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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Who Knew
內容:Sherlock死了,John覺得自己也有一部份消失不見,他時常會想起他們之間曾經想像到的永遠
分級:PG
棄權聲明:誰都不是我的,我不擁有任何人

Who Knew



You took my hand
You showed me how
You promised me you'd be around
Uh huh
That's right

起居室里沒有堆得到處都是的文件;沒有扔在地上的信件,廚房裡的實驗器具被洗的透亮;微波爐裏面沒有眼球;冰箱里也不再有一顆讓John哭笑不得的人頭和各種人體器官。安靜,沉寂,偶爾有街道上疾駛而過的車的呼嘯聲隱約透進221B。John靜靜地坐著,連鞋都不再有心思穿上——也不知道這光腳的習慣到底從誰身上得來,自葬禮以來,他開始花更多的時間坐在自己的扶手椅上,望著對面黑色的沙發,任憑陽光漸漸斜下偏黃再消散在空中,任憑月光閃耀再暗淡并被陽光取代。他什麽也不做,什麽都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

看著沙發上殘存的凹陷,沙發旁偶爾閃著琥珀色光芒的小提琴,試圖在那些上看出些影子。

他要的不多,只要一點點,一點點痕跡,一點點…Sherlock生存過的痕跡。

他們第一天見面那天,他問阿富汗還是伊拉克。

John記得他當時心裡充滿的不是反感而是驚喜,那種堪比預見畢生之愛,甚至像死裡逃生的驚喜。

他們第一次出去查案的那個晚上,狂奔出去的他成功地讓John忘記了他可笑的瘸腿。

他讓John重新開始呼吸,重新開始向前走,重新拾起退役后喪失已久的心跳,重新感到一切他曾經以為不會再有的感情,重新感到,自己還活著。

那天晚上他們被手銬銬在一起,他說take my hand。

John照做了,就像他聽從信任那人說的一切那樣,并努力不笑得太明顯。

在那之前,他曾答應過,他答應過那個人不管出什麽事他都會在他身邊,他答應過永遠不會離開他。

他答應過的。

他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個人的反應,他說:

“永遠不要為你無法完成的事情坐下承諾,John,雖然,有你的陪伴我就很滿足了。”

對John來說,有這句話,就相當於得到了相同的回應。

永遠。

“Forever…”John默念著,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沙啞。

安靜地躺在地上的小提琴,不知爲什麽在John的視線里變成了一片模糊。

-------------------------

I took your words
And I believed
In everything
You said to me
Yeah huh
That's right

偶爾John也會出門去買雜物,每次都會帶回來的則是那個人最愛的牛奶。每天念叨著無聊的他經常發一串短信給John,內容不外乎就是肚子餓、要煎餃、要咖啡、要茶、要手機、要牛奶,還會反復強調牛奶,就像他是一隻等待餵食的貓,沒有牛奶就活不下去。John看著手裡的牛奶笑了一下,倒了一鍋然後把剩餘的放進空蕩蕩的冰箱。

那個人總是拿著杯子在他身後轉來轉去,一邊念叨著好慢一邊等他的熱牛奶,有時候他會靠上來蹭兩個吻;有時候則是John受不了他的碎碎念給他兩個吻讓他消停一下,每次這樣之後那個人都會帶著蒼白顴骨上一點點淡淡的分紅安靜地定在原地,帶著貓一樣驕傲的羞澀等著他的牛奶。

“Sher…”John拿著鍋習慣性地回過頭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字母滑出唇際后化為利刃轉了個彎刺回John心口,起居室空空蕩蕩,冷寂得讓人發抖。

他已經不在了,你這個白癡。多明顯啊John看看你那可憐的腦袋在想些什麽…

聽著耳邊迴響的熟悉的聲音,John啜著杯中的牛奶不自主地咧嘴。

他感到眼睛酸澀,而牛奶似乎有點燙。


---------------------------

If someone said three years from now
You'd be long gone
I'd stand up and punch them out
Cause they're all wrong
I know better
Cause you said forever
And ever
Who knew

“John,親愛的,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Sher…哦Sherlock也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一個暖洋洋的午後,Mrs.Hudson一臉憂心地對John說。Mrs.Hudson是個好人,John知道,她只是在關心自己。所以當她話語中的某個名字刺痛他的耳膜的時候,他什麽也沒說。他只是點點頭,又看向那個已經開始落塵的沙發。

當那個人從樓頂落下,John覺得世界都應該他媽的暫停,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來救下那個黑色的人影。可是偏偏,黑色的風衣破碎的羽翼一樣在空中劃過一道讓他心碎的軌跡。他當即跑起來,不可能,他不接受,他不接受這種結果。跳樓可不是他所期望見到的,該死那是他一輩子都不想見到的。

他耳邊的一切聲音全部消散,眼睛除了尋找那個黑色的身影之外沒有其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過去,去到他身邊,去履行他之前沒有履行的諾言。

