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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AU
*有加入劇情需要的原創角色



07
這個月的房租還沒繳。
放下工作,趙活立刻拿起手機轉帳、深怕自己忙著又忘了。切到通訊軟體回報房租已繳,他瞥見上一則與唐錚的對話停留在一張像是市集或紀念品店的照片——他不覺得二師兄會對觀光紀念品有興趣,應該是陪母親逛街——特寫架上一樽造型樸實的手工木雕偶,大鼻子、厚嘴唇,眼睛畫得小小的,有點兒呆滯。
「你什麼意思。」當時趙活回他。
「照片上的意思。」當時唐錚的答覆。
這人真的是有夠過分。趙活想,他幾乎可以看見二師兄嘴角不懷好意的微笑。算了算日期,趙活再接著鍵入:「你後天幾點的飛機?會一起吃晚餐嗎?」
待專案小組討論完畢,趙活正好瞧見手機彈出新訊息的通知橫幅。
「會。」數秒後又彈出一則,「想吃胡椒餅。」
於是週日的早上,趙活在上班時間從床上彈起、跨上共享單車一路騎進菜市場,買了最新鮮的絞肉、青蔥和洋蔥,再到超市補齊各種粉類與調料。
睡個回籠覺、吃完午餐,流理台邊的平板播放著遊戲實況,趙活邊看邊做麵糰,等待發酵的時間就製作內餡,將各個品牌的胡椒粉按比例調製,再與其他唐錚收藏的藥材一同揉入餡料中。當他將一顆顆渾圓飽滿的胡椒餅放入氣炸鍋,實況主已經結束了遊戲,正與觀眾聊天。趙活用沾滿麵粉的指尖抖了杯咖啡感謝對方一個下午的陪伴,思考著是不是要說服唐錚買個專業的烤箱。
唐錚洗去一身僕僕風塵、推開趙活的套房的門時,人沒曬黑多少,就是手臂和後頸泛紅斑駁的印子還帶著熱帶的氣息。吃來吃去,還是唐門的胡椒餅最對味。唐錚沉浸於胡椒與蔥蒜的香辣,暫時默許趙活捉著他的手臂檢查快好全了的曬痕。吃完胡椒餅、把師弟的爪子拍開,他將一個印著燙金花體商標的小布袋丟到趙活身上:「肩頸僵硬可以按一按,免得你過勞死在我房裡。」
布袋內充盈著清爽的柑橘香氣、又帶了點青草與木質的芬芳,明亮、溫和而乾淨。撲面的淡香之後,裡頭裝的是當地品牌的精油和香氛袋。
確實是二師兄會挑選的禮物。標籤上彎曲纏繞的文字宛若天書,趙活將精油與香氛袋分別湊近鼻尖嗅聞:「柑橘、白茶⋯⋯?」
唐錚挑眉,「還有?」
「太難了啦!」趙活失笑,「我沒學過現代的製香欸!」
所幸這不是煉丹房內的考試,趙活胡亂猜了一陣,又和二師兄聊起此行見到的香料與調料,再說起過去請四師兄的商隊幫忙進貨胡椒與香料,量總是不多,卻總得派幾位身手不錯的門人護送商隊的往事。趙活知道二師兄其實不愛出遠門,過去縱是去給南宮老太爺賀壽、難得遠赴江陵,也是正事辦完就趕著回眉山去了,如今大約是為了陪伴母親才跑這一趟。見人吃飽喝足、洗過了澡仍有些疲倦,趙活於是自發地收拾茶几去洗碗,讓師兄能先回對面去休息。孰料擦乾手轉身,只見唐錚靠在沙發的扶手上,已經沉入夢鄉。
知道長途奔波是真的累人,猶豫再三,趙活還是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緩慢地、悄悄地靠近——
這一次,外套好好地蓋過了唐錚的肩頭,熟睡的人呼吸綿長、眉目舒展,薄唇亦放鬆地微張著。
趙活洗了個澡,挖出許久未用的耳機戴上、不開語音,只用手指敏捷地在鍵盤和滑鼠上來回,或殺敵或打字聊天。翌日在上班的鬧鈴中醒來,屋內只剩趙活一人,外套已被整整齊齊地摺好放在沙發上頭,茶几上還擺著一份連鎖咖啡店的早餐。

接到醫師說巡房時間要往後延,唐錚瞥了眼螢幕角落的時間,難得地在上班時段拿起手機、飛快地輸入訊息:「今天會晚下班,改天再看櫃子。」
