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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周遭那些臺北的土生兒卻應對得那樣自然。 他看著自己破舊的上衣,蹩腳的長褲,一身的不合時宜。 他告訴自己,人窮志不窮。他不是虛有其表的人,他也不需要那些。他比他們都還要有料多了! 直到他看見他。 那是一個全校集會。他代表上臺致詞。而他就坐在離他十公尺的地方。 致詞內容他已經記不得了。他只記得自己看到他從容自信的走上台,身體用一種優雅的方式律動,潔白的襯衫,筆挺的長褲。 他微笑的向四周都看了一下,在台下的他覺得自己仿佛也被他的眼神注視到了,臉竟然熱辣辣的紅起來。為了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然後他開口了。他一開口他就難過的想逃。 那是不疾不徐、溫文的標準國語。 他幾乎要恨他了。只要看他一眼、聽他說話一遍,就知道這個人實在是占盡上天所有好處。 那樣的相貌、那樣的氣質,再加上那樣的字正腔圓。 多少次他偷偷的想要去掉自己說國語時的臺灣腔,卻怎樣也練不成功。 這口腔調就像是抹不去的烙印。即使有一天他像臺北人一樣時髦了,他一開口,人家仍舊要知道他不過是鄉下來的一個楞小子。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臺上的人。 這真是奇怪。這個人叫他自慚形穢,他卻怎樣也不願把視線轉開。 他終究下了台。 他在台下,籲出一口長長的氣。 後來他問同學他是誰。 他們說他是法律系的,還說他真是土,連建國中學的高材生、法律系的靈魂人物都不知道。 他沒說什麼。 第二年,他就從原本的第一志願商學系工商管理組轉到法律系司法組。 他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 但他一次又一次的,在校園裡跟他擦肩而過。 在狹小的教室走廊上,在小小池塘旁,在陰暗無聲的圖書館裡。 他是個用功的人,所以他常常坐在他身後一段距離的位置。一邊讀書,一邊 往他的方向看。即使是背影,即使只有頸項。 他知道他所有上課的教室。當自己的課也排在哪裡時,他總是特別興奮,這位子也許是他坐過的呢。 又有一次他看到木頭桌子上有鉛筆字,不知道哪個女同學留下愛慕他的語句。 他一衝動就拿起橡皮擦拚命的擦,拚命的擦。 他平常總是很節省的用橡皮,那次卻擦出整桌子的橡皮屑。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激動得非得消去那行字。 他嚇出一身冷汗。 那些欽羨、那些自慚形穢,那些無言的凝望。 難道自己不正常!家裡舉債讓他念書,不是為了這樣啊! 從那天開始,他嚴格的管束自己,不能再那樣放肆的耽溺。他只許自己,久久 的才向他看一眼。 他瘋狂的準備律師考試同時還旁聽其他系的課。想藉沉重的課業壓力壓抑自己 對他的渴望。 也許他是該感謝他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他不會大三就考上律師。 放榜那天,他被眾人圍繞著,同學們都恭喜他。但他只是一邊接受大家道賀, 一邊在人群中搜尋他。 他多希望,他終於能夠好好的看看他。看看他這個鄉下小子,竟然也能出鋒頭。 終於他看見他了。但他沒有看他。他和政治系主任正在談話。兩人長相雖然不同, 卻有點什麼相似,他忽然覺得那是個他難以進入的世界。 一個農經系和經濟系合聘的教授也過來恭喜他,他旁聽那個教授的課。他一邊 謝謝教授一邊偷覷著他和系主任。 教授正好回頭看到他們,他哼了一聲。 那一聲哼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他是那麼完美,畫面如此和諧。怎能有人對他崇拜的人這麼不屑這麼鄙視這麼 嗤之以鼻? 他像是自己被羞辱了一樣,卻也感到興奮從心底竄上。 怎樣才能結束這段迷戀呢?誰有方法的話教教我吧! 他求救似的看著教授。 有著深深戽斗的教授哼一聲之後,看著他求救似的表情, 臉上浮起了然的笑容。 “若你跟著我,我答應讓他的眼光永遠離不開你。” “這是你最想要的吧?既不屈居於他之下,又想要讓他的目光隨時跟著你……” 教授的話語,宛如惡魔的誘惑,纏著他好幾夜不成眠。 他知道,只要一答應,就是永不回頭的路。 他現在知道那是錯誤方法了。 但那時他真誠的相信教授說的。 那個黨霸佔臺灣,欺負臺灣人,還讓臺灣人以說臺灣話、身為臺灣人自卑。 他這樣說服自己的。他身上那些讓人喜歡的特質通通都是因為他是外省人所以有黨的包庇才得到的。是因為今天臺灣人