他沒有看到從旁邊過來的腳踏車,被撞倒在地之後他儘自己最快的速度爬起來,無視因衝撞而有點暈眩的頭向地上的一抹黑色跑去,可是四肢像是脫節了一樣遲鈍得讓他惱火。

然而等他趕到,撥開一群圍在周圍的人,他看到的只剩下一整片鮮紅,和那雙失去生機,曾經閃耀著主人智慧與情感的淡色眼眸。那甚至比阿富汗的噩夢還要恐怖。

John覺得他的世界開始崩塌。

當他終於摸上那個人的手腕,冰冷的觸感讓他發抖。這短暫的一段觸摸他感受不到脈搏,感覺不到每次牽手時他都無意識觸到的象徵生命力的脈動。

John突然看不到陽光。

Lestrade在醫院外找到坐在臺階上的John,他跟他說節哀。

John知道他不應該,他事後也道歉了。

可是他當時的反應是起身一個上勾拳。

他以他在軍隊裡下命令時所用的最嚴厲的聲音跟Lestrade說。

“不可能,我知道Sherlock,他答應過的事不會反悔,他答應過我他不會離開我,not like this。”

沒錯,not like this。

John看著冰冷的黑色墓碑上陰暗的金色名字,覺得那有些刺眼。


-------------------------

Remember when we were such fools
And so convinced and just too cool
Oh no
No no
I wish I could touch you again
I wish I could still call you friend
I'd give anything

一年了,John把去那個黑色墓碑前的頻率從每天一次降到每週一次。不是說他不想每天去看一次那個一如那人一樣冷寂純黑的石碑,儘管每次去,碑上金色的刻字總是沾了強酸蝕進他心裡,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盛滿虛無。只是,每次他回來,看著Mrs.Hudson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一連幾次端著茶點上來起居室,那瞬間傷心無力了的臉讓John很是內疚。他知道她很擔心,他知道她很傷心——為Sherlock,也為他。

曾經他們爲了一個可笑的理由吵架吵的很凶,Sherlock臉比起平常更蒼白。他們大吼大叫得可以吵醒在北極睡覺的北極熊, John氣不過地把抱枕往地上扔,而Sherlock直接一掃餐桌毀掉了一堆實驗器材。玻璃碎裂的聲音讓他們都靜下來,一時間靜得好像連起居室里的空氣都可以壓死人,他們喘著氣瞪著隨便哪裡而不是對方,一動不動僵持不下。這種時候就算John想道歉都無從開口,他們都認為自己沒錯。

Yoohoo!A little domestic?

茶點的甜香混著一點居家氣息慢慢滲透進凝固的空氣中,溫柔而有力地撬開沉重的氣氛,一點一點地攀上John鼻尖,他深吸一口氣舒展了眉頭走向端著託盤的Mrs.Hudson,從她手裡接過託盤放到茶几上。Mrs. Hudson笑著坐下,擺出母親訓斥自己不懂事的8歲孩子的嚴肅表情叫John和Sherlock坐下,接著就是一長串的話,親切,不過於嚴厲,總是讓John想起他模糊的印象中溫柔的母親。一壺茶,或者三壺茶的時間,不管有什麽怒氣,不管他們之前有多生氣,這時候他們都冷靜下來,目光也不再放在隨便哪裡而避開對方。John可以看到那雙淡色的眼睛閃著光,裏面有bored的信號和一點驕傲的歉意——長時間來的相處John讀得懂,只需一眼。

這時Mrs.Hudson會適時地停下來,拍拍兩個男孩的手就像他們是闖了禍的孩子,然後離開將剩下的由他們自己解決。

Mrs.Hudson笑著,溫和地溫暖地堅強地。連面對荷槍實彈的彪形大漢她都可以機智地把手機藏起來,等到Sherlock回來解救她后交給他。
帶著一點婦人的小嘮叨和不同他人的堅強,她總是笑著。

她于John,于Sherlock,都是不可磨滅的一個相當於母親的可敬女士。

畫面迅速褪色氧化,就像照片被火焰吞噬一樣把John丟回現實,。

陽光斜斜地射進起居室,黑色沙發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陰影,幾乎就像那個修長削瘦的身影。John恨不得每天跟Sherlock吵架,甚至打起來他都不在乎。只要他能碰到他,能看到他,能知道他的存在,能最起碼,最後一次,說一次兩人都不常說出的話,那些從心裡最深處掏出來的話,畢竟他們兩個都不習慣把感情暴露在陽光下。

I was so alone, and I owe you so much。

I love you…

John靜靜地喝著茶,突然發現Sherlock的名字不再讓他胸口刺痛。

或者,只是痛到失去了知覺。

他依舊看著落了灰的沙發,突然起身放下茶杯,走去廚房拿出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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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someone said count your blessings now
'fore they're long gone
I guess I just didn't know how
I was all wrong
They knew better
Still you said forever
And ever
Who knew

