發難，手腕傳來劇痛，接著手臂被拉扯傳來痛楚，一陣天旋地轉，背部撞上凹凸不平的柏油地面，你耳邊傳來男人危險暗啞的嘲諷：「我看……好推的人是你吧？」
你們臉的距離很近，近到你能感受到對方冰冷不似人的呼吸，說話時皓白獠牙在櫻紅的唇畔閃過，眼眸倒映出你的身影，流轉的黑白魚蛇般纏繞住你的倒影──奇怪？感覺陰陽魚似乎變大了？
他一手壓制你右手腕，跪坐在你肚腹上，肢體相疊之處柔軟的觸感和曖昧的姿勢讓你感到尷尬，而他似乎毫無自覺，還在放話，「這麼明顯的提示都沒看見，你果然很蠢…又蠢又懦弱，笨蛋，膽小鬼，渣男。」
欸，罵的有點過分了，你唇角抽搐，莫名心虛卻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
「這張吐不出象牙的嘴，我看乾脆撕了吧。」他捏住你的雙頰，笑咪咪的說：「放心，拔個舌而已，不會死的。」
「說什麼鬼啊！」
被迫體驗末日生存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體驗拔舌地獄啊？！你開始奮力掙扎，然而人類的力量終究比不過喪屍，即使他沒禁錮住你的左手和雙腳，你還是無法制止他的動作。
輕鬆扳開牙關，鐵鉗般的手指夾住你的舌頭，你在他眼中看出扭曲的興奮和占有慾。
他是真的會動手──意識到之後，你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破局。
耳畔捕捉到神壇後門喪屍不間斷的嘶吼聲，靈光一閃，顧不得嘴裡還有人家的手指，含糊地叫道：「燈等！」
「……」他動作停滯，挑眉看你。
賭贏了！雖然不知道哪裡惹到人，但只要他還有理智，就能溝通，你必須想辦法讓他放棄危險的想法。

你艱難地說服道：「一齊饕…的話，存豁機率逼交高（一起逃的話，存活機率比較高）。」
回答你的是一聲不屑的輕嗤，「嗤，你以為有人能奈何得了我嗎？」
說是這麼說，他卻放開了你，手上的病人手環晃了一下，你隱約撇到一個「蝶」字。
眼前的人身分明顯是從醫院逃出的喪屍，還保有理智，明顯是高級喪屍，在末日背景之下，比起他，你更該擔心自己……你就是這樣，愚蠢又充滿不必要的善心。
他眼神晦暗，從你身上起身，不等你說話，轉身就走。
「喂！」到底是鬧哪樣？你不明所以，離去的背影微頓，似乎在等你說話。
你腦子一個短路，喊道：「老公你怎麼可以拋下我！」
「——！」
霎時，夢境動搖，逼真的街景出現蛛網般的裂痕，你看著熟悉的異狀，再想到甦醒的方法……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過，你無言地盯著回過頭的男人，他滿臉通紅，連瞪人都有點撒嬌的感覺，不由得想：不是吧？大佬你原來防禦力這麼低嗎？而且為什麼會對你的騷話反應這麼大？
不容你多想，他羞怒地拋了個磚頭過來，一陣破風聲後，你回頭望著被鑲嵌在牆裡的磚頭，總算有點他是喪屍的真實感。
再回首，人已經跑走，連帶異象一起消失，你還是要面對生化危機，唯二慶幸的是，旁邊的廂型車鑰匙沒拔，還知道一個更簡單的甦醒方法。
「沒能醒來，是因為我臉皮不夠厚嗎？」邊琢磨著，你邊打開引擎，方向盤一打向著政府大樓前進。

街上一片慘不忍睹，距離異變爆發不過一小時，本該繁華的城市變成一片死城。你看見懸掛在窗戶邊的新鮮屍體被喪屍拖進去享用，也看見因撞到逃生者而打滑，進而撞進建築的車禍慘況，駕駛的腦袋正被喪屍喀擦喀擦享用……完全是人間煉獄。
握著方向盤的手發冷，過於真實的夢境對你而言無異於現實，忍不住在心裡質問：為什麼是你？你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恍神間，數道黑影出來從路邊衝出，你定睛一看，看清楚的瞬間頭皮發毛，腳下立刻油門加滿，直直撞過去。
「嗷嗚！」
後車鏡裡，被你撞飛的喪屍狗甩甩腦袋，內臟拖了一地，沒事般嚎叫著再度朝你的車襲來。
喪屍狗們不怕陽光！你剛浮現這個念頭，左側車身就被重物擊中──是喪屍正在朝你的車丟東西！
由不怕陽光的喪屍狗打頭陣，靈活的人型喪屍從旁輔助，你驚懼地發現它們已發展出些許團隊合作的智慧……這對人類而言，可不是好事。
廂型車的車身還算堅固，可是你不敢賭，一旦車門或窗戶被損毀，旁邊緊追不捨的喪屍狗肯定會衝進來襲擊你。
路上還有許多停駛的車輛或障礙物，你油門猛催，另一腳踩剎車，初次運用起阿豪無意間提起的飆車飄移方式──難受死了！到底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飆車！
道路前方有個障礙物無法避開，壓下喉間湧上的乾嘔，你抓緊方向盤猛打，心裡一狠，廂型車猛地大迴旋，慣性使車身晃了幾下，緊接著你低頭，開車衝進喪屍躲藏的騎樓！
碰！碰！啪唰！撞上喪屍的重擊聲不斷，車窗被擊碎，乾枯的利爪徒勞地在高速中伸進來試圖抓撓，可惜你早已低下身躲開攻擊，你心中默算著車速和距離，等開出無法通行的路段，果斷方向盤一轉，回到陽光下的馬路。
「哈…哈啊……」
後照鏡中再也沒有怪物的蹤跡，胸口陣痛不僅是因過度換氣，還有劫後餘生的後怕。
你拿出手機導航，上頭顯示距離政府大樓只需五分鐘。

還沒抵達，絡繹不絕的槍響就引起你的不安，怎麼回事？你早料到會有軍隊駐守在大樓，但此時的聲音……簡直像在打仗一樣。
末日已至，軍隊的作戰對象不言而喻，如果真是在清剿喪屍，從後方接近的你很有可能會被捲入喪屍群中。

狀況非常奇怪，你思考片刻，決定下車觀察一下。
打開車門的瞬間，腐敗與血腥混雜著煙硝味撲鼻，你不敢離車太遠，握著車門抬頭，原本的艷陽天被烏雲籠罩，難怪喪屍會襲擊，恐怕在喪屍眼中，聚集無數活人的政府大樓就是個自助吧，還是吃到飽的那種。
沒有望眼鏡，但手機可以放大焦距，你爬上車頂，透過鏡頭遠遠望去，軍隊和喪屍衝突的場面血腥，稍微觀察一會兒，你發現軍隊完全可以應付喪屍，看來如今的問題只要衝過……欸？
軍隊似乎收到了什麼指令，神色慌張地後退，僅留幾個人斷後，而更詭異的是，喪屍居然也沒追擊，空洞的眼眶盯著大樓，木樁般站在原地，既不攻擊，也不離開。
你放下手機，雞皮疙瘩被詭譎的一幕驚起，俐落的翻下車，現在似乎可以衝過去，但……喪屍不知何時會重新活動，而且它們為何會停滯也是件值得深思的事。
結局近在眼前，哪有隨意退縮的道理，你心一橫……也沒多橫，先在旁邊找具屍體當擋箭牌。
你對著屍體雙手合十，把你知道的所有宗教禱告方式都做一遍，「阿彌陀佛，阿門，先知在上，呃……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偉大神佛真主，請讓這位逝去還能帶給人護佑的大哥上天堂吧，真的不容易啊。」
做完後，你小心翼翼地扶起屍體，往前方的喪屍群衝！
你和喪屍群的距離逐步減少，本以為它們會回頭攻擊，然而別說是攻擊，喪屍動也不動，諾大的馬路只有你急促地喘息和腳步聲。
喪屍，為何不攻擊？這一刻，你和前方端著槍的士兵們有了相同的疑慮。
「小兄弟過來！」一個大活人和喪屍還是很好分辨，看見你接近，士兵馬上讓出一個空隙放你進入防線。
慎重地把替你保駕護航的屍體放下，你這才接過士兵遞來的水瓶，聽他們七嘴八舌討論你的去留。
「怎麼辦？照理來說，應該要先把倖存者送到樓裡保護，但第二群喪屍在那邊，恐怕不安全。」
「可是我們的主力也在那兒，趁亂把人送進去可行吧？」
「這次的喪屍潮有點怪，我覺得……說不定大樓也不再安全。」
一旦失去唯一的安全區，你就無法脫離夢境，心頭一跳，你主動插話，「不好意思，你們說這次的喪屍潮很怪，是怎樣的怪法？」
「喔，嗯……小兄弟，這些都是我們的個人猜測，聽完別太放心上，別自己嚇自己好嗎？」見你點頭，士兵才說：「我們認為，這次的喪屍潮有人指揮。」

時間倒回半小時前，烏雲遮住陽光，喪屍蠢蠢欲動，軍隊熟練地架起槍，守護後方政府大樓裡的人們。
這種襲擊他們已遇過數次，駕輕就熟的以槍枝掃射，避開被感染的風險，喪屍的動作單一，士兵們漸漸放下警惕，開始漫無目地的聊天。
作戰中最忌諱輕敵，指揮官剛皺眉要罵，就聽一個小兵無意識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嗯？剛才躲在陰影的喪屍應該很多啊？怎麼現在只有這麼一點？」
胸口的對講機應驗般響起求救，「mayday！mayday！後方突然出現喪屍潮！它們…呃啊！它們看準側門現在防護薄弱突破防線了！」
好一齣聲東擊西！指揮官立刻安排人手回後方，若不立刻把第二波喪屍解決，他們軍隊便背腹受敵，且後方離大樓如此近，再不趕回去只怕什麼都守護不了！
人類的槍聲，喪屍的吼叫聲，血肉撕裂聲，烏雲壟罩的馬路地面下起血雨，一片血腥中，莊佇蝶如神佛信步於煉獄，俊美的臉龐因眉心痣而多了一絲莊嚴的神性，平靜的表象下卻被兩種相反的衝動折磨。
一個聲音說：殺了吳醒，把人永遠留在惡夢陪他。
一個聲音說：不能傷害吳醒，趕快把人放走。
善與惡同時尖叫讓人煩躁，眼中的陰陽魚忽明忽滅，如主人在理智與本能之中搖擺，如此明顯的異狀，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自己被動了手腳。
「碰！」
子彈直直往莊佇蝶的眉心射來，男人表情未變，抬手，一顆尚有餘溫的子彈自他張開的掌心墜落。
「徒手接子彈？！」還沒來得及回報給部隊，士兵的腦袋就被擰下，行兇者鬆開細長纖細的手，面目無悲無喜，好像剛摘下的是一隻花，而不是人的生命。
「……」好煩，莊佇蝶想，他不喜歡思考被人打斷。
「是變異高級喪屍！」
尖叫聲好吵，他隨意抬手，噪音來源總算沒了，赤裸的雙腳踩上溫熱的液體，黏稠感讓他皺眉，下意識把身上的外套抓緊一點，以免病人服也被汙染。
「快開槍！不能讓那隻喪屍繼續接近！」
「醫院那邊的資料來了嗎？！確定這隻喪屍的身份了嗎？！」
「可惡，攻擊根本沒用！」
……衣服破了，還髒了，莊佇蝶不悅皺眉，輕微的潔癖發作，灰白條紋讓血漬特別顯目，他抿唇，好想換衣服。
再等等，他指尖微動，只要把眼前的噪音來源處理掉，就可以換衣服了。
不喜歡髒亂，扭斷頸骨是個好方法，不知不覺間，噪音變小，莊佇蝶唇畔剛浮上一絲笑意，就聽到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烏雲散了！喪屍怕太陽，抓緊機會把這隻喪屍留下！」
「呃……老公？」
──夢境世界立刻有些破碎。
「……」莊佇蝶眼珠微轉，失去呼吸的屍體從他手中墜落，接著他轉過身來，看見你出現在部隊中，滿眼詫異。
陽光透過烏雲撒下，聚光燈似的壟罩在他周邊，太陽會焚燒喪屍，可男人露出的肌膚卻依然白皙透嫩，毫無自燃的跡象。
指揮官的對講機適時傳出醫院傳達的他的身分，「那個喪屍是第一位感染者！他…沙沙……病毒攜帶量…異常超……嘟嘟嘟……」
編碼01號感染者在陽光下緩緩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然後他舉高手，掌心遮住頭頂的烈日，輕輕一抹，世界頓時陷入黑暗。

經過第一線士兵們的一番考量，你終究被放到後方，準備趁著混亂闖入大樓。靠著士兵給的警棍和周遭士兵的掩護，你推進得十分順利。
然後，你看到熟悉的男人。
他身上都是血，衣不蔽體，狼狽不堪，手上的屍體讓你想起他喪屍的身份，你心頭一跳——他在這裡不安全。
陽光撒下又忽然消失，你沒看見天空的星體被抹除的異樣，只以為是烏雲重新覆蓋，趁著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時，迅速衝上去拉著人就走！
搜尋有沒有地方躲藏，你邊跑邊保證：「別怕，我會想辦法讓你抵達安全區！」
兇殘的喪屍王莊佇蝶：「？？？」
沒發現這場襲擊是他策劃的就算了，都在你面前殺人、使用能力，怎麼還能得出他很弱小無害的結論啊？你還看不出來他是這場惡夢的魔王嗎？
——更該死的是，他居然有點心動？
路邊的店面都被喪屍砸破門，這倒是方便你們進去躲藏。
為了避免太早被找到，你直接把人推進儲藏室的直立式儲物櫃，長腿一跨，一起躲了進去。
櫃門關上，狹窄的空間要擠兩個成年男子勢必會有肢體接觸，莊佇蝶剛想發作，你就動作自然地握上他的腰，令你們不會擠得太難受。
莊佇蝶：「？！」
側耳傾聽，沒聽到追兵過來，你無視夢境似乎擴大的裂痕，低頭關切，「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嗯？喪屍也會臉紅喔？」
「你……」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戰慄自尾椎上升至後腦，莊佇蝶很想推開又怕不小心傷害到你，只能色厲內荏地低罵，「給我放開！」
懷裡的人即使變成喪屍僅是膚色慘白，外加多了獠牙，美貌依然不減，紅著臉窩在你懷裡，眼中含淚，雙手不知所措地抵在你胸口，一副紙老虎的模樣，你覺得要不是空間不夠，他說不定會跺腳。
你：「……」
瘋狂臉皮薄大佬美人，仔細想想……不是挺可愛的嗎？你覺得自己某部分的性癖被開發了，雖然他渾身是血，還有想拔你舌的前科，不過習慣了也沒那麼難接受。
眼見你盯著自己的眼神逐漸奇怪，莊佇蝶莫名打了寒顫，威脅道：「你…你再不放開，我要咬你了！」
啊，對味了，你笑咪咪地反問：「老公咬我的話，我血液不會流動，之後會不幸福喔？」
「──」莊佇蝶直接當機，夢境又碎了幾塊。
無視他的僵硬，你忽然提起：「說起來，你上個夢有像我求婚吧？雖然不知道結婚會對夢境有什麼影響，但『結婚』這件事，應該是很重大的決定對吧？」
他愣愣點頭，眼中的陰陽魚縮小。
這就對了，你點頭，「因此，我猜你對我有一定的感情基礎，也願意發展關係，才會提出這個辦法，對吧？既然你喜歡我，我也是，那我們就──」
「不，我後悔了，」莊佇蝶差點尖叫，「我不要和變態結婚！」
別害羞啊，你發現他眼裡的陰陽魚會隨情緒起伏而變化大小，像貓咪一樣可愛，「你現在咬我的話，我就是你的人了喔？」
「唔……」沒立刻拒絕就是有點心動，放大的陰陽魚同樣顯示他的慾望，你們僵持一會兒，陰陽魚緩緩恢復普通大小，你當機立斷撩起袖子，把手臂塞進他嘴裡。
莊佇蝶：「？！」強買強賣啊？！
血腥味蔓延，配著你故作委屈的哭訴，「唉，有喪屍咬人不負責，我命苦啊。」
「你…你──！」他指著你，慌亂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手指依然覆上你臂上的血洞，輕輕一抹，病毒和傷口都消失無蹤。
隨著他心緒波動，周遭崩塌，連帶躲藏的儲物櫃也逐漸消失。

一害羞就會想逃，你完全不惱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只莫名熟悉……他到底是你認識的誰呢？
而且，你喉頭滾動，伴隨著熟悉而來的是濃厚興起的惡趣味。你自認不是個惡劣的人，可是眼前的人總讓你興致滿滿，很想……欺負他到哭出來。
抱持著惡劣的想法，你狀似不經意地抬手，吻了下方才被咬出血洞的位置，故意緩慢翹起唇角，嫣紅舌尖在唇畔一閃而過，「這樣…算是間接接吻嗎？」
「──」面對如此不要臉的言論，莊佇蝶倒吸一口氣，腳下噔噔噔後退幾步，表情一片空白，面頰卻是透紅的蘋果，羞恥到了極限。
半晌，他紅著眼尖叫：「變態啊啊啊啊──！」

叮鈴──沒等鬧鐘響完，你已起床，抓抓頭，精神的活躍告訴你又作夢的事實。
你試圖抓取一絲關於夢境的靈感，但毫無作用。
做夢這件事吧，不是很重要，但你心中有塊地方在叫囂著「夢境內容很重要」、「不要忘記」、「去尋找答案」，你沈默一會兒，打開手機開始搜尋和夢相關的資料，最好是能找到記得夢中所有內容的方法。

網路資料總是大同小異，你看見一個研究夢境的學者訪談，上頭說可以在睡前拿支筆在手上，藉由實物的刺激，筆便會出現在夢中。
「不過筆有可能變成刀，但這是在不走運的情況下。」影片中學者拿著和記者借來的筆，未開蓋的筆尖在手臂上劃過，「在夢裡用這隻筆或刀，寫下重要的關鍵字，醒來後手臂也會有字……很神奇吧？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居然能寫字，這種情況……」
後面的訪談涉及深奧的理論，你聽不懂，但方法已經知曉，後面的網頁都是從這場訪談裡節錄，你改為在論壇上搜尋關鍵字。
解夢法眾多，罕有人想回味夢境，你找到一個討論串，話題圍繞在如何紀錄夢境。
「用冥想達到半夢半醒的冥想界，以此用清醒的半腦記憶……這傢伙是海豚嗎？」你唇角抽搐，繼續往下滑，終於看到一個不錯的辦法，「睡覺時錄音夢話⋯⋯記得以前我做夢會說夢話，嗯，這個可以。」
一次有了兩個辦法，你放心關上網頁，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個夢如此關注。
可能是夢到彩票號碼了？你自我調侃著。

「欸阿醒，左手右手選一個。」無人光臨的閒暇時間，阿豪神神秘秘的要你玩猜猜看。
你隨意亂答，「左手吧。」
「好喔。」他把左手拳頭裡的紙打開，拿起手機登陸股票市場，「我剛剛要你選的是我下張要買的股票。」
「你當我幸運金雞母？」
「不是，」他俐落買股，「是你特別綏，你選哪個我就買另一個。」
「幹！」
你們半斤八兩，他有什麼資格說你，你比出國際通用髒話手勢，「綏也沒你綏啦，是誰上次買自熱火鍋裏面沒有冬粉的？」
「幹，」阿豪以雙手回敬，「那是他們品管有問題，是誰畢業口試時不小心被助教排了兩次口試啊？」
那麼多不提，偏偏提這件最委屈的，你咬牙切齒，「去都去了，這叫讓教授對我印象深刻，倒是你考碩士三年都沒過，說不定就是沒給教授們留下印象。」
「我英俊瀟灑，怎麼可能教授不記得我。」嘴上這麼說，阿豪確實每次都在面試時被刷下榜，「誰像你──」
叮鈴，餐廳門鈴搖響，你們立刻收起劍拔弩張的氣勢，一起轉頭露出營業用笑容。
你抽出菜單，「請問幾位？要坐靠窗嗎？」
阿豪面不改色地說著鬼話，「我們剛剛只是在互相炫耀新戒指，不是吵架，我們感情很好，不用擔心。」
客人：「……」

安頓好客人，你靠在櫃檯看時鐘，十一點半，莊佇蝶還沒打電話過來，想起他昨天不舒服的事，你轉頭對內廚的阿豪問：「如果我等下請假一、兩個小時，你會不會殺了我？」
他白了你一眼，拿出打包裝袋好的招牌鰻魚飯，「快去吧，便當錢從你薪水扣。」
便當的配菜並非常備菜，而是另外準備清淡養味的料理，再加上跟昨天如出一轍的招待雞腿，阿豪臉上不在意，其實挺關心人，你頓時放心地撥打電話給你們的常客先生。
旁邊的阿豪眼神詭異，這小子什麼時候把人家電話記起來的？
「……喂？」許久的嘟聲之後，莊佇蝶軟和的嗓音傳來。
嗓子不啞了，你不自覺放軟聲音：「你今天身體感覺還好嗎？食慾有沒有引響？」
「我……」身體是還好，但精神不好，莊佇蝶就是不太想面對你才沒叫外送，但你這通電話讓他突然意識到──他喜歡的人好像比想像中還變態許多。
到底有誰會把顧客的電話記下來的啊？他咬牙，而且看到熟悉的號碼自己幹嘛接啊？
電話對面長久沒出聲，你習以為常對方的內向，耐心等待，邊思考要怎麼拜訪。
「你……」男人的聲音依舊溫和，可是多了點危險的味道，「你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嗎？」
這個問題很微妙，如果出現在情侶之間肯定是個送命題，你很肯定你們尚未有過什麼，所以他要質問的應該是昨天騙他藥局有活動。
重新拿穩話筒，你一派輕鬆的說：「騙人是我不好，但這點小錢就別計較，都認識多久了，朋友間送點藥很正常。」
「朋．友？」他聲音很輕，輕到你聽不出殺意。
你愉快地說：「對啊，你肚子餓嗎？我今天中午休息能去找你一起吃飯嗎？」
「……好。」
掛斷電話，你迎上阿豪鄙視的眼神，「怎麼？不是說不追，突然改變主意了？」
聞言，你按著心口，「人生苦短，先追再說吧。」
「睡一覺起來突然頓悟？」阿豪把你今天的員工餐裝盒，「也好，你看著牙口就不好，適合吃軟飯。」
你拎起便當，「你牙齒矯正過，也不妨多讓啊，兄弟。」
於是你在合夥人愛的目送下出門了。

其實你也覺得奇怪，一覺醒來，原本在意的許多事情突然不再重要，這種豁然的狀態……簡直像你真的差點死過一樣。
「真怪……」
你看著電梯鏡面裡的自己，無法解釋當聽到莊佇蝶的聲音時，心底冒出的喜愛從何而來；不是說以前不喜歡，只是如今多了更多、更多⋯不該有的。
憐愛、包容、佔有，愛慾來得毫無道理。
當你回過神，已經按上他家門鈴。
「……你好。」男人扒著家門探頭，你眼尖發現他赤裸的腳正不自在摳地，「我們…嗯……在外面吃？」
即使他不提，你當然也不會立刻要求登門，開玩笑，莊佇蝶這麼社恐，你不想把人嚇跑。
從善如流地點頭，你舉起手上的便當，「好啊，我們去公園野餐。」
「你等我一下。」莊佇蝶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說完就關上門，進去換外出服。
等了一會兒，穿著寬大休閒的莊佇蝶出來，和你一起搭電梯下樓去公園，落在他一步後的距離，你不知不覺往人後腰看，總覺得他應該要穿凸顯身體曲線的衣服比較適合，比如……西裝？
啊，你又沒看過人家身材，在這邊亂想什麼？
「吳先生？」
回過神才發現已經坐上公園長椅，樹蔭遮擋住正午烈日，斑駁的樹影下，亞麻色髮絲鍍了層陽光，宛若麥田、如同黃金，鬼使神差地，你提議：「要不要我幫你把頭髮綁起來？我有橡皮筋。」
「……」過長的劉海擋住莊佇蝶的上半眼，看不清裡頭情緒，不過你聽見他應了聲好。

這是你第一次幫人綁頭髮，生疏地以指代梳，髮絲滑過指間時，你不禁想：好軟，聽說頭髮軟的人心也是軟的，他也是嗎？
距離近了，甜絲絲的香氣觸碰心尖，讓你想起幼時夏日的麥芽糖，蟬鳴適時加入，你整理時不經意撩過耳尖，他小聲抽了口氣，沒生氣但耳尖緩緩泛紅，水嫩得比西瓜還誘人。
笨拙地綁起髮絲，下意識就弄了個公主頭，這種能同時欣賞到束髮和放髮風情的髮型，綁完後你立刻放手，深怕被察覺到心猿意馬的躁動。
「……」連碰都不需要，莊佇蝶從剛才的動靜便知道你綁得很糟，閉了閉眼，終究沒拆掉，他輕聲道了些謝，「謝謝。」
反正早知道你很笨，他不期待太多，再者……現在欠的，晚上都是要還的。
你倒是難以面對自己的傑作，拿起便當，生硬的轉移話題。
「你是問爬山派還是海邊派？」你問得有些尷尬，生硬到不忍直視，依然硬著頭皮問完：「你那麼喜歡吃魚，應該挺喜歡海？」
出乎意料地，莊佇蝶真的接話了，只是回答令人不知所措，「……都不喜歡。」
手裡的筷子停頓，你下意識偏頭看他，「都不喜歡？」
「不喜歡。」他小口吃飯，「去膩了，一開始很新奇，後面就不怎麼好玩，山崩海嘯、被極端天氣困住或是密室殺人……」
「等、等等？！最後那個是騙我的吧？」
「我沒說謊。」那些都是他在惡夢中的經歷，他的能力讓他能自由暢遊夢中世界，但僅限於惡夢中……風景再怎麼美，終究還是惡夢。
初次見他說話如此果斷，你不懷疑他話中真實性，驚愕過後，升起的情緒是心疼。
不小心碰到人家痛處了，你用筷尾把便當裡的甜蛋放進他的，「抱歉啊，讓你想起不愉快的回憶。」
狂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你沒聽到他的嘟嚷：「你倒是都忘光了。」
樹影恰好落在長椅兩端，有如夢境與現實的交界，莊佇蝶身在陰影中，看著你無憂無慮，談不上羨慕，只是……分外孤獨。
──夢醒後，一時心軟提出的約定自然不再算數。
你眨眼，以為漏聽什麼重點，「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沒有。」莊佇蝶抿著魚肉，看不出任何端倪。
看來是你多想了，看著氣氛不錯，你乘勝追擊，「那以後我還能來找你聚餐嗎？像『普通朋友』小聊一下？」
「──」差點捏斷筷子，莊佇蝶心裡呵呵冷笑，很想把手上的便當砸在你臉上。他低頭迅速解決飯菜，把一罐東西砸在你身上，立刻離開這個讓人血壓升高的地方，「謝禮！」
顧不上查看，你急忙挽留，「欸？喂！等等？我哪裡做錯什麼惹你生氣？至少告訴我啊！」
馬路對面的男人回頭，冷冷拋下一句：「渣男。」
汽車呼嘯而過，你在風中凌亂，過了段時間才回過神，低頭研究他的謝禮。
醒目的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商標旁的醫師露出專業的微笑，你不自覺跟著唸：「XX牌聰明卵磷脂膠囊…記憶提升……補腦最佳選擇？！」

回到家你還是不懂自己哪裡惹到人，送你聰明膠囊又是什麼意思？這種難搞又拐彎抹角的表達方式恰似有些人抱怨中的無理男女朋友，難道──莊佇蝶其實喜歡你？！
這結論之離譜，家具要是能說話，一定大聲叫醒你的春秋大夢。
設定好錄音，拿著筆上床，你在半夢半醒間，沉醉在和心上人互叫暱稱的美夢，啊……叫他小蝶還是蝶蝶呢？