先前趙活問了唐錚關於加裝防震櫃子的事,唐錚的回覆是等他回國再說,免得趙活拆了他的房子。兩人本約好今晚要先去醫院旁邊的拉麵店吃晚餐——趙活說上回來拆線時注意到,就一直很好奇,唐錚過往不是在員工食堂吃飯就是自煮,也不曾踏入週遭的店家——再一同前往家居賣場。病房窗外,初夏的雨時密時疏,連日不散的雲層將城市包覆起來、蒸籠一般悶得人快熟透。等這波令人心煩的鋒面過去,再去逛逛也不遲。倒是原本要外食、趙活應當沒有準備晚餐,員工餐廳大約也賣得差不多了,還得思考等等要吃什麼。
回到辦公座位,距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小時多。唐錚順手檢查手機,頓時皺眉,而後飛快收拾桌面、穿過半座醫院、在大廳的座位區找到了混在領藥民眾之中低頭打手遊的醜師弟。
「⋯⋯你就在這裡浪費時間?」
「反正我今晚也沒事,剛才雨超大,進來等一下也剛好。」見人來了,趙活似乎心情頗佳:「都約好了,今天就去看吧。拉麵的隊伍超長,改天再吃,我先幫你買了這個——」趙活將身側的油紙袋遞給他,兩顆渾圓的胡椒餅,是趙活的腳被菜刀砸傷時唐錚買過的那個攤販:「要是回去還餓,我再下水餃給你吃。」
看看手中尚有餘溫的胡椒餅,又看看趙活,唐錚最終默默地在師弟身邊坐下,小口小口地吃餅。
「啊、還是學長你累了?那麼直接回去也——」
「⋯⋯沒有。」
家居賣場內,大大小小、材質造型各異的收納用品隔出一個個區域與走道。琳瑯滿目的櫃子令趙活眼花撩亂,他早量好了空間與模型們的尺寸,仍陷入選擇困難,只得向身邊的師兄徵詢意見;然而不論哪一款,都只得到唐錚嫌棄的神情。
「那邊不是有更好的嗎?」唐錚指向另一個角落的物件,趙活一翻價格標籤,果不其然、貴的那種。
「蠢豬,如果你是要買便宜又不耐用的垃圾,自己網拍下單就好,不必浪費我的時間。」
「不是、實木和強化玻璃也太重了,買組合板和壓克力的就好,然後燈管什麼的我可以自己加裝啦!而且也不一定會用這麼久,到時候搬家很麻煩⋯⋯」趙活解釋著,卻見二師兄原先只是隱隱有波的眉心鎖得更緊了,趕忙轉移話題、說不如先問問服務人員這些櫃子哪幾個最穩固耐震。
「這款櫃體滿牢固的喔!組裝和拆解都很容易,即使是租屋也很方便!」店員指著一款展示櫃熱情地推薦,「如果是類似的尺寸,旁邊這款也很適合。我們店裡有賣防滑墊,想更防震也有賣防傾倒扣,黏膠的,不用鑽孔,但拆除可能還是會造成掉漆,建議您與房東討論⋯⋯」
「我是房東。」一同在趙活身後靜靜聽著的唐錚插話。
「喔、喔⋯⋯!房東也在呀!那真是太好了呢!」店員僵了半秒、迅速恢復專業的態度,「那房東先生是否能接受鑽孔或黏膠呢?」
「無所謂,牢固就好,反正到時候補土上漆都是這傢伙要做。」
最終趙活選擇了一個價位稍稍高出預算一些、但符合需求又耐看的櫃子。除了他,唐錚也買了個小矮櫃。直接在大型家具區的櫃台結帳預約送貨,趙活才伸手往包包裡挖錢包,就聽得身邊的人說一起結、並遞出了信用卡。
「當作你幫我通陽台水管的報酬。」
唐錚瞅了他一眼、秀麗纖長的眼尾帶點笑意。
只差沒下跪叩謝聖恩浩蕩,趙活千謝萬謝,在店員詢問是否要加組裝費時連忙說兩個都由他組裝就好。
「我還要去看收納。」
「喔、好啊,買你上次說要放迷迭香的?」
「還有泡椒。」
「我不記得你廚房有泡椒。」
「你做了就有。」
「我就知道——」
兩人邊聊邊走遠,沒有看到背後的店員表情愈發困惑。
