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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事項*

>玖夜活動蜜話劇透
>玖夜殉情文
>年齡差
>大概很OOC
>第一次寫文，文筆差請見諒


夏季是狐尾花開花授粉的季節，一簇簇淡紫色的小尾巴隨著徐風悠悠擺動，它們十分耐熱耐旱，就算不用多加照顧也可以自己長得很漂亮，是一種很獨立很堅強的植物，彷彿映照著花園主人強大、高孤的身姿。

玖夜望著窗外生意盎然的花園，這是在伊得走後迎來的第三個狐尾花季。對百年妖族來說，生命的流轉是這個孕育出自己的大自然的法則，同時也是百無聊賴的日子又過了一個年頭的象徵。

正想著久違地到森林裡鼓搗些陷阱，以排解自己無聊到發慌的時間，玖夜剛踏出家門幾步就見著一隻年輕的狸妖有些緊張卻又難掩興奮地朝自己接近。

「喔呀？這不是那個愛惡作劇、被我打回原形的小狸妖嗎？花了大概六七十年才重新化形，也就馬馬虎虎吧。」

玖夜打量著這隻狸妖，魔力很普通、外表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物理上實在很難看出有什麼突破性的成長，但玖夜打心底不怎麼在乎。

「玖、玖夜大人，那時承蒙您的指教！要不是有您，我可能就會逕自走向歪路，難保有天做出有損妖族顏面的事情。多虧有玖夜大人，我現在更專注在魔法的修練，比以前進步很多，真的很感謝您！」

看來心智是多少成熟了點，可惜還是一樣不怎麼有趣，沒什麼戲弄的價值呢。
玖夜在心裡默默地盤算著。

「客套就不必了，你今天來也不會只是向我報告自己的近況吧，有什麼事？」

「是的！我是來遞送妖華宴的邀請函給您的。自從那次之後，聽說您偶爾還是會帶著僮僕出席妖華宴，不知您這次是否願意大駕光臨？」

在第二次應伊得要求帶著他參加妖華宴時，眾妖族非常意外在短年內玖夜還會再次出席，兵荒馬亂地臨時準備更多豪華的美食、美酒和表演。而後便養成每年都會先確認玖夜是否蒞臨的習慣，只要玖夜出席，那年的妖華宴就會特別盛大。

「不必了，我之前也說過我不會再參加了，不用再送什麼邀請函過來了。」

「可、可是，不送邀請函給玖夜大人是多麼不敬，至、至少請您收下...」

「我說過不必了，不要再讓我多費唇舌，聽懂了嗎？」

玖夜尖銳的眼神刺向狸妖，拋下警告後調頭就往自家的方向走，原本想去森林找點樂子的些微興致已蕩然無存，砰！的一聲甩上大門，徒留不自覺伏下耳朵、夾住尾巴的狸妖傻站在屋外。

******

伊得在身邊也不過就六七十年的光陰，究竟是短是長玖夜也說不明白。與伊得相伴的那段日子，彷彿一天的樂趣就可以抵掉百年的孤寂，然而如今稍稍回首過往卻只覺得一切稍縱即逝，尋求了多久才找到的樂趣就這麼悄悄地從指縫間滑落，抓也抓不住。

玖夜因著狸妖的出現而浮現了那一晚的記憶，想起收在櫥櫃裡的萬花筒，久違地拿在手上把玩著它。在妖主把萬花筒送給玖夜後，他就已經無數次地看過裡頭斑斕的景色，而宴會那晚更是知曉了它的秘密。儘管送給伊得後，伊得仍時不時開心地望進萬花筒，但玖夜卻是一次也沒有再看過，對他而言，看著不嫌膩地一次次因為萬花筒而雀躍的伊得，比起萬花筒本身要有趣多了不知幾百倍。