「……晚安，紳士們、女士們，歡迎收聽老金斯的電台，讓我們在這個美麗的夜晚一起回顧今天的X城快報。」
「最近備受年輕人喜愛的福音樂團終於得到大音樂廳的批准開演唱會，喔，多麼好聽的名字，至少單論名字，沒人會把『福音』這兩個字和吵鬧刺耳、狂野自由的新音樂型態搭上邊，老金斯很難描述他們過於創新的音樂風格，但我們熟悉的老音樂家史提納先生可以給出部分解答。」
「我堅決反對那群不男不女的瘋子踏進大音樂廳！這群無賴在街上喝酒飆車，尖叫著根本不存在的束縛，你們知道我曾耐心詢問他們在不滿些什麼後，他們居然回答『所有』！所有！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滿意！這樣為什麼不──咳咳，史提納先生該吃藥了，隨著年紀增長，他愈來愈小心眼，老年人的通病，請大家多包容，讓我們回到快報上……」
沙啞的收音機傳來電台主持人彬彬有禮的嗓音，警車晃動，你身上的鐐銬也隨之輕響，手腕和腳腕上的金屬重量把你喚醒。
收音機裡的優雅和車窗外髒亂的街景形成強烈對比，你皺眉，兩旁押送的警察明顯是白人，推擠間對方真實的熱度不似作偽，但你對這裡毫無印象，所以──你又做惡夢了。
意識到是夢的瞬間，以往夢中種種恢復，同時甦醒的還有現實中的記憶。
你立刻發出悲鳴：「唔呃！」
旁邊的警察馬上敲車門威脅，「不要試圖搞小動作！」
把臉深埋進掌中，你搖頭，他不懂，怎麼可能懂，連你都看不懂──為什麼有人能現實和夢中個性截然不同啊？！

最初的混亂過後，莊佇蝶現實裡的溫和與夢中瘋狂的模樣交替出現，你呼吸逐漸粗重，不由得挪動坐姿……怎麼辦，夢中的小蝶？蝶蝶？也好辣好喜歡。
稍微思考就知道，你會不斷做惡夢跟他有關係，不然為何他的情緒波動能導致整個夢境世界崩壞，但那又如何？──你喊老公了，他便只能是你的老公。
常言：打是情，罵是愛，說不定他在和你玩情趣？
浮想聯翩中，警車抵達拘留所，你配合地進入，大半夜依舊忙碌，電話聲、焦急的民眾和警察強壓怒氣的解釋讓你不禁多看了幾眼。
「那些是吸毒案，不關你的事。」帶領你的警察把你跩進審訊室。
吸毒？還是監獄？這個夢的主題尚且不明確，你按兵不動，乖乖坐在白鐵桌前等待。
「晚安。」推門入內的白人警察滿臉疲憊，超大尺碼的褲子坐上鐵椅時無機物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嗯…吳先生，我真不想在這個房間浪費時間，外面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和過度保護的家長正等著我去處理，我就直接問了──你對你弟弟怎麼看？」
作為獨子，你本該對「弟弟」這個名詞感到陌生，奇異的是，當面前擁腫的警察提起，腦海中莫名閃過些片段──不該出現的、屬於「弟弟」的記憶。
而你的嘴和腦一樣不受控制，「我……我弟一直很尊敬…不、哈啊……很孝順我爸媽。」
「嗯，小吳先生的孝心確實在鄰里中評價很好，偉大的東方人美德。」警察翻著筆記，對你的異狀漠不關心，「我手上的資料說，你們家庭感情很好，可惜……幾年前的意外，我們消防員沒來得及。」
你們的父母把一切都留給了你們兄弟，包括房子、財產和……生命，警察以說故事般的態度說著你家的悲劇，接著又說：「你們兄弟感情好嗎？」
好，當然感情好，你們相依為命，你慌忙點頭，冷汗直冒，手腳冰冷，卻不知因何而起。
「……吳先生，你的狀態似乎不太好？」
「不，我還行，請繼續。」雖然你也不知道在堅持什麼。
「那，最後的問題，」警察嘆了口氣，「恕我失禮，比起小吳先生，你拙劣的令人不忍直視，無論是學術、地位或人脈，你完全比不過身為精英的他，請問──這是否為你殺害他的原因？」
混沌的大腦忽然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被無形的鐘響佔領，視野和意識逐漸模糊，你撐著最後一口氣，在昏迷前，虛弱地辯白：「我…我沒殺他……」
不存在的家人，如何行兇？

消毒水味刺鼻，你昏沉醒來，還沒從醫護室過量的白色適應，目光就瞥到一抹熟悉的亞麻色。
「這算醒來嗎？……分明還是在夢裡。」
「抱怨之前，不如先審視自己的處境。」莊佇蝶塞了杯溫水給你，冷哼：「倒楣的蠢貨。」
看清楚他現在的裝扮後，你忍不住抱著玻璃杯傻笑。熟悉的金絲眼鏡再度出場，拘留所規定即使是醫生也要穿制服，俐落貼身的警裝不比西裝遜色，深色很好地襯托莊佇蝶的白皙，白大褂更是讓禁慾的服裝看起來柔和不少。
他當然能發現你露骨的視線，乾脆拖了張椅子坐下，抱臂翹腿，「你再不自己振作，是要死多少次才能醒？」
「嗯？」怎麼說？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
下意識回答是在阿豪和你的餐廳裡，隨即轉念一想，他還不知道你記憶恢復，所以第一次見面是在你老家……
你頓時臉色慘白，「啊……」
「想起來了嗎？」莊佇蝶看你吃鱉就心情愉快，尾音都上翹，「**你這個獨生子。**」
不存在的弟弟身影逐漸模糊，你一陣後怕，尚未緩過來，就聽他說：「這個夢很危險，你會隨時間逐漸失去自我，我建議趕快洗清罪名，結束劇情醒來……我可沒看人在面前死了又死的興趣。」
解謎遊戲不是你的長項，每次和阿豪玩密室逃脫都需要工作人員解救，何況是證明不存在的受害者的兇殺與自己無關。
你片刻的沈默讓莊佇蝶輕嘖，覺得你不經嚇，正開始心軟，你便委屈地把溫水喝完，玻璃杯放好，下一秒直接撲到他腳上，哀嚎：「拜託幫我逃獄吧！」
好狗，你真的好狗，莊佇蝶荒謬又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夢境又開始碎裂。
眼看他動搖，你繼續努力抱大腿，順便偷摸警褲底下肉感十足的腿肉，「我們不是訂婚了嗎？你捨得拋家棄子嗎？」
「我們才沒有什麼！別亂摸！」莊佇蝶怒氣沖沖地把變態推開，臉上羞怒的艷紅明媚動人，強裝鎮定的姿態看得你蠢蠢欲動，「恕我提醒，身為拘留所的正職人員，哪怕是幫『朋友』逃獄也是犯法的。」
「朋友」你仔細品味他刻意加重音的兩個字，突然明白現實被甩臉色的原因。
這事確實是你不好，你端正坐好，認真澄清：「不是朋友，是未婚夫，我對你的感情一直都很認真。」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莊佇蝶臉上紅暈未消，冷哼顯得沒那麼有殺傷力，眼中僅存於夢境的陰陽魚游動，你知道他在審視，審視你的心意，你的承諾是否足重──是否重到能換來他的心。
「我不騙你。」頂著壓力，你伸長手拉過他的椅子，鐵椅發出刺耳的吵雜聲，接住跌入懷中的軀體，安撫地拍著他的背，鏡片下的眼眸閃爍驚慌，你捧起他的臉，猶豫了下，溫熱的吻終究還是不敢落在太出閣的地方，印在離喉結極近的脖側，「求求你。」
「──」他小聲抽氣，抓著床單的手用力到發白，你繼續撫拍他的後背，等待一個結果。
指針轉動的聲音平穩，當長針走到盡頭，你猛然被被摜到床上，凶狠的襲擊者居高臨下俯視，陰冷的嗓音藏盡瘋狂與不安，「少來這種方式讓我破壞夢境。」
來不及解釋，他捏著你的臉，塞了片藥進來，位置塞的巧妙，你幾乎是下意識吞嚥進去，同時醫護室大門被打開，兩名壯碩的警察朗聲答道：「報告，我們來帶吳先生去認屍！」
「……去吧。」莊佇蝶從你身上離開，任由不斷乾咳的你被警察架著離開。

最初的不適過後，你總覺得喉嚨卡著東西，知道是錯覺，但生理反應不是那麼容易克制的。
你只能透過搭話轉移注意力，「那個……我是要去認誰？」
「？」旁邊的警察比你看起來還疑惑，「當然是小吳先生，不然你還有親友嗎？」
你：「……」
你在這夢裡的人際關係到底是怎樣？
身為服過兵役的男人，你從對方身上嗅到一股菜味。雖然辨認不出對方的年齡，但從願意搭理你的態度來看，似乎能從對方口中多獲得點情報。
你故意尷尬地咳了幾聲，「即使我人緣差，但我弟不是吧？他那麼多朋友，怎麼確定動手的人是我？說不定抓錯人了。」
「不，你的嫌疑最大。」另一位警察插嘴，「吳先生，遺體可是在你們家發現的。」
「但其實也不能排除他是第一發現人啊。」警察指著你，「不是說第一發現者很容易被當嫌犯？我不覺得他打得過小吳先生。」
這傢伙到底是幫你，還是損你？眼看解剖室出現在視線中，你抓緊時間追問，「那天，我家有其他人來嗎？」
語畢，兩個警察齊齊望向你，好像你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他們說：「你忘了嗎？小吳先生不喜歡別人打擾你們兄弟相處的時間。」
**「哥哥。」**
眼前的畫面開始出現重影，拘留所和陌生的豪宅同時佔據你的視野；居留所是兩名面露擔憂的警察，豪宅內是面容不明的男人。
他捧著你的手，看不清臉，但你知道他非常興奮，黏膩甜美的笑容刺痛你的理智，**「我會實現你所有願望，所以……和我說一說嘛，哥哥想要什麼？」**
嘴唇微顫，無視主人的意願準備發聲，你驚恐地瘋狂搖頭，但還是無法阻止聲音竄出。
「我——呃！」
喉嚨深處猛然竄升一股熱燙，燙傷了你的聲帶，讓你猛咳不止，也阻止了你向危險的存在許願的危機。
所有異狀都在重影消失後結束，你在警察們的攙扶下摸著脖子，嘗試性發了幾聲……還能說話，只是有點啞。
喉嚨裡的卡物感變淡了些，你苦笑，小蝶老公的愛還是這麼兇猛……不會是報復你親他脖子吧？

你用要面對親人死狀作為藉口唬弄警察們，他們毫不懷疑，畢竟反應更嚴重的大有人在。趁著他們和解剖室打招呼的期間，你感受了下喉嚨裡的藥片……大概剩五成左右，看來能不能安全認屍要看運氣了。
基本上確定你不存在的親人是這個惡夢最具威脅的人物，結合寶貝老公的提示，任何加深對他的認知都會讓你遺失自我，現在要直面本人無異於闖進敵人大本營。
「吳先生是吧？」法醫來接你，不是拘留所編內人員，白大褂裡是普通的服裝，他邊走邊說：「關於死者的事，我很抱歉，為了檢察死因不得不把人開腸剖肚，放心，在你過來前已經大致復原，他還會是你記憶中的模樣。」
冷氣強力降溫的解剖室寒冷，你看著檯面上覆蓋白布的軀體，外露的腿肌理分明，明顯是個強壯的男人。
「現在要確認身分的是吳先生的弟弟。」法醫拿起報告，抬眼問你，「請問他的全名？」
「他不是我弟弟。」
「…是嗎？」你的回答不被接受，被視作傷心欲絕的應激反應，法官繼續朗讀報告：「死者被發現時，是前天下午六點六十分，一個有些不詳的數字。」
隨著報告，你驚恐的發現面前男人的出現一節布料，一節包覆住他腳的褲管。
「為了照顧你的心情，我替死者換上事發時的衣服。」法醫絲毫沒發現有哪裡不對，彷彿真的是他替人換衣。他掀開檯面上的白布，露出一個穿著流蘇長褲的下半身，「吳先生對這套衣服有無印象？」
「他真的不是我弟弟。」
「是嗎？」／**「是嗎？」**
法醫和陌生的男性嗓音重疊，你垂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動──這是，「你弟弟」的聲音。
**「哥哥，你好無情啊。」**
「小吳先生是附近、至少這個城市內遠近馳名的音樂家，喔，我聽過他的音樂，不得不說他把傳統和創新融合的十分巧妙，可惜。」法醫還在叨叨絮絮，你耳邊不該存在的抱怨也在持續。
**「為什麼不認我呢？我那麼喜歡哥哥，你不喜歡我？」**
你深吸口氣，「我喜歡小蝶！不要害我沒老公！」
**「……你回應我了。」**不存在的聲線忽地多了絲扭曲的佔有欲，像是被奪走心愛之物的孩子般歇斯底里，**「那個小蝶是誰？！我不允許哥哥有除了我之外的家人！」**
喉頭熟悉的灼燒感讓你心頭一跳──完了，不該回應的。
──既然不曾存在，自然不該有所回應。

同時，法醫掀起最後的白布，你不敢側頭，但法醫的報告持續且堅定地鑽入耳膜，「死者的死法和當今盛行的新型異食癖十分符合，怕吳先生不理解，這種新型態的病症與傳統認知的異食癖不同。同樣是吃下不該吃的食物，但新型的發作卻非緩慢的進程，而是突發性的、無法理解的，猛然攝入異物，並且……異物的類型限定於金屬，尤其是黃銅和黃金。」
「小吳先生被發現時，正是在吞食黃金。」
**「哥哥，你真的不看我一眼嗎？比起那個小蝶，我不該是你最親的人嗎？」**
誰要看啊？！莊佇蝶給你的保護只剩最後一點，你毫不懷疑，若你真的迷失在這個惡夢中的話，他會手動替你回檔──那不就等於傷害他嗎？！
莫名又邪惡的力量在牽引你轉頭，你的視線角落看到一隻男人的手正在扳動你的頭顱──哇靠，這麼狠的嗎！
要比力氣是嗎？你咬牙對抗，脖子都因出力而浮現青筋，與此同時，法醫指著屍體似乎在講解什麼，詭異的病症勾引著好奇心，但比起這些，你更害怕失敗後的結局。
你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上你，也不知道他前後不一的態度是因何而起，可是既然他願意撈你一把，你怎麼能不爭氣！
「……以上。」法醫闔上報告，對著滿臉痛苦的男人挑眉，把你帶到屍體面前無疑是場試探，而作為評分員他認為你失去親人的悲苦不似做假。
看來可以告訴警察，你犯案的可能性要稍微調低了，法醫把你送出去，進入單人牢房後，你確認周遭沒有奇怪的人事物，終於鬆了口氣。

整理一下目前的狀況吧。
你坐在牢房的馬桶座上沉思，從進入拘留所至今已過了大半天，來時是夜晚夜晚的電台你沒仔細聽，但下車的時候有聽見廣播主持人說：美好的夜晚十點鐘，各位小朋友該睡了。
暈厥後醒來後牆上時鐘顯示八點，代表已經跨夜，再結合法醫說死者死亡時間是前天的晚間六點……從他遇害到你被待補過了幾乎一天，中間的空白時間太長，你怎麼想都難以證明清白。
煩躁地抓了抓頭，至少不要讓人認定你是殺「人」兇手，蹲牢飯就蹲牢飯，至少還有莊佇蝶陪你……啊不對，又被汙染帶偏了，你是否坐牢不重要，重要的是離開夢境。
對，只要證明你沒殺「人」就能離開……問題是你現在很被動，除了配合調查之外，還有沒有可以鑽的空間呢？
正努力思考著，警察敲了敲牢門，「吃飯了。」
門板上的活動小門拉開，托盤上是盤經典的美式早餐，還配了柳橙汁。
柳橙汁旁有個小紙杯，紙杯裡是顆金黃色膠囊，你疑惑地指著它問：「請問這個藥是什麼？」
「…代餐藥啊？」警察皺眉，「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你虛心求教：「我不知道。」
「現在不是流行新型異食癖嗎？這個就是預防它的特效藥。」警察解釋著，多少有點苦口婆心的味道，「這藥也不貴，以前都是你弟弟在照顧你，現在小吳先生不在了，你應該多注意點這種生活必需品。」
「專家現在猜測，新型異食癖是因為缺乏微量元素，所以藥廠才開發這種膠囊，全名……我不會背，反正大家都開玩笑地叫它代餐藥。」
「我們拘留所都會每餐給付，不然你們之中有人爆發了新型異食癖……咿，我才不要處理。」
餐點應該是能吃的，你盯著金黃色膠囊，嘴上問著：「既然還沒確定我是犯人，什麼時候可以走？」
「就是因為你還沒洗清嫌疑，所以才不能放人啊？」他敲敲柵欄，「快吃，我要收盤子。」
他的話太過荒謬，你忍不住反問：「你們……沒有拘留時間限制？」
「？」警察狐疑地望向你，「你沒上過學？」
沒上過學的是他吧，你食不知味的嚥下食物，沒有期限意味著你根本逃不出去──必要做點什麼。
「藥。」警察指著唯一沒被動過的餐點，嚴肅冷硬的命令：「吃藥。」

金黃色的膠囊在紙杯閃爍金屬般的光澤，你拿起柳橙汁含了口，含糊道：「哪有人吃藥是配果汁的。」
紙杯對準嘴唇，你皺眉仰頭，喉結滾動，把空無一物的紙杯放回托盤，等警察走遠才把袖口中藏起的膠囊拿出。
金黃色的膠囊中央忽然裂出一道開口，隨著裂口擴大，裡頭的生物緩緩展開翅膀，膠囊不知不覺成了蝶蛹，半邊白半邊黑的蝴蝶散發出熟悉的氣息。
「莊佇蝶……」
蝴蝶振翅，你看到翅膀下隱藏的字符，不等你追逐，它停佇於你鼻尖的瞬間消散成粉。
這是莊佇蝶的提醒，他說：這裡是你的夢。
同樣的提示也在第一晚的夢境中出現，沒錯，無論多荒唐陌生，這裡終究是你的夢，即使有著惡夢的自我邏輯，作為東道主的你依然能干涉些許。
退後可能迷失自我，往前可能要在夢中徘徊許久，不如賭一把，你馬上按下牢房的求救鈴，對著趕來的警察提出要求：「我要求，和我弟弟庭內對峙。」
「什…小吳先生已經死了！這是刑案，怎麼能──」
「我弟沒死！」
你比警察更加迅速喊出，字字句句荒唐卻無法辯駁：「我也沒殺他！但他依然報警抓我，從案發到被捕中間隔了整整一天，這合理嗎？！我弟就死在我家，我怎麼可能看了沒感覺！」
「你們法醫也說了，我們兄弟感情很好，一個大男人死在家裡，還是我弟，我怎麼可能沒有反應！」
「這是誣告！我主張──我弟假死以此毀滅我的名聲。」
「我要求，和他的屍體辯論！」

等待的期間度秒如年，這是一步險棋，你緊張到手汗不受控制，只能一直往褲管上擦拭。
過了許久，腳步聲比人先到，你抬起頭，看見昨天質詢你的胖警察和莊佇蝶背光而來，刺眼的光芒讓你瞇起眼。
「辯論在兩小時後舉辦。」胖警察面無表情，可能是事情太過詭異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公事公辦地說：「為了確保你精神狀況穩定，從現在到結束，我們的醫生會陪著你。」
他只差沒說你是瘋子，告知完事項後胖警察立刻離開，深怕下一秒他也被傳染瘋病。
被留下的莊佇蝶低頭看你半晌，忽然摸了下你的頭，語調愉悅：「幹得不錯。」
難得他主動來親近你，忍不住偷偷多蹭幾下，「嘿嘿，是老公教得好。」
隨著你這聲老公，夢境邊緣再度破碎，莊佇蝶本人似乎沒發現自己的動搖，又或者在故作鎮定。
無論哪種都很可愛，你竊喜，要喊多少次才能讓警戒心高的寶貝熟悉新稱呼呢？
「我什麼都沒做，至少，這麼無賴的破夢法我想不到。」收回手，他自然的坐到你旁邊，「你打算怎麼做？」
眼鏡醫生造型少看一眼就損失一點，你凝視著他，笑嘻嘻地說：「我想要你的幫忙，老公。」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不自在地稍微瞥過頭，「你要我的幫助，總要給我等值的東西，有形的、無形的都可以，你要拿什麼來換？⋯⋯別再盯著我了，變態。」
你整個人都是他的（自稱），還有什麼能交換的？想了想，拍拍手臂，「我⋯給你摸摸體力勞動者的二頭肌？」
出乎意料之外，莊佇蝶還真的答應了，「也行，你要我怎麼幫？」
會不會太好拐？你覺得之後要好好和人探討安危問題，不過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再說，「你的神奇能力能做到哪些？」
什麼都不知道就要做交易，他覺得之後要好好和你談談投資交易的方法，邊扶了下眼鏡，「很多，不只能讓你不存在的親人現身，也能弄出你現實曾持有過的物品，甚至要把現在眼前這些人都殺⋯⋯」
「呃好好，我知道了，不要這麼血腥呀。」
稍微梳理一下，簡單來說，他在夢境的影響力比你大很多、很多，這下似乎⋯⋯穩了？
「那些被塞進來的記憶⋯⋯」
「是必然，我無法插手。」
「噢。」

「五分鐘後，準備開庭。」警察生硬地提醒，盡量克制臉上不敢苟同的表情，「辯方…已經出席，因小吳先生狀況特殊，所以庭內氣溫會調整。」
「嗯，辛苦了。」莊佇蝶笑咪咪地回應，像現實中內向好騙的模樣，但你已經知道他的本性。
白切黑的笑容撓得你心癢，忍不住貧嘴，「待會兒要進的不是法庭，而是禮堂該有多好？」
「？」他沒反應過來，直到那隻不安分的爪子環上腰間，才轟的一下臉上發燒，「說、說什麼鬼話！」
沒有被推開，夢境微碎，你暗自確定老公是個物防高、魔防低的體質……所以下次可以試著親親貼貼嗎？
你握著人的手亂晃，手上的鐐銬叮噹作響，「喔～我自願入你愛情的囚籠──」
莊佇蝶直接給噪音源一拳消音。

莊嚴的法庭充斥著陪審團的竊竊私語，因案件性質太過特殊，法院緊急召來陪審團來見證、評判這獨一無二的辯論會。
咚咚，法垂落下，一片窒息的寧靜，接著你和莊佇蝶走上當事人席，對面的被告席上則停放著一個蒼白的病床，床上白布高低起伏，明顯有人。
「現在審理，」法官朗聲宣達，但語調還是藏不住荒唐與錯愕，「吳先生告發其弟弟假死栽贓的案件，請…被害人還原事情經過。」
乖乖站上辯論台，你不停使眼色給坐在原位的莊佇蝶，見後者嘆氣，才哭訴你的委屈。
拿出小學戲劇社的演技，你哭得大聲，眼裡連滴眼淚都沒有，「前天晚上我家根本沒有人死，怎麼有人跳出來指責我呢？我一個大好公民突然被警察破門上銬，這還有天理嗎？」
「咳咳，」律師不愧是專業的，即使很想打人，依然有條不紊程訴，「我有異議，庭上，我手上有一份專業法醫開立的死亡證明，甚至還有被告接受醫學解剖的證明，出於以上證據，我認為受害人不過是在無理取鬧。」
白紙黑字的兩份證明影本被發下，在場所有人都有看清楚上頭的印鑑是真實有效的。
「我就說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好狠的心啊，謀害親人連屍體都不放過。」
「法官可以判決了吧？」
譴責的聲浪襲來，你可憐兮兮地望向席上的莊佇蝶，他點了下耳廓，隨即起身，優雅的聲線越過浪潮，直擊被告席上的病床。
「你不睜眼看看我嗎？」修長的指尖憑空描摹虛無的存在，從腳尖、掛滿長流蘇的長褲、大敞的亮片西裝外套，他語帶輕蔑，「看看曾經吃了自己的勝利者有這麼困難嗎？」
隨著身形被描繪出來，病床上的死屍劇烈顫抖，是恐懼也是憤怒到了極限──法庭上頓時一片驚慌失措。
同時，無形的壓力壓向你，壓得你渾身骨頭節節陣痛，不知名的歌曲在耳畔迴盪，試圖汙染你的認知，要讓你相信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幻覺，你不是指責的受害者，而是準備被判刑的加害人。

視野因眼壓過高一片模糊，膝蓋不堪負荷跪下，痛楚更加搓磨著你的意志，腦海像有人拿著棍棒敲打，試圖在翻湧的思緒裡添加不存在的記憶和感情。
另一邊莊佇蝶承受的壓力也不小，你是試圖增加汙染機率而壓下的輕微力度，那他承受的便是單純攻擊的重壓。
描繪身形的最後一筆遲遲無法落下，莊佇蝶渾身骨頭都在嘎吱作響，冷汗打溼後背又被冷氣吹乾，但他的手依然很穩，連背脊都不曾壓彎。
**「為什麼要來壞我好事！為什麼？！」**
無法認知的存在尖叫，失控的力量波動不停向外擴散，一旁被波及的人類尖叫，不停抓撓喉嚨，無法抑制湧上的食慾，瘋狂地拿起一切能夠勾到的金屬物品塞入嘴裡。
「因為，」陰陽魚迅速流轉成太極，黑白相間的蝴蝶從莊佇蝶的眉心痣中飛出，輕靈且迅速地飛向對面病床，他臉色慘白的獰笑，「這傢伙是我的。」
蝴蝶落下，遲遲無法點下的眼睛終於被勾勒出來，對方憤怒尖叫，存在被強行固定後他不得不遵守規矩作為無力的人類現身，**「食夢貘──！！！」**
壓力陡然消失，你這才發現眼眶裡的血淚，模糊的視線尚未恢復，就瞥到亞麻色身影搖晃倒下，顧不得傷勢，你迅速跑過去，險之又險的把人接住，「你……」
「無礙。」懷裡人渾身肌肉都在顫抖，呼吸沉重，虛弱的像是隨時會倒下，眼鏡下的陰陽魚緩慢游動，「不如先想想…哈……該怎麼辯倒那傢伙。」
你依言抬頭，病床上白布墜落，一個和你完全沒有相似點的白人男性怒視著你們，他手一揮，人們停止吞食異物，表情木然地望向庭中三人。
法官脖子上露出自己鋼筆的一小截，金屬製的筆頭不停滴血，他像是毫無所覺的輕敲法槌，「看來小吳先生確實沒死，但這無法證明，當事人沒有殺害被告。」
「記住，」莊佇蝶抹去你臉上的血液，「『他』現在只能按照人類的邏輯做事。」

你們的狀態都不太好。
眼壓遲遲下不來，讓你視線模糊，頭殼陣陣作痛，而莊佇蝶看起來稍微好一點，但透過相貼的軀體，你能感受到他無法自拔的痙攣、紊亂的呼吸和無力的倚靠⋯⋯他不過是在逞強。
都走到最後一步，你不會說喪氣話，心疼地把人抱緊點，「能幫我弄出我家的照片嗎？各個角度加上日用品的特寫。」
「想像你想要的畫面。」莊佇蝶瞥一眼你，然後黑白蝴蝶飛出，落到旁邊的輔佐官面前變成一疊印著你家照片的紙張。
「庭上，我有證據要提出！」你讓輔佐發下照片，上頭生活痕跡明顯，孤零零的日用品顯示只有一個人在屋內生活，「我從來都是獨自生活，和對方提出的——我和被告同居一事相悖，事實上，我甚至根本和被告並非親屬關係。」
「肅靜，」法官混濁無神的眼凝視著你，「答非所問，即使你證明你們並非兄弟，這和本案又有什麼關聯？」
「殺意的源頭可能是嫉妒或愛，被告的聲譽和知名度大家有目共睹，與當事人你可說是泥雲之別。」法官再度詢問，「再問一次，你有無殺害對方之意圖？」