買完心心念念的展示櫃,工作了一天的趙活懶懶地坐在展示間試坐的吊椅上,看著唐錚站在樣品流理台前挑揀瓶瓶罐罐。平日晚上,家居賣場的人潮並不多。安靜的空間、搭配和諧的家具,高挑修長的人穿著柔軟微鬆的淺棕色襯衫、帶著衣料本身的織紋,舉手投足,一幕幕都能直接作為家居或服裝雜誌的封面照。
不過依他的觀察,唐錚家中可不會像展示間堆放這麼多雜物。填滿牆面的裱框海報、玩偶與造型沙發枕、茶几上堆疊的書本⋯⋯這比較像是趙活自己的生活狀態。他師兄可是連壁架上的香水都擺得整整齊齊,好似從前的藥罐——說起來,流理臺前的唐錚確實有些過往在藥櫃前抓藥的影子,只是不見天日的煉丹房沒有溫暖的打光、柔軟的地毯,不論是他或二師兄,也沒有這份閒適的餘裕。
或許曾經有過。那些在山道上打盹、對著爐火苦讀秘笈的日子,只是當下並不懂得。
從前趙活的世界很小,就是唐家大院的一方天空、幾座以棧道連接的山頭,小得令他能持續懷抱著兒時的夢想,想要成為話本中雄姿英發的主角、揚名立萬。直到掌門倒下、師兄們接連離去、武林盟攻破了外堡⋯⋯又一次的二十餘載,他依然活成了繁華都市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的眾人之一。他仍會在低潮時感嘆一下命運作弄,卻不再因為並非天選之人而自暴自棄。
也許,他真正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功成名就——
「趙活!」
小馬尾被狠狠揪了一下,趙活吃痛地睜眼。
「還沒死啊。」
「我只是睡著啦⋯⋯」趙活揉揉頭皮,就見唐錚將兩款不同的玻璃密封罐遞到他眼前:「挑一種。」
「我嗎?」
「不然呢?現在最常用廚房的是你。」
淡淡的草植香氣拂過鼻尖,那雙曾經施針用毒的皓白指掌捧著兩個普通的玻璃罐,折射出暖黃的星點,落在纖素手腕、親膚的淺色襯衫上;趙活抬眼,那雙熟悉的藍眼睛正望著他,平和而安然。
「⋯⋯這個吧。」拿起其中一個罐子,趙活仰頭,朝身前的人笑得燦爛:「這個很適合做泡椒喔。」
離開結帳櫃檯,外頭的雨依舊連綿。兩人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加起來也裝滿了購物袋,趙活主動抱起沉甸甸的袋子,唐錚並未阻止,只是替人拉好風衣的兜帽、將傘下空間分給師弟一半,一同走入雨中。

將整座城市浸在水中的一波波梅雨方才結束,烈日還未蒸散每個角落的水氣,活躍的熱帶低壓已經悄悄成形。
當電視螢幕失去訊號、屋內陷入黑暗的瞬間,趙活和唐錚正坐在沙發上吃著麻油麵線。黑暗中,趙活聽見他師兄輕輕嘆了口氣,以手機作為光源找出了小手電筒照著天花板,反射灑落的微光勉強足以視物。
強勁的風時高時低地呼嘯、伴隨噴濺的暴雨拍打著窗戶。滑著手機,趙活看到社群平台推播著明天停止上班上課的消息:「你明天沒班了吧?」見唐錚搖頭,他暗暗鬆了口氣。今天是週日,趙活自不必上班,可醫院的病患並不會因為風雨就不需要藥物和醫療——唐錚比平時晚了一個小時到家,半身濕透。早料想到這個情況,趙活晚餐煮了麻油麵線加荷包蛋、撒上趙媽媽紅蔥頭,以及昨天在超市戰役中唯一搶到的一把小白菜。
打開冰箱,趙活確認裡頭沒有完全不能退冰的東西,順手拿出門邊放著的紅酒。自從第一次做了紅酒燉牛肉吃得頗香,手頭有點餘裕時,趙活便會買他師兄推薦的紅酒再燉一次。唐錚若注意到冰箱內的酒,也會再準備麵包拼盤和果乾。眼下無事可做,乾脆把剩餘不多的紅酒喝完。
沒有高腳杯,趙活拿了兩個白瓷碗,像從前用酒碟一般,將胭脂色的酒液注入碗中。他有模有樣地向師兄敬酒,唐錚不置可否,手中瓷碗亦輕輕與師弟相碰。
「以前很少和二師兄喝酒呢。通常都是跟大師兄在屋頂上、或後山的岩壁上喝。」