第二年,John從墓園回來的路上遇到一位金髮的女士,她說她叫Mary,丈夫剛去世。同樣痛失所愛的她一臉憔悴地坐在墓地裡,出於或許同病相憐的情緒,John請她去喝咖啡,聽她哭聽她笑聽她講她的從前。

他們越來越常一起喝咖啡,她是個好女孩:善良、甜美、善解人意,雖然失去了丈夫但是并沒有對世界失去希望。John看著她的眼睛從溢滿悲傷到回覆光亮——長時間地通過眼睛解讀Sherlock讓他諳于此道。

他們的話題也漸漸從她的從前轉到現在。

終於有一天,她問了。

“John,”她說,”我從來沒聽你說過你自己,那天你爲什麽在墓園?你知道,我想多瞭解你一點,你總是不說任何與你有關的事。”

John笑了,一如當初剛退役對他的心理諮詢師笑的那樣,只不過摻雜了過多他無法控制的悲傷。

他不是不敢回想,有時候他一整天坐在扶手椅裏面就是在回想——從剛見面的第一眼,那個高挑優雅地操作實驗器械的,有著高高的顴骨和鋒利的輪廓的第一印象,一直到Sherlock落下來的后最後一面,那染滿鮮血的,抽離他生命的最後一面,他都會回憶。他也時常夢到從前——在夢裡偵探飛揚的衣角驕傲跋扈而充滿生機,而他跟在後面聽著虛幻的腳步聲滿臉淚水。醒來后喉頭總是哽得讓他反胃,胸口不舒適的下墜感跟腹部攪一起讓他作嘔,然後他再也睡不著,回憶襲來縈繞在腦海中。

在夢裡過度真實的一切,反而比看得到摸不到更痛。

在夢裡他可以跟Sherlock玩笑,給他咖啡給他茶聽他叫他買牛奶,捲髮帶著一點涼意絲滑柔軟地纏繞在指尖,偶爾勾起唇角的細小微笑,而這就連對方身上特殊的,只能用Sherlock Holmes來做形容詞的氣味都能聞到的近乎現實的夢境,就像用生鏽了的刀狠刺進皮肉,再勾著肌肉拉出來一樣,在John胸前不停歇地疼痛著。但是那種真實,那種就像他還活著的真實,讓John對每晚的折磨甚至抱有期待,期待能再次看到不再存在在著時上的身影;聽到只能在手機錄音和答錄機裏面的聲音;碰到現在已長眠在土地下的熟悉的高高的顴骨與輕柔的睫毛;感受到他的體溫與活力與那刀刃般鋒利而具有攻擊性的眼神。

他同時也懼怕著每個夜晚造訪的夢魔,害怕,是害怕那同樣過於真實的夢境讓他更多夢到那棟大樓;害怕他再一次聽到那通最後的電話里顫抖甚至哽咽的聲音;再一次看到風衣下擺如破碎的羽翼一樣飄飛在空中;再一次看到血泊中失去銳利鋒芒的淡色眼眸,指尖再次感到那時Sherlock手腕刺骨的冰涼。


“John?”

“抱歉,Mary,”John喝了口加了兩塊糖的咖啡,本來對他來說那太甜,但是他無論如何無法遏制自己想嘗到Sherlock嘴裡的味道,”我不能說。”

只要一說,就無可避免地會講到Sherlock。

他已經徹底入侵他的生活,以至於2010年他們相遇之前的一切都不算人生,都已經從記憶中淡去,只留下模糊的概念。

而一講到Sherlock,他沒有自信自己能保持冷靜。

儘管已經過了兩年。

而John覺得這兩年就像一輩子那樣長。

---------------------------------

Yeah yeah
I'll keep you locked in my head
Until we meet again
Until we
Until we meet again
And I won't forget you my friend
What happened



第三年,Mary對John告白。
John覺得要一位女士來坦白非常不好意思,但是他能怎麼做?就算他從Mary的眼睛裡讀出的足夠讓他知曉她的感情,他又該怎麼回應?

不好意思,Miss.Morstan,我的愛人是我的室友,他死了的同時帶走了我去愛人的那一部份,我到現在還愛著他,哦不請你不要難過,你是個好女孩,你總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行,這樣太傷人了。

他自己非常清楚,心痛,有多麼讓人崩潰。

而Mary,在五分鐘的沉默后安靜地開口:

“你知道麼,John,我一直奇怪爲什麽你那麼能理解我當初剛剛失去丈夫的心情,後來我懂了,你也失去了你所愛的,”她停了一下,等John把視線聚焦到她身上,又繼續說,”而且,不像我,你從來沒有走出去過。這也是你從不告訴我有關你的事的原因,因為你會心痛。”

“…Mary…我…”

“其實沒關係,John,我能理解。這麼久以來的相處我起碼知道你笑容的區別,”她喝了口咖啡,直看進John的眼睛,一瞬間,那專注的眼神與某雙淡色的眼眸重疊,”有時候,看到一些街道小巷你會不自覺地微笑,我能看出裏面的情感,我其實沒那麼笨。”

“我只是…總不能連嘗試都不做就放棄,你說是吧?”