對面的被告席上，男人得意無比，若你遲遲沒抓到重點，現出身形又如何？被破壞親屬確實讓人有點頭痛，但以你的愚蠢，終究是遲早要被他吞下腹的口糧。
感受到殺意，莊佇蝶危險地瞇起眼，下一秒就被你轉移回注意力。
你在他耳邊問話，得到答案後，蝴蝶再度飄出，一張佈滿照片的紙張落在面前，你立刻向旁邊嘴裡卡著金屬扶手的警察借筆──沒有反對，你就當他同意了，也不想想他現在根本不能發聲拒絕。
你在紙上塗改、標註，整理出完整的時間線後交給懷裡人複製，然後再度舉手，這次不是向著法官，而是對面的律師，「請問被告的律師，能否提出被告前天晚上遇害前後兩小時的時間軸？」
「當然殼以，」律師口齒因舌頭被剪刀劃傷而有些含糊，「被害人事發前兩小時都待在家裡為下星起的演出做準備，鄰居都做、佐證有聽見排演的聲音，被害胃裡的黃金則長期儲存在保險櫃裡，保險櫃和被告的隔音室有段距離，所以合理推論是有人故意把黃金放到被告面前誘發新型異食癖。」
無名的男人瞥了眼律師，後者隨即補充，「當然，被告體質特殊，即使被開膛剖肚也無法死亡。」
這一幕讓你想了許多，看來夢境的規則是不能打破的──無論是誰。
不過要先過了這關，你舉手，「庭上，被告說他一直在家，對不對？」
法官人偶般回答，「……被告確實是如此陳訴。」
不再客氣，你朗聲陳述：「我要上交證據！請大家過目，這是我當天的排班表和家中監視器畫面。」
「可以看到上頭整理出的時間軸，被告遭受攻擊是下午六點，當時我還在工作，從下午三點到我歸來的晚間八點，家裡一直處於無人的狀態，至於我的不在場證明，當天有用餐的顧客都能作證，因此──無論是誰意圖殺害被告，都絕不可能是我！」
無法反駁的證據提出，隨著對方的敗訴，陪審團率先化成一攤金水，隨後是旁觀的警察、法庭人員，最後才是面露不甘的不知名存在。
夢境塌陷，你抱著莊佇蝶艱難地翻出從夢境一開始便藏在口袋中的信物。
現實緊握的原子筆在夢中成了小刀，你調整下懷裡人位置，捲起袖管，在手臂刻上血字，同時按住被你嚇到彈起來的莊佇碟，「沒事，這是讓你不再孤獨的魔法。」
男人的吐息溫熱，手肘抵在腰上就輕鬆制住他的行動，此時莊佇碟才意識到你是個比自己強壯許多的男人……仔細想想，雖然你常不按牌理出牌，讓人牙癢，其實還算可靠。
微妙的心動在看清楚你刻什麼的時候瞬間蕩然無存，這些是什麼情竇初開少女的留言？劃這麼多無用的愛心，他都懶得心疼你了。
邊刻著物理意義上的紅心，你把頭壓在莊佇碟頭上，細嗅麥甜味的髮香，自傷的痛楚便不值得一提，「老公，你什麼時候要對我坦白身分？」
他悶悶地說：「……等你在現實也記得全部時，我自己會告訴你。」
比想像中容易，你眨眼，「我很期待。」
「這有什麼好期待的，怪人。」破碎的夢境印入眼中，莊佇碟眼裡的陰陽魚逐漸消失，這是要醒來前的徵兆。
當然期待啊，你低聲笑著，能更理解他的世界多一點，你們之間的距離就會縮短一步、兩步，直到最後終於抬手便能擁抱。
──那會是你們美夢的開始。

今天不用上班，餐飲業星期一公休再正常不過，你維持著醒來的姿勢，皺眉檢視手臂上歪扭的墨水痕跡：「二頭肌約定」、「小蝶老公♥」、「給累到的老公加菜♥」、「蝶♥我」……嗯，這種內容絕對是你自己寫的。
一個鯉魚打滾去抓手機，按下回放鍵，裡頭的夢話內容彰顯著你夢中的刺激：「我沒殺他」、「我們不是訂婚了嗎？你捨得拋家棄子嗎？」、「他不是我弟弟」、「我要求，和他的屍體辯論！」……看來昨天的夢很精彩呢。
你到底夢到了什麼？隨著疑惑產生，夢中的回憶逐漸甦醒，沒有受害者的兇殺案、被迫承擔的罪名和詭異的異食癖交織在一起成了困住你的詭計。
幸好夢裡還有一個人幫助你，莊佇蝶，夢裡夢外兩副面孔的⋯⋯你的愛人，你的未婚夫。
可是⋯⋯拼圖似乎缺了一塊最關鍵的東西，你托著下巴沉思，盯著腳尖試圖找出被遺忘的關鍵。
忽然，一罐眼熟的藥滾到腳邊，是莊佇蝶送的聰明膠囊⋯⋯是因為在床上翻滾的動靜而掉落下來嗎？
你彎腰拾起，突然腦中閃過一絲精光——蝴蝶自金色的膠囊中破繭而出，飛過白大褂打扮的莊佇蝶，然後是披著外套穿病號服的他，最終落在西裝造型的他的指尖。
「——」
想起來了⋯⋯你完全想起來了。
不容浪費時間，你立刻撥打電話過去，也不管是否唐突，一開口就開門見山，「小蝶，老公，我想起來了。」

不同於你的精神奕奕，過度消耗力量的莊佇蝶還在賴床休息，說話都帶著迷糊的咕噥：「那⋯唔哈⋯⋯你要過來嗎？還是⋯我、哈⋯⋯過去⋯⋯？」
人都累成這樣，你當然不可能叫人過來，邊被寶貝剛起床的迷糊萌得要死，邊說：「我去你家吧？帶著好吃的去你房間喂你。」
「⋯⋯？」半夢半醒間，莊佇蝶居然沒發現有任何不對勁，隨口應道：「嗯，好啊⋯我再⋯給你開⋯⋯門⋯⋯」
最後的尾音壓在安穩的呼吸之下，意識到他聊到一半睡著，你半是心動半是心疼地聽了許久才掛斷。

星期一早晨的道路節奏格外忙碌，無論是行人或車輛都來去匆匆，讓慢速騎車的你顯得特立獨行。
老公要補眠，你不想太快去打擾。
耐心等待餐點，你順手去買了手搖杯和蛋捲，慢吞吞晃去莊佇蝶的公寓。
按下門鈴不久後，卻是另一側的大門敞開，明顯剛起來不久的莊佇蝶掩嘴打呵欠，「這一整樓⋯唔嗯⋯⋯都是我的，這邊才是我家。」
好久沒意識到你們的財力差距，你嘴角抽動，狀若自然地侵門踏戶，「嗯？那你常待在那間⋯⋯」
「是工作間⋯我有工作。」他莫名開始澄清起來，跟著你的腳步進門，沒發現你已經自己把拖鞋換好，還很順手把伴手禮放進他的零食櫃，活像這裡的主人。
直到你問他睡哪間，莊佇蝶才慢半拍想著：談事情為什麼要問他房間？
意識到不對勁後，莊佇蝶的瞌睡蟲嚇跑大半，睡亂的髮絲翹起警戒的弧度，「不對，你怎麼在我家一副適應良好的模樣？！」
啊醒了，真可惜，你還沒看過老公剛睡醒的軟萌模樣，馬上把食物暫時放下，撲上去握住人家的手，特別不要臉的臉貼手背撒嬌，「老公你嫌棄我了嗎！這裡到處都是寶貝老公的氣味和痕跡，你怎麼覺得我會適應不良！」
「啊？什麼？」他跟不上你的思路，但身體先下意識後退幾步。
怎麼能讓人逃跑，你哀叫著哭訴，熟悉的小學生演技，「你嫌棄我！覺得我配不上你，還不讓我進房間嗚嗚嗚……」
現實的莊佇蝶好說話許多，也更加心軟，若是在夢裡，你早就被揍開，哪可能不知所措地來安慰。
打蛇隨棍上，你摀著臉，像是真的傷心至極，嘴上卻嘟嚷：「你都不會主動親我……」
「……？」這個指控略離譜，他不禁反問：「我們以前也沒親過啊？」不如說尚未發展到那一步。
騙吻失敗，你不氣餒，繼續假哭把話題拉回正軌，「你不讓我進房間嗚嗚……」
「…………」莊佇蝶嘆息，讓開身，「進來吧。」

成功踏入莊佇蝶的房間，意外地沒什麼人氣，你環視四周，暖色調裝潢卻摀不暖主人，不只這個房間，整個家都像樣品屋般毫無使用痕跡，只有少數日用品留下了男人的印記。
……你的寶貝，過得到底是什麼生活啊？
「我們邊吃邊說。」莊佇蝶看著你手上的塑膠袋，「錢……」
「我請你。」
撇清關係不是因為厭惡，而是出於習慣，你好想抱抱他，可是現在時機不對，只能裝作沒事，去把客廳的矮几搬過來，一起席地而坐。
「我想想，該從哪裡開始？」莊佇蝶把筷子遞給你，猶豫許久，決定從最初開始解釋，「你應該有發現我不是純種人類了吧？」
夢中力量差距如此明顯，昨晚還有人直接叫破身份，你裝傻都不行，「對，但我不管是現實還是夢裡都喜歡你，想更了解你。」
「⋯不要轉移話題。」他咬了口魚肉，脖頸一片可疑的紅，「反正，我是到國中才發現這件事。」
那是個同齡人都在抽高長大的年紀，一起玩耍的朋友一個個越來越強壯高大，只有莊佇蝶停留在原地。
他的父母尋遍名醫，做盡治療，皆找不到兒子無法長大的原因，誰都不知道坐在角落的孩童心裡早有答案。
「長不大是因為營養不良，要乖乖吃惡夢才能成長，」面前小口吹涼魚湯的莊佇蝶眼神恍惚，彷彿透過回憶逐漸回到過去，「後來才知道，那個要我去吃夢的聲音就是食夢貘的傳承。」
古有神怪與人通婚，後代會不時出現返祖，而莊家血脈正是吃食惡夢的食夢貘。
吃夢的方法和你脫離惡夢的方法相似，總歸是要親身體驗一回。從覺醒至今，莊佇蝶已為了成長吞噬無數惡夢，更別提被食夢貘吃下腹的夢不會消失，而是會隨傳承繼承下去。

「我可以自由吐出以前吃過的夢。」他說：「食夢貘是個性和善的種族，但總歸是精怪，要有生存手段。」
那個生存手段就是拉人入惡夢並殺害，被他親手殺掉的人現實也會死亡。
「可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想攻擊你。」莊佇蝶不安的撥動魚湯，「你知道，我吐過，就是吐了很多惡夢。那不尋常，普通食物不可能讓我吐夢，何況⋯⋯我發現在夢裡會對你無端產生殺意，要不是我喜歡你，你早就⋯⋯」
語畢，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你，若是你露出一絲厭惡就⋯⋯？
別說厭惡，你臉上寫滿幸福和陶醉，「所以夢裡是我們約會的地方嗎？」
莊佇蝶：「⋯⋯」就不該對你有所期待。
「別抓錯重點了！」他難得在現實暴躁，「你也知道夢裡的我有多反常，要是哪天、哪天我真的控制不住殺了你⋯⋯我也會想了結自己。」
最後的呢喃自語有著熟悉的瘋狂偏執，果然他本質就沒多無害。
你側身攬過人，沒什麼贅肉的身板很輕鬆被抱起放進懷裡，不顧人家滿臉通紅，拿起他的早午餐親手餵食。
最開始還想反抗，但架不住你力氣大，莊佇蝶只能乖乖妥協。
哎呦好乖好可愛喔，你不自覺傻笑，「那你有頭緒了嗎？」
莊佇蝶吃飯喝飲料，就是不再接話，一看就是有鬼。
你撓撓他鼓起的臉頰，「老公？」
他不理，你繼續摸他紅得滴血的耳垂，「寶貝？」
莊佇蝶縮起脖子，拒不配合，你只能嘆氣，「好吧，你逼我的。」
裝模作樣地拿出口香噴霧往嘴裡按幾下，你舔唇就要親過去，被敏捷的老公伸手攔住。
他還在驚恐時，你彎起雙眼，舔了口他的掌心……好嫩，文職人員就是肌膚細膩。
「——？！」手上的濕濡尚有餘溫，莊佇蝶便感覺有什麼更燙的東西抵到腰間，「@#+&¢？！」
現實騷的，夢裡就得還，既然都要負債，不如趁現在吃得開心點。你厚顏無恥地繼續拉近彼此，說話時的濕熱激起他一片雞皮疙瘩，「真的沒有任何解決辦法？小蝶？」
「我、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生病，還是有人在搞鬼……我沒辦法確定……」莊佇蝶想走，卻掙脫不開，低頭不敢看人，明明在夢裡總愛直直盯著你，「如果、傳承說，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入睡，可能比較容易控制……可能。」
「可能」，仔細琢磨這兩個字有多少私心在裡頭，你看著快過熱自爆的人，認為沒多參雜私貨。
忽然想起他在第一個夢提出的「婚約」，那時他也沒多考慮感情因素，純粹想救你出去。

不過一碼歸一碼，他不希望你遭遇不測，但……你撥開莊佇蝶未整理的額髮，底下的眼神你熟，之前要拔舌、塞藥時正是這種眼神──如果是你作死惹他的話就另當別論。
唉呦喂呀，好怕喔，心裡想著，你特別找死的往人家眉心痣啵了一大口，「好啊，今天就一起睡吧。」
然後拿出藏在背後的行李袋，裡頭換洗衣物不知道裝了多少天的份，拉鍊都快撐不住，你難掩興奮，「在這裡嗎？還是到我家？」
莊佇蝶：「……」
「……好像不小心放了個不得了的東西進家裡。」他喃喃自語著，忍不住攀著你的腰探頭去看你背後到底還藏了什麼東西，怎麼那麼大的袋子他沒發現？
主動投懷送抱你當然歡迎，趁機提醒，「要摸我手臂嗎？」
男人最懂男人的想法，莊佇蝶沉默地瞥了眼你還沒消下去的褲襠，眼神明顯在說：想都別想拐他上床。
舉手投降，你低頭蹙眉，顯得格外無辜，「我真沒有…這是正常生理反應啊，喜歡的人在懷裡亂動，是誰都會被蹭起來吧。」
這麼說還怪他囉？莊佇蝶冷笑，表情無限貼近夢中殺意旺盛的模樣──糟糕，你更興奮了。
僵持許久，最後以莊佇蝶睏倦的哈欠結束。
力量消耗過多，陪你鬧如此之久已是極限，把人抱上床，蓋好棉被，你承諾：「我不會偷襲。」
現在已被侵門踏戶，保證是君子在遵守的底線，而你從來就毫無底線，莊佇蝶放棄掙扎，閉上眼，最後交代一句：「別…別同時睡著……」
你一睡，他便會拉入夢裡，根本無法休息。
等待一會兒，直到他呼吸聲平緩，你才離開去收拾桌子。
將垃圾和髒汙都處理完畢，你環顧周圍，唇角翹起，那現在該做什麼呢？

機會難得，你回房趴在他床邊，近距離欣賞莊佇蝶的臉。
亞麻色髮絲散落頸側、搭在枕上，髮尾天然微勾讓人看的想上手把玩；他的五官精緻得恰好，多一分過於像死物難以親近，少一分就會落入平庸。
你凌空描摹著他的眉眼，緊抿的睫毛顫動，蝴蝶飛舞似的，卻彰顯他的不安穩。眉心一點痣，令他多了份神性的溫和莊嚴，莊佇蝶也確實不算是純人類，返祖讓他體質逐漸遠離人性，不過沒關係，你喜歡有著兩面相的他。
「小蝶，你什麼時候願意停佇在我的指尖呢？」

沒想到真能睡到自然醒，莊佇蝶略微妙地看著趴在床頭的大男人，身體卻誠實的放鬆下來。
接下來一整天，你表現還算安份——當然這個安份定義是以吳醒標準而言。

一整天騷擾下來，莊佇蝶已經不想對你的貼貼做出反應⋯⋯他放棄了。
只要退過一次底線，便會有無數次。你哼著歌在他家浴室沖完澡，把懷疑人生的老公推進去洗，熟練地反客為主。
直到一起躺上床，莊佇蝶還在想，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你該不會真的要今天開始同居？
摟著腰把人拉近，你揉揉他的頭，「要來取你的交換條件了嗎？」
對於身體接觸適應良好的食夢貘點頭，摸著你的上臂，輕掐幾下，若有所思，「果然⋯⋯」
你順勢接話，「果然我是你夢寐已求的大肌肌？」
回答你的是羞怒的枕頭。
「你⋯⋯明天再和你說。」莊佇蝶推開假哭求安慰的蠢臉，「睡覺。」
好，你不鬧了，乖乖抱著人睡覺。

下午時分，莊佇蝶靠在你肩上──其實是甩不開某個黏上麥芽糖的螞蟻──和你說著被嘔出的夢境大致內容，「有新有舊，很多都是其他食夢貘吞噬的，如果是以前歷史就算了，很多內容根本超出常理，我……雖然我沒親自經歷，但能繼承記憶，大致還是能把你撈出來。」
當時你感動地想親人，可惜依然沒成功。
而現在或許是騙吻的好時機，你低頭看著自己毛茸茸腳掌，畢竟誰能拒絕一隻毛髮蓬鬆又愛笑的薩摩耶呢？
「汪嗚──（可惜你從現實帶進來的東西被沒收了。）」
眼前疑惑自家狗狗哪找來的原子筆的女人是你的主人，長髮隨意用鯊魚夾挽住，瀏海以魔鬼氈貼住，身上洗到發白的高中運動服邊緣脫線，沉重的黑框眼鏡和黑眼圈幾乎要壓垮她的眼睛。
「到底是哪來的……」主人找不到線索，事實上由於鄰近交稿期限，她的思緒和外表一樣亂糟糟的。
既然想不到，就代表不是太重要的事，主人隨手把筆放入筆筒，給你一個磨牙玩具，繼續回去趕稿。
桌上的漫畫原稿線條凌亂，女人畫不到幾筆就抱頭痛哭，「…不行，嗚想不到……到底該怎麼處理攻二和攻四的修羅場？我不懂啊？為什麼純愛向的我要被逼來畫後宮向……」
你轉轉耳朵，主人好像是BL後宮漫畫的創作者，現在好像遇到瓶頸交不出稿。
漫步到主人身邊，你想多聽一點情報，便捕捉到她危險的呢喃：「把編輯幹掉就不用交稿了……」
你頓時嚇到炸毛，連主人過來擁抱吸狗都沒反應。
依照你前幾天惡夢的經驗來看，她是認真的……所以今天的劇情線是要幫她行兇，還是阻止她？
「叮咚。」
門鈴響起，主人輕嘖：「又來了，編輯是鄰居究竟是什麼惡夢？」
抱怨歸抱怨，她還是去開門，門外的男人抱著一隻貓，親切打招呼：「老師，進度如何？」
「……還好，我會準時交稿。」
「那關於真人版授權……」
「我不賣！」主人開始歇斯底里起來，「不要妄圖污染我的作品！錢、錢、錢，你們每次都要插手我的心血！把好好的一對一改成後宮向，現在還要我畫修羅場……你們把愛情當成什麼？！」
「……那老師你又把現實當成什麼？」編輯的笑臉不變，卻散發著無法反駁的氣勢，「老師，適當的商業化對你、對我、對讀者都好，一生一世的陳腔濫調已經不受歡迎，現在的讀者喜歡更刺激、更戲劇化的發展……我們以前不就聊過了嗎？」
主人沉默許久，不再管門外的編輯，轉身回桌前繼續創作，編輯也習慣了她的非暴力反抗，熟練地換鞋入內。
經過你時，他手上的貓突然起身，脖子上的領帶晃動，正如貓兒眼中流轉的陰陽魚。

是寶貝老公！你立刻撲過去想和貓貼貼，編輯挑眉，把愛貓抱高一點，「白白今天吃錯藥了？之前不是很怕男爵？」
「有沒有種可能是他想咬你？」主人的威脅只有靈敏的動物捕捉，她畫下匆忙的一筆，苦口婆心的轉頭勸說自己狗狗，「白白呀，你被男爵揍這麼多次還不怕嗎？」
而莊佇蝶直接親手示範為什麼該怕他，只見優雅的橘白貓舔爪，踩了踩主人，直接跳下來給你一記貓貓踢。
「唔嗷！」
「我就說啊……」主人不忍直視。
「男爵啊……」編輯也無奈，但看到你哀嚎完還是貼過去，甚至試圖舔貓，也不禁挑眉。
你被小小的貓爪按住鼻子，「嗚嗚……（你好兇……）」
「……」莊佇蝶看你一眼，黑白蝴蝶飛舞，在空中寫出金光閃閃的文字：做正事。
趴在地上，和小貓對視，你搖晃尾巴，「嗚嗚……（我覺得這裡不像惡夢，太和平了。）」
「不想惡夢才更可怕……」橘貓叛徒優雅舔爪，只用蝴蝶文字和你溝通，「你才該提起警惕。」
是不想喵喵叫嗎？金色文字殘留在你黑褐色的虹膜，上頭寫著：「你知道B級恐怖片的通病嗎？」
「是粗糙且血腥的表現方法。」

噗哧！金粉和鮮血同時佔領你的視線，尚未消散的文字後面，主人握著沾水筆捅進編輯的眼窩，鮮血和組織液橫流，男人凶猛地反擊，女人也毫不示弱，轉眼間兩人便扭打在一起。
你想去幫忙，但莊佇蝶不讓你過去，甚至伸爪抓你，雪白的毛髮頓時染上怵目驚心的紅。
太過真實的疼痛讓你不知所措，橘貓的兇狠太過突兀，像極了他被殺意完全支配，你第一時間想的是：不能讓他真的傷了你，不然等清醒，心軟又單純的他一定很自責後悔。
邁開腳步逃離他的追捕，身後的橘白貓像無聲無息的死神，一出手一定要見血。
「不准傷害我家白白！」主人紅著眼，往撲上來的橘貓揮刀，她身後倒地的男人已經沒有聲息，濃郁的鮮血淌成一片罪惡的湖泊。
那刀滿載憤怒和殺意，整刀沒入貓兒腹部再用力抽出，你看著貓兒像短線風箏般墜落，抖了幾下，和飼主一起歸於寂滅。
「嗷嗚！（莊佇蝶！）」
你撲向貓兒的動作被主人攔住，她死死抱著你安撫，又像是自我催眠，「沒事，媽媽在這兒，沒事了……傷害我們的壞人都被我解決掉了。」

人終究比不過雪橇犬的力氣，何況是個傷痕纍纍的女人，你掙脫她的懷抱，去桌上叼起手機，示意快點叫救護車。
「手機⋯⋯」主人表情因過量的情緒而扭曲，雙眼大睜，嘶啞地說：「你也覺得我做的不對嗎⋯⋯我只是、只是想畫自己的故事而已⋯啜⋯⋯為什麼、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一身鮮血卻崩潰大哭的女人陷入自己的情緒，絲毫沒發現你正著急地打轉，不斷拱著握手機的那隻手。
「白白⋯⋯」狗鼻柔軟的觸感似乎換回她的理智，她看著你血跡斑斑的毛髮，起身去找了牽繩，「要⋯要快點讓白白去看獸醫⋯⋯我、我怎麼都可以，但他⋯不行、不可以出事。」
無視意願的繩子鎖上項圈，你抵抗著她的力量，想去把橘白貓叼起來一起去。
「白白，過來！」她使力拉著牽繩，在看清楚你的意圖時，氣紅了眼，「那隻貓一直在欺負你啊！」
無視脖子被勒住的痛感，你努力往貓兒身邊前進，感到被背叛的女人忍不住怒罵：「他根本不在乎你！」
「你只是一個玩具！一個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隨意就可以拋棄的玩具！」
「你不要那麼賤！」
明明在罵你，感覺卻又不是，主人拉不動了，因為脫力，也因為心死，她木愣地盯著地板，「我不要管你了⋯⋯」
終於順利回到貓兒身邊，冷硬僵化的身軀打破你最後一絲僥倖⋯⋯內臟都露出來這麼久，早就沒救了。
不同於你的快樂總是熱情又明顯，你真的陷入悲傷時反而哭不出來，細水長流的不斷沖刷心臟，留下刻骨銘心的傷痕。
你知道這是惡夢⋯⋯你多慶幸這只是夢，一覺醒來他依舊生動可愛，而不是死寂無言。
另一個角落，主人把編輯拖進浴室裡分屍。
把橘白貓圈進柔軟的腹部，你想，該怎麼結束這個惡夢？是不是把這場凶案揭發就能醒來？
懷著試探的想法，你大聲嚎叫試圖引起左鄰右舍的注意，但叫到喉嚨沙啞還是沒有人來。
這不合理，你看著主人把編輯的頭顱埋進盆栽，忽然想起莊佇蝶說過夢有規則，而這個夢的規則便是無法引外物來干預這場兇殺。
那該怎麼辦？你嗚嗚叫著舔了幾口貓兒，終於嚐到一絲甜頭，心裡卻滿是哀戚。
這一夜，你不吃不喝，守著他的屍身入睡。
另一個角落，主人拿出塵封已久的畫稿，面無表情的畫著。

你是被主人的尖叫聲嚇醒的。
順著她的指頭，本該死亡的編輯卻穿著圍裙，一臉理所當然地在使用廚房。
「吃飯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被放到女人桌上，男人脖子上還有她親手切割的血痕，左手鋸齒創的痕跡是因骨頭太硬而造成的偏移——他維持著被分屍的模樣，但見不到一絲血腥。
同時，你肚腹下傳來一陣騷動，橘白貓探出頭，掛著內臟卻活動自如，甚至還有力氣罵狗：「昨天你吵死了。」
失而復得的喜悅與死而復生的驚訝交織在一起，讓你又哭又笑地說著胡話，「汪、嗚⋯嗷嗷嗚嚶嚶嗚嗚⋯⋯（老公、嗚⋯老公你昨天腸子都掉出來了嗚嗚嗚⋯⋯）」
「現在還是掉的啊。」莊佇蝶仰頭，脖子上的寵物領帶和肚子裡的臟器一起搖晃，不明所以的笑了一聲，「傻狗。」
「我每天復活的時間很短，」貓尾掃過你的鼻子，他盯著正在僵持不下的兩名人類，「要問什麼趕快問。」
敏銳地抓到關鍵字「復活」，所以說等下他又要變回沉默冰冷的屍體嗎？你嗚嗚叫著，不捨又心疼。
「……抱歉。」蝴蝶飛到你的鼻子上，「但這是必然，我會攻擊你、我會死、編輯會死，這都是必然。」
處於惡夢之中，所有人都必須守規則。
你不想聽他道歉，只想要他好好的，「汪嗚？（要讓她先順利完成作品才行嗎？）」
「是，也不是。」橘白貓眼中流動的陰陽魚一邊映照倉惶的主人，一邊是死而復生的編輯，「作品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必須醒悟。」
醒悟自己的愚蠢，明白自己的罪業，最終付出代價。
你舔了舔他的毛髮，「嗷嗚喔…吠！（我去外頭找人幫忙對夢有幫助嗎？或是…或是我先咬著你離開好不好？我到底應該要先做什麼！）」
「喵。（冷靜。）」染血的貓爪輕輕按在鼻頭，你頓時不吠叫了，安靜看他說話，「直到最後一天之前，我們誰都無法離開，你能做到只有等待、觀察，最終選擇結局。」
小小的舌頭舔舐傷口，被舔過的皮肉擦除所有傷痛，軟軟的叫聲像是吩咐又像道別：「咪。（你要好好吃好好睡，別在這個簡單的夢境裡自己把自己搞沒了。）」
主人再度殺害了編輯，隨著飼主死亡，貓兒再度失去生息，蜷縮成一團，靜靜在你的毛皮中入睡。
壓抑的寧靜中，你低頭蹭了一下貓兒的耳朵。