想著想著玖夜便也心血來潮地舉起萬花筒，裡面的景色除了變成自己手繪的紫白花朵外，跟以前見識過的花樣沒什麼不同。正打算放下萬花筒之時，倏地閃現了一道白光，玖夜反射性地眨了眨眼，再定睛時竟看到不可能出現在此的伊得坐在自己的床沿。玖夜馬上理解到這是過往的幻象，不發一語地只是緊緊盯著伊得的身影。

眼前的伊得還是青年時的模樣，那時的他雖然還定居在艾斯特的大宅，但時不時便會看到伊得像這樣在自己家中等著屋子的主人回來。原本只要沒人帶路，連玖夜的家在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的伊得，隨著前來的次數增加已經對森林越來越熟門熟路。

而伊得每次拜訪總會帶些有的沒的，有時候是新奇的小玩具，有時候是沒品嚐過的料理或甜點，據伊得所說，這些幾乎都是找遍卡萊因大陸也找不到、來自他原本世界的東西。想當然爾，不會魔法的伊得不可能召喚出異世界的東西，這些都是他親手準備給玖夜的。

「唉...上次帶魔術道具過來，玖夜還纏著問機關，一知道秘密後沒玩兩下就膩了，早知道就不要跟他講。」

伊得一邊抱怨一邊轉著手中的魔術方塊，這還不是普通的三乘三版，而是十二面體的高難度魔方。大概是等得無聊，伊得環顧四周的眼神最後飄到那個專門堆放自己送的小玩具的箱子，不經些許惆悵起來。

「希望這次可以撐久一點啊，不然我快做不出新的東西來了。」

「...要是哪天他對我膩了，是不是也打算把我丟在旁邊...哈哈」

「但他要敢這樣講，我絕對會踹他兩腳，然後嗆他是我不要他這隻善變的臭狐狸」

玖夜看著伊得原本有些落寞的神情，在自我激勵後竟逐漸高亢起來，注意到外頭動靜的伊得還踱著步走向門口準備迎接來人，一副要幹架的架勢卻在開門的當下馬上收斂起來，伊得情緒忙碌的模樣實在是好笑又可愛。

伊得的一舉一動總是能牽動玖夜的心思，說自己會被玩膩，小少爺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吧，玖夜心想著不經哼笑出聲。

還來不及多看活蹦亂跳的伊得幾眼，視線又被方才的白光所佔據，等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這次看到的是獨自在森林裡砍伐木材的伊得，身材比之前再結實了一些，皮膚也黝黑了一點。

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這時的伊得開始對木工感興趣，本來就手巧的他還自己刻了一組叫做西洋棋的棋子，兩人沒少拿來當作賭局的道具，儘管伊得輸多勝少，但他的小腦袋瓜隨著年齡增長也變得狡詐了一些，使玖夜比以往還要更加投入心力在遊戲上才能取勝。

一邊回想著這些細小的瑣事，一邊看著伊得整理起數量不少的木材，盤點著之後的計畫。

「呼...加上之前的木材，這樣應該就夠了吧？要做兩把椅子，然後還想做個外推窗台，大概可以放兩個盆栽的大小就好了。」

「玖夜的房子雖然是全木造，但都有用魔法在維護，要盧到他願意讓我在房子上動手動腳還真不容易嘿。」

「我都住在這這麼久了，房子有一點我的設計和風格也不為過吧哈哈。我要弄個一看就知道這是我家的窗台。」

伊得在腦中再次畫了一遍設計藍圖，迫不及待想開始動工的興奮感使他不經笑了開懷，儘管眼角多了些細紋，但綻放出的笑容就跟以往一樣陽光燦爛。

直到現在，玖夜家窗外那與整棟房子不搭調的突兀窗台還是原原本本的保留在那。每次兩個人一起回家，玖夜都免不了一頓奚落，但伊得總是嘻嘻哈哈地說這樣別人才知道我們住一起啊。

「好咧，回家咯。」

伊得背起裝著木材的大竹簍，哼著輕快的旋律踏上歸途，玖夜只是默默地目送著他逐漸遠去的身影，想像著曾經交織著兩人氣息的屋內，因小少爺的歸來而重新加深他那柔和溫暖的味道。就在身影快要消失於林木間的霎那，景色又再度被白光籠罩。