“…我很抱歉…”

“Don’t be, I’m happy to have you as a friend,”Mary笑著握了握John放在桌上的手,”It's all fine.”

It’s all fine。

他們剛認識的晚上他也是這麼對Sherlock說的,那時他還讀不懂那人的眼神,因為裏面有太多東西,一切他表面上沒有的,幾乎都隱藏在那銳利的目光之下。現在想想,他當初看到的似乎是驚訝與好奇,那種孩童發現新玩具的驚訝與好奇。

三年了,他依舊清晰地記得那天的每一個細節。燈光在Sherlock那一頭捲髮上折射出柔和的光,鋒利的面部輪廓帶著獵鷹一樣的機警,每一次抿唇,每一次皺眉,抓起大衣流暢優雅的動作,推理時眼睛裏面閃耀的耀眼神采,在他的讚美后那一副勉強維持的若無其事和嘴角隱隱的笑意,纖長的手指合攏抵在下巴思考時抿著的雙唇,一切的一切,只要有關Sherlock Holmes,John都記得,他全部都記得。

他的大腦或許不像他的那樣精密,條理分明猶如硬盤,但他仍然能夠在那一片平庸混沌裏面分出一大塊,專門用來記錄Sherlock Holmes。
那一大塊區域裏面充斥著他們,不管是追捕犯人之後在腎上腺素的餘韵里放聲大笑,還是在哪一個沒有案子的下午窩在房間里做愛,他順從地躺在床上,黑髮散落在枕間;不管是他們大吵大鬧而John氣憤地甩門而去,還是他看到對方臉上那種孩子一樣固執地認為自己沒錯的委屈就忍不住心軟得主動道歉,然後用一杯牛奶結束不管多久的冷戰,他都記得。

那些回憶是他的財寶,而他現在把它們牢牢鎖住,不放走一絲一毫。

“但是,作為你的朋友,John,我必須告訴你,你得走出去,”John把Mary送回去時她突然說道,臉上是從來沒見過的認真的表情,那上面夾雜的關心與Mrs. Hudson臉上常出現的相差無幾,”就算是爲了那個人,你也得走出去,好好地過。”

Marry的道別很平靜,甚至跟之前的任何一次幾乎沒有區別。

除了那句有關走出去的勸告。

John望著天空,陽光有點晃眼,他突然很想笑。

萬一,他不想走出去呢。

過了幾天,他剛從超市走出來,就看到一輛有著熟悉的氣場的黑車滑到自己身旁。

已經有多久沒被這樣綁架了?John笑著搖了搖頭,這個被Sherlock稱為死敵的哥哥,每次兩人吵架倒楣的都是John,他的手機在接受兩人的電
話短信轟炸后能撐住真是個奇跡。

車門自動打開,John不得不說他其實有點懷念。

他被送到那個不能說話的俱樂部,Mycroft坐在會客廳裏面,雨傘靠在扶手椅旁,手裡端著一杯茶。

簡直就像是他對自己說抱歉的那天的再現。

John在他對面坐下,雙手放在扶手上,等著對方開口。

Mycroft那雙與Sherlock極其相似的淡色眼睛上下把John打量了一遍。推理分析,John心裡想,這麼久沒見,那也是Sherlock會做的,推理分析。

“John,”溫文低沉的聲音響起,三年了,時間幾乎沒有在Mycroft身上留下痕跡,他又想到如果Sherlock在他應該會糾正自己:是你沒留意,John,看看你!John幾乎可以聽到那個人好聽的男中音帶著一點急躁在他耳邊念叨,”你最近過得如何?”

“很好,Mycroft,”不明白他的意圖,John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回答,”不錯,謝謝關心。”

“Mrs.Hudson還好麼?”

“她也很好。”

“這樣麼。”

“……”

“……”

一陣沉默,John不清楚過了多久,反正當他回過神來,Mycroft已經向後靠進扶手椅里,雙手擺出了他弟弟的招牌思考動作。

同樣的姿勢讓John一晃神之間以為看到了那個最愛縮進沙發里思考的偵探。

“John,三年了,我看得出你還在為我弟弟傷心。”

“是麼,那麼明顯?”