主人把編輯的屍體處理掉之後，會替你端來水和食物，昨天有，今天固然也有。
編輯只在乎主人，主人對你疼愛有加，這個夢境中，沒人可以殺害你，無法解決的話，最難也就熬到現實天亮。
你會聽話，好好存活。
喀噠一聲，食盆和清水一起放到你面前，編輯又被女人分成碎塊，更零碎、更難以拼湊的碎片，一如他們之間的關係。
小心地不讓肚子上的貓兒落地，你艱難地吃著食物，攝取維生的養分，一旁的女人則眼神複雜地看著貓屍許久，才說：「你為什麼……還不放開他？」
什麼意思？你歪頭，邊吃邊聽。
「白白，你知道他剛剛做什麼給我嗎？是鬆餅，其實我不喜歡鬆餅，但剛交往的時候，我一時詞窮讓他以為我很喜歡。」主人面色半喜半哀，「我剛剛看到男爵幫你舔毛，他也只有剛到我們家時會幫你舔……這一切都像一個殘酷的時間倒流，白白，你說，明天他們會不會再醒來？醒來的又是哪個時間點的他們？」
你歪頭，想說些什麼，但主人聽不懂狗狗語。
她只能疲憊地問：「從某天起，男爵不再跟你親近，白白，一隻貓的屍體很好處理，要不要趁男爵的時間流逝到和你決裂的那天前，讓我幫你處理掉？」
「嗚……（不要……）」
不僅把貓屍藏得更緊，你還皺起八字眉，可憐又委屈。
「……」主人沒再說什麼，眼前這幕刺痛了她的眼──是啊，狗兒最是忠誠，人類為什麼沒有從牠們身上學到這些美德？

第二天，身上紅線更加密集的編輯再度復活，他動作自然地拿走主人畫完但尚未處理的畫稿，用那隻曾刺進他眼窩的沾水筆替她塗黑、貼網點。
現在是交往第一年，他開始學著當她的助手，支持她的夢想。
隨著飼主復活，你懷裡的橘白貓再度甦醒，他扒著你雪白的毛髮，似乎在檢查傷口。
確認完都痊癒後，他跳離你懷裡去咬起顆小球，蝴蝶振翅，「走吧，去玩球，把戲做足。」
接著幾天，你們每天上演著不同又相同的戲碼，看著編輯和主人親密無間，一起為了共同的夢想努力，女人一直專心畫稿，男人努力應徵編輯。偶爾，記憶倒流會回放到他們之間升職或獲獎的慶祝會，點著蠟燭的蛋糕香甜，隨後灑上的男人鮮血同樣腥甜。
你們則盡責地扮演無知的寵物，但人類靈魂的你們也知道事情似乎要迎來轉變。
那天，復活的編輯滿身酒氣，女人的香水味衝鼻，衣領上還有明顯的口紅印。
他說：「這些都是聚會上蹭的，我是無辜的，妳要相信我，梅姐最愛開這種玩笑，妳知道吧？」

這句話掀開了主人最不堪回首的記憶，當時的她相信這番說詞，換來的卻是無止盡的背叛──每天編輯都會帶著不同的香水味回來，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啊啊啊啊啊──！」她失控，尖叫，拉扯自己的頭髮，妄圖從把這份記憶扯離……當然不可能。
面前布滿紅痕的男人身上香氣如此馥郁糜麗，與之相比，不修邊幅、活在幻想中的她是如何上不了臺面？顫抖的瞳孔捕捉編輯的身影，即使成了怪物，男人依舊英俊，和她完全不相襯。
「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
「我哪裡做得不好？是因為我不打扮、不化妝又沒情趣嗎？！」
「可是……當初說喜歡原原本本的我的是你啊……」
主人跌坐在地，孩童般哽咽啜泣，不明所以的編輯蹲下身想安撫，卻被狠狠拍開。他沒氣惱，被拍開一次就繼續嘗試第二次，直到女友受不了，接受他任性的安撫擁抱。
「……」懷裡的貓兒莫名觸動，忽然轉頭問你，「那你呢？吳醒，你究竟圖我什麼？」
被捲入他的失控，冒著生命危險，一直被拒絕還是依然貼上來；努力那麼久，他連吻都吝嗇給予，可你依舊不放手……你究竟圖謀什麼？
耳朵轉動，你稍想一下就理解他的心路歷程，面前的愛侶對彼此都有所求，主人希望能從對方身上獲得愛與支持，編輯則想從女友身上獲得成功的捷徑──打從一開始，他們的願望注定毫無交集。
所以莊佇蝶在思考，思考你們是否真的合適……都過了這麼久才來問，依然單純遲鈍得很可愛。你認真盯著他，眼中的陰陽魚停滯，這是他專注的體現，然後薩摩耶燦爛的笑容放大，「當然是老公的心啊。」
「……？」莊佇蝶按住肚腹破口裡露出的肋骨，「你有做器官標本的興趣？但食夢貘的器官其實和人類一樣。」
你：「……？」
雞同鴨講半天才搞清楚，莊佇蝶對情感的理解來自於惡夢，極少接觸那些浪漫的風花雪月，所以你說想要他的心，他第一反應是物理上的意義──有點奇怪的可愛反應。
至少你覺得很可愛，不過要先阻止看起來真的在考慮掏心給你的寶貝，「老公，我說的是情感，是我希望你更愛我，真沒想要你掏心給我。」
他看起來非常認真，「如果你想要的話，其實掏一下也無妨。」
這種沒關係不用跟他介意的語氣是怎樣？你舉爪，把貓爪子按下，「不行。」
橘白貓無精打采，不開心地垂下尾巴和耳朵。
你們這邊忙著探討愛的真諦，另一邊的殺戮再度上演，不同於以往的瘋狂，這次主人下刀決然又狠戾，像是在殺死從前天真的自己。

隨著男人最後一口氣嚥下，你懷裡的貓兒卻依然能動，甚至舔爪起身，「先別動，我去拿個東西。」
諾大的家裡，莫名颳起怪風，吹落桌上的畫稿，畫著美好愛情故事的紙張落入血泊，被創作者的眼淚糊開成一片無意義的模糊。
「我信過他，我真的…相信過他。」主人的懺悔混著濃濃鼻音，「可是、可是，他做得那麼明顯，拿著我的作品去和其他廠商談授權，用我的錢去勾搭其他女生……他變了，就像他一直建議的那樣，把我們的故事從純愛改成後宮向。」
返回的橘白貓把嘴裡叼著的東西放下，那是──一罐全新的香水。
你終於明白莊佇蝶為什麼要說最後由你來做選擇，傷心欲絕的主人如今甚麼都聽不了，但唯一愛寵叼來的東西能吸引她的注意。
一罐平凡無奇的香水，從沒親眼見過出軌畫面的她會被欺騙，會深信那些陌生香水味是男友替自己試香時染上，唇印不過是一個惡劣的玩笑，對作品頤指氣使也是為她著想。
罪惡不會消失，但她能懷抱美夢在深淵裡掙扎。
「你給不給都沒關係，她終究會放我們出去。」食夢貘冷酷無情，對這種人性的抉擇習以為常，「你不用想太多，這裡是夢……只是夢。」
這裡只是場夢，你做的再多終究是徒勞，主人和編輯間的感情糾紛或許是來自你或過去之人的幻想，也可能是其餘人被吞噬的現實夢魘的延續。
你叼起香水，堅定地邁向啜泣的主人──無用功又如何，如今你能夠給她一個做美夢的權利，為何不做？
香水再度落地，女人哭紅著臉看向愛犬腳邊陌生的香水瓶，情緒幾經轉折，最終嚎啕大哭。
莊佇蝶踩著貓步靠近，背後夢境碎裂，一片片崩毀的空間，你問他，「其實你也是喜歡童話的吧？」
他抬眼疑惑看你。
純白雪橇犬笑容燦爛溫暖，「不然你為什麼要特地用能力弄出香水？」
「……」橘白貓似乎這才意識到問題，仰頭思考許久，低喃：「只是覺得……有點鬱悶。」
鬱悶這故事的結局，罪惡事實無法改變，但他可以給一個契機。
手握改寫結局的鑰匙，莊佇蝶不太理解愛情，怕搞砸，於是將選擇權給了你。
你忍不住笑出聲，善於計算人心卻不懂情愛──終究是你心軟的小蝶啊。

柔軟的床鋪陌生，懷裡麥甜香的軀體柔韌，你迷糊睜眼，便看到莊佇蝶不知道怎麼睡的，整個人壓在你胸口。
有點重，有點悶，不過機會太難得，你愉快的著手叫人起床。
伸手用力把人抱緊，莊佇蝶運動量少沒多少肌肉，吃得多也不長胖，維持一個抱起來手感很好的平衡。
愛的熊抱讓他夢中呻吟了一聲，可依然沒醒，你看著他被壓出的臉頰肉心癢無比，在被打和滿足慾望之間搖擺許久，選擇順從心裡的聲音。
「唔。」突然被咬臉頰，莊佇蝶被鬧醒，迷茫地眨眼，過了許久才想起把人推開，「你已經不是狗了。」
厚顏無恥地抓住抵在胸口的手，你才發現這次夢中的記憶都沒遺忘，忍不住敲了下腦袋──怎麼突然開竅了？
「只要意識到一次，潛意識就會記得。」解釋完後，莊佇蝶側頭，好似在思考什麼，幾分鐘後，他直接說道：「我想親你──先聽我說完，坐好！但我已經說好要向你說明一件事。」
你眼巴巴看著他水潤朱紅的唇瓣，「什麼事？重要嗎？可以先親完嗎？」
「我想告訴你，為什麼會喜歡你。」他說：「說不定你聽完會生氣。」
難道他以前欺負過你並以此為樂？你貧乏的腦袋想不出更糟的可能性，覺得過去根本無所謂，重要的是你們心意相通，嘴上卻調戲：「生氣的話，老公親親我就好了。」
「……你說的喔。」莊佇蝶神色尷尬，還真答應了。
你對他口中喜歡的理由愈發好奇。

那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莊佇蝶搭乘的車輛發生車禍，司機當場死亡，只有他撞擊的瞬間被甩下車，渾身都是傷，動彈不得。
撞擊聲本該吸引人關注，偏偏這是條偏僻的道路，四周毫無人煙，離最近的醫院也要一小時，渾身不同程度的擦挫傷讓他血流如注，根本撐不到救援。
好冷，好痛，好黑，莊佇蝶不禁想，如果現實的他有夢中的力量該有多好？痛楚他已在惡夢中習慣，死亡更是家常便飯，唯有一種夢境他至今無法克服：他怕寂寞。
怕生又渴望羈絆，矛盾的食夢貘想著，與其在這裡孤零零死亡，不如趁現在還能動時，搶先自我了結。
或許是聽到他的呼喚，腳踏車的急煞刺入耳膜──有人來了。
這樣就好，他靜靜閉眼，安心地想睡，但來人不停拍打他的臉，逗他說話，讓他不得不撐起精神應付，也因此奇蹟的撐到救援來臨。
救護車的鳴笛刺耳，對方幫著醫療人員把他抱起，他的手意外擦過對方因使力而隆起的上臂，留下艷紅的一朵血花。

「你沒留名字，」莊佇蝶維持著被你抱在懷裡的姿勢，惴惴不安的訴說著往事，「所以後來我找徵信社找到了你的餐廳，本來…我是想送點錢，或是其他的東西當作報恩，只是、只是……你們廚房做的菜太好吃了，我想每天都來光顧，貢獻營業額應該也算…算……報恩…成功……吧？」
總結一句話，就是因為貪吃，但又怕被認出的尷尬，所以才誤打誤撞成了常客。
其實你對這件事有點印象，畢竟車禍太慘烈，想忘都難，但已經忘記當初救的人長什麼模樣，想都沒想到他會找過來報恩。
你問：「說了這麼多，老公你到底什麼時候動心的？」
什麼時後動心？莊佇蝶回答迅速，「以前還沒這麼熟時，有次我被家裡事絆住腳，隔了將近兩週才再度光臨。」
「那時我是親自去的，不是叫外送。」他靠在你身上，無意識地用頭頂輕蹭你下巴，「你還記得我不愛吃筑前煮的蒟蒻。」
等了又等，你才驚覺他說完了，「就…就這樣？」
「？」莊佇蝶被你抓起來，摟住肩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怎麼了？」
當然有問題，你悲憤哭訴，「老公你怎麼這麼好拐？！幫你挑食就能拐走，答應我，以後不吃的東西我幫你挑，不要給其他人！」
莊佇蝶：「……」
「……我很不好拐，」他說著說著，自己鬧紅了臉，怕你不信又重複一次，「我真的很不好拐。」
路癡都說他認路，你才不信，打定主意要把人看緊一點。
「所以，你的決定怎樣？」莊佇蝶小聲詢問，「你本來應該得到榮華富貴，那間小餐廳也會更有名氣，但因為我的任性決定，什麼都沒有。」
「吳醒，我很有錢，你完全想不到的那種；同時我也有很多人脈，只要我想要，捧起一個小餐廳完全不費多少力氣。」
「但我不想，我不想和別人分享我的秘密基地——某種意義上，我做的這是恩將仇報。」

「嘛……阿豪的料理天下第一，我相信餐廳變有名只是早晚的問題。」
不然他當初找你一起開餐廳，你怎麼會答應？不就是相信他的手藝和你的經營能力嗎？所以他所說的這些，你根本不在意。
再說投資嘛，隨時都可以，有的話當然很好，沒有也無所謂，等他自己想投資再來談……他會愧疚，你何嘗不願挾恩圖報？
──不留名本身便是代表你不需報酬的態度。
但是懷裡的人還是可以逗一下，你故作苦惱地嘆氣：「唔……到時候我會很忙，陪親親老公的時間就減少了……怎麼辦～」
銷魂的波浪尾音和新的親親老公暱稱讓莊佇蝶忍不住一抖，你死皮賴臉的貼過去，磨蹭他的頸窩，「時間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好不想離開親親老公喔～」
「你…你別這樣……」被摟住腰，他逃不了，只能接受你的肉麻攻擊，羞憤讓他神性的面容上多了份明豔，「你……翹班是不對的！」
從他頸間抬臉，你們的距離一下縮短，呼吸都能勾纏在一起。你故意朝他唇上吹氣，「不然，你親親我？……我就乖乖聽話。」
「──」無賴！莊佇蝶略惱羞，但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吃這套。
顫抖的唇瓣貼上，細膩又柔軟，緊張到呼吸都忘記維持，你不自覺嚥下唾沫，有種吃到麥芽糖的甜蜜錯覺──這明明只是單純的嘴貼嘴，你卻異常滿足。
伸手輕托後腦，你沒躁進，稍微退後捏捏鼻子示意要呼吸，接著主動貼上，雙唇摩娑，言語無法表達的愛意在其中穿梭。
放開人後，你耳朵泛紅，嘴上依舊不饒人，「謝謝老公招待。」

阿豪支著頭靠在櫃檯，目睹你今天砸到自己的腳四次、平地摔八次以及毫無來由的傻笑無數次，非常確定你心裡有鬼。
於是空閒時間，他直接給你來了個鎖喉，「說吧，坦白從寬，在傻樂什麼？」
你傻笑，「我追到人了。」
「…難怪你笑得這麼噁心，」阿豪放手，嘖嘖有聲，「莊先生眼睛糊了看上你哪點？」
你一聽這鬼話，立刻生氣的澄清，「他才沒有眼睛糊，是我用心追到人的！是．用．心！」
語畢，你還拍兩下胸，示意你的心靈有多美麗。
阿豪直接乾嘔，表演完還用看到髒東西的眼神看你。
正在你們互相傷害時，客人來了，你們迅速切換狀態，彷彿剛才的內外場生死擂台不存在。
客人：「……」怎麼覺得每次光臨這家店時，廚師和服務生都在互掐？
「咳咳，」客人掩飾性輕咳，這才說出目的，「我想預約團體便當，人數大概31人，有葷有素，下禮拜三早上可以嗎？」
「「……」」
你和阿豪互看──來大單了。

「就是這樣，所以下禮拜三我不能來送便當給你了。」
莊佇蝶看著門外你委屈的臉，沒多想，「我可以自己解決。」
言下之意，他不需要你擔心，但損失老公能量的你需要關懷，「老公，親親，寶貝──你就沒想多跟我說什麼嗎？」
「？」他歪頭想了下，語氣不太確定的說：「小心開車？」
好冷淡的反應，不過這也是他可愛的點，你繼續糾纏，「至少親一個嘛～mua⋯⋯唔。」
「這種事，」莊佇蝶紅著臉，即時摀住你不安份的嘴，羞憤地瞪人，「等下星期三再說。」
拉下他的手，你笑得燦爛，「早安吻是每天在做的事，哪算什麼鼓勵？親親老公，我要有伸舌頭的那種吻。」
回答你的是無情甩上的大門。
聳聳肩，你不以為意離開，完全不擔心索吻失敗⋯⋯老公對肉體接觸適應良好，說不定到時你們都成功上壘了。
說到上壘，你忽然浮出一個疑惑：莊佇蝶連親吻都不會，到底知不知道男人間怎麼做愛？

夜晚，你再度敲響莊佇蝶的家門，熟練地像是回到自己家，而房子的主人似乎也默認了。
他低頭凝視正在換鞋的男人，面露沉思。
「怎麼啦？老ㄍ──嗯嗯？！」
唇上轉瞬即逝的感覺宛如錯覺，要不是莊佇蝶還沒從彎腰的姿勢回身，你肯定會錯過這個珍貴的回家吻。
大概是你的表情太過滑稽，他無辜的歪頭盡顯疑惑，彷彿剛剛偷襲的不是他，「…你出門前說要親，所以我想說，你回來也會想要……我弄錯了嗎？」
你頓時倒吸一口氣，挫敗地低下頭整理亂糟糟的腦袋──真的要瘋，怎麼有人可以這麼理所當然的做出這種事？還反問是否弄錯，難道他沒看出來你在逗他兼占便宜嗎？
「吳醒？」不知道從何時起，莊佇蝶就不再叫你吳先生，而是直呼名諱，「我看很多影視劇裡，親密一點的戀人會有出門和回家吻，想說你應該也是這樣，是我猜錯了嗎？」
「……你這麼做，是因為我想要你的心嗎？」
「嗯？」他點頭地順理成真，還反問：「不然呢？」
你：「──」今天的心臟爆擊太多了。
深吸口氣，你盡量克制蠢蠢欲動的唇角，拉著他的手到客廳沙發，邊問：「寶貝～你覺得情人間最親密的肉體關係是什麼樣的？」
「寶、寶貝？！」莊佇蝶被新的愛稱偷襲，耳朵瞬間變紅，「我、我……可能…互相自慰？」
不出意料之外的回答，仔細想想，你之前當面對他有反應時，他表情與其說是被冒犯，不如說是初次看見有人對自己有慾念的疑惑和羞恥，喔，還有很多的惱怒——根本還沒想到做愛這種高級紓解慾望的方法。
你托著腦袋，做沉思貌，用肯定句總結，「所以你沒看過片。」
純真的食夢貘疑惑：「什麼片？」

莊佇蝶靠坐在沙發上，隨意散落地亞麻色髮絲如同碎金，也像是散落一地的麥穗，他悠閒地看著神神秘秘擺弄設備的男朋友，絲毫不知道等下自己將會受到極大的驚嚇。
抹掉不存在的汗水，你坐回他身邊，開始播影片：「好了，這些都是我的珍藏喔？」
影片的最開頭是自我介紹，是英文，沒上字幕，但莊佇蝶看得認真，還問你，「這是在面試什麼？這個人好像有點像我。」
「這是——」
「？！」還來不及聽你說，影片裡突然充斥大量肉色，莊佇蝶驚嚇之餘，自己摀眼也沒忘幫你遮，「他、他在做什麼啊？！」
你忍不住悶笑，握住他的手腕，讓他繼續看，「做愛啊？寶貝，你健教課沒專心嗎？」
「呃、我…老師又沒教男生之間也可、嗚呀！」本來想轉開視線，卻被異樣的嘖嘖聲吸引，莊佇蝶耐不住好奇瞥一眼，忍不住驚愕：「為、為什麼要…要舔男人的陰莖？這樣…不痛嗎？」
眼前的畫面超出認知，逐漸地，莊佇蝶的探求慾壓過羞臊，紅著臉認真仔細觀察影片內容。
從前戲、調情和插入，你選的影片內容中規中矩，情慾和浪漫的拿捏剛好，也因此老公接受良好。
「所以……你也希望我們和他們一樣嗎？」莊佇蝶小聲補充：「但我沒做過，不知道有多少天賦。」
在情愛方面，莊佇蝶如同一張白紙，能任意沾染任何色彩。
如今握筆之人是你，你當然不捨得他失去本色，所以半是懇求，半是誘惑的在他耳邊耳語：「試試看就會知道了，你會想試試嗎？」
掌心的熱度自腰側蔓延，一下下摩挲，像是孩子捨不得嚥下心愛的糖果，只能一點點舔舐，飲鴆止渴。
莊佇蝶不太理解你的掙扎，但能知道其中隱忍，蝴蝶似的眼簾微抬，眸中閃過微光，「你播這個，不就是想要嗎？……那就做吧。」
以輕柔的吻作為信號，你不再藏起慾望，大膽的撬開貝齒，探入濕軟的空腔內攻城掠地。
後腦因快感發麻，頭髮拉扯的微痛更刺激慾望，你勾住他的舌一起共舞，酸澀的腮頰留不住分泌過多的唾液，在下頷被你細心抹除。
心如擂鼓，你們已經分不出誰更心動，喘著氣著迷不已地細吻唇畔、臉頰，你問他，「還要繼續嗎？後面我不一定還能停喔？」
他抿唇一笑，「嗯，我想要。」

初體驗能決定一個人是否排斥他人的親暱，你的寶貝本性怕生，稍微逗一下就會跑。如今在好奇心驅使下同意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希望他能更黏人任性一點。
以吻撩開薄薄一層棉布，底下的身體比想像中更美好，健康的瑩白上粉嫩小豆誘人犯罪，你忍不住吻了一下，換來他不知所措的輕哼。
讓人自己咬著衣擺，你邊在他身上留下串串紅梅，邊安撫地順著脊椎凹痕撫摸，「別怕，小蝶，我們慢慢來。」
「唔……」從未有過的感覺在體內流竄，莊佇蝶叼著衣服，含糊抱怨：「你、嗯唔…就不能……哈啊！統一一下稱呼嗎？」
好笑地伸手刮了下鼻頭，你失笑，「不管我叫你什麼，你都是我的珍寶。」
「又、又多一個——嗯嗯？！」電流驟然自被撫摸的尾椎升起，他立刻軟了腰，欲蓋彌彰的磨了磨腿。
有感覺了？你點著他的尾椎，單手脫衣，露出流暢而有爆發力的肌肉，對睜大眼的老公調笑，「想摸摸我嗎？嗯……摸摸你的狗狗？」
「這算什麼自稱……」莊佇蝶沒發現其中的情色意味，「你是人類啊？……我要，抱我。」
聽話地把人抱起來，以雙腿分開的姿勢讓他坐在腿上，順手也把礙事的上衣脫掉，一下下撫摸他的背脊，鼓勵地看著他動作。
「這個姿勢……」你仰頭舔吻他的唇角，「讓我想起喪屍惡夢那時，雖然只是場夢……我想就算被你咬死，也是幸福的吧。」
「我沒想咬你…只是非常生氣而已。」想到那事便生氣，莊佇蝶反咬回來，沒見血但也差不多了，「夢裡老公喊得那麼開心，夢醒後就不認帳，渣男！」
「嘶嘶嘶——我不是故意的啊，寶貝老公原諒我嘛～」
他瞪你一眼，這事沒這麼容易揭過。
哎呦，還是個記仇的，你忍不住笑，為他下意識的親近而笑。
笑得太浪蕩，莊佇蝶也受不了，「……從剛才開始，你笑得好噁心。」
見你控制不住表情，他乾脆無視，把心神放到剛剛開始吸引他的東西。
修長白皙的手開始在你身上撫摸，帶著十足的小心，也有著同樣份量的好奇，偶爾摸到比較發達的地方還會忍不住戳幾下。
似乎是怕你不舒服，他的動作很輕微，像是有溫度的羽毛拂過，又宛如春季吹過臉龐的風，不熱也不冷，吹得人舒適 無比。
喉頭發出舒服的咕噥，你磨蹭他的臉頰撒嬌，「手感好嗎？都是小蝶你的喔？再多摸摸啊…哈啊、嗯……就是這樣……」
距離極近之下，男人的喘息根本藏不住，莊佇蝶眼尾描紅，嫩白的肌膚浮現動情的粉，「你…不覺得我太、太生疏了嗎？」
這場由他主導的前戲幾乎都在滿足自己的好奇，根本沒辦法挑起慾望吧？
純真的食夢貘太小看人類了，你悶笑，故意用早已憋得發疼的胯部頂人，「哪有？親親老公你摸得我好硬喔。」
莊佇蝶：「！？」
「…………」他下意識呢喃：「啊，看來我不用煩惱了。」
你頓時哈哈大笑。

摟著人的腰，一點點勾著鬆緊帶向下，簡單的三角褲包裹不住挺翹多肉的臀部，你甚至能感覺到掌下的臀肉顫動，不難想像真撞起來會有多舒服。
不過小蝶還是第一次，你不打算做完全套。
脱人衣服有多細緻，你扒自己褲子就有多隨便，坦誠相見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你摟著人，忘情地索吻。
你向來纏人，接吻時也帶著一絲孩子氣的糾纏不休，勾著他的舌纏繞，如果沒有回應便從喉嚨發出可憐的嗚咽，若是有了回應就開心地愈發深入、勾纏。
簡直是大型犬，莊佇蝶此時覺得方才你的自稱很貼切，在喘息的空檔忍不住反諷：「笨狗。」
你：「——」
失控只是一瞬之間，等他反應過來，你們已經在沙發的轉角側躺，肌肉線條明顯的腿卡進胯間，正用大腿摩擦著圓潤的囊袋。
「——唔。」手指攪動口腔，故意刺激舌根好讓唾液分泌更加旺盛，太過強烈的異物感讓莊佇蝶皺眉，幸好你很快抽出手指，沾滿體液的手向下探索。
半是安撫，半是預告，你啄吻著頸肩，含糊地說出愛語：「親親，寶貝，你好好吃……再多給我一點好不好？」
指尖在股間小口打轉，一點點柔軟緊緻的皺摺，你低頭吻上胸口挺立的小肉。堅挺的肉粒似乎散發迷人的甜香，香味蠱惑著你不想止於親吻，在未經主人允許的情況下，你炙熱潮濕的舌面舔舐而過。
「嗯…哈啊、唔嗯……」軟甜的呻吟自頭頂傳來，眼角餘光瞄到他開始滲水的性器，你眼神一亮，更加過份地張口咬下，「啊啊——等、嗯嗯…好癢嗚、胸部深、深處好癢嗚……」
「老公好敏感喔～」把嘴下的小豆吃得亮晶晶，你在張口含住另一邊時，將手探入已經足夠濕軟的後穴。
「啊啊啊——！好脹、嗚嗯、嗯……」後穴的入侵感強烈，胸口處的悶癢和空虛，莊佇蝶從沒體驗如此多、如此複雜的感受，啜泣聲可憐又媚態十足。
盡力安撫著，你挪開腳，改為用手同時握著你們的性器擼動，用男性最原始的快感連結其他新開發的敏感帶，「老公很棒、哈啊…再多喘幾聲啊、啾，好好聽……」
「嗚…哈嗯、裡面吃、啊啊！吃不下的！」
「小蝶可以的，看……已經三指了…唔、裡面好濕啊……讓我找找寶貝最開心的點？」
「什麼、哈、你在說什麼——呀啊啊啊啊！」體內突然爆發的快感讓莊佇蝶哭叫，大腿不停顫抖，震顫的臀波完全止不住，「會壞、啊啊！不要、前面不要——！」
手指在痙攣的小口裡猛力抽插，前面肉棒頂著他的不停頂弄，同時馬眼用掌心摩擦馬眼，濃白的精水互相交流，上半身更是被吻咬出斑斑紅印。
莊佇蝶失神地想，感覺全身都被肏遍了。

