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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啊,昏昏沉沉的。
莫里森瞇著眼,看向自己房間對外的那扇窗戶,沒關上,是為什麼呢?已經記不得了,或許是昨晚到陽台看夜空時忘記帶上,又或是鎖鬆了,風大將窗戶帶開了。
不管是哪一個,都只讓莫里森認知到自己昨天吹了一整晚的夜風,那麼現在感受到的不適,應該就是從此而來。
「唔……」光是從棉被裡撐起身,莫里森就感覺到一陣暈眩,難受的發出悶哼,或許是感冒了也說不定,但許久沒有經歷這樣的感受,一時間也沒辦法斷言,勉強走到窗前將寒風阻絕在窗外,莫里森就覺得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該怎麼辦呢?和艾布納說嗎?沒有力氣躺回床上,莫里森只好靠在窗戶上閉著眼思考著,試圖用玻璃的冰涼激起自己的理智,只可惜作用不大,反而讓早就燒成糨糊的腦袋更加迷糊。
不行了,再怎麼樣都至少……要回到……床……上……。
破碎的意志沒辦法繼續支撐著身體,像是斷線魁儡那般,失去了身體了控制權。

莫里森的房間傳出了物體掉落的碰撞聲,驚擾了正在廚房做早餐的默特,險些因為分心而將刀刃往自己手上招呼,心有餘悸地放下了菜刀,默特有點困惑的抬起頭,看向走廊,但碰撞聲後,也沒有其他聲音,這讓默特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該去關心。
他和莫里森說過,那間房間就是留給他的私人空間,他不會隨意闖入。
想要給莫里森一個安心的地方,可以不用擔心看見自己……同理,如果莫里森不想看見他的話,也可以放心的縮在自己的房間內。
……更不用提兩人才發生過那樣的事,尷尬的情緒下,默特更加猶豫了。

不過那聲音真的不太對勁,思考了一會,默特還是沒辦法放下心做事,抬步走到莫里森房前,默特輕輕敲響門:「莫里森?怎麼了嗎?」
……沒有回應。是不想回應嗎?還是發生了什麼事?莫里森從來都不會做讓自己擔心的事,開門嗎?……默特遲遲下不了決定。
莫里森太成熟了,就是因為那份成熟,讓默特經常有對方早已成年,不需要旁人照顧的感覺,甚至有時候,默特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大對方那麼多年歲,像個孩子的其實是自己,依賴著對方回應的全是自己。

「莫里森……我開門囉?」莫里森不像是會沒禮貌到連回應都不給的人,再怎麼樣都會給句應答吧?思及此,默特心裡有些焦急了起來,決定進去看看情況,但門把只轉了一下,便停住了,他從來沒有主動去開莫里森的門,也自然沒想過莫里森會鎖門……但鎖門究竟是因為這幾天的事,還是一直以來如此,默特無從得知。
發出了這些吵雜的聲音,莫里森依舊一點反應也沒有,實在是太令人擔心了……默特緊皺眉頭,雖然一點也不想違背自己的承諾……默特轉身走進自己房間,從衣櫃深處拿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從裡頭拿出只有一隻的備用鑰匙,回到莫里森房門前,將那道鎖上的門開啟。
這算是強行闖入嗎?明明是自己的房子卻還要做這種事,不知道莫里森知道自己暗地裡留了這樣一副鑰匙會作何感想,但四年多來他一直都沒有使用過,莫里森應該會體諒著自己吧?
滿腦子盡是有的沒的思緒纏繞著,默特推開了門,將紛雜的思緒一併推去,如果被討厭的話就算了吧,反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來的,這麼想著,卻在看清房間內的景象後停下了腳步。
莫里森靠著窗戶閉著眼,整個人斜坐在地上,緊皺的眼眉看上去不太對勁,像是在隱忍著不適,臉頰泛紅,冷汗從額角流下,在意識到莫里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前,默特的身體逕自動了起來,衝到了莫里森身旁,無視了透過窗戶照射到身上的晨光,反手拉緊窗簾,把人一把撈起,放到床上去。
才剛將莫里森擁入懷中,就能感覺到莫里森的體溫高的不正常,不舒服?身體哪裡受傷了嗎?腦中跑過了好幾種可能性,默特卻不能肯定是哪一個,把莫里森仔細的放在床上躺好,蓋好被子,稍微看過了莫里森全身,卻也沒找到哪裡受傷,默特手足無措的看著被自己塞進床內的莫里森,不知道該怎麼做,莫里森不舒服這件事他知道,可是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好過些,默特完全不知道。
早知道就多看一些關於人類的書了。就算現在這麼想著,他也不可能立刻生出有關人體的知識,只能盯著莫里森那張露出難受表情的臉看,好像這樣就能從腦袋中擠出思緒。
「熱……」莫里森吐出了氣音,不安分地在棉被裡翻了身,熱?莫里森的體溫確實是挺高的,指尖稍微碰觸對方的額頭,這才發現對方的額上滿布薄汗,該怎麼讓溫度降下來?默特卻也不知道,拿點東西讓莫里森降溫……默特到浴室去拿了毛巾,沾了水輕手輕腳的給莫里森擦了臉,卻也沒見對方好過些。
為什麼要住在這麼空曠的地方,不然現在也不會淪落到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情況吧?還可以想辦法去問問其他人類……就算他現在想要去城鎮尋找人類的幫助也不可能,他沒辦法把這樣虛弱的莫里森一個人放在家裡,要是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他肯定會後悔的。
默特絞盡腦汁,突然的想起了自己的血液可以讓人類傷口快速復原,以及短暫強化人類體質這件事。
如果有用的話,就算要流多少血都無所謂,默特拿出了隨身的小刀,把袖子拉下,直接往左手腕割出一道傷口,下手毫不手軟,白皙的皮膚頓時劃開一道腥紅傷口,默特將手腕湊到莫里森嘴邊,試圖讓莫里森喝下自己的血液:「莫里森……張嘴。」
大概是燒的迷糊了,聞到血腥味的莫里森不但沒聽從默特的話張嘴,反而是下意識的扭過了頭,從手腕流出的血沒被接住,險些滴上對方的臉頰,默特即時用毛巾按住了手腕,沒讓血落下。
傷口一下子就癒合了,默特的眉卻更加緊鎖,莫里森不喝血這件事讓他焦慮,他什麼都不會,唯一能做的事卻被否決了。
難道要放任莫里森這個樣子,看著情況越來越糟糕嗎?
焦躁在體內橫衝直撞,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這件事讓焦躁更加劇烈,幾乎要衝破胸口的叫囂著。