“我并不奢求你的諒解,對於我對Sherlock做的那些事,以及最終那件事對你造成的後果,但是,這不是你們的錯,錯不在Sherlock也不在你。整件事錯的,錯的最離譜的,就是我的判斷失當,以及做出的錯誤決定與交易。”

“啊,這樣。”

“是的,對此我感到很抱歉。”

“其實,你沒有必要道歉,”感到談話在道歉后應該結束——雖然他不理解爲什麽三年之後才來道歉——John站起身朝Mycroft禮貌地笑笑,彎身
拿起他買的雜物和牛奶,”只要是人誰不會犯錯?更何況,你對自己太嚴苛了,錯的最嚴重最離譜的并不是你。”

“而是許下承諾卻無法履行的我。”

John朝外走去,沒有留意身後的Mycroft的反應。

反正,一切都太遲了。

Sherlock畢竟已經長眠在墓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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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omeone said three years from now
You'd be long gone
I'd stand up and punch them out
Cause they're all wrong and
That last kiss
I'll cherish
Until we meet again
And time makes
It harder
I wish I could remember



他是乘出租車回去的,而拒絕Mycroft提供的免費司機只是因為他想一個人靜一靜。他不知道爲什麽在三年後的現在Mycroft會找他去談話,爲什麽都三年了而Mycroft現在才向他道歉——倒不是說他理應道歉。整整三年,他沒有聽到Mycroft的任何消息,就像Mycroft Holmes從未存在那樣了無痕跡,而今天,對John來說普通到讓他痛苦的一天,卻讓Mycroft覺得是個道歉的好日子,而Mycroft幾乎從不道歉。
John望著窗外,倫敦還是那個倫敦,繁華,忙碌,而平淡。三年前身亡的諮詢偵探早就被淡忘在某位明星的緋聞中,只是偶爾,在John極少打開電視的幾個晚上,他會看到哪個綜藝節目在拿Sherlock Holmes當梗。

他們不相信,沒關係。

他一個人相信就够了。

畢竟,那個人讓自己的生命如此不同,讓整個倫敦乃至整個世界,對John Watson來說都不再一樣。John記憶裏的阿富汗如同清晨薄霧般淡去,他那條瘸腿再也沒痛過,PTSD更是就像一個不怎麼高明的玩笑;他甚至都不記得,夜裡的夢境是怎麼從阿富汗的鮮血替換成那個人閃光的眼眸,一個人蜷縮在冷寂的被窩里的日子又是何時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取代。他只是有一天睜開眼,突然發現過去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身後溫暖的懷抱便是他的全部。那時的他是那麼地幸福,整個世界的溫暖壓在他心口舒服地沉重著,戀人溫柔的鼻息掃過他後頸,留下淡淡的溫度和些微甜蜜的瘙癢,陽光灑進室內如同海邊溫熱的金色沙灘,John覺得只要自己還擁有這些,就可以戰勝一切,不論是地球毀滅還是山崩地裂,只要他還活著,Sherlock還活著,他們還在一起,他就無所畏懼。

Love makes you feel you’re invincible。

因此即使是後來看到那天那棟高樓上斷翼天使一樣落下的身影,看到那烙在他視網膜上的同時也烙在他心底的一幕,John也從未動過跟著一起縱身躍下的念頭,即使是閃過腦際他也馬上用其他任何瑣事或者回憶將它掩蓋。就算是爲了他,就算是爲了他聲音裏面埋藏著的苦衷,他也要活著,也要繼續相信。

“先生?”

拉回跑遠了的思緒John�虐l現221B就在他眼前,白牆黑門燙金數字一如初遇之時而絲毫未改。禮貌地向司機道謝并給他較多的小費以表示讓人等待的歉意——這也是自從他們第一個案子之後養成的習慣,計程車司機也不見得簡單——John下車開門走進221B,哈,他笑著,Sherlock把計程車都變得不再平庸。

他不知道自己的思考是什麼時候從Mycroft道歉的奇怪原因轉到Sherlock的,或許是因為他們是兄弟,或許,只是John不管看到什麽都可以想到那個黑色的高挑人影,他不想理會也不願多想。Mycroft想怎麼做也是他的事,與自己無關。

這麼想著,John拐進廚房放下東西。

因為腦中有問題佔據著,事後他也承認自己沒有Sherlock那種思考時也可以觀察周邊的能力,他走過過道登上樓梯的時候沒有看到一件黑色的大衣靜靜地搭在扶手上。

所以當他整理好東西,甚至熱好牛奶,拿著杯子轉過身,他才看到靠在牆角的黑色身影,並且失去控制地任由馬克杯掉落地上。

他發現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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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葬禮那天,Anderson和Donavan竟然也來了。他們看著John的眼神幾乎可以稱為憐憫,而John已經完全無力去對他們說什麼,他不想現在生氣,不想在那天的那塊墓碑前對兩個警員大打出手,或者說,他覺得已經連生氣的必要都沒有了。

就像死的不只是Sherlock,還有他的心。

那天,他只是禮貌地轉過身面對同樣出席了的探長——他知道Lestrade逮捕Sherlock是被逼無奈,他知道他很信任Sherlock,甚至是少數關心Sherlock的人的其中一個,也因此John仍然很尊重這位當初爲了保護Sherlock盡了全力的探長。