咕啾手水聲刺激著你的耳膜，從指腹傳來的觸感在告訴你眼前的人有著個多銷魂的小嘴，背後被抓撓的痛感並沒喚回神智，反而將你愈來愈推向失控的邊緣。
「嗚啊……」真正達到高潮時，他反而是安靜的，眷戀地蹭著你嗚咽，「吳醒……」
「——！」被這嬌軟的一聲喚出白濃，等高潮後的空白消散，你撥開他汗濕的髮，「好了，我們去洗澡？」
「……你、你這樣就結束？」莊佇蝶驚愕不已，隨即不知道怎麼想的，危險地眯起眼，「你在敷衍我？」
控訴來得突然，你慌忙解釋：「我、我沒有敷衍啊？你看，我在你身上弄⋯弄那麼多⋯⋯啊⋯寶貝接著想怎麼做？」
他很滿意你的識相，摸頭問道：「為什麼不做到最後？你放影片不就是想還原內容嗎？連前戲都不對，至少最後該讓我滿足你吧，不然不就顯得我很小氣？」
聽完他的抱怨，你一時失語，「你⋯⋯老公，我影片內容放什麼是因為我的興趣，不是因為想和你模仿。」
「你捫心自問，有沒有一瞬間想過影片的主角是我們？」
「⋯⋯⋯⋯有。」
那不就得了？莊佇蝶戳你的臉，無聲催促。

既然要往下做，就不能繼續在客廳沙發了，不然也太委屈人。
被抱起時，莊佇蝶往下一看，「你把我沙發弄髒了。」
心虛地看了一眼，你認錯十分乾脆，「我會負責清……床單也是我來洗。」
「哼。」老公大人這才滿意，對你繃起的肌肉感到興趣，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紅痕後，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咬上。
說是咬其實沒用力，比較像是抿，你肩膀處的搔癢濕熱難以忽視，似乎咬上了癮，他在你鎖骨上磨牙，對這處的口感很滿意。
直到把人放到床上，你才鬆一口氣，差點又要失控。
「嗯？」莊佇蝶沒意識到危險，對眼前直直挺向自己的性器有些好奇，甚至直接上下其手，左翻右看的觀察，「好大啊……跟我不太一樣，我沒那麼多…青筋？這裡的突起也叫青筋嗎？」
等、等等，你被他的疑問弄得很興奮，又很有罪惡感──從沒想過戀人太單純是個問題。
「回答我啊？」他捏著你的根部發洩。
「對、沒錯…呼……寶貝，」你說：「你可不可以放開我的東西，不然你下半生會不性福的。」
「唔……」非但沒放手，他甚至面露沉思。
你心裡頓時警鈴大作，「呃，親親？」
坐在床沿，莊佇蝶忽然欺近，握著散發熱度的肉棒抵上唇瓣，「不准嫌我技術差啊。」
刺激和思緒同時竄上大腦，意識到他在幫你口交時，生澀的舌頭已經努力舔舐肉刃上盤根錯節的突起。巨物擠壓著口腔，他眼角泛淚，生疏地轉動角度，很努力想達成色情片上的情節。
喉嚨溢出含糊的顫音，你沒想到他能做到這樣，「哈啊……」
其實口交的舒爽不在肉體，而在精神；看著愛人努力在胯下吞吐，用來微笑的紅唇勉強箍著碩大醜陋的性器，不該用來承受的口腔努力製造壓力和快感，不舒服到眼角含淚還是偷偷向上看你的反應……這叫人怎麼不興奮？

撥開汗濕的亞麻髮絲，讓整張臉露出，你不禁想像，如果莊佇蝶帶著眼鏡幫你舔，把濃白的精液射到鏡片上、纖長脆弱的睫毛上，最好還能在眉心痣旁沾點白，一定會是你難以忘懷的絕景。
因站立而能從上到下俯視他的身子，豐滿的臀部曲線誘人，下凹的背脊呈現美麗的弧度，你忍不住壓著他的後腦，往前挺了點，食夢貘發出不舒服的咕噥。
如夢初醒般馬上放手，你抽出性器，彎腰檢查他的狀態，「老公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咳、咳……」他歪頭想了想，皺眉抱怨：「你的精液好腥。」
尚未高潮，你稍想一下便知道他嚐到的應該是先走汁，「呃……我、我會努力改善的，抱歉。」
「算了吧，哪個男人的不腥？會甜就是糖尿病了。」你好像還沒射，莊佇蝶鮮少自慰，不知道男人高潮有空白期，只覺得這樣挺方便──最重要的一步不用煩惱了。
咬唇，他轉身跪在床沿，緋紅從耳根向下蔓延，染紅修長的脖頸，妝點美麗的蝴蝶谷，最後是微微發紅的臀尖。修長的手指主動扳開臀瓣，已經重新閉合的幽口尚帶水氣，雖然已做好心理準備，他依然感到彆扭，慍怒地撇過頭，下半身不熟練地磨蹭你的肉棒，被它的溫度燙到發顫。
深吸口氣，你幫人墊好枕頭，調整成舒服的姿勢，按著他的背脊，「乖，寶貝，我想被你吃得死死的。」
「嗯──！」怒張的菇頭闖入體內，接著是硬挺崎嶇的柱身，深入像是沒有盡頭，每當莊佇蝶覺得已經夠深了，你卻稍微抽出後，再度插得更深，「嗚、嗚啊……唔嗯、咿──！」
握住他不自覺抓撓的手，扣入指間，十指緊扣，你吻掉他的熱汗，不敢說還有一半，只不停安撫：「沒事，第一次總是這樣，老公、寶貝、小蝶，快好了、快好了。」
怎知他居然被你慌張亂叫的行為逗笑，臉藏在床單裡悶悶地笑，連帶後穴都放鬆不少。
啪，終於到底，你開始律動，深色的肉棒在雪臀內進出，每次撞擊都會掀起一陣陣臀波，極好的彈力讓你忍不住抓握幾把，惹來主人的怒瞪，而你笑容浪蕩的故意頂上他的前列腺。
「──！嗯唔！啊、別…嗯啊！」不安分的手在乳尖打轉，故意用指甲摳弄乳孔，上下夾擊的快感讓他腦袋一片混沌，「呃、沒有…我沒有奶……不、不要拉啊啊啊啊！」
吻咬他的脊椎，故意用拇指按壓敏感的尾椎，你在他腔穴深處快速衝刺，柔軟緊緻的穴壁每每剛恢復原位又被你撞開，漸漸地熟悉彼此，每當肉棒闖入會柔順的含咬，離開時會戀戀不捨的挽留，可愛到不行。
「好可愛…哈啊……」你低喘著：「老公好棒喔……真的好好吃……」
忘情親吻糾纏，發紅的穴口堆積白沫，乳粒被褻玩到紅腫，明天說不定都縮不回去。小腹上滿是體液，有些是莊佇蝶自己的，有些是你故意從交合處抹上的，還很故意的畫了愛心，深怕人不知道你的心意。
忘記最後做了幾次，反正等結束後在浴室清理，老公已經連根手指都懶得抬，任由你引走射進裡面的精液。
浴室磁磚上，混著濃白液體的水流持續許久，才變成混著洗髮精泡沫的髒水。

冷氣運轉聲幾乎要掩蓋外頭的喧囂，你偷偷打開車窗，熱空氣撲面而來，濕熱的氣候讓外露的皮膚立刻變得濕黏。
一隻手伸過來，把車窗重新關好，在你轉頭前，不耐煩的聲音已經響起：「外頭毒蟲很多，你也不想在去見匹配者之前就先進醫護室吧？」
繼續盯著玻璃反光上過於年輕的臉，最後欣賞一下許久沒有那麼多膠原蛋白的自己，你才轉頭，對著穿著制服的青年發問，「對不起⋯⋯呃大哥，我們要去哪裡？」
「睡昏頭了？還是剛覺醒的後遺症？」事關健康的問題不能馬虎，他拿著儀器掃了你一下，確定你依然健康得像頭牛，才重覆他的任務，「我是白塔的工作人員，你前天剛覺醒成嚮導，熬過覺醒期後，白塔立刻幫你匹配可以搭檔的哨兵——我們現在就是要去找你的搭檔。」
哨兵嚮導，你記得這種世界觀，是一種人類能在成年後再度分化的設定。
人類會分為三種，人數最多的普通人，少見的哨兵和更少見的嚮導。哨兵分化後，五感及力量大幅度提升，但由於感官太過敏銳而需要嚮導安撫；嚮導則是精神力特化，極少數情況下能以精神力攻擊。
哨兵和嚮導皆由白塔管理，從力量運用到婚姻，白塔無所不管，這次便是送你去見你的搭檔，或者說婚約者——通常哨兵和嚮導搭檔，都是指婚約，沒辦法，一旦匹配成功，彼此都會產生濃厚的共鳴和依賴性，最方便的關係就是結婚負責。
你問：「嗯⋯⋯所以我的匹配者是誰？」
「雨林基地駐守哨兵，代號『活佛』。」白塔員工介紹，「和你的匹配度有18％，至今最高。」
「這麼低也沒辦法，活佛快撐不住了，他能力太特殊，很難配對成功。」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些事。」
「每天21：00—05：00是基地的宵禁時間。」白塔員工抬起手腕，上頭的機械錶滴噠作響，「宵禁時間不可離開各自的房間，房門也會自動上鎖，唯一例外狀況是安撫哨兵。」
聽到關鍵字，你立刻舉手，配上如今少年模樣的青澀看起來像個勤勞好學的學生，「請問，怎麼安撫呢？」
「你沒……啊啊，對，你還沒學就被抓來了。」青年輕打嘴巴表達對失言的懊惱，「哨兵的感官能力太強，所以感官負荷很重，常常處在精神崩潰邊緣，只有嚮導能幫他們梳理腦中過載的資訊。」
「通常這種梳理，用你的精神觸手就可以了…嗯，我是普通人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反正你到基地之後，好好看著終端上的教學影片學就是了。」
「另一種就是……肉體的結合，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白塔員工說著，不自覺撇頭不敢看你，「一旦發生性行為，哨兵和嚮導便會綁定，從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仰頭，低聲確認：「你說……活佛快撐不住了？」
「對……抱歉，真的。」他這一承認等於在告訴你，你等下就要被拉上床進行安撫任務了……正合你意。
頭一次懷疑作為保護設施的白塔的處置，眼前的青年於愧疚的情緒中不停安撫，「活佛的脾氣不錯，至少不會亂發脾氣，還有根據最新研究，任務完成後嚮導誇獎哨兵的話，會增加匹配度，匹配度愈高，你對哨兵的掌控度和安撫效果愈強，甚至可能還能引發結合熱喔。」
他究竟是站哪邊的啊？你哭笑不得，「我沒有不願意。」
怎知，他看你的眼神越發自責。

這片難以解釋的尷尬中，車子終於停了下來，白塔員工打開對講機說了幾句，巨大的鐵門緩緩向你們敞開，你覺得很像被巨獸吃進去。
來不及打招呼，你們快步進入活佛生活的隔音區，堡壘內的某層被修改成樓中樓，打開門後還有兩層吸音處理的牆壁，最後才是他生活的房間。
——這些處理都是為了讓敏感的哨兵能好好休息。
胸口有點悶，你不自覺摸著厚厚的隔音牆，前面正在進行認證的白塔員工說道：「對了，這邊有特殊處理，你可以放精神動物出來放風。」
喔喔，那你就不客氣了，剛好好奇你的精神動物很久了。
「出來吧，皮……我的替身！」
隨著主人的呼喚，精神動物自你腦門竄出；高高聳立的耳朵，有力的尾巴，流暢優美的體態，當它咧嘴一笑，友善的笑容誰都抵擋不了，尤其它還是代表熱情的淡紅色！
太完美了，你蹲下來熟練擼狗，小蝶老公一定能從它看出你對他的愛（毫無關聯）！
另一邊，白塔員工總算打開房門，示意你趕緊跟上，於是你和淡紅土狗一起踏入活佛的領域。

好安靜，這是你的第一個想法。
好純粹，像是現實裡莊佇蝶家的樣品屋感，這是第二個想法。
最後，忍不住開始心疼——為什麼連夢裡都沒辦法過上童話般的生活？
只有白與橡木色的房間，穿著白色作戰服的男人站在窗邊回頭，身後敞開的窗框框住了他和虛假的天空。
仿造微風吹開平淡的笑容，絲毫不像監控設備所顯示的精神已瀕臨崩壞，既沒有哨兵失控常見的暴力行為，也沒有精神崩毀的空白，莊佇蝶獨自佇立著，遺世而獨立。
他淡淡瞥你一眼，眼珠內的陰陽魚停滯，轉頭看向白塔員工，「我說過，不要再派祭品來。」
「這次我們可沒強迫他！」白塔員工緊急澄清，急得頭上冒汗，「先試試看吧，活佛，你們沒配對成功的話，基地還有其他哨兵啊，不會讓人白來一趟。」
「這麼說來，大家還要感謝你們誘拐小孩？」莊佇蝶彈開窗框上的灰塵，「進入哨兵居住區不能配戴任何機械錶，你明知故犯？」
「啊啊……太習慣了，我不是故意的！」
慌亂的喊叫刺痛哨兵腦袋，你看到他放在身側的手驀地握拳，表面上依然雲淡風輕。
你放輕聲音，「那個，大哥，謝謝你帶我來，我想先和他單獨交流一下，彼此認識認識。」
「那……好吧。」考量到身上的違禁品，白塔員工離開乾脆，畢竟不是每個哨兵像活佛一樣，被刺激後還能交流，更多的是直接被暴力相向。
電燈泡離開了，你的少女心狗狗首先按耐不住，湊到人身邊繞著腿東蹭西蹭，莊佇蝶不著痕跡避開，「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現在很危險。」
走到他面前，剛成年的你比他稍矮，仰視是最醜的看人角度之一，但你覺得放到親親身上完全不適用，「為什麼？」

「我精神要崩潰了。」
「我不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嗎？讓我幫你治療不行嗎？」
「吳醒，」他難得這麼慎重喊你，「我的精神力出乎你意料的強大，不只是因為這個夢，也因為我食夢貘的能力影響，你要幫我梳理，無異於把石子都進大海，不只沒用，還會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這樣啊……你愣了下，腦袋飛速運轉，靈光一閃，「那和我結婚呢？第一個夢裡你提出婚約，是為了把我撈出去，現在我想反過來操作可以嗎？」
「…………嗤。」他依舊在笑，只是嘲諷意味掩都掩不住，「你大可試看看。」
夢裡的老公還是這麼嗆辣，說不定還有哨兵即將崩潰前的負面疊加效果，難怪心情不好，你眨眼，和狗狗一起湊近，喔，汪汪好朋友還很識相的開飛機耳，「我該怎麼和你在夢裡結婚？」
「說了別靠近我，很危險。」莊佇蝶側身，腳下忽然出現一圈光，像是舞台聚光燈照下的白熾燈圈，「食夢貘是少數施行一夫一妻制的妖獸，在與人類接觸前，他們獨自在夢境中遊蕩，孤獨無比，因此更加珍惜白天與伴侶的相處時光。」
他舉手，光圈擴散，底下的並非舞台，而是深邃飄渺的黑。顏色失去了意義，唯有無光的黑，黑暗中似乎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和人類相處後，他們才仿照人類的婚約制定了一種儀式。」
黑白相間的蝴蝶在你眼前飛過，目光追隨，腳下驀地出現流水拍打的感覺……不是錯覺，你真的在這片黑暗中踩到了水。
水中有發光的生物自遠游來，是兩條陰陽魚。水不知不覺淹到小腿肚，他們在你腳邊繞了幾圈後，游到主人身下。
「食夢貘的婚約源自於自私。」

莊佇蝶的形象不知何時改變，身上寬鬆的披著古袍，亞麻髮絲長得墜地，耳朵不再是人類的圓潤，而是半圓形的長尖耳。雙腳騰空離地，整個人趴在一顆奇異的球上，無數夢境碎片在裏頭流轉，形成詭異的黑水從球中流淌而出，被陰陽魚一一捕食──你忽然明白，這是他真正的模樣。
──非人類的，妖異的食夢貘。
「現實是場頑劣的惡夢，唯有伴侶是其中美好。」他趴在夢境世界的球上，惡夢中的血腥有瞬間染紅黑球，「食夢貘遊走於惡夢之中，貪戀伴侶的溫暖、乞求著愛意，所以將人捲入夢境世界，從此無論是現實或夢中，食夢貘不再孤獨。」
「簽訂婚約對你而言沒什麼好處，唯一比較好的作用是能稍微在夢裡借用我的力量，和抑制我不知從何而起的殺意──食夢貘不會傷害伴侶。」
「除此之外，你會被我拉進惡夢，無法逃脫……這和現在的狀況不一樣，如今你做惡夢是不可控的，是可以解決的；但你若和我簽訂婚約，從此之後，你夜晚閉眼入睡時都會被我拉入危機重重的惡夢，而且會非常頻繁。因為我必須成長，像普通人類般迎向年老。」
他伸出手，「婚約有分臨時和終身，取決於簽約時彼此身體有多少親密接觸──你吻我的手吧，這個夢裡我們當『一夢夫夫』。」

這有什麼好選的？你笑著拉過他的手，用力攬住他的肩，給了個親密無比的擁抱。
「你──」代表簽約成功的紋路在他背後、你掌心底下生成，雖然也是臨時婚約，但這個由於你的舉動而能多持續三個夢境。
低頭蹭他的臉，你像是沒感覺到怒火，矯揉造作的撒嬌，「唉呦～一直說要和人家結婚，終於履約了。雖然是臨時的，小蝶你不可以始亂終棄喔？」
莊佇蝶：「……」想離婚了。
用力把人推開，黑暗和異相頃刻退去，你眼一眨，精神動物還在壓耳朵裝可憐，一切似乎都暫停在他拒絕的時刻。
明顯感受到一股強悍的力量在體內流竄，你仔細體會，能感覺出來力量來源的莊佇蝶現在狀況有多差──狂暴又不穩，叫囂著毀滅一切，而這僅是冰山一角，正在崩潰邊緣的他肯定承受更多。
你問：「老公，現在我可以安撫你了嗎？」
「……」確實，締結臨時婚約後，極具攻擊性的精神力對你不再管用，能夠進行安撫任務，但……想到哨嚮世界安撫大多和性愛掛勾，莊佇蝶不經彆扭起來，「你自己看著辦。」
沒有拒絕就是同意，你太理解他了，笑得格外燦爛，旁邊的狗狗尾巴更是甩成螺旋槳，「哥哥，你分了什麼能力給我？」
「哥、哥哥？！」熟悉的夢境碎裂伴隨著羞恥心爆炸，本該反駁，但看到你如今太過年輕的臉，質問的話便說不出口。
挫敗地掩臉，莊佇蝶無力的回答：「你可以製造出巴掌大的物品，當然是你認知所及的才行…………等等？你問這個想做什麼？！」

基地的作戰服是採連身設計，為避免累贅，每套都是按照哨兵身材量身打造，你覆上手時甚至能感受到他肉體的熱度。
按著敏感的尾椎打轉，你笑得不懷好意：「沒事、別緊張。」
「嗯……」剛嚐過性愛滋味的身體輕易被喚出記憶，隨著情動，他的精神動物自行飛了出來——一群淡藍色的蝴蝶。
淡紅色土狗立刻開心地追著蝴蝶出去，不再當電燈泡。
試著調動力量，加上適當的想像，你需要的物品自動出現在手上。
拿著絲帶，你摸著他後腦金色的蓮花髮飾，「老公，你想綁在哪裡？」
怎知，他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哨兵瞇著眼盯著變成少年的你，咬字清晰說道：「容我提醒一下，嚮導打不過哨兵，柔弱的你當然也不可能束縛我。」
笑容優雅，語句暗帶威脅——你興奮了。

黏人的啄吻不斷落在莊佇蝶的臉上、耳邊和頸側，你輕抿喉結時，他的喘息不自覺帶上歡愉。
一顆顆解開鈕扣，軀體由於夢中身份影響而更加精實，手感卻是不變的細膩且肉感十足，能夠吸附手掌。
絲帶緩緩纏住胸脯，在雙乳尖正中央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你笑得少女心十足，「我能綁走你的心就夠了。」
莊佇蝶：「……」
有時候，不，很多時候他都不懂你在想什麼。
連身褲自動滑落，領口掛在臂彎上搖搖欲墜，由於匹配度太低，開拓不太順利，你只能更加耐心，並努力安撫不舒服的伴侶。
身高差讓他不得不彎下腰接受你的慾望，猛獸低頭格外引發人的慾望，支配慾、佔有慾、征服慾之下，是濃烈的感動和珍愛。
愛他，寵他，想要讓他不再痛苦，強烈的願望令你自行體悟了精神梳理的方法，淡紅色的精神觸手探入一片混亂的神智，溫柔地一點點把多餘的情報排除，將重要的歸位分類。
精神交纏而引發的快感前所未有地強烈，隨著肉體上的興奮，隨之流過的是一些記憶碎片。

「這是……」
黑夜的基地，精神動物發狂遊蕩，失去了主人控制，完全追尋野性的狩獵本能，撲倒了員工，準備咬下之時，淡藍色蝴蝶群出現，鱗粉灑下，失控的動物立即變得黯淡、失去活力。
這一幕讓你知道了宵禁的真相，以及為何白塔不敢讓莊佇蝶失控——擁有克制精神動物的能力，他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整個基地都要陪葬。
「知道故事固然是好，但我有這麼沒魅力嗎？」老公暗含不滿的陰陽怪氣使你回神。
低頭一看，他面色潮紅，渾身齒印和吻痕交錯，勾在你腰上的腿痙攣顫抖，被撐到發白的後穴還含著你的性器。
夢裡的寶貝脾氣說來就來，立即起身要離開，「愛做不做。」
趕緊摟住腰把人拖回來，你厚著臉皮央求，「我要做！再給我一次機會啦——老公哥哥你捨得我硬著出去嗎？」
讓人看到嚮導挺著棒子出去，不知道會怎麼被說閒話，莊佇蝶臉皮不夠厚，嘖了聲，終究沒有把你揮開。

常被問你很黏人，是不是很怕寂寞？但其實你只是愛玩愛鬧、不習慣身旁沒有聲音，若真要獨處的話，也能自得其樂──真正怕寂寞的人應該是莊佇蝶這樣的人。
「哈啊…唔嗯、好滿……」肚子裡裝不下的精液自結合處流淌，偶爾因肏弄噴濺，下半身沾滿濁液，泥濘不堪，卻還是弓著身向你索求，「嗚……不要停、啊、還想要……」
背後滿是他留下的印記，纖細十指有力的劃下新痕跡……以上次的經驗來看，他應該快沒多少體力，可以任由你隨意處置，無論是逗著人說騷話或試些比較過激的姿勢，都是你說了算，可不知道是因為夢中力量變強，莊佇蝶現在似乎還沒到求饒的地步。
這樣也挺好，你抵著前列腺畫圈，啃咬他的耳朵，「什麼不要停？老公，你不說清楚，我很難辦啊。」
惱怒地瞪你一眼，男人側首舔舐你的脖頸，本該被徹底肏開的後穴忽然繳緊，細膩緊緻的穴肉猛吸，差點讓你瞬間繳械。
摸著他的頭，你放柔聲音安撫，「怎麼啦？」
「……別離開我。」他生澀的主動挺腰，好幾次差點滑出，「真的…要走之前、哈啊……要和我說──別不告而別。」
視線邊緣似乎看到淚光一閃而過，你突然有種錯覺，自己像根浮木，而莊佇蝶是即將被海水淹沒的人，他必須死死抓著你才得以生存。
「……我怎麼捨得？」捧起臉啄吻，細心抹掉眼淚，你按住他的後腰，猛然向上一頂！
「嗚啊啊啊啊──！好、好深……嗚、咦？怎麼、咕嗚──！」剛高潮的腔穴緊繃而敏感，無視哭叫的活塞運動把他再度推上另一個前所未有的雲端體驗，「嗚、太多…咿！要壞、啊嗚…哈、啊啊啊啊！」
二次高潮來的洶湧，食夢貘終於無力隱藏真面目，修長的耳朵和短小的尾巴冒出，被你新奇地抓在手裡──喔，好軟。
「──！！！」無聲尖叫著，最敏感的部位被人抓著揉捏，快感堆積迅速，不知道已經洩身多少次的陰莖吐出的只是透明的體液，存貨都被你榨乾，可憐的垂軟在小腹。
你當然也注意到了，無聲笑了笑，老公雖然現在比較耐肏，但還是玩不過你──好啦，接下來換你開心了。
把人牢牢鎖在懷裡，你欺負著紅腫的乳粒，讓白皙的長腿成為精水的溝渠，在他耳邊呢喃：「我愛你。」
「──」他撇過頭，顫抖的手主動扳開臀瓣，股間和會陰因拍擊而發紅。
粗壯的肉刃再度貫穿，帶著些許痛楚反而更加真實。

自己造孽，自己負責，你仔細把人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洗得香噴噴，看著從檢測儀連線到終端的數據──雖然離完全正常有段路要走，但離崩潰也同樣有段距離。
開心地把數據上傳回白塔，你的安撫任務成功達成，當然要好好誇獎努力的哨兵。
於是趴在床上休息的莊佇蝶忽然遭到襲擊，不老實的手捏在他的臀上，同時響起的還有不正經的調笑：「寶貝你太棒了～」
莊佇蝶：「……」
終端：「報告，您和搭檔的匹配度上升1％，目前匹配度19％，請繼續努力。」
「……放手，我屁股還在痛。」他黑著臉推開你，你只能老實坐好。
可是、可是親親的屁股真的好彈好好摸，還有那個Ｑ彈的小尾巴……心裡嘆氣，你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惡夢通關上，「我想想……所以現在有兩條線，一明一暗，明線是基地精神動物的失控，暗線是我和你的匹配度，中間有交集的只有老公你，所以──你是這個夢的中心，是公認的我的寶貝！」
前面很合理，後面便離譜了起來，莊佇蝶覺得頭開始痛了起來，「到底是怎麼得到這種結論？等等，我不想知道你腦子裡的水是什麼顏色，就只問你一句：你想怎麼做？」
夢中的核心人物，往往代表危險，之前的虛假弟弟便是如此。以往不是沒擔任過最終魔王，但你都誤打誤撞過關，如今你們把話說開……食夢貘很好奇你的選擇。
幾乎想都沒想，你回答：「跟寶貝恩恩愛愛一起提升匹配度？」
莊佇蝶：「……」
於是你成了雨林基地第一個被哨兵轟出門的嚮導。

雨林基地佔地廣大，光是走廊就能媲美雙線道馬路，尤其是哨兵居住區更是因哨兵的五感特殊性而更加遼闊。
白噪音能夠讓哨兵稍感舒適，雨林自然的蟲鳴鳥叫省了不少基地電費，外頭的毒蟲在外圍便被蟲網攔下，不必自行深入就能體驗原始密林的寂寥。
收回望向外頭的視線，你踏入食堂，打算去幫不想動彈的老公拿晚餐，怎知才剛進門，一群火熱的視線齊齊往你身上盯。
你：「？」
該不會石門水庫沒拉？你下意識低頭檢查，確定自己服儀整齊後才鬆口氣。
「請問是新來的嚮導嗎？」一名氣質柔和的男子過來搭話，指著食堂另一邊明顯不太一樣的群體，「過來這邊……啊，我們都是嚮導。」
嚮導群的制服確實和哨兵不一樣，寬鬆舒適，而且多出了許多個人化的裝飾，由於你才剛進基地，所以尚未穿制服……這會是被行注目禮的原因嗎？總覺得還有點其他的理由。
一過去嚮導群，你忽然頓悟了。
只見他們熟練地替你的座位墊上軟墊，幫你拿了護腰，更甚者替你去預約了鱸魚湯──這種對傷口復原很有效的食補湯品。
「唉，所以說單身哨兵啊……哪有人獨自讓安撫任務完成的嚮導來食堂？」
「連幫忙端食物都想不到，看來你們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本來覺得活佛和其他人不一樣，結果……唉。」
「至少、至少新來的小朋友還能自己走路，我們安撫完後，哪個不是趴在床上兩、三天下不了床？」
你：「……」
對齁，通常嚮導是當受方才對，難怪不只嚮導們，連哨兵都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嚮導是在替你抱不平，哨兵則是質疑莊佇蝶的性能力。