再睜眼時，看到的是同今日隨風搖曳的狐尾花園，唯一不同的是園中放置了一把靠背椅，而一位年邁的老先生正坐在上面，也沒空欣賞四周的花團錦簇，手上忙著幫受傷的野兔包紮。

「嘿對不起啊，你應該是受到驚嚇才衝過來，我一時慌張就用拐杖打了你。然後剛剛玖夜只是警告你而已，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的，放心好啦。」

伊得一邊安撫著被玖夜嚇得驚魂未定的初生小兔，一邊不停手上的動作。自從玖夜不再在森林中到處設陷阱之後，伊得已經很久沒有解救過小動物了。

「喏，處理好了，你動動看。抱歉啊，要是我會一點治療魔法就好了。」

說著伊得彎腰把野兔放回地面，確認自己的運動能力沒有受損後，野兔看了伊得幾秒像是在道謝，便一溜煙跑進了樹林。

「唉真好，受了傷還能跑，哪像我拐杖斷了就只能坐在這裡，還要聽那隻臭狐狸笑我，他最好是給我找一支正經的拐杖回來。」

語畢，伊得便陷入了一陣沉默遲遲沒有再開口，只是望著眼前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麼。玖夜看著伊得不發一語、有些黯然的神色，不經感到錯愕，即便伊得年事已高、身體不甚方便，但他們相處時伊得幾乎都是神采奕奕，也沒少互相鬥嘴，很難想像如此生命力其實已步向終點，以致於玖夜當時以為伊得至少還可以再活個十來年。

但伊得走的那天是如此突然。

那是一個明媚的早晨，因年歲逐漸早起的伊得例行性地在花園慢慢散步了一圈，稍微活動活動筋骨後，便開始採摘周圍的花花草草。睡醒的玖夜從窗戶一探頭，就看到伊得很專注地在編一些能當頭飾、手飾的大大小小花環，玖夜還調侃他做這些小孩子玩意兒，是不是想抱孫子啊等等。

結果伊得笑笑回說，如果兩人有個孩子、孫子似乎也滿不錯的，聽到這番話而愣神的玖夜就被伊得打發著去張羅午餐的食材了。而玖夜仍不知道這會是他們最後的對話。

玖夜前往一如往常的森林，捕抓著一如往常的獵物，用不著多時便已湊齊兩人份的食物。已經化回完美人型的玖夜，倏地感受到一股魔力波動，不存在的狐耳敏感地抖動了一下，焦躁的情緒頓時油然而生。而當玖夜匆匆趕回自家，看到的是倚靠在椅背上安詳地睡著午覺的伊得，但玖夜知道他再也不會醒了。

玖夜慢慢走向被花環包圍的伊得，才發現他頭上戴著的花環插了兩株淡紫色的狐尾草。這個時節已是狐尾草花季的尾端，幾乎滿園都已褪成白色，僅留零星粉紫點綴其中。此時一陣清風拂過，伊得頭上的花耳朵抖動了一下，再看著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彷彿就是一隻得意的小狐狸。玖夜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表情，抽動的嘴角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太出來，只是手掌輕輕撫上臉龐，感受最後的餘溫。

後來玖夜通知艾斯特來處理後事，之後的各種準備和儀式他一概沒有現身。本就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的玖夜，就算被別人誤會是無情、冷血他也不痛不癢。在妖族的認知裡，生老病死是再平凡不過的事了，像人類那樣非得弄得哭哭啼啼不可才不是玖夜的作風。但或許，他自己心底知道是他無法承受周遭的悲傷，深怕自己也不知道有多沉重的情緒會突然潰堤。於是他就這麼對外界不聞不問地獨自過了好一段日子。