“我想請那兩位離開,他們不適合在這裡。”

Lestrade看也沒看就明白John指的”不適合的兩位”是誰,他沖John點點頭,下頜還留著一點之前John一拳上去后的淤青,轉過身徑直走向那兩個帶著一臉幸災樂禍的人。他們爭吵了一會兒。John別過頭去不想再看,他覺得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兩個人,不是因為喜愛或者是其他別的什麽,而是厭惡。就是因為這兩個自以為聰明的警員,Sherlock在蘇格蘭場名譽掃地,連Lestrade都差點被革職查辦,對自己的上司——照著自己的探長——都不手下留情,這兩個人簡直就是…John閉上眼深呼吸了一下,試圖在腦中為數不多的詞彙里找到一個合適的措辭,最後他發現,就像他無法再找到更多的詞語來讚美Sherlock一樣,他無法找到合適的詞句來形容Anderson和Donavan的行為和人格。在他們身上連人渣都是讚美詞。

如果一開始的針鋒相對是因為Sherlock揭發人隱私的無禮,如果之後那段日子的尖酸刻薄是因為對Sherlock能力的嫉妒,那麼,懷疑Sherlock是始作俑者就可以算是他們嫉妒的頂峰和對自己不能像他那樣的一種自我安慰了。起碼,John是這樣認為的,John也同時知道人的忍耐都是有極限的,即使是常年跟高功能反社會住在一起他的忍耐還是有限的。尤其當時他異常悲傷,覺得世界已經毀於一旦而自己只剩下一副空殼,所以他的底線沒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後退。也就所以,當葬禮結束后他看到Donavan和Anderson竟然在墓園門口等他,他有點忍不住了。

他知道他們會說什麽。

“我告訴過你了,John,我說過他會是兇手的,”Donavan先開口,她總是開口,沒完沒了地告訴他Sherlock有多危險多可怕多殘忍多麼地像個怪胎是個怪胎,”他是個怪胎,那個人,而你是個好人,你不需要為他難過。”

“他是個瘋子,犯案也是遲早的事,”Anderson插進來,甚至伸手在John肩上拍了拍,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他現在死了倒還我們一個清靜,你也不用再跟在他後面跑來跑去了,isn’t it nice?”

John面無表情,視線從自己肩上Anderson的手移到Anderson臉上,再慢慢地滑到Donavan臉上,他清楚地看出沒有變過的憐憫與幸災樂禍甚至心滿意足。他感到怒氣在腹中疊加,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凌冽的冷空氣讓John冷靜了不少,他壓下怒火。

不,他不會生氣,不是這天,不是。

“兩位,我很感激你們的關心,”他慢慢地來回看了兩人一眼,繼續說道,”但是,請你們原諒我接下來的無禮,我只想說,Sherlock Holmes是個好人,如果連他都是個瘋子,是個怪胎,是個兇手,那麼我想兩位以後也不會升上天堂,如果你們信教的話。”

他把Anderson的手從肩上移開,輕輕拍了拍那塊地方就像那裡沾染了一些灰塵,然後邁步擦過兩個立在原地的警員。“事實上,就算你們不信教,我也祝福兩位以後能一起下地獄,只因為你們害死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個男人。”

拋下這句話,John慢慢地往外走去。

那天晚上起的幾個月,他每天晚上的夢境都是從樓上落下的黑色身影和在血泊中的淡色眼眸;他每天晚上的唯一安慰就是那個人遺留下來的黑色大衣和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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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John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面前還站著那個他每晚都在夢中看到的人,穿著他每晚都會放在枕邊的黑色西裝。

不,他沒有昏過去,讓馬克杯掉到地上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戲劇性的反應了。

他站在那裡看著面前的人,只是看著。

活生生的,在呼吸的,完好無損的,和三年前一模一樣完全沒變的。

Sherlock。

他忍不住笑了。

“得了吧,John Watson,”他自言自語著蹲下身收拾馬克杯的碎片,”三年了你才產生幻覺,不得不說你的時間掌握的真好。”

“John…”

“哈,看看,你的幻覺說話了,聲音甚至跟每天晚上你都聽到的一樣好聽。”

“John,我沒死。”

“你瞧你瞧,墓碑下的人說他沒死,沒死,”John依舊笑著,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他拿著碎片站起身,”那不是你的夢想嗎John Watson,你真該去找個專門的醫生治治了。”

“John,別這樣…”

“哦你的幻覺說別這樣,用你情人的聲音說別這樣,接下來你的幻覺就該跟你對話了,你這個發了瘋的…”John還是站在原地,低著頭看著掌心的杯子碎片,碎片上的牛奶滴落到地上發出就像淚水破碎的響聲。

“John, I’m back.”