他沒辦法。
「……對不起。」默特小聲地說著,也不知道莫里森到底能不能聽進去,右手握緊了小刀,往已經痊癒的左手腕再度割下一道傷口,殷紅的鮮血從傷口爭先恐後的泊泊流出,默特這次沒再給莫里森逃避的機會,將小刀放下,默特用右手捏住了莫里森的下巴,可以說是粗暴的捏開對方的嘴,把傷口貼上莫里森的嘴,逼迫莫里森吞下血液。
莫里森幾乎是嗆咳著吞下了兩口血,默特的力道大,根本沒辦法輕易掙脫,血腥的味道充斥了口鼻,這麼暴力的行為也讓莫里森稍微清醒了,微微睜開了眼,試圖從模糊的視線中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是不是凡派爾的血液在短暫的時間內發揮了作用,莫里森原本混亂的思緒算是清楚了些,卻依舊沒辦法太過運轉,只看見了默特守在自己自己的床邊,那雙黑鑽石般的眼裡全是擔心。
……擔心我嗎?遲鈍的腦袋將這份訊息傳遞出來,莫里森卻沒能及時接住,只是再次閉上眼,沒辦法想太多,發燒讓腦筋糊塗了,但看見他閉上眼,默特卻急壞了,緊張的抓住了莫里森的手,在他身旁不斷吐出慌張的泡泡:「莫里森,你還好嗎?我該怎麼辦……你們人類怎麼脆弱,要做什麼才是對的?怎麼樣才能讓你好過點?」
到底在緊張什麼呢?就算自己就這樣生病到死也無所謂吧?光從語氣和握住自己的那雙手,莫里森就能感覺到對方是真的,真的擔心,可是他也搞不懂,默特那份擔心究竟從何而來。
原本就想不透的事,因為生病後更加不能理解,莫里森沒注意到自己將腦中的問句一同吐出:「你在擔心什麼?我死了也沒差吧?」
默特的聲音驟然消失,突兀的問句讓空氣凝結,這麼說也不全然正確,尷尬的只有默特,躺在床上感到不舒服的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了這句話。
沉寂在兩人之間荒唐的碰撞,默特無意識的握緊了莫里森的手,像是這樣做就能理解因為問句在心裡激起的波瀾是什麼,死?莫里森就這樣死掉的話,他會像是沒差的樣子嗎?
他給莫里森的感覺是這樣的嗎?看著莫里森的臉,默特卻看不出莫里森的想法,好想就這樣剖開莫里森的心臟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把自己放在什麼地位,或是看看那雙海藍色的眼瞳承裝著什麼樣的情感。
食物就算死掉了也沒差吧?只要再去尋找下一個就好了,就像之前那樣。
應該要是這樣的,明明應該要這樣想的。
可是不對。
腦中反駁的聲音震耳欲聾,哪裡不對啊?就算反問自己,那個聲音也不會告訴自己答案。
「……你死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除了困擾以外,他居然想不出更多的感受,困擾這兩個字更是什麼都解釋不了,覺得困擾到底算是什麼心情?喜怒哀樂四個字都可以沾上一點邊,就是這樣才會用上困擾兩個字嗎?
莫里森卻在聽見這句話後稍微睜開了眼,海藍色的眼滑過了一絲錯愕,默特並沒有注意到莫里森探究的目光,再次抬頭時,莫里森已經閉上了眼。
「……醫生……能給我去城鎮裡找位醫生嗎?」大概是喝了默特的血後稍微起了作用,身體的不適稍微減少了,但喉嚨的灼痛感和全身發熱的感覺還是在逐漸吞噬著意識,如果不吃點藥……或許會更加糟糕吧:「如果你不希望誰來這裡的話,把我帶過去也行……」
才剛掙扎著想要從棉被裡起身,就被默特用力的按回床鋪上,黑鑽石眼中難得帶上不滿,連同口中的話語都有些狠重:「你就在這裡等著。」
「……那就麻煩了……。」