眼看莊佇蝶因你而風評被害，說什麼都要幫忙澄清一下，於是你抓準時機插話，「其實我覺得吧，他不壞──而是根本超級無敵可愛才對。」
「「「……？」」」
嚮導們和偷聽的哨兵同時在心裡緩緩浮現問號，你似乎沒注意到周遭突然停滯的氛圍，語氣激昂的訴說老公的好，活像個邪教徒，「你們看看小、活佛多漂亮啊，笑起來迷人又可愛，尤其是威脅人的時候…唉呦，光想想我就快不行了。」
曾在同一場作戰目睹莊佇蝶踩著血泊，臉上帶著敵人的熱血回頭朝他們微笑……這、這…以危險的角度來說是挺迷人，但……可愛？
你捧著臉，少女思春似的笑說：「而且啊，他很黏人喔？不管我不小心惹他多少次，我下次去找他還是會好好聽完我的話，尤其是吃飯的邀請他都不會拒絕我，還說很期待下次見面。」
仔細品味你說的話，嚮導們不禁想：這哪是活佛黏人，根本是被變態纏上……突然不知道該同情誰。
其中有個嚮導忽然覺得不對勁，「等等，所以你們本來就認識？」
說得太開心，差點露出狐狸尾巴，幸好你知道怎麼轉移注意力。
只見新來的少年嚮導翹起蓮花指，嬌羞地捧臉，「這一定是命運的安排♥」
圍觀和偷聽的眾人：「……」
聽不聽得懂是一回事，但都被你給噁心到了，未免繼續受傷，他們當機立斷，不再談論這件事。
「來──外帶的餐。」食堂工作人員把你打包回去的餐盒拿來，稍微盤點後確認無誤，你正要道別，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從門口傳來──聞到血腥味的哨兵們開始躁動。
「又來了！」
「阿豹！」
「大家快去認領自己的夥伴！」
與之相對的是嚮導們立刻動了起來，伴侶負傷的立刻把人扶去醫護室進行安撫，伴侶在現場的馬上用精神力梳理以免二次衝突，而像你這樣沒夥伴在場的則是把精神觸手散開，以免哨兵們的暴力衝動壓制不住。
「你來這裡。」基地員工卻把你拉到旁邊去，「你才剛覺醒，基本和普通人一樣，所以先跟我們一起出去躲。」

你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快速隨著引導從食堂後門出去，周圍的員工似乎對於這種緊急情況司空見慣，沒人露出慌張的神色，若不是怕聊天聲刺激到哨兵，你認為他們可能還會聊上幾句八卦。
隨便向其中一人搭話，你仰頭，無辜且無害的詢問：「請問大哥，剛剛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受傷？」
「那是剛結束魔獸清理任務的哨兵們，運氣不太好，卡到嚮導們的吃飯時間，為了避免精神崩潰，只能跑來食堂找人。」基地人員嘆氣，「可是這樣一來，剛結束戰鬥的精神波動和血腥味會影響到其他哨兵，進而造成二次傷害，幸好這個時間點嚮導很多，應該能控制住。」
「……這樣啊。」已經決定以提升匹配值的方式通關，惡夢卻忽然塞了一堆情報給你，其心可議，你是不會上當的。
有了決斷，你眨眼，把手上的便當晃了晃，「那我先回活佛那裡，剛配對完的哨兵嚮導會對彼此有很濃的依賴性，所以……」
「好好好，快點喔，別讓人家等了。」
果然一聽到莊佇蝶會失控，他們什麼都不敢再說，趕緊放你離開。
這算是狐假虎威嗎？你愉快地踩著小跳步，一想到要和老公甜蜜蜜度假便藏不住笑容。

「把飯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你：「──？！」
正打開到一半的便當盒被你迅速蓋回去，你把便當藏到身後，表情委屈得都快哭了，「為、為什麼？寶貝不愛我了嗎？只是離開一下下，嗚……就拔穴不認人了？」
「……」莊佇蝶手上枕頭舉起又放下數次，最終還是看在一起裝可憐的淡紅小狗的飛機耳份上，沒有施行家暴，「…宵禁，所有人都不能例外。」
宵禁時間，除非有安撫任務，不得離開房內。你想起這個規矩，接著也想起另一件事，「親親，我記得……你的任務是在宵禁時間保護大家對吧？」
「是，」他還對你的各種稱呼不太習慣，紅著耳尖皺眉，「但你沒有作戰經驗，只會拖我後腿。」
真無情，但你知道他是在關心你，想打消你危險的意圖──這一步你早想到了。
嘖嘖有聲，你搖搖手指，像在嘲笑他太過天真的想法，「不不不，親愛的，你忘記自己的崩毀指數有多高嗎？」
「好不容易有個嚮導成功穩住你，還很有責任感的自願待在你房間，只要等天亮失控的精神動物回去，特殊哨兵就能立刻得到嚮導的梳理治療──這種超讚的局面，白塔怎麼可能讓我回去？」
隨著申請信寄出，知道「治療」意味著什麼，莊佇蝶差點尖叫──這裡有比魔獸更可怕的禽獸啊！！！

或許是回應你身為夢境主人的強烈願望，又或許是白塔真的很閒，回信來得迅速。
「若能成功穩定，隨嚮導處理，不出大事（如哨兵失控或死亡）即可。」
你們讀完這簡略的回信，沉默對看一眼，你揚起燦爛的傻笑，莊佇蝶則立刻回信臭罵。
「如此隨意打破規則，這讓遵守基地規矩的人們如何自處？」家教良好的人罵人不帶髒字，卻能感受到怒火，「還是說長官一拍腦袋，聽到裡頭空洞的回音，覺得這個決定非常——唔！」
再度夾了塊魚肉塞進他嘴裡，你笑盈盈的把終端關掉，「別氣嘛～小蝶哥哥不也害怕傷人的感覺？」
莊佇蝶骨子裡終究有些貪吃的成分，有了美食，很快便把抱怨連同食物嚥下，含糊不清地說：「我不是害怕傷人。」
你：「嗯？」
「這個夢，是我曾經吃下肚的。」他抿著鱸魚湯，鮮美奶白的魚湯在口中馥郁香醇，「當時，我選擇在徹底失控前，血洗整個基地，這樣一來，誰也不會碰我，我的任務也算另類達成。」
沒了需要守護的東西，任務自然消滅，夢境同樣結束。
「我只是……不想和你沉溺在夢境裡。」
「吳醒，這裡終究不是我們的世界，太過習慣、太過融入，會漸漸忘了自己是誰。」
「即使現實起來，你也離不開夢境，會覺得現實同樣飄渺無法分辨，所以我才認為——愈快醒來，對你愈好。」
語畢，他凝視著你，陰陽魚流轉，似乎有什麼沒明說的話語。
你替他戳開那層牆紙，「這是…你的經驗談嗎？」
他低頭承認：「對。」

覺醒成非人，精神上卻依然是人類，你想──這是件多痛苦的事？
他的訴求不被理解，無法求助於他人，在神佛隱匿的時代，所有的一切都要自行摸索；即使翻遍群書，隻字片語的紀載同樣無法替他解惑。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只有我不一樣？
有沒有拋棄力量的方法？／有沒有能夠接納我的地方？
現在──**究竟是現實還是夢中？／我究竟真的醒來過嗎？**
你：「……」
或許莊佇蝶曾瘋過，也可能他現在依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只是隱藏得很好，你不知道，只想抱抱他。
食夢貘的力量讓五感和現實沒有分別，相擁的溫暖仍然撫慰心神，你拍撫著他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像在哄小孩，「那我們就做些只有夢裡才能做的事吧？」
──讓你成為他的**真實**。
「…………只有夢裡才能做的事？」他皺眉，「殺人放火我都做過了，你還想做什麼？」
你：「……」
很顯然，你的真情告白沒有傳達到。
解釋之前，你首先對凶殘的寶貝約法三章，「親愛的，別總是想著殺人，雖然你拿刀的樣子很美，但只有我能看，好不好？」
「？」莊佇蝶似懂非懂的點頭。
「暴力是最後手段，老公，揍人你的手也會紅，我會心疼。」
莊佇蝶忽然抗議，「但我有討厭的人。」
「那先和我討論、呃，至少動手前告訴我一聲，給我點心理準備，好嗎？」
他沉默許久，終究應下了這些不合理限制，「所以，你想做什麼？」
你內心是有點想法，不過直接說出來，莊佇蝶恐怕會直接嚇到結束夢境，所以要慢慢來。
於是你沒回答，幫人把奶酪蓋子打開，舀起一口，「啊──」
有鬼，他不領情，直接把湯匙和甜點拿過去，警惕地盯著你，而你笑著舉手投降。
莊佇蝶：「……」愈來愈可疑了。
接下來，你愈和平時一樣，他愈警惕，可直到宵禁時間到，準備出門巡邏時，你都沒做什麼，反而乖乖揮手目送人離開。

難道錯怪你了？莊佇蝶狐疑地在基地裡巡視，邊反省是否把人想的太壞，其實除了偶爾好色了點，你其實──有人！
哨兵優異的聽覺捕捉到幾十公尺外的腳步聲，有點輕浮、有點隨意的走路方式……吳醒？怎麼來了？
或許是擔心才跟上的吧，他皺眉，今天剛結束魔獸清除任務，晚上失控的人應該很多，本來往醫院前進的腳步停下，準備把你送回去，腳步聲忽然快速靠近，眼一花，就被你撲倒在地。
你磨蹭他的臉，「驚喜！」
「……這是驚嚇吧？」莊佇蝶無奈，「先從我身上下來，晚上基地很危險，我送你回去。」
非但沒起來，你反而壓制得更用力，在耳邊笑說：「很危險，但也很刺激啊──老公，你不是問我想做什麼刺激的嗎？」
聽完，哨兵頓時腦中警鈴大響，下一秒，少年的手熟練地按上他胸前的紅豆，胯部被膝蓋有技巧的摩擦，情色意味太過明顯，他立即懂了你想做什麼。
「在家裡、客、客廳就算了，這裡、這裡是外面耶──！」食夢貘尖叫：「變態──！」

「變態──！」
一醒來就被踹下床，你還來不及哀號，滿懷羞怒的枕頭隨之砸下──嗯，沒多少力度，現實的老公殺傷力確實大減…或許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在他把棉被丟下來前，你反手用被子裹緊人，順便按摩他抽筋的小腿，「唉呦呦，有氣往我身上發啊，別這麼虐待自己。」
「是誰讓我夢裡夢外都屁股痛的！」莊佇蝶生氣歸生氣，還是乖巧的給你拉筋按摩。
咳咳，好像兇手就是你，心虛了一下，你努力挽回形象，「我真的沒打算玩野外露出play，只是嚇嚇你而已，真的！」
可惜你在他眼中已經毫無可信度可言，他抓住你的雙頰往外扯，「不要以為是夢就可以為所欲為！」
生氣都這麼可愛，你臉上露出吃痛的猙獰，實則毫無悔意，「我知道，我錯了，老公輕一點啊。」
「我看你根本沒有反省，」莊佇蝶不解地繼續扯你的臉，「真奇怪，為什麼感覺我不管做什麼，你都會很爽啊？」
在你回答之前，身體反應已經給出明確的答案。
感受到臀腿上出現的硬物感，莊佇蝶本來沒多想，然後意識到你們穿的睡衣是鬆緊帶時，表情頓時僵硬，隨即迅速轉紅，「──＠＃＆？！」
厚著臉皮去蹭人，反正老公在你懷裡裹成蛋捲也逃不了，「沒事啦，男人早上正常的生理反應而已～」
「你、你剛剛還沒有啊？！」他惱怒要踢人，痠軟的腿毫無攻擊力，上頭的牙印和吻痕反而在掙扎間露出。
這時你卻開始認真起來，「從你這反應……寶貝，你該不會很少晨勃？」
「…我才想問，誰能在做惡夢後還有性慾？」莊佇蝶輕易被帶跑注意，「光是努力醒來和搞清楚現實就花了很多心力，我哪有時間想這些？」
怪不得昨晚他的量很多，也很敏感，你繼續探討：「所以你本來是沒什麼戀愛之類的打算？」
「在只是找人陪伴的前提下，我想過，可是不敢想太深。」他撇開臉，「畢竟沒遇到你之前，我怎麼想到有人能像狗一樣一直黏過來……不對，我為什麼要在你的東西頂著我的情況下，和你討論愛情觀？」
「咳咳，有些東西，先說清楚才能走得長久啊。」至少你知道了他其實挺喜歡你的煩人勁，於是死皮賴臉地纏上去：「唉，親愛的，我好難受喔……不能做，至少幫我摸摸嘛～」
低頭看了眼你胯下，他的呢喃幾不可聞：「……其實也不是不行。」
你：「？！」
「從早上醒來…我感覺……」他忍著羞恥，說出難以言喻的感受，「感覺…好像你的陰莖還插在…裡面……可能、可能是沒清好？還是…我真的其實……很飢渴？」
你很確定昨晚的清潔有落實，而他說的另一種可能……無法完全排除，但結合他才初嘗禁果的事實，你知道會有這種感覺其實是初次使用後穴承歡的正常反應，與淫慾無關。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寶貝？你眨眼，低頭親吻他的髮旋，舔吻眉心痣，灼熱的呼吸撩過睫毛，親暱地吻咬鼻尖，最後交換一個纏綿的吻。
明明已經從夢裡醒來，已經沒有所謂的匹配度要提升，你依然不停輕呼可愛，誇讚他的一切，讓他整個人混亂又不自覺想笑。
放開手，你咬牙，拉開彼此的距離。情慾高漲到極致，拉開繃緊的布料放出慾望，看著他便難以忍受愛慾，動手撫慰只是順理成章。
喘息著，你像是被狠狠欺負過，眼角泛淚，「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唔⋯⋯」明顯的涎水吞嚥聲，掙脫身上的棉被，莊佇蝶紅著臉沈默許久，忽然脫下鬆垮的睡衣。
昨晚留下的淫痕遍佈全身，白皙細膩的肌膚上痕跡十分清晰，他抿唇，向你打開雙腿，微紅的軟穴旁牙印明顯，「你太奸詐了⋯⋯」
「每次都把願望展示給我看，然後假惺惺地說讓我自己決定，可是、可是嗚⋯⋯其實根本沒有選擇。」
「怎麼可能拒絕⋯⋯你就是認准我拒絕不了你，才每次都這麼做⋯⋯讓我有種錯覺，覺得、覺得其實我本性也是個變態，看到你、嗚⋯⋯這樣會興奮。」
「拿去啦！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啦！事後要給我負責知道嗎！」

當你看到他哭出來，就知道逗過頭了——完蛋。
什麼旖旎的想法通通都消失，你趕緊過去抱人，不停拍撫親吻，說了許多好話，做了不少承諾，花了一段時間才讓他平復下來。
用熱毛巾把臉上狼狽的淚痕抹掉，莊佇蝶看起來冷靜不少，怯生生的問：「所以……你想要什麼？」
聽這話你便知道他還在混亂，你熱敷他哭紅的眼皮，感覺衣服被牢牢抓住，心知他倔起來有多恐怖，你無奈，「甜心今天非得要一個答案嗎？」
對新稱呼毫無反應，說明他狀況真的不太好，莊佇蝶扯動你的衣角，「……不行嗎？」
「……當然可以。」用這種彷彿要被拋棄的態度看你，本來編好的調戲突然全都說不出口，你再度用熱毛巾蓋住他的視線，不想給他看到現在的表情，語調卻宛若沒事的央求，「那我想看老公穿我的衣服，可以嗎？最好把家居服全換成我的。」
他不解，「這樣就好？……我穿你的衣服，那你要穿什麼？」
低頭輕蹭他的頭頂，你滿足的喟嘆：「狗狗衣服多，沒關係，所以——這樣就好。」
你再度重複，不知是說給誰聽，「這樣就好。」

「我們好像吵架了。」
阿豪切菜的手一頓，然後用力把蒜頭拍碎，「感情問題一律建議分手。」
不管好友的冷淡，你繼續訴苦：「我覺得最近有點過太爽，所以有點飄了……感覺好幾次只顧自己，而忽略他的感受。」
「幹，就說放閃去其他地方啦！」阿豪忍無可忍，「才交往第二天還第三天，還在磨合期是能出什麼大事！」
……對喔，從現實來看，你們不過交往兩、三天，但算上夢裡的時間，已經蠻久……了？
其實好像連半個月都沒有？
你歪頭，怎麼感覺好像很久？是你的時間觀出錯，還是被夢境擾亂了？

看表情就知道，騷貨朋友又把事情搞砸了，阿豪嘆氣，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要給人出主意，到底是造過什麼孽才這樣對他？
戀愛經歷為零，不過好歹看過豬走路，況且他還是個有常識的正常人，未免戀愛的酸臭味讓食物變質，阿豪認真的反問：「看你們也沒怎麼相處就在一起，你真的有去瞭解人家？」
當然有，你在暗戀期便把莊佇蝶的個人資訊打聽完整，為什麼愛吃魚？有其他喜歡的食物嗎？是否單身？你都知道，才敢去追，但眾多訊息中……唯獨漏了他對愛情的期望。
──他理想的愛情是什麼模樣？
──有沒有想過和人耳鬢廝磨，同躺一張床，和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締結最親密的關係？
──當他問你想要什麼時，為什麼你不反問？
他家為何沒有生氣？怕生的原因？有沒有推心置腹的朋友？──除卻夢裡的精采，他的現實是否同樣色彩斑斕？
你：「──」對啊，你都不知道答案，目前對他的理解都是他自行親口告訴你的。
「哈，」阿豪的嘲諷十分即時且欠揍，用力揍了你的肩膀一拳，「讓莊先生主導一次約會行程吧，帶他出去玩，也從中好好觀察他的習慣、喜好……臭小子，要是讓我們的大金主不滿意，我就另外聘新的外送人員。」
生生挨了一拳，你嘖聲，很想說你們每晚都在約會，可被劈頭質問後，你也不太清楚了。
對你來說是約會，那對莊佇蝶而言呢？
──想必不是吧。

「我……做了個懷念的夢。」
寬大的電腦桌上螢幕不停刷新數據，顯示輸入中的聊天室粗看至少有四個，被莊佇蝶標記為「暫離中」的畫面更多，意味著對方暫時有事，而非他沒有心力處理。
看著便讓人頭皮發麻的資訊量對莊佇蝶而言是日常，甚至還有心力和家人訴說昨晚的夢境。
「老么，你這次終於不是經歷祖先留下的夢，」姊姊打開麥克風，背景音是錯落的打字聲，「重複通關應該高興啊，怎麼這麼失落？」
「是……那個哨兵嚮導的夢。」
話音剛落，語音那端紛紛爆出粗口；莊家都知道最小的孩子體質特殊，接受以後，他們要求他講述夢裡發生的事，做了什麼選擇，為何這麼做，以此替他復盤檢討，也糾正在夢裡被帶歪的觀念。
哨兵嚮導的設定太特殊，當初還是略有涉獵的姊姊反應過來，抓著人上上下下檢查才讓大家知道這世界觀有多色情。
要知道老么只能進入別人的夢，什麼設定夢主人說了算，而夢主人又是佔盡便宜的專屬嚮導位置，若非莊佇蝶口口聲聲表示沒被得逞，他們都要去想辦法把夢主人給閹了。
──沒錯，這是熟人犯案。
「居然是這個夢……」兄嫂盡量委婉，「那弟弟，你也和上次一樣嗎？」
「吳醒不是宗文，宗文和我只是朋友，吳醒是我男朋友，」莊佇蝶認真解釋，「所以我沒打殘他，然後拖著人看我血洗基地，直到硬生生被我嚇醒。」
「「「……」」」
哥哥盡量冷靜，「所以這次你怎麼處理？」
「我、我讓他做，」沒有直面對人，莊佇蝶尚能壓抑羞恥，「然後我答應他不可以隨便傷人，要做什麼前先和他討論。」
「……」良久的沉默後，哥哥捏著眉心，手指在另一個沒有老么的家族群組打字，總結道：［老么被騙了，還陷得很深。］
［幹！我們的白菜被拱了！］這是撕心裂肺的姊姊。
［弟弟看人很準，說不定人家不錯？］兄嫂試圖緩頰，［別這麼急著否認啊。］
［哨嚮治療失控的方法很多，］姊姊的怒火幾乎要從文字裡噴出來，［不一定要依靠性愛啊啊啊啊！老么這麼單純的一張紙，說不定人家騙他做什麼都會做，然後…然後……呀啊啊啊啊！］
這時，莊佇蝶突然問：「對了，姊姊，妳能讓姨姨來一下嗎？」
「怎麼啦？找我老婆是想換新衣服嗎？」嘴上說得輕鬆，姊姊在鍵盤上打字就有多用力：［我們老么想打扮了！為了一個野男人打扮？！］
「不是我，是吳醒。」莊佇蝶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拋炸彈，「他把衣服給我，所以我想還他幾套。」
「…………好，」姊姊的語氣平靜，「我問她有沒有空去量尺寸。」
莊佇蝶：「……？」感覺姊姊有點咬牙切齒？

自從你知道公寓整層都是老公的，莊佇蝶似乎也不想藏了，偶爾會讓你送到其他「家」去，比如現在，你敲響的是「工作室」旁的大門。
「歡迎。」門打開，卻是陌生的面孔，打扮時尚的中年女子笑容可親的放你進門。
躊躇一會兒，你沒率先踏入，先打開手機詢問：「老公，你確定地址對嗎？」
「對。」莊佇蝶回答迅速，「開門的是我姨姨。」
同時，時尚女子玩味的笑道：「不敢進來？沒事啦，我不是可疑人士，是這家主人的阿姨，不是親生的那種──我是他姊姊的伴侶，所以是他阿姨。」
「很驚訝？因為我看起來年紀很大？」
「沒辦法，佇蝶和兄姊都差了將近十六歲以上，他是我們一起看大的，所以讓人叫聲姨也無所謂吧？」

你被資訊砸得頭昏眼花，直到看見坐在地上的莊佇蝶才回過神來。
這間似乎是書房，牆面被書櫃佔據，男人隨意坐在地上被書籍環繞，上衣是你從夜市上買的三件一百純棉T，你記得自己穿十分合身，但他來穿就顯得太大，袖子幾乎變成落肩款式，從上往下看，衣領內的風光一覽無遺。
大概是你的目光太過有存在感，莊佇蝶闔上書，不滿的抬頭望你，「你看得再明顯一點啊。」連在家人面前都沒收斂。
心虛的乾咳幾下，看都看了，否認反而顯得別有居心。你把便當放在桌上，順便拿枕頭，「我在小蝶你眼裡就這麼好色嗎？──來，別直接坐地上，至少拿個軟墊。」
「難道不是？」他挑眉，乖乖挪窩。
嗯很乖，現實不像夢裡，人體是非常脆弱的，你不想老公身體不舒服，尤其昨晚才剛做完，「我在讚嘆你的新造型，好可愛喔。」
「你──！」對成年男子說可愛，還在家人面前，你怎麼這麼厚臉皮？！
「嗯，我也覺得oversize很不錯，」阿姨居然十分認同，「以前我給你弄衣服都挑合身的，現在看起來可以嘗試新風格。」
她還上手捏臉，「嗯──年輕人就是好啊，可塑性強，老么又長得好，可帥可甜，啊啊──真的不考慮當我的模特兒嗎？」
「姨姨不是有姊姊了？」莊佇蝶記得阿姨只做女裝，男裝僅有家人能享受，「我不喜歡人多的環境。」
「知道知道。」阿姨把目光轉向你，「這位小弟弟，身體借我量一下？我看我家小孩穿你的衣服尺寸挺剛好的，介意借我打版嗎？」

當然不會介意，你微愣後立即答應，「如果能幫上忙的話。」
「嗯。」阿姨瞇著眼露出滿意的笑容，但沒說為何而笑，俐落地從腰帶抽出捲尺，直接開始測量。
「粗看應該比佇蝶大兩個尺寸，長得很精實，果然是有理想和抱負的創業者呢。」明明從開始到現在，你們沒說幾句話，她是怎麼知道你的職業？你的笑容頓時僵硬，求助的望向莊佇蝶。
可惜你老公看你一眼後，選擇繼續看書──別在這時報復早上的仇啊！
「我都沒見過小蝶帶人來家裡，除了我們以外，大概只有外送會來吧？」阿姨親切的笑著展開捲尺，繞著你胸膛測胸圍，塗著指甲油的手按在你心口，「真的很奇怪，他還穿著你的衣服耶──佇蝶的衣服都是我親手製作的，現在他身上這件……」
「看起來材質純棉，有些毛球代表不是很高品質的棉布，布料單薄，印刷廉價，應該是地攤貨；比佇蝶大兩個尺寸，和他狀似親密……還不自我介紹一下嗎？佇蝶的男朋友？」
「我勸你好好回答。」莊佇蝶頭也不抬，「姨姨這關過不了，你就等著被掃出去吧。」

「……我是吳醒，而佇蝶…是我愛的人。」
突如其來的見家長環節令你慌亂，說得結結巴巴，但隨著訴說，你逐漸冷靜下來，目光望向更應該聽到回答的人身上，「雖然我還有點不足…還在摸索，但我會永遠愛著他，包容他，讓他成為最幸福的人──好嗎？」
莊佇蝶掩飾性的把書拿高，書籍底下洩漏出悶悶的回音，「幹嘛問我……」
就是要問他才對啊，你看著他發紅的脖頸傻笑。
「當著家人的面撩人，膽子真大。」比起不友善的話語，阿姨看起來情緒還算穩定，「膽子不大，可沒辦法在老么旁邊待得久。」
什麼意思？你配合的給她量腿長。
「你也知道，他有時候會搞不清現實和夢境。」阿姨說得輕鬆，「有幾次我們差點被他謀殺，當然我們知道不是故意的，畢竟……即使在夢裡，他也不太願意攻擊親人，除非他真的死過太多次、痛苦太久才會下手──佇蝶，別再自責了。」
「……」莊佇蝶沉默以對。
惡夢對人的把控十分精準，你也做過家人相關的惡夢，虛假的父母確實和你認知中無異，那親切的問候底下，可能是無盡的殺機和陷阱。
回想那場惡夢，為什麼莊佇蝶一直催促你離開？為何著火的公寓外，立著三個十字架？
一個是你爸爸，一個是你媽媽，剩下那個位置……八成是你的。
若非莊佇蝶出現得太突兀，你看到那種場景確實會下意識回去救人。
你：「……」經歷過一次就很難受，你無法想像人生有一半由惡夢組成的他該怎麼辦。

擁有類似的經驗，你卻沒辦法給出他希望的答案或安慰，只能看著他把自己關在象牙塔拒不見面──哪怕你們都知道他有近視，沒戴眼鏡看不清字，現在根本是在裝忙。
你喚了他一聲，「小蝶，下個休息日，我們去走走吧？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嗯？」他慌亂地抬起頭，不懂為何話題跳得飛快，「可、可是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他不知道何時會失控。
著重點在「人多」，而非「出門」，莊佇蝶本人果然是想出去的，你再接再厲，「沒關係，我跟著你，不會出事的，出事的話……我們一起去蹲？」
「我才不要剃頭……」莊佇蝶抿唇，沒直接答應，滑開手機發了個網址給你。
點開網址，文章最上頭美麗的風景抓人眼球，你一目十行看完。這是篇遊記，訴說山中野溪內鮮為人知的溫泉秘境，離山道有段距離，能抱著溫泉同時欣賞瀑布和星空；附近有平地，紮營也方便。
「要爬山啊……」湊過來一起看的阿姨忍不住自家小孩豐滿的腿上看，「這條山道雖然標註新手友善，不過……」
你立刻自告奮勇，「阿姨別擔心，我可以背著裝備再抱一個小蝶沒問題。」
「……為什麼是用我走不動為前提討論？」莊佇蝶無言以對。
「下午我送運動鞋過來，」無視抗議，阿姨井井有條的指揮，「吳醒你負責帶人去散步，最好可以慢跑，把鞋子穿合腳。」
「是。」
「衣服……能在你們出發之前趕出來，」阿姨問：「你喜歡穿什麼風格？」
萬萬沒想到你也有新衣服穿，你愣了一下，傻笑：「別太多裝飾都沒關係。」
「務實為主嗎？」她喃喃自語，不再停留──她還要跟老婆午餐約會呢！