低沉熟悉的聲音打斷John的自嘲,然後一個他可以從一千個人裏面認出的腳步聲有點慌亂地響起,接著John感到自己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得讓人心痛的懷抱,熟悉得讓人心痛的氣味。簡直就像是夜晚夢境的白日回放,只是更真實,更好,也更痛。

痛,是就算他能看到能摸到能聞到能感受到那熟悉的熱度,那也不一定是真的。他受够了,最初幾個月每天晚上太過真實的夢境讓他不再能分辨真實與虛幻,每次驚醒下意識地伸手只攬到一片空虛與冰冷;每次看到那人的笑顏感受那人的溫度卻眼睜睜再一次看到他墜落大樓;每次夢到他回來的時候他都是說著John I'm back;而之後每次都讓信以為真的John在醒來的時候胸口疼痛得讓他想吐。一遍又一遍,John在夢裡看到Sherlock在他面前,活生生地笑著,跑著,喘息著;一夜又一夜,John在夢裡握著Sherlock的手感受著那太過真實的溫度卻重複得而復失;一次又一次,他醒來后夢境提醒著他現實的痛苦與他永遠失去了的人。他真的受够了,他不要再相信了。不然,等到這夢醒了的時候他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痛苦,因為這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實。

John收攏掌心握緊碎片,鮮血滴落而他毫不在乎,人說如果你會痛那麼你就不是在做夢,而之前那麼多次,那麼多次John在夢裡狠狠地掐自己甚至是撞上牆壁,總是能感受到疼痛,但同樣是那麼多次,他最終都會在相信了之後醒來,然後看著枕邊的黑色西裝帶著熟悉的感覺靜靜地躺著,而他的心在多次縫補后再次破碎。他垂下雙手,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冷靜地開口。

“不,你不是真的,你不可能是。”

“我是,John,我回來了,我可以證明。”

“你怎麼能?你是個出自我自己腦中的幻影,就算我問你問題也沒用畢竟你…”

John停下了。

他是被迫停下的。

他不得不停下,因為他雙唇貼上了一個乾燥柔軟的吻,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輕輕地只停留在表層而沒有深入的吻。

接著,John感到自己嘴角被咬了一下,很輕,卻剛好可以留下一個小小的痕跡。然後雙唇分離,Sherlock雙手搭在John肩上,拇指輕輕地畫著圓圈,John停在原地,連眼睛都沒睜開。天啊,他想,天啊…這…他感到自己除了感歎什麽都做不了,這個細節,這個小小的,從來沒有在夢裡出現過的細節,真實的觸感讓他不敢相信因為每天晚上連夢都可以以假亂真,可是還隱約可以感受到對方施加在唇角上的力度讓John突然很想相信。

他想相信這不是幻覺;他想相信他不是瘋了;他想相信面前的這個人——或者幻影——或者說就算那真的只是一個他沒有察覺的夢境;就算他醒來會從此再也不能振作再也不信任任何事物他也還是想要相信。他想要信這一次,爲了這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吻,從來沒有在夢裏面讓他心碎的吻。

鹹澀的液體滑過殘留著對方溫度的唇角。

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落下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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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 I keep
Your memory
You visit me in my sleep
My darling
Who knew
My darling
My darling
Who knew

他們狂奔在夜晚的倫敦街頭,手銬在手腕間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雙手緊握就像一輩子都不會分開,身後沒有警察追上來,John估計他們一部份是被嚇得沒反應過來,畢竟誰能料到一開始乖乖就範——儘管乖乖就範這件事本身就足夠可疑——的Sherlock會突然拉著John朝天放槍逃跑,另一部份,John想到了Lestrade探長,就算遵從命令前來逮人還是對Sherlock保有信任的忠誠的正直的探長。

又拐進一個小巷,警車在不遠的路口疾駛而過。巷子里路燈昏黃地在Sherlock臉上打上陰影,捲髮因為跑動而亂得無以復加。連鳥窩都比他整齊,John喘著氣貼著墻無意識地望著偵探的捲髮不合時宜地想著。Sherlock緊挨著John,頭朝向巷子拐角查看是否有追兵,這個角度John只能看到他線條優美的頸脖,藍色的圍巾有些鬆了,隨意地掛在頸間露出汗濕的皮膚,在特定的角度微微地閃著光。

察覺到視線Sherlock回過頭來,蒼藍色的眼睛聚焦在John的臉上,John不知道他從自己臉上到底看出了什麽,總之,他們還喘著,手銬在手腕上勒出的淤青隱隱作痛,雙手用力到指尖發麻,而Sherlock的臉突然放大。

就在這個狀態下,在一個天知道叫什麽的巷子里,他們輕輕地交換了一個吻。雙唇相貼不同於充滿慾望地交纏,只是一個淡淡的,嘴唇輕擦的吻,不帶慾望只有眷戀,離開前在嘴角的一個輕咬讓John回過神來,然後鼻息間熟悉的味道淡去,Sherlock退開就像他靠近時一樣迅速,John愣愣地看著他沖自己眨了眨眼,笑著拉著自己又朝不知道哪裡跑去。