「誰像你們兩隻猴子,非得要爬到高處吃東西。」
「你別說,二師兄,搞不好大師兄真的轉生成猴子。你接下來哪個週末沒排班,我們可以去動物園或山上找找看大師兄。」
「哈哈哈——好啊。」
見唐錚被逗笑,趙活愣了半秒,也跟著勾起嘴角。好久沒有見到二師兄開懷地笑,他記得二師兄笑起來甚是好看,如今夜色茫茫看不真切,實在可惜。
「不過按之前推測,若我們出生的順序與死去的時間點有關,那大師兄應該再比我們更大一點吧。如果沒變成老猴子,知道了世界這麼廣闊,大概已經存到一筆錢、環遊世界去了。」想起故人,趙活不由得感慨:「其實以前,我一直很想在成為武功高強的大俠後四處遊歷、行俠仗義,就像大師兄那樣⋯⋯可惜直到最後,都沒能實現。」
「當時的局勢,縱是千里奔波,橫跨中原、遠至西域,也不會有多少遊樂的心思。」
抿了抿唇,趙活有幾分慚愧:他的閱歷不如兩位師兄寬廣,就是南宮家壽宴、留學與江陵之戰,都是熱血與新奇居多,直到風雨山上,才窺見江湖背後暗流洶湧的一角。以他此世學習到的歷史,或許早在當時,時代的走向就已無法回頭了。天地不仁,曾不能以一瞬;然而那一枚枚棋子的悲歡離合、每一分喜悅與痛楚,都不會因此削減分毫。
「我還記得,我試圖運功救大師兄、卻被捅穿胸口的時候,夢到了從前跌到山澗裡,你和大師兄一同來救我的事。」
「你不能總是期待由他人拯救你。」
「我知道。」趙活有些難為情地失笑,「所以當時,在夢的最後和我對話的,是二師兄你本人嗎?」
「為何這麼覺得?」
「嗯⋯⋯如果不是本人,我夢見的二師兄應該會罵我蠢豬,既然沒有,那就是本人囉。」
「哼,給你點機會就得意忘形了,蠢豬。」唐錚啜了口酒。
趙活笑笑,低頭看著碗中深色的酒液輕輕晃盪。也許是酒精、也許是將這間公寓隔絕於世界之外的風雨,趙活沒有將嘴邊的話吞回肚裡:「而且,即便是潛意識,我大概也無法想像你說出『全力以赴來殺我』這樣的話。」
唐錚偏頭看向師弟,「你懷疑我的決心?」
「不是。」趙活說,也轉過頭去、與身旁的人對上視線:「是我不願殺了你。」
不想面對師兄的責難,趙活別開眼神、伸手想再倒酒掩飾什麼,手臂卻揮倒了酒瓶——他一撲握住瓶頸、另一手撐著沙發,回神才發覺唐錚被他整個人覆於身下、對方還微微抬著一條也想救酒瓶的手。
鼻尖近得能嗅到彼此的吐息,醇厚的果香、草藥、柑橘,仙香清淡悠遠、來自時空的彼岸——
柔軟的觸感、濕熱的氣息,四片唇瓣不知是誰先貼近、廝磨,在擂鼓般的心跳間輕抿。
直到舌尖舔過唇珠、唐錚輕聲倒抽了口氣,趙活猛然回神、拉開距離,唐錚不知何時扶在他肩上的手倏地滑落——趙活訥訥地道歉、不敢抬頭,憑藉肌肉記憶在黑暗中跌跌撞撞、逃回對門。

撞進床裡,腦子一團混亂,趙活抽出手機打開社群媒體試圖轉移注意力、什麼都沒看進去、又關閉螢幕,將整個人埋進被子裡。
窗外風聲雨聲依舊猛烈,卻壓不住快彈出胸口的心跳。一片漆黑中,趙活睜眼閉眼,眼前都是剛剛的景象——微醺的體溫、包裹鼻腔的淡香、細弱的抽氣。昏暗中,他看不清二師兄的神態,然而觸碰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只讓他覺得可愛、真是可愛極了——趙活其實對這感受並不陌生:心跳加速、想要親近對方、想將人擁入懷中、捧在掌心。很久很久以前,他每回與小師妹接觸,都會生出類似的情感。可怎麼⋯⋯怎麼都親下去了才發現⋯⋯回想近日相處的種種,趙活既釐清那些明亮溫暖的情感究竟是什麼、又同時感到害怕,害怕他二師兄若是嫌棄或不高興,他別說被趕出房子、可能這輩子都要斷絕往來。上一世,廣州唐門來襲那一別後,兩人再無重逢,難道今生也就到此為止了嗎?