終於擁有獨處時間，雖然你馬上要回去工作，不過這不妨礙你抓緊機會和愛人貼貼。
把人抱離地，你用力擁抱，親吻他的額頭，「我愛你，老公。」
「……我也是。」莊佇蝶窩在你臂彎中，回答很小聲又青澀。
「早上是我不好，我太急躁了，忘記你根本不熟悉戀愛，所以不小心讓你不知所措到哭出來…對不起，願意原諒我嗎？」
「生氣就不會讓你進屋子來……」他摟著你的脖頸，無意間觸碰到你剛剪完不久的後髮，覺得毛刺的手感很新奇，好奇的多摸了幾把，「我們的觀念本來就有落差，我不會因為資訊差而生你的氣，那太沒道理又太無用，很浪費時間。我當下反應大只是……有點嚇到，緩過來後便沒事了。」
這番話震撼了你，第一次明顯意識到莊佇蝶的理性多高。
你吶吶然說：「小蝶你……真聰明。」
「？」莊佇蝶疑惑抬眼，以為你鑽進牛角尖，安慰道：「伴侶之間只要有一個負責動腦就好……我負責動腦，你負責可愛，非常和諧。」
「啊？」你？可愛？他才可愛吧？
「對，」他點頭得十分肯定，「你可愛。」
忽然就不在意，你莞爾，捏了捏他的臉，把正經的表情揉得滑稽才離開。
臨走前，你忍不住問：「那阿姨是他們中可愛的那方，還是聰明的那方？」
「姨姨？」莊佇蝶的回答讓你冷汗直冒，「姨姨是可愛的。」
你覺得未來求親路上一片黑暗。

自從你硬擠進來，莊佇蝶發現家裡有明顯的改變。
「……」刷牙時，他看著緊靠在一起的水杯出神，等嘴裡的泡沫滴落才趕緊吐掉。
拿毛巾時，他看見藏在毛巾下的便條，上頭似乎有字，出於好奇去找了眼鏡來看，白底邊框畫滿愛心的便條紙上寫著：「距離約會還有五天！好期待喔～♥」
接著莊佇蝶發現這種紙條充滿整個家的角落，從杯架、冰箱或客廳茶几上，他可能會去的地方都被藏了便條紙，內容倒是沒什麼特別，像是你在日常感慨並隨手寫下。
「晚餐吃鐵板燒？好啊。」莊佇蝶喃喃自語念著紙條上的文字，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拿出手機拍照並回應了你的詢問，而口袋裡已經堆了好幾張便條紙。
「……」他知道你在做什麼。
你想營造出不同於惡夢的隨機感──惡夢中的突發事件往往充滿危險，卻也讓人腎上腺素狂飆，於是你也在現實布置尋寶遊戲，讓他不無聊的同時能區分現實與夢境的不同。
你細心準備的驚喜確實滿足他部份的冒險和好奇心，莊佇蝶想，這和他知道的戀人相處方式不太一樣，即使是相愛著，能對另一半如此費心的人鮮少，那他是不是也該表示些什麼？
但你想要什麼？喔，你想要他的心──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
或許該來看點愛情劇了，莊佇蝶想著，觀看人人歌頌的虛構戀愛興許能給他一點靈感。

食夢貘吐夢的原因尚且不明，你被針對的原因同樣不明，但你挺享受這種日子，畢竟白天上班都沒怎麼陪著愛人，夢境算是求之不得的延長賽。
自從睡在一起，夢裡的莊佇蝶攻擊性確實減緩，很少再說些恐怖的話威脅你，或是說要弄掉你的舌頭之類的……其實挺可惜的，你再度被忍無可忍的老公追打時想著，不過該揍的還是會上手揍人，夢裡的寶貝還是這麼熱辣。
「吳醒！」
「唉呦，我忍不住嘛～家暴、這裡有人家暴啊！」
打鬧歸打鬧，你們玩鬧完還是會一起解謎破關，脫離夢境後，你通常比較早醒，能看到莊佇蝶的睡臉。
「唔……」他無意識磨蹭你，咕噥著喊到：「吳醒……」
喉嚨滾動，愛人逐漸適應了你的溫度，不只會說夢話叫人，有時候他有意無意的親近實在讓人受不了；大概是很少有人和他這麼親近，莊佇蝶在發現你無害之後，距離感一下子縮短許多，具體來說──他好奇就會直接動手。
「你的喉結好明顯。」看電視時，他忽然來摸你的喉結，指腹在男人致命的部位摸了又摸。
夜晚他會在你旁邊看書，看著看著就變成趴在你身上，只是膝枕倒也還好，但莊佇蝶有時會突然手癢戳你小腹，盯著他清澈的眼眸，你那句是否故意的質問根本問不出口。
坐地上時要你抱才起來、吃飯時會來舔你唇角的醬汁，舔完還疑惑沒什麼特別的啊、興致來了就來你身上啃幾口肉……太煎熬了，你痛並快樂著，莊佇蝶做這些事時的眼神清澈，可能沒意識到這種行為已經撩撥人了，他這麼單純，有什麼錯呢？是你思想太汙穢，一直想把人往床上帶。
上次已經嚇到他了，你想等他準備好時再繼續。
而另一邊，莊佇蝶同樣疑惑，他已經做了很多，為什麼你不會像劇裡的男主角那樣撲過來？
互相誤會的僵局持續到約會前一晚，臨時婚約準備失效的當天。

空氣中瀰漫著香甜的味道，鮮奶油、糖霜、蜂蜜……本該甜到令人不適，你現在卻覺得再正常不過。
童話般的城堡後花園迷宮中心，撲克牌士兵舉著長槍列隊，紅玫瑰頭的女王裙擺上羅列著紅心花紋，她緩步走向被玫瑰簇擁的大理石台，諾大的石台恭奉著並非美麗的藝術品，而是災厄。
糖漿熔岩於石台中沸騰，誰都能看出裏頭的熔岩正準備噴發，紅心女王反而搖晃起花瓣大笑，「是時候需要新祭品，看來新的愛麗絲要準備來場大冒險了。」
「這次誰會先死呢？渡渡鳥？蜥蜴比爾？柴郡貓？毛蟲先生？誰會成為愛麗絲的養分呢？」正如外人無法想像仙境城堡居然建立在火山口上一樣，女王的發言荒謬，女王居然期待著人民的死亡，「喔──當然不是你，白兔，你是最棒的。」
被點名的你一抖，連帶頭上長長的兔耳朵也抖了幾下。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職責吧？」女王用權杖指著你，「被愛麗絲追著跑的白兔，始終引誘著愛麗絲向前，把她帶到我面前，讓我們玩一場槌球，我會把愛麗絲的頭精準地槌進糖漿熔岩，然後火山平息，仙境又有了新的一年。」
「白兔，別讓我失望。」

「女王陛下真的很殘暴對吧？」柴郡貓只剩張笑臉飄在空中，但你覺得他應該在翹二郎腿，「但愛麗絲也不惶多讓。」
「愛麗絲是個擅長『特殊』料理的廚師，」柴郡貓裂開一個像是憐憫的笑，「在非仙境人眼中，我們看起來很好吃──白兔，尤其是你。」
從經驗來看，愛麗絲極有可能是莊佇蝶，你知道老公是個美食家，但廚藝……他頂多只能算普通而已，不過這似乎並非重點，柴郡貓的情報比較傾向愛麗絲是個食人狂魔。
如此一來，夢裡兩個勢力已經明瞭──食人的愛麗絲，殘暴的紅心女王，而你作為最棒的誘餌，要決定是否推翻女王或讓愛麗絲平息火山。
你望向柴郡貓，點頭：「……謝謝你的關心，但我沒得選啊。」
作為老公的狗狗，當然選老公啊！

仙境有許多招待愛麗絲的場景，用孩子奇幻繽紛的布景讓人放鬆警惕，以餅乾和甜茶讓人產生親近，最後拐人進入城堡成為供品，仙境人慣用的手法。
路途的花草皆是精心挑選，結著星型果實的樹枝低垂，你知道它嘗起來像冰淇淋麻糬，好奇心重的莊佇蝶會喜歡，因為你已看見幾枝樹頭沒了果實。
愛麗絲進入夢境之後首先會落入自己眼淚變成的湖裡，你來到湖畔，清澈的水中莫名散發甜香，而非生理淚水的鹹味……渡渡鳥和老鼠呢？
懷抱疑問，你繼續順著小路向前，看見被毀壞的房屋，本來的住戶蜥蜴不見蹤影，只剩滿屋甜膩的香味。
你打開廚房壁櫥，餅乾罐是空的，「……」
再往前到毛蟲的蘑菇地，這次終於有人……但似乎快沒了。
「我正在轉變期，時常記不得東西，連首詩都背不起來。」毛蟲的悲秋傷春永遠都這麼讓人難受，「這太難受了，孩子……但似乎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一個人的人生能記起幾樣東西？孩子，你手上有個好東西，不如──」
「好啊。」
血肉被捅破的聲音駭人，你聽到重物墜地聲，趕緊向前查看，入目的是毛蟲肥碩的身軀像個破布袋躺倒在地，破口源源不絕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砂糖，接著他慢慢融化成糖堆，分不清楚這堆糖哪邊是毛蟲的血肉，抑或著全部都是。
抬頭一望，高聳的蘑菇露出一顆亞麻色的腦袋，黑絲帶把他的髮絲半紮起，圓滾滾的眼中飽含警惕和疑惑，他看起來真的困惑極了，陰陽魚都停止游動。
「你、你是誰？」他抿唇，半撐起身，藍色蓬蓬裙外罩的白圍裙沾滿糖粉，聲音顫抖：「為什麼…你身上會、會有我的印記？」
你眨眼，難不成這情況是失憶…不，即使失憶這態度也不對，所以是幼體化──莊佇蝶被倒轉時間回到了幼年時期。

面對怕生的小孩不能躁進……雖然你是真的很想抱抱看。
你沒有立刻回答問題，只是和他對視，放柔嗓音：「那你為什麼在那麼高的地方呢？」
「欸、欸？」莊佇蝶因你的答非所問而無措眨眼，小聲埋怨：「是毛蟲先生把我弄上來的…我下不去，他沒想好回到蟲卵後我該怎麼辦……他是個不負責的蟲。」
噗，你努力憋笑，「要不要我幫你？」
「……我想答應，可是、可是我不能確定。」少年期期艾艾的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你聽，「愈是熟悉的人愈是要提防，而且你有我的印記，但我不記得你…但是……你好像和我一樣。」
「一樣？」
「你也有耳朵和尾巴。」他指的是本體的模樣，莊佇蝶愈想愈不對勁，「好怪，你看起來不像我會選擇的伴侶。」
警戒心真強，你張開手，隨時迎接他想通一瞬間的跳躍，繼續引導：「為什麼我看起來不像你的伴侶？」
「我覺得伴侶要看起來很聰明、感覺很聰明，也真的很聰明。」語畢，他看著你眨眼，沒什麼意思，但你感覺被嘲諷了。
你：「……」
「如果你身上的印記是真的……」莊佇蝶起身，拍拍裙子，輕微的喃語在你耳畔有如雷鳴，「我應該真的很愛你。」
他的猶豫需要很久，但下決定只需一瞬間，你馬上往前跨步，正好接住莊佇蝶下墜的身體，沉甸甸的重量讓你踉蹌，卻依然穩穩抱緊少年──你覺得不只是接住了他的人，還有他的心。

「媽媽告訴過我，如果理想和現實的伴侶有很大落差的話，就代表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愛到願意為了你妥協，放棄不真切的理想──所以我想，我確實很愛你。」少年時期的莊佇蝶說話很直白，不需要多問便自己把底掀了徹底。
他好奇地摸了摸你的臉，小動物般嗅聞你的氣味，「好香，感覺你比其他人好吃很多。」
很難形容現在的感覺，你不是第一次擁抱他，卻覺得這次的擁抱比之前更加真實……明明你們在夢裡，明明他還變小了。
「我不太習慣被人抱著，」小小的食夢貘扭了幾下，不是為了掙脫，而是為了喬舒服的姿勢，「可是你很喜歡，那就抱吧。」
「你……不怕我嗎？」為什麼要對你妥協到如此地步？
「會啊，怎麼不會？陌生的東西怎麼可能不怕。」莊佇蝶歪頭，隨即笑說：「但我相信你，所以你要堅強──我的膽子很小，因此會退縮、排斥，你要堅定地拉著我，等我下定決心後就會好起來的，牽手、擁抱或是親吻都要這樣。」
不熟悉愛戀的少年只想到最簡單的親暱，絲毫不知道你們已經做過更多，你回想和愛人的點點滴滴，怕羞又臉皮薄，下手卻異常狠辣，這樣的人怎麼都想不到他骨子裡是膽小的。
──但這是合理的。
因為膽小，所以想快點清除懼怕的事物；因為膽小，所以你每次親近他都要讓夢碎一次……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大哥哥，」莊佇蝶盯著你，「你在想什麼這麼專心？」

手臂使力，你把人抱高一點，嘴唇有意擦過少年的頭頂，「能遇見你真好。」
「？」他剛剛是被親了嗎？莊佇蝶困惑的凝視著你，但男人臉上除了溫和的笑容以外，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看我的眼神像是想把我吃了。」小食夢貘單純分享著他的發現，「不過遇見我本來就該高興，因為我是食夢貘啊，是好運的象徵。」
你順著接話，「對啊，和你在一起後，我每天運氣都很好。」
「對吧！」他忽然激動起來，「我就知道都是他們亂講。」
嗅到一絲不妥，你追問：「什麼亂講？」
「⋯⋯⋯⋯也、也不是很大的事，我沒有很在意。」少年不自在的縮起腿，僵硬的身體藏不了任何事，「吶，你覺得我幾歲？」
上下打量懷裡人，你保守的說：「可能⋯⋯國一？國中生？」
「我今年十七了，」外貌停留在十二歲的莊佇蝶看著自己的手心，不想看你驚訝的表情，「不只是外表，醫生檢查過我的腦袋，腦袋也停在十二歲。」
「如果我沒進來，我就永遠都會這樣，一年、五年、十年⋯⋯到一百年以後也是。」他有些恍惚，「我原本以為，醫生能幫我解決問題，結果⋯⋯我還是進來了。」
「其實我已經偷偷吃了兩年，但⋯習慣不了，我、我會怕——但是要吃。」他應該要哭，卻哭不出來。
「他們說我長不大是以前做了壞事，所以要被處罰。」
「說我長不大很奇怪，應該要上電視讓大家看我笑話。」
「責怪我太幼稚，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這些都不是我自願的，憑什麼——憑什麼！」
你用力抱緊他，任由他乾號發洩。
對你而言，惡夢不過是個夢，對莊佇蝶卻是真實壓在身上的生存壓力——終於知道根本認知上的差異從何而來。

背脊拍撫的力道溫和有力，少年慢慢平復，「你都是這樣安慰我嗎？」
「不，我都用身體。」在維持氣氛和說實話之間，你選擇與現實略為扭曲的實話──用嘴逗人當然也是用身體的一部分，更別提若他可以的話，你真的不介意把玩笑變成現實。
「用身體？」尚未被汙染的少年用他僅知的資訊思考，用身體安慰人，無非牽手、擁抱或親吻，你現在已經在擁抱了，再加上第一句是否認，意味著是……他歪頭，「用親親？」
咦？怎麼不會臉紅？你疑惑間，莊佇蝶已經湊過來準備討吻，可在湊近之後，又忽然退開，「嗯…不行。」
你被突襲的面紅耳赤，舌頭都不知道該放哪，「什、什摸補行（什麼不行）？」
「你聞起來太好吃了，我現在好餓，真的會忍不住。」他把視線放在曾是毛蟲的糖堆上，口水吞嚥聲明顯。
別別別……你按住莊佇蝶的頭，隨手去摘了顆冰淇淋果實，「別吃髒東西。」
「但我餓。」他小口吃著果實，洋娃娃般的臉龐充滿委屈。
仙境居民的血肉是用甜食構成的，淚水湖中散發著甜--血--味，蜥蜴家裡同樣充滿甜--血--味，小愛麗絲圍裙上的糖粉--血肉--說明他的冒險--殺戮--過程，而這位偉大的冒險家--食人魔--剛對你的吸引力表達最高的讚譽。
「如果你身上沒有我的印記，」莊佇蝶說著，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問題：「我也會問問你有沒有不開心的事，這樣當你說不想活的時候，我就能吃你了。」
你：「……」果然變小的老公還是一樣迷人。
保險起見，你先把人放下，蹲下身和他確認目前的狀態，「所以你知道殺了我，現實我也會死亡，對吧？」
「嗯。」他點頭順便啃一口果實。
「知道這裡是已經通關過，並被食夢貘吞噬的夢嗎？」
「知道，但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吃過……難道是祖先們吃過的？」他抿著果汁呢喃：「為什麼這個夢又出現了。」
「這個先不管，你記得劇情嗎？」
「知道，你是白兔，要帶我去和紅心女王比賽，然後我會被丟進火山，你就可以醒來了。」莊佇蝶吞下最後一口，舔著手指，「走吧，我懶得打槌球，大哥哥你等下把我丟下去就好。」

從口袋拉出手帕，你細心地給他擦手，哄孩子般引導著：「還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法吧？」
莊佇蝶回答迅速，皺眉道：「我打不過紅心女王。」
果然他也知道有其他選項，你嘆氣，拍拍他的頭，「我會幫你對付她，把危險念頭收回去。」
「⋯⋯這很怪。」少年開始彆扭，「應該是我保護你，我才是有力量的人。」
「有能力不代表不會痛。」真沒想到有天身份會調換，換你講出類似的叮囑，「聽著小蝶，你對我而言很重要，你如果受傷或死亡，我會——」
小小蝶跟著你一起拖長音，「會──？」
「我會很痛苦的一直想你。」稍微低頭，你面無表情的威脅：「我會痛苦到連現實都想你，為了平息失去你的痛苦，我會跑到你學校、你家、你房間纏著你，直到我心不會痛了。」
莊佇蝶：「？！」
把指著自己的手按下，你搶先回答：「對，我們現實認識，我不只知道你家在哪，還認識你姨姨。」
莊佇蝶：「？？？！」
把陷入混亂的愛麗絲抱起來，你忽然明白欺負失憶小孩的樂趣，這副驚疑不定又好奇不敢問的模樣真的很可愛……這時期的老公你說什麼都會信，要不要再開一點無傷大雅的玩笑呢？
反正醒來後你八成又要被算帳了，為何不趁機享受？

撲克牌士兵勤奮地將白玫瑰刷上紅漆，否則讓女王看到，他們就會人頭落地。
你看向仰頭看花的莊佇蝶，幫他把看上的玫瑰花摘下，少年小小歡呼一聲，把花沾著紅漆塞進嘴裡，「是草莓乳酪蛋糕。」
現在食夢貘的口味特殊，你嘗不出來他說的味道，於是鼓勵地摸頭，「嗯，多吃一點，順便幫士兵減少工作量。」
已經習慣被餵食的愛麗絲點頭，繼續津津有味地吃東西，邊吃邊忍不住呢喃：「如果以後的惡夢都這麼好玩就好了。」
你們在仙境裡一路玩鬧，在瘋帽子的茶會把他的蛋糕吃掉，把睡鼠的茶杯裡的安神茶換成咖啡，無視抗議將三月兔狠狠撸了一把；在公爵夫人的濃湯裡加義大利麵，往柴郡貓身上畫螢光漆，現在則是在干擾撲克牌士兵工作。
太好玩了，跟你在一起真的很棒，莊佇蝶看著你身上的印記，忍不住問：「為什麼我只給你臨時的印記呢？」
你心頭一動，故作心痛的摀著胸口，「可能小蝶覺得我還不夠好，看看，你連我是誰都忘記了嗚……」
「？！」單純的小朋友無措地拉住你的衣角，沒看見你唇角上揚的弧度，慎重的保證：「我、我起來後一定會記得的，一定。」
不、不…他要真的記得，你就慘了，而且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你繼續浮誇抹著沒有任何濕意的眼角，「就這樣嗎？我只值得這種待遇嗎？小蝶，難道你不會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就像是你爸ㄇ……」
「女王陛下到——！」
嘖，就差一點，你快拐他說出要和大哥哥結婚的話了。

玫瑰頭的紅心女王被士兵簇擁著進場，馥郁甜美的玫瑰醬香刺激著莊佇蝶的食慾，而不同於仙境人的真實血肉也誘惑著女王的凌虐慾——他們無法共存。
「槌球比賽，妳會嗎？」女王毫不掩飾殺意，「用紅鶴作桿，刺蝟作球，輸的人要被丟下火山。」
「嗯。」莊佇蝶乖巧點頭，接著提出疑問：「但我不想用生物來玩球，這樣太殘忍了，我可以用普通的嗎？」
「隨妳。」女王用紅鶴和刺蝟單純是為了滿足嗜血慾望，她不在乎對手使用什麼，「槌球比賽沒有禁止攻擊對手，妳要想清楚。」
「嗯，妳也是。」莊佇蝶從你手裡拿起球和棒槌，小聲問道：「確定等下直接往她身上砸嗎？」
「當然確定，你小心點，若女王沒被解決的話，第一桿肯定也是攻擊。」
哥哥弄出來的這個球到底有什麼機關？少年疑惑地站上比賽場，高傲的紅心女王把先手權讓給了他。
於是，愛麗絲晃了晃裙擺，下半身使力，用力把球朝女王身上揮去！
只是普通的球，頂多砸出瘀青，女王連閃都不閃，任由球碰到她的衣裙——碰！你藏在球裡的炸彈爆炸。
一片混亂中，你摳了摳耳朵，高中理化老師應該很欣慰，居然有學生真的把理論拿來實用了。

爆炸的威力出乎意料地大，直接將紅心女王炸成派對花束，仙境居民試圖搶救無效後，把矛頭指向你和莊佇蝶。
「白兔，你這個叛徒！女王陛下待你不錯，居然和愛麗絲聯手殺害她！」
「把叛徒和愛麗絲丟下火山！」
一片聲討中，小食夢貘暗含興奮的討誇無比清晰，「大哥哥你看到了嗎？嘩——那個玫瑰就這樣碰的一下沒了，好厲害！那顆球為什麼會爆炸啊？」
沒有被嚇到便好，你抱起少年，順手摸頭，「以後認真聽老師的話就知道了。」
接著你環視團團包圍你們士兵，意有所指說道：「要平息火山，不一定要愛麗絲吧？只要有個人跳進去就好。」
「你的意思是把女王丟進去嗎！白兔，你怎麼敢？！」
你吼：「我為什麼不敢！」
安撫著被你的音量嚇到的少年，你板起臉，煽動仙境居民的仇恨，「女王殘暴嗜殺，待在她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後會被砍下腦袋！不如讓愛麗絲統治，至少把他餵飽便誰都不會有事，而且愛麗絲已經答應我了，不吃仙境居民——對不對？」
莊佇蝶懵懂地配合點頭，「嗯，我答應了。」
「你們仔細想想，遇到我之後，愛麗絲有闖什麼大禍嗎？不都是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嗎？」
「仙境如果一定需要統治者，比起陰晴不定的紅心女王，頑皮貪吃的愛麗絲不是比較可控嗎？」
女王在仙境的暴政影響深重，大家表面上敬重，實則內心都希望她倒楣。
不知道是誰先放下武器，有一就有二，慢慢地，指向你們的兵刃轉向，士兵們沉默地拖起女王的遺骸丟入火山。
糖漿火山滾動，吞入新的祭品，像隻饜足的猛獸發出最後的一聲巨響，逐漸歸於平靜。
夢境結束，你看著仙境崩塌，感嘆道：「結束了。」可惜以後沒什麼機會再見小小蝶了。
懷裡的少年陰陽魚流轉，猛地抬起頭，啾的一聲咬上你下巴。
你：「？！」
「嗯？」莊佇蝶疑惑地看著你泛紅的脖頸，不是說親過了？為什麼大哥哥一副很驚訝的樣子，還會臉紅？
唔……可能因為他是用咬的？自以為找到原因的少年按照記憶中的模樣，把唇瓣貼上你的，發出啵的一聲，「下次見，哥哥。」
唇上溫軟的觸感如同蝴蝶停駐，你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緩緩浮現：如果你們早幾年認識，你八成會變成戀童癖。

你是傻笑笑醒的，太可愛了，所有一切都太可愛，根本沒辦法控制表情。
「嗯……」身旁的莊佇蝶眼睫微動，準備醒來，你馬上先聲奪人。
看準人睜眼的瞬間，你撲上去大喊：「每天都要見的啦！」
語音剛落，強勢又兇猛的吻落下，犬類般不停吮咬柔嫩的唇瓣，舌頭長驅直入，在狹小的口腔翻江倒海，直到他受不了打人為止。
「吳醒！」莊佇蝶軟著身子，被吻紅的唇水光瀲灩，實在沒辦法讓人感受到威脅，「你、你無恥！」
你好心情地繼續啄吻，「我哪有？都是你自己說出來的。」
「你、唔嗯⋯你敢說沒有故意引導我？！」他牢牢守護著衣領，不讓你扒衣，「什麼叫用身體安慰我？！你和我姨姨根本不熟！是不是還想騙婚？！」
「⋯⋯那我如果不拐你，直接求婚呢？」收起調笑，你看著自己影子下的男人，認真地問：「小蝶，佇蝶，你願意和我簽訂真的婚約嗎？」
「我不介意每天做惡夢，被追殺也好，被誣陷也罷，夢中待遇其實我不太在意——我只是想陪著你。」
「佇蝶，你愛你。」
「——」他的瞳孔放大，映照出你的模樣，「可是、可是我⋯吐夢⋯⋯我⋯⋯」
小小蝶叫你要堅定，所以你扣住他的手，指縫緊緊相依，「這個問題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只是我們還沒找到，在找到解答前，我不介意你對我揮舞刀刃。」
「可、但是⋯⋯」他看起來快哭了，「這樣、這樣你就沒有美夢了啊⋯⋯」
「有你在的日子，我每天都是美夢。」
未來的事怎麼能如此肯定，只有你這種傻瓜才能輕易做出一生的承諾，莊佇蝶眼眶發熱，嗚咽著呢喃：「你要是敢逃，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好兇猛的告白，你失笑，翻身換他坐在你腹部，你則仰躺著撫摸他的側臉，「而且老公不只包辦了我的惡夢，還有……春夢啊。」
皮膚白的人臉紅特別明顯，他深吸口氣，「不行，我不想腰痛著去爬山。」
能主動說出慾望已經很驚喜，你不強迫他，「好吧。」
洗漱時，你趁機問：「所以寶貝其實是享受性愛的，只是剛開始會怕，對嗎？」
自己把自己的攻略方法說出來，莊佇蝶怨不得任何人，悶哼：「對…………很舒服。」
「那有不能接受的玩法嗎？」
這什麼問題？他看起來像是知道答案嗎？莊佇蝶努力在微薄的經驗和知識中推演，不怎麼確定的說：「應該都還好，但比較不喜歡看不見臉的姿勢……吳醒，你往包裡丟了什麼？」
把拉鍊拉上，你笑容如常，「沒啊。」
「……」莊佇蝶覺得你很可疑，可感覺深究後會受傷的是他，於是沉默不語。
「唉呦，開心點嘛～我怎麼可能害甜心呢？」
當你嘴裡突然冒出新的暱稱時就代表有鬼，他板著臉不知道該問為何你有那麼多的肉麻稱呼，或是你說要幫忙檢查裝備真的不是趁機吃豆腐嗎？
綁腿穿了，排汗衣穿了，遮陽帽帶了，老公今天也很好看，你滿意點頭，起身把登山背包背上，「走吧。」
門外陽光正好，恰到好處的薄雲讓旭日的熱意降溫成一個舒服的溫度，公寓造景的大樹沙沙作響，麻雀和八哥群飛，莊佇蝶並非一直宅在家，至少最近幾天你都會帶著他在夜晚散步。
你會牽著他走過公共花園，路過外頭公園時會和路人打招呼，一起隨著公車漫無目的亂走，去逛夜市、參加不知名的活動聚會或是進廟裡拜拜……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你拉著他出門──隨心所欲、自在自由，不須任何顧慮。
「……嗯。」他拿起登山杖，和你左右手相握。