反正不管去哪,他都跟著,John慢半拍地笑著追上偵探身旁,胸口厚實的感覺讓他安心,微涼的夜晚突然變得溫暖。

只要他們還互相陪伴,只要他們還能再握著對方的手,去哪裡都好。

就算是世界的盡頭,宇宙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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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回過神,發現他們已經坐在沙發上,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熱度和重量。

他低下頭,纖長白皙的手指緊握著自己的,用力到關節泛白,一如那個狂奔的夜晚。

John順著手向上看去,剪裁合身的西裝,敞開的領口,優美的頸脖,高高的顴骨,最後是雷雨過後的清晨一樣清亮的淡色雙眼,它甚至閃著光,而不像那時。那時他躺在血泊里,暗紅的血從頭上流下切口一樣橫過他的臉,那時那雙眼睛暗淡一如死灰。

“Sherlock…?”John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完全不像他自己,而上帝知道他沒有讓這個名字從嘴裡吐出來多久了,他或許每天晚上都在夢裡嘶吼,白天在心裡默念,但是跟說出口是不一樣的。話一說出來,就期待回應,而當沒有回應的時候,話語就會像世界上最惡毒的咒術反噬一樣狠狠地刺回來,再緩慢地拖拽出一道深深的傷痕。

“John.”對方的聲音確如記憶中一般,好聽的男中音在空氣中迴響著,帶著真實的震動與吐息。

天啊,John想,這不是夢,他真的回來了。

夢裡不會有這種溫熱的吐息,夢裡不會有這種熟悉的力度握在手上。

於是,傍晚五點,John坐在221B的沙發上對著偵探笑了。

單純地,發自內心地傻笑著,淚水劃過眼角靜靜落下。

他覺得陽光比以往還要溫暖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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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arling
I miss you
My darling
Who knew
Who knew

那之後的一個月,經過了Sherlock的低調復活;Hudson太太直接暈過去,雖然她醒來之後淡定地給了Sherlock一巴掌——對此John無可奈何地感到一陣爽快;Lestrade被一通電話嚇個半死;Mycroft帶了一籃子水果莫名其妙地出現然後是照例的兄弟對戰——這次對戰以Sherlock怒吼著”你竟然把Lestrade拉過去了我不敢相信!!”而告終,而John在間諜頭子臨走前對自己的一笑中會意到了些什麽,有關隱藏的歉意,有關遲了三年的道歉;Molly滿臉是淚地對John大哭,說實在這姑娘也太能哭一致John只能隱約聽出”抱歉””屍檢””Sherlock”這幾個字眼,儘管他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有一天他們再次在夜晚奔跑在倫敦街頭,Sherlock突如其來地丟出了一個問句。

“John,你原諒我嗎。”

John不得不愣一下,他迅速回憶這幾天偵探是不是又做什麽不對勁的事情,可是除了冰箱里照例出現的各種人體器官,微波爐裏面不知道爲什麽裝了一隻蜥蜴,他的臥室徹底變成實驗室以外,什麽都沒發生。過了好一陣,他才反應過來。噢…是指這三年…可是,從他回來都過了一個半月他才問,這未免也太難讓人反應了。

儘管這三年的悲痛仍舊有些縈繞在他心裡,半夜醒來John總是要轉過身狠狠抱住躺在旁邊的Sherlock,以提醒自己他並沒有做夢,那個人是真的回來了,而不是又一個真實得讓他想哭的夢境。

“John?”拉著John拐過一個街角,Sherlock停下來把John按在原地。John望著Sherlock,高高的顴骨,閃光的雙眼,黑色的捲髮,什麽都沒有改變。只是他臉上多了一點點不安,如果不是他們兩個在一起那麼久,如果John不那麼瞭解Sherlock,那麼他將完全無法察覺。

而即使過了三年,John仍然沒有喪失讀懂他的能力,那是他絕對不希望喪失的東西。

所以他笑了,湊上去貼著Sherlock微涼的雙唇回答。
“你怎麼看?我都跟你跑來跑去那麼久了,你怎麼還會覺得我沒有…”

他的話被加深的吻給打斷。

於是,又是在一個天知道叫什麽的小巷,他們依舊喘著,一如三年以前銬著手銬的亡命奔逃,他們交換了一個吻。

不同的是,他們的手不是因為手銬勒出了淤青而疼痛,而是因為緊握的雙手用力到之間泛白甚至麻木,這個吻不是只帶著輕輕的眷戀,而充滿了激烈的情感——歉意,感激,驚喜,激動,最後,最後的最後,還有愛。

沒錯,還有愛,John笑著環上Sherlock的頸脖,只要他們還在一起,沒什麼好擔心的。

昏暗的路燈閃爍著,一瞬間亮如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