再思考下去肯定會讓溫度更加上升的,莫里森這麼對自己說著,試圖逼自己休息,聽著門被默特輕聲關上,留下一室安靜給自己。
越是安靜的空間,越讓人的思緒在空間中瘋長,更不用說剛剛那幾句對話,讓莫里森更沒辦法沉靜下來好好休息。
明明不希望有任何人發現他們兩個住在這裡,卻又願意為了自己的病去城鎮找醫生給他看病,到底是在想什麼才會做出這樣的舉止?
困擾?他也會有那樣的情緒嗎?對著莫里森,他好像一直都很無可奈何的樣子,但做出這些事的人,做出這些決定的,全部都是默特啊。
如果面對著自己會感到困擾,為什麼又要強逼著他留下?
就算和默特相處了四年,他也完全沒有理解到在自己身旁的那個凡派爾是怎麼想的。
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還是全是真實?莫里森猜不出來。
可是剛才的擔心不全然像是假的。
默特……是真切的,在擔心他嗎?
擔心一個糧食?那樣慌張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但莫里森還是想不出個理由去解釋,默特擔心自己的原因。
就連默特也沒辦法給他一個答覆。
「搞什麼……」吐出挫敗的聲音,莫里森把臉埋進了枕頭裡,無謂的發著脾氣。

醫生很快就被默特給找來了,給莫里森稍微看過病後,留下了藥,還被默特纏著多問了好幾句照顧的方法,才離開。
「……因為沒關窗才發燒的嗎……真是……」總算搞懂莫里森只不過是普通的感冒,好好休息明天就沒事了,默特鬆了一口氣,餵著莫里森把藥吃了,拒絕了莫里森讓他去做自己的事的要求,拿了本書在莫里森身旁坐下,擺明了就是要照顧他。
莫里森不好繼續拒絕,雖然短期內不太敢讓默特待在自己的房間內,但他也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吃了藥後也確實感到想睡,滿腦子的思緒竟然輕易的散了,不久就聽見莫里森淺淺的呼吸聲。

確定莫里森睡著後,默特就沒有看書的念頭了,趴在床沿看著莫里森的睡臉,不知道是不是莫里森個性嚴謹的原因,他睡覺時總是維持著同一個動作,幾乎像是尊熟睡的雕像一樣,閉上的眼眉沒有了平日的嚴肅,柔和下來的表情是這麼的好看,醒著時根本看不到這樣的畫面。
放肆的視線灼熱的在莫里森臉上游移,已經妄想著近距離看莫里森很久很久了,怎麼樣也沒想到會因為感冒而擁有這樣大好的機會,自從那天過後,莫里森更是躲著自己,就連視線交錯都很少,說起來他還得感謝這場感冒,不然兩人的尷尬還不知道會持續到多久。
……不過也是這件事,讓默特覺得自己該正視一下自己對於莫里森到底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
一直欺騙自己下去是不對的,他已經欺騙了將近五年……莫里森的壽命沒有那麼長,人類的脆弱事到如今他才意識到,沒辦法讓他這樣一直虛耗下去。
從未釐清過的情感,能輕易解開嗎?
他又還有多少年可以去解開呢?

這些必須快點解決……還有剛剛躲著陽光去請的醫生,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不太對勁……或許察覺到什麼了,等莫里森好點,就差不多該離開這裡了。
雖然這棟房子留下了許多回憶,但父親說過,不能讓人類察覺到什麼,否則獵人會追上來的,想過上安穩的生活就必須遵循。
默特閉上了眼,他也想睡了,那些事,過幾天再處理也沒關係的吧。

他現在只想享受片刻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