「唉想一想又覺得來氣了哈哈。」

玖夜的思緒被突然的嘆息聲給拉回，眼前的幻象伊得露出了有點無奈的苦笑。

「想想玖夜還真沒少做些過份的事啊，我都這把年紀了，他還有辦法想花招折騰我，真是得了。」

短暫的沉默後，伊得呼出一口長氣，像是下定決心似的，之前臉上的黯然已不見蹤跡。

「哎呀...我好像也沒剩多少時間了，總不能讓玖夜看到我憔悴的樣子，要是他覺得無聊了可不好。」

玖夜愣愣地聽著伊得自言自語，他直到方才一直以為伊得是因為突發性的魔力衰竭而導致猝死，但原來...伊得早就知道了嗎？被擺了一道啊...

玖夜感覺自己的胃在翻騰，不自覺地走到了伊得的面前，正想伸手觸摸他的時候，原本望向遠方的雙眼突然聚焦於前，清澈的圓眼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不理會玖夜的困惑，伊得逕自向眼前的空氣搭話。

「玖夜啊，我有帶給你你想要的樂趣嗎？哈哈不過就算你不承認，我也要說有。」

「你這隻不知道在想什麼又愛欺負人的狐狸，也就只有我能夠待在你身邊這麼久的時間了吧，要好好感謝我啊。」

「然後我不在了，你也別回去找其他人麻煩尋樂欸」

「......」

「...玖夜，我不想要你又覺得寂寞或無聊了」

「哈哈...唉...但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之後怎麼辦，好像也只能祝你找到中意的新玩伴了啊」

「......」

「玖夜，不要忘了我」

......

...

..

.

呆然地從萬花筒的幻境中回神，一股溫熱的液體低落在手背，玖夜才發現是淚水滑過了臉龐。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確認著臉上的水痕，不經嗤笑出聲，語氣有點嘲弄又有點溺愛地喃喃自語。

「有趣，活了這麼久的年歲，我流淚的次數應該一隻手數得出來。沒想到小少爺不在了，竟還能給我帶來如此驚喜...呵...」

原本已經不再為任何人事物而悸動的心跳，僅僅只是功能性地收縮又舒張。自從伊得踏進了自己的生命，他感覺到自己又重拾了久遠以前曾經體會過的激動與熱情，心臟的跳動又一次開始有了熱度，就像活著一樣。

玖夜拉出那一箱堆滿小玩具的箱子，一個一個全部重新玩了一遍，又翻出那組西洋棋盤，仔仔細細看清了每個棋子上的細節，尤其是特別刻成狐狸造型的國王，一隻的眼角旁有顆淚痣，一隻則戴著晶石項鍊，彎起的眼睛好像在說他們是一對快樂的小狐狸。

看得滿意了的玖夜起身環顧四周，手輕撫過每件伊得製作的家具，起初只是那兩把椅子和窗台，不知不覺間牆上又多了個書架，原本只是鋪在地上的床墊也有了床板，還多加了一個小巧的床頭櫃。而這些，全部都是伊得在這裡生活過的證明。

玖夜回想著他與伊得間的點點滴滴，勾起了許久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他覺得歡喜、他覺得興奮，他覺得心一陣一陣的痛、他覺得寂寞，他覺得不甘心，也覺得心滿意足，他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很幸福。

「呵呵，要讓小少爺失望了呢。小少爺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不會再有跟小少爺一樣有趣的人了。如果想要我不再感到無聊，就請好好努力取悅我吧。」

玖夜說著便放出了無比絢爛的紫色狐火，熊熊燃燒的烈焰是他此生最激昂的生命舞動，熾熱灼人的熱量是他此生最深刻的靈魂悸動。

玖夜不帶一絲遺憾地投入了火焰的溫度，感受著自身魔力的消逝，啊啊原來這就是得償所願的感覺啊

「我不會忘記你的，待會兒見，我的小少爺。」

直至身影消失其中，火光逐漸熄滅，殘留下的柔和溫暖填滿這間承載著兩人回憶的房間。

也許，玖夜這一生的意義就是為了遇見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