星期一的山道冷清，遇到最多的是退休的爺爺奶奶們，其次是遛狗遛貓的年輕人。你道別熱情的健朗奶奶們，回頭去看莊佇蝶的狀況。
「呼…哈啊……」
從剛才開始，身邊的喘息聲就沒停過，你刻意去和路人搭話，便是為了讓他能喘口氣，不過似乎不太夠，嗯，腿還在抖。
「我、咳…還好……」嘴硬的寶貝不肯承認體力不好的事實，累到渙散的眼眸閃著不肯認輸的倔強，「走、走嗎？」
抓起他的水壺扭開遞給他，你也打開自己的灌了幾口，讓他無法拒絕，「我想休息一下。親愛的，你不覺得這裡風景很好嗎？」
眼前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縱使多了人工雕琢的步道和電線依然不減其美麗，涼風吹過額髮的熱汗，徒增一絲清涼，確實是個踏青的好地方。
「……通常，」稍微緩過氣的莊佇蝶恍惚地說：「這種茂密的叢林會有殺人魔。」
唇角抽搐，你知道他在說惡夢的事，故意笑說：「我旁邊就有一個殺人魔啊──老公，你把我的心切下來拿走了。」
莊佇蝶：「……」
表演慾開始沸騰，你按著心口，可憐又柔弱的壓在他身上，精實的肌肉差點把殺人魔壓得跪地，「嗚嗚，我心口好空虛啊～」
「……」把油膩男子拍開，莊佇蝶深吸口氣，狠狠瞪你一眼後拉住衣領親了你一口。
你：「？！」
「拿去啦！交換！」他大步向前，背影狼狽，臉上紅暈不知道是因何而起。
無意識摸了摸嘴，你回過神來，嘿嘿傻笑著追上去，「等等我啊，老公──」

秘境溫泉地點隱密，你們繞了點路才找到。
撥開寬大的姑婆芋葉，小型瀑布的溪水聲更加明顯，踩過平整的鵝卵石地，你們觸碰小溪──是溫的。
「溫泉……」莊佇蝶指著一個明顯人為圍起的溫泉池，「是在那邊嗎？」
你打開影印下來的資料，「對喔，那是之前的人一起圍的最佳泡湯處……老公，我去弄帳篷，你可以負責堆窯和生火嗎？」
知道力量比不上你，莊佇蝶沒什麼意見，乖巧地去撿石頭。

為了避免半夜帳篷被吹走，你把用兩根營釘組成樁腳，再疊上石頭雙重保證。剛放好石頭，你就和一群山雀對上眼，頭胸腹紅棕色的羽毛像是禮帽和領巾，蒙面俠般的小鳥吱吱叫著，靈動地在附近的樹梢跳躍。
彎了彎唇角，你回頭想小聲叫莊佇蝶來看，怎知他那邊的訪客更多，應該說已經被淹沒了？！
山羌群圍在他身旁，黃鼠狼和穿山甲一邊一窩壓在他腳上，更別提那些密密麻麻的鳥類，你甚至看到隻台灣藍鵲站在莊佇蝶亞麻色的髮絲上幫他理毛？！
「……」他面無表情的撥著火堆，一臉生無可戀。
注意到你的動靜，他抬頭便對上你手機的鏡頭，「……」
喀擦喀擦猛拍後，你收手靠近，小動物們立刻逃離，絲毫沒有和你親近的意思，這讓你有點受傷，「為什麼？因為我不是白雪公主嗎？」
「他們貼過來是因為我是食夢貘，是善獸。」莊佇蝶把手上的樹枝丟進火堆，「除了惡夢，有時候我們也吃惡運……即使我不吃，他們也覺得能沾點好運。」
所以他才會被包圍，你瞭然，去翻出打包好的食材和鍋具弄食物，「惡運和惡夢吃起來有差別嗎？」
「沒差，但吃惡運會干擾因果，干擾因果會受到懲罰。」經過仙境的夢後，莊佇蝶變得坦率一些，願意和你討論他特別的體質，「一般來說，除非對方是很重要的人，我們不吃惡運。」
心頭一動，你往鍋子裡倒水，焦糖化的洋蔥香氣頓時被沖刷入湯中，「以前……你有吃過惡運嗎？」
「不算有，」莊佇蝶接過你遞來的湯匙，抿了口湯，「準備吃之前，我改變主意了──再加點奶油。」
拿小刀切塊奶油丟入，你問：「為什麼？」
「因為他在夢裡殺我，所以我不想幫他……那什麼眼神？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不在意了……唔。」你的眼神是溫和的，但他感受到無言的質問，囁嚅幾下後，老實交代：「那是我大學的時候的事，宗文…我朋友很常做惡夢，我想夢主人是熟人的話比較好辦事，所以常去他那邊覓食。」
「我們也真的配合得很好，他知道我是食夢貘，很認真配合。」莊佇蝶抱著膝蓋，側首看著靜靜燃燒的火堆，「我大概知道他常做惡夢的原因，無非就是從孩子轉變成大人的煩惱作祟，心理壓力過重導致夢境不平靜，所以我想把他在學業上的惡運吃掉，至少少一些壓力。」
結果就出事了。

不同於莊佇蝶的澄澈，宗文把惡夢怪罪到他身上；過量的噩夢讓人身心俱疲，逼真的夢境讓人混淆現實，好友特殊的身分讓他產生疑心。
「他覺得是我故意害他做惡夢，所以殺了我。」莊佇蝶閉眼，話說得十分輕巧，「那是我第一次在夢裡被夢主人殺害，才知道原來我死後，夢境會直接重啟……所以我效仿他的方式，捅了他一刀，但我怎麼可以殺人呢？哥哥姊姊會難過，因此我沒有拔出刀刃。」
「他砍了我二十幾刀，所以我也回敬二十幾個傷口，拔出舌頭，挖掉眼睛算兩個，手指一根根算……我覺得這種算法太便宜他了，我決定刮他大腿，不是有人說大腿內側烙印是一種酷刑嗎？嗯，那是真的。」
「反正，隔天我們就默契分手了，自然就談不上吃惡運的事。」

原來發生過這種事啊……你摩娑下巴，表情古怪。
怎麼說呢？比起殘暴細緻的行刑內容，你更想問：原來那麼難搞的小蝶竟然有過我以外的人？
「……總覺得你的表情很失禮。」莊佇蝶伸長手來扯你的臉皮。
「唉呦痛痛痛……嘶，把臉拉壞老公你不心疼嗎？」
「不心疼，」他放手，「反正你臉皮厚。」
摟腰把人拉回來，你報復的把他的臉亂擠亂堆成一團，「嗯，臉皮薄的人果然好揉，像薄皮大福。」
他不甘示弱地揉回來，你們就這樣玩鬧許久，直到鍋子發出不太妙的聲音才緊急去救晚餐。

幸好鍋子和食材沒糊，接下來移到火旁慢燉，等天黑便能從火堆挖出埋好的馬鈴薯和地瓜，喝著熱騰騰的濃湯烤肉。
你盯著莊佇蝶，難掩興奮，「先去泡湯？」
莊佇蝶：「……」感覺自己像被盯上的肥肉。
「……我去拿個東西，你先進去。」語畢，他走到溪邊，留你一人在帳篷獨處。
聳聳肩，你不擔心他的安危，而且說到準備，你也有驚喜給他──拜託！戶外溫泉耶！不幹點什麼很對不起老公挑的好地點……雖然他應該沒往那方面想就是了。
拿著準備好的防水包包，你渾身只圍一條毛巾出去，路過溪邊時莊佇蝶還在弄著什麼，於是揮揮手打招呼，走入用鵝卵石圍起的溫泉池。
源泉的高溫被溪水沖刷成不燙人的溫度，溫柔舒緩一天的疲憊，瀑布近在咫尺，你能感受到激流的高壓；時近落日，晚霞和夕陽把水流鍍金上色，鳥雀鳴叫，山風徐徐，愜意的剛好。
「給。」冰涼的鋁罐碰上你的臉，莊佇蝶小心地在你的攙扶下進入，半長髮全數扎起，露出修長的脖頸。
看清楚鋁罐的文字，你不客氣地拉開啤酒，笑問：「什麼時候去冰的啤酒？」
「在你搞不清楚帳篷的線該從哪開始綁的時候。」兩句話的時間，他的肌膚就泛起熱紅，放鬆的靠在石壁上小口抿著酒。
你忍不住感嘆，「真懂享受啊……還準備我的，老公不怕我酒後亂性嗎？」
「嗯，」他點頭，隱約有點醉酒的迷茫，「但我想。」
「…………啊？」
不是吧？你怔愣著看莊佇蝶靠近，才幾口啤酒就醉了？
「吳醒，」向來陰晴不定的愛人喝醉後變得特別黏人，用臉頰磨蹭你的脖頸，小口啄吻下頷，連聲線都被酒意釀得發軟，「我要。」

酒精會使人放鬆，進而做出平時不敢做的事，道理你知道，但……為什麼他能這麼可愛？這才是他隱藏的本性嗎？！
發酵的麥芽味道甘醇，你嚥下唾液，伸手把人抱進懷裡，觸手皆是一片炙熱的滑膩。不敢輕舉妄動，你伸手撫摸他的唇瓣，指甲在櫻紅畫下淺淡的白痕，「寶貝說說想要老公怎麼做？」
「…嗯？我……我才是老公。」思考遲鈍不代表沒發現異樣，莊佇蝶含吮你指尖，含糊地抱怨，「你、唔、呃……才似我老婆。」
平時他居然是這樣看你，忍不住輕笑，你逗弄著他的舌頭，好奇詢問：「為什麼我是老婆？」
「比較…聰明的人、嗯、是老婆。」被逗煩了，莊佇蝶輕咬入侵者，你見好就收，聽他得意說道：「姊姊這麼說的，而我比你聰明。」
或許是見過小小蝶，他這副模樣與你記憶中的少年重疊，可愛得讓你心肝疼痛。
不過，為了避免重蹈上次的錯誤，即使你早已準備好情色玩具，即使他本人也表達想要，你依然要先問一句，「小蝶，你認真想和我做嗎？」
「……」莊佇蝶歪了歪頭，似乎一時沒聽懂你過於隱晦的問句。
於是你再問一次，這次他終於理解了。
「我下定決心了。」溫泉蒸開他身上的酒香，酡紅的臉蛋靠近，在即將吻上之前停止，蟲鳴鳥叫中，食夢貘的挑釁如雷貫耳，「我知道我酒量不好，特別帶啤酒來會是什麼下場，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嗯？都這樣了，吳醒你還不動作，是不是不行？」
呼吸一滯，你狠狠咬上他的唇，惱怒的吻攪得人口舌發麻，擁抱卻十分溫柔，手掌順著脊椎骨的凹陷下滑，搓揉尾椎的敏感點帶起片片令人失控的酥麻。

接吻，愛撫，擁抱，將近一禮拜沒碰，他的身子似乎遺忘愛慾的刺激，反應生澀如同初次。溫泉水滋潤，粗糙的掌心搓揉蜜臀，細緻的像真能掐出水來。
「嗯……？」醉醺醺的愛人發出疑惑的單音，不理解帶抓揉中的情慾意味，隨即被你用吻轉移注意力，「啊唔……」
扶著後頸親吻，你悄悄睜眼，近在咫尺的睫毛微顫如蝴蝶振翅，蹙眉努力索要的模樣騷得人心癢。真的不能怪你變態，這麼可愛的人給多少都不夠，縱使本人已經滿足，還會想塞給他更多、多到滿出來才行。
「嗯──」除卻剛破開時的鈍痛，莊佇蝶多汁的體質讓開拓十分順利，很快就達到你的期望。
從池邊的防水包裡摸出一個玩具，你眼角餘光瞥見一抹白影，好像是白色的錦鯉？溪裡怎麼會有──
擦過性器的細膩把你拉回情慾的漩渦，你低頭對上一雙迷濛的眼，好奇的想拿那個形狀怪異的情趣玩具，「那…那是什麼？」
換個姿勢讓人躺在懷裡，你拉開玩具尾部的矽膠環套上他淡色的肉莖和囊袋，邊吻邊說：「送給寶貝老公的玩具。」
波紋狀的隆起按壓敏感的會陰，拇指狀的按摩器本體輕鬆破開穴口，突起精準的頂上前列腺，恰到好處的粗度只能感受被塞滿的滿足感，莊佇蝶皺眉，「我比較喜歡你的東西，這個太假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說這種話很讓人興奮？你惱怒地吮咬挺立的乳尖，半誘哄問道：「那小蝶要不要親親最愛的東西？」
眨眨眼，莊佇蝶捧起你的臉吻了一口，直接把你當場融化。
他過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讓你坐起來張腿，溫泉高度剛好淹過囊袋，露出水面的柱身粗壯硬挺，散發著雄性淡淡麝香味。莊佇蝶迷糊的腦海閃過以前交歡的畫面，想到這東西曾進入體內帶來的歡愉，醉意似乎更加上頭。

莊佇蝶的手法依然生澀，握著柱體吃糖般慢慢舔吻，努力集中精神到皺起眉，隨即被你點了下眉心痣示意放鬆，才抬眼求助。
心裡軟成一片，你彎腰摸頭，哄道：「乖寶貝……現在就做得很好，沒關係，照你的心意慢慢來。」
正是找不到方向才求救，莊佇蝶惱怒地咬了口你大腿內側，怎麼連這裡都有肌肉？口感和想像中不太一樣，他忍不住再咬幾口。
「嘶…哈啊……」你忍不住低喘。
聽見你難耐地喘息，莊佇蝶靈光一閃，憋了口氣來咬水面下囊鼓鼓的肉袋，男人的呼吸聲更加粗重，放在頭上安撫手不自覺變成催促意味的輕推，這舉動滿足了他微小的成就感──只要他滿意了，便能給予更多。
柔軟的唇瓣抵上脹紅的菇頭，忍著不適吞入粗壯的肉物，唾液自動分泌讓入侵者更加深入，不知該如何安放的小舌亂竄，蹭過肉棒上的青筋時帶來銷魂的快感。
你悄悄按下前列腺按摩器的開關。
「嗯唔？！」體內的震動令他差點咬到你，尚在驚訝中，低檔震動的死物毫不間段地刺激著前列腺，快感堆積洶湧，卻因為索精環而無法釋放，只能報復似的更加努力吞吐肉棒，期望你能盡快進入下一步。
「嗚…嗯唔……」磨紅的雙唇緊箍著深色的性器，莊佇蝶知道是誰在搗鬼，抬眼中滿是惱怒，其中暗含一絲懇求，急切地搓揉囊袋，好像這樣就能把裡面的濃精擠出來，「嗯──！」
頭皮一陣陣發麻，你盡量克制地按壓他後頸，肉棒破開嬌嫩的喉口，整根進入後淺淺抽插，注意著不讓人受傷和難受。幸好寶貝在性事上同樣有天賦，發現不用出力後就放鬆享受，專心感受著後穴傳來的蝕骨快感。
不想折磨人，你放鬆精關，把高壓的精液注入他體內，高潮令眼前陣陣發白，眼角餘光再度出現熟悉的錦鯉──不會錯的，是夢境中莊佇蝶眼中的那兩條陰陽魚！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咳、咳……嗯……」不容你多想，食夢貘攀著你的肩把精水渡過來，本該迷茫的雙眼在接吻瞬間浮現得逞的精光，一點都不像喝醉酒。

唇舌勾纏，分離時黏膩的體液依依不捨垂掛，抹開水漬，你抵著他的額心讓人緩緩，神智不清的眼眸水光瀲灩，小聲吐舌喘氣，絲毫沒有平時精明的模樣。
原本似乎有問題想問他，這一吻結束後就忘了……應該不是多重要的事？
夕陽讓瀑布呈現橘黃，你恍惚地想，這場落日是不是有點太久？不過若出現異象，第一個有反應的人會是莊佇蝶，現在他還好好沉浸在性愛中，所以應該也是錯覺。
在你無法窺探的視野裡，黑鯉白鯉游入溫泉池，清澈的池水浮現黑白兩極，不會落下的夕陽融化，天地精華墜入太極池水，蘊養著池中唯一的人類。
「吳醒……」陰陽魚游回眼中，莊佇蝶軟聲嗚咽，「把、把東西拿…嗯唔……拿出來……」
持續運轉的按摩器不止歇的堆積快感，你托著他的腰，拇指點上流水憋紅的馬眼，「可是老公看起來很喜歡？」
隨著調笑，人類看不見的契約紋路在背後浮現，莊佇蝶咬牙，在這夢與現實重跌的區域現出原形，普通髮圈無法束縛過量的髮絲而崩斷，在你眼中則是鬆緊帶忽然斷裂使他的半長髮墜落，無端艷麗的美景。
「不喜歡……」他軟哼著磨蹭，迷茫的表達慾望，「想要…要你的……」
臨時的契約紋路閃爍，最後消失，代表契約已失效，所以莊佇蝶打算簽訂新的、正式的伴侶契約。
食夢貘的伴侶契約源於自私──**自私的奉獻**。
「喜歡、喜歡、哈啊…你陪我……」所以拉你入夢，一起在惡夢中生存。
「要、想要……」想要補償你，所以──
「可以…可以喔……？」他拉著你的手放到臀部，按摩器的震動透過皮肉傳到你掌心，「把我、嗯、玩壞，可以…喔？」
為了回報伴侶的犧牲，食夢貘會在簽訂正式伴侶契約時，完全實現對方所有的慾望──而你慾望佔最大比例的就是肌膚相貼的愛慾。
所以還沒正式開始，莊佇蝶就先怯場，喝過酒再上，默默祈禱你的性幻想別太過份……為什麼簽契約時一定要在不受限制的半夢空間？這樣你想玩不科學的都會實現，他不是明天趴在床定了嗎？
流金落日之下，男人攀著你的肩頸，透紅的雙頰看起來十分可口，鍍著暖金的身子穠纖合度，被沒生命的玩具折磨到發軟，只等你動手解開禮物最後的包裝。

啵，按摩器拿出的氣體擠壓聲格外色情，至少莊佇蝶已經承受不住摀臉。準備充裕的穴口散發熱度，熟紅色讓人想咬一口，你戳弄著鼓脹的會陰，在穴口附近滑動，邊感嘆邊進入：「我怎麼可能捨得？」
「嗯──！」男人在床上說的都是謊言，莊佇蝶仰頭喘息，努力放鬆適應粗大肉刃的節節深探。
水面底下漩渦攪動，他感覺有什麼纏繞腿腳而上，知道是儀式開始的訊號，忍不住發出嗚咽。
穴口被撐到發白，肉體拍擊的節奏規律，你低頭吻咬乳尖，充滿彈性的小肉粒被主人忽略這麼久實在可憐。其實他渾身都被忽略的很可惜，你憐愛的吮咬著，如果有其他東西一起來幫忙就好了。
「呃──！唔……」破水而出的透明觸手纏住手腳，莊佇蝶連喊都來不及便被堵住嘴，流體觸手狠狠搔弄口中所有敏感點，磨蹭手腳關節敏感的軟肉，含住沒人照顧的玉莖吸吮。
認知被食夢貘的力量模糊，你不覺得有任何問題，撫過他不停顫抖的大腿，感受肌膚的細膩嫩滑，接著輕輕拍打肉感十足的臀肉，嗓音被情慾浸染，「放鬆點，嗯哈……老公…好棒……」
肉慾的狂歡持續著，水聲從拍打石壁的浪潮轉變成更加隱密的擊打聲。
穿著白大褂，警裝凌亂躺在醫護室地板，莊佇蝶以原型的姿態在你身上擺腰，生澀地吞吐肉棒。
過長的髮絲掃過交合處帶來癢意，長長的半月形獸耳因快感而不停顫抖，你忍不住抬手，順著他短小的尾巴擼了一圈。
「──！」他的反應比想像中大，背脊拉直，肉穴死咬，連帶性器都噴出了水。
高潮過後，莊佇蝶惱怒地把你不老實的手用鐐銬扣在床頭，瞇起尚在流淚的眼，惡狠狠威脅：「不聽話的狗狗就要上繩子，對吧？」
好帥！好可愛！好想死在他身上！你傻笑應聲，努力蹭他的手，「當然，拜託老公多疼疼可愛老婆我吧。」
他俯身親吻，稻穗的甜香濃郁，慢慢多了股甜膩的砂糖味。
比同齡人嬌小的少年坐在你腿上，顫抖著手拿不穩叉子，在一聲哭喘後，插著蛋糕的餐具墜落，金屬與瓷器敲擊聲悅耳，少年口中無法克制的呻吟同樣無比婉轉美妙。
藍色蓬蓬裙底下的南瓜褲被脫至腳踝，小巧的後穴被男人的肉棒貫穿，體型差異讓他吃得艱難無比，還要應付你餵過來的食物。
拿著被莊佇蝶丟下的糕點，你摸摸他的頭，親切詢問：「怎麼不吃了？」
「呃嗯！嗚哈……」下半身同步的深搗令他流出快感的生理淚水，用力搖頭，拒絕甜美兔子餵過來的蛋糕，「吃、吃不下…嗚……呃啊！」
按著他的腹部，掌心能明顯摸到體內巨物的模樣，你惡劣地啄吻著，「怎麼可能呢？小蝶不是很貪吃嗎？」
「嗚、啊啊、飽了！啊啊啊啊！真的飽了啊啊啊──！」
「……但我覺得你沒吃飽耶。」

營火的劈啪聲把你拉回神，抬頭一看，滿天星斗，月亮高懸……奇怪？怎麼這麼晚了？
依稀記得你們泡溫泉，然後開心貼貼色色……接著就沒印象了，不過看在帳篷裡趴著休息生悶氣的寶貝，應該做得很盡興。
怎麼都不記得了？你嘆氣，把烤好的紙包白身魚和馬鈴薯處理好，端到莊佇蝶前面，「老公，氣飽了還是要吃飯啊。」
熱騰騰的料理鮮美飄香，本該如此……莊佇蝶看了一眼，縮回睡袋，「不想再吃你餵的任何東西了。」
你：「……」太絕了吧。
而且即使是鬧彆扭，寶貝還是這麼可愛！摀著砰砰亂跳的心臟，你繼續湊過去，順便把食物弄小塊，「唉呦，這不是我餵的啊，老公，是你自己拿的。看，自己拿筷子吃東西，哪裡叫餵？」
「……」大概是真的餓了，他沒反駁你的歪理，起身想去拿晚餐，卻牽連到某段痠痛的肌肉，不由得發出吃痛的氣音。
你趕緊去扶，「天啊，甜心這麼不舒服，要不要回去溫泉再泡一下？」
「到底是誰害的啊？！」氣急敗壞的搶過餐具，莊佇蝶邊吃邊罵，「就知道你看我的時候根本不純潔，連未成年都不放過！吃完後拍拍屁股忘記，渣男！害我現在腰痛、屁股痛，連、連胸部都痛！」
這些指控你認下不是，不認也不是，只能嘴上安撫著，邊幫人按摩，順便檢討自己的記憶力──奇怪？照理來說如果玩這麼大，你怎麼不記得？而且未成年又是怎樣？
「……」發洩完後，莊佇蝶似乎也覺得不佔理，沉默片刻，提起另一件事，「吳醒，你不覺得身體很輕鬆嗎？」
你摸著下巴，「不是因為溫泉的療效嗎？」
「是我和你訂下完整的伴侶契約了。」他用筷頭輕輕點上你的心口，「諾，上面有我的印記……除了臨時那時的力量，我額外分了其他的給你，只是體力提升和耐打能力增加而已，以免之後你不再是夢主人會遇到危險。」
毫不扭捏地直接拉上上衣，只見充滿力量感的胸膛出現陌生的圖騰——以墨青色繪製，繪以華麗的捕夢網，其上一隻纖細的蝴蝶停駐於網面。
在意識到之前，感嘆搶先脫口而出：「好漂亮……好像什麼藝術品……」
莊佇蝶發出愉悅的輕哼。
你隨即好奇地望向他，「那你心口也有嗎？」
「……」他撇頭，和羞恥心抗爭已久才小聲嘀咕：「在…小腹上。」
「——？！」好色？！
「你敢說出那個字，明天一整天我都不理你了。」看你做出把嘴的拉鏈拉上的動作，才繼續說道：「然後……我知道吐夢的原因了。」
他的聲線染上一絲煩躁，你湊近傾聽，在零碎的抱怨中拼湊。
原來是因為有了伴侶，這部分的傳承才解開封印，本以為傳承是完整的，現在才知道原來只是冰山一角，怪不得莊佇蝶會煩躁。

「食夢貘和人類通婚很久，然後某代的祖先為了證明自己的半妖血統不會傷人，所以搞了這齣。」莊佇蝶說的時候眼神是死的，平靜之下的崩潰肉眼可見，「到底……先不說把人捲進惡夢，還提高對心儀對象的殺戮慾望…到底是怎樣啦……病嬌？」
但結果而論，極端作法是正確的，即使再怎麼掙扎，食夢貘不會傷害愛人，忠心得以窺見，事後便水到渠成。這種戀愛腦的追求方式就被保留了下來，甚至刻進血脈傳承，讓莊佇蝶在不知不覺間發動──所以說，小蝶在你之前便超級愛你了，對吧？
「…………你笑得好噁心。」被你的笑容看得發寒，莊佇蝶開始炸毛，「幹嘛幹嘛？幹什麼拜我？」
雙手合十虔誠的拜完，你真誠地回答：「謝謝祖先的幫助，讓我追到可愛的小蝶。」
「──你！」他指著你，本該用來向愛人表達心意的異狀在你們之間反而倒了過來，若不是吐夢的責任和愧疚，他怎麼可能這麼快淪陷？！
怎麼能這麼說呢？你撲過去抱住暫時沒有行動能力的愛人，大聲宣布：「覺悟吧親親老公！未來不管是在夢境還是現實，我都會致力於跟你貼貼──不會放開你的。」
私底下就算了，如果連在其他人面前，你都這副德性，莊佇蝶悚然：「你不要抹黑我的形象！！！」
大口在他臉上啵了一口，你無賴又開朗的燦笑，「來不及啦～我很期待以後在其他夢主人和人們面前放閃喔？然後搗亂他們的惡夢，弄得亂七八糟的，連寶貝你都受不了，最好讓他們醒來後不覺得是惡夢，而是一個怪夢。」
「……」莊佇蝶似乎知道你要說什麼，瞳孔逐漸放大。
「所以，以後也在現實放鬆一點好嗎？」
腦海浮現那單調無人煙的居所，你不難理解他不想添置私人物品的想法──因為怕失控。
莊佇蝶是個佔有慾及掌控慾很重的人，對待喜歡的物品時必定珍惜小心，若失控後發現自己損毀了喜愛的小物，那該是多麼無力又絕望──連件小東西都保不住，他還有保護人的資格嗎？
因此他把象牙塔的大門關上，披上怕人內向的鎧甲，拒絕與人交流……哪怕戀心失控不小心把你捲入，如果你沒決定向前，他會繼續佇立原地。
「小蝶。」吻著鬢髮，你呼喚膽小又勇敢的伴侶，「我會幫你的，幫你重新回到現實……其實我有個新想法。」
當你眼神發光還瘋狂眨眼時，莊佇蝶就知道要倒楣了，警戒道：「你想做什麼？」
湊近耳朵，你把偉大的計畫分享，以你們的能力做出這種東西絕不是天方夜譚。
果然，莊佇蝶詭異的沉默片刻，接著說：「你……想這計畫多久了？」
「嗯？大概是老公和我分享以前朋友的事時，就有點想法了。」
「好吧，若是知道夢主人的底，確實能提高你這笨蛋的生存率。」
你比了個心，裝可愛，「還能讓更多人見證我們的浪漫愛情喔，mua～」
莊佇蝶：「……」又是想離婚的一天。

近年來，一個新的都市傳說被人們傳談。
〈你們有做過惡夢嗎？〉
〈惡夢很可怕，對不對？〉
〈來吧，點開這個網址，把你的煩惱和惡夢訴說，幾天後惡夢會變得清晰，但千萬別害怕。〉
〈是善良的食夢貘和他的伴侶來玩了。〉
〈他們會在惡夢中玩耍，帶你享受夢中危險的刺激，最後幫你吃掉惡夢。〉
〈如果運氣好，食夢貘還會告訴你現實的煩惱該怎麼解決喔。〉
〈你問那網站哪來的？喔，聽說是某個餐廳外送時，不小心夾在塑膠袋裡，外送員也不知道那個QR扣是誰放的。〉
〈不過點一下網址，填個訂單也沒什麼損失，對吧？〉
〈就當被騙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