床邊被壓下了一角。
隨後是明顯而清晰的重量、整個人爬上床鋪——趙活此刻才想起他慌慌張張地回到套房,似乎忘了鎖門。
那人靜止半晌、囁嚅著罵了聲廢物,而後掀起他的被角;沒有扯下他最後的偽裝,反而輕緩地鑽入被窩、以額頭抵著他的後背。
「⋯⋯你說你不願殺我。」那人的呢喃在狹小的被窩中透過的共振身體傳入耳中,清晰而麻癢:「那又為何要我等著?」
再無法壓抑,趙活翻身、掀開被子的同時將手肘撐在那人臉邊,再次將人籠於身下。雨夜天光稀薄、兩人的面容皆模糊不清,只有再次近在咫尺的、彼此的呼吸。
「——我想要你回家。」
壓低身子、再次捕捉身下人柔軟的雙唇,唇瓣在交織的吐息間追逐、輾轉,帶著馥郁的果香,令人著迷地舔舐著、吮抿著;捧著唐錚微微發燙的面頰,趙活只覺身下的人兒如同熟成的果實,散發著誘人的芬芳、等待採摘。沿著脖頸,趙活的手向下滑去,溜進衣角,按壓著、撫摸著細緻的肌膚,聽他師兄漏出些許顫抖的喘息、掌下身軀亦隨指掌游移而微幅地扭腰迎合。兩人赤裸的雙腿緊密地勾纏著,有如蛇尾纏綿、來回蹭動;雙腿間的碾磨一次比一次緊密、近乎頂弄,夏季輕薄的布料早已隔絕不了洶湧的情潮,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甦醒的慾望,被前液打溼的衣料緊貼著性器、纖維帶來的粗糙感只令血液更加沸騰。
狂風驟雨與酒精的掩護下,趙活任由體內邪火支配身體,心上人也被自己撩動情慾的現實已令他頭昏腦脹,唐錚的手指卻在此時悄悄探入他的短褲邊緣、近乎明示地沿著鬆緊帶滑過腰際。
渾身的血液都向下腹湧去、趙活腿間的物事誠實而亢奮地跳動了幾下。
沒有與人親近的經驗、遑論同性,腦子早已被慾望蒸騰得一片空白,趙活只知道他想更貼近對方、想讓彼此都舒服而愉悅——於是他將手伸入師兄的褲頭、尋到了勃發的肉莖,以平時撫慰自己的方式來回套弄莖身、逗弄前端。雨聲沙沙,唐錚濕熱的喘息摻入了甜膩的喟嘆,激得趙活下腹一陣麻癢,用空著那隻手捉住掐著他腰側的修長手掌、領著它同樣移至腿間。他沒錯過身下人短暫的驚呼,可很快地,玉指便握住他早已挺立的粗硬物事捋動起來。
陌生的指掌與來回的頻率不斷刺激著脹熱的性器,趙活全身的知覺都集中在柔軟指腹正搓揉過的位置,本能地挺動腰肢、迎合那細膩又有些羞赧的愛撫,並感受到身下人也隨他手上動作不住擺腰、同樣地沉浸其中;趙活看不清他師兄的臉,可脈搏急促的脖頸與胸口吻上去滾燙而熟透,耳邊呼嘯的風聲間也挾著黏膩的嗚咽、不絕如縷,在他每次滑過繫帶、揉按前端的小孔時更會聽見婉轉的啼鳴,伴隨勾在背上的長腿親暱地摩娑著、索求著。
不斷積累的快感使性器脹得發痠、身下人的喘息也愈發短促。趙活俯身沉腰,令兩人的下體貼合在一塊。毫無作用的褲子不知何時早已褪去,他覆上唐錚的手,一同將兩根陽物包覆於指掌之中,規律地輕攏,令硬燙的柱身彼此磨蹭、淫液交融,將兩人雙手與腿間皆糊得濕黏一片——直到他師兄驚呼著拱腰、釋放在交疊的掌中,趙活甚至能從緊貼著的部位感受到對方的性器是如何在高潮中興奮地抽動,激得他尚未滿足的肉莖不住吐出前液。將濁白體液抹遍緊靠著的陽物,趙活加速套弄、迎著唐錚還一顫一顫的痙攣,他似乎聽見自己發出乾渴的粗喘、伴隨蓄積已久的情慾噴薄而出。大口喘息、趙活伸手,在身下人還起伏著的小腹摸到了自己洩出的東西,隨著他的撫觸被抹勻開來。
窗外的風雨隔絕了一切,在這窄小的、潮熱的被窩內,趙活手肘撐起身子,與他的師兄蹭蹭鼻尖與眉眼、交換吐息,而後捧起那溫燙的雙頰,於眉心慎重地、輕柔地落下一吻。
心底空落落的、被遺憾反覆撓刮的那一角終於為失而復得的喜悅填實,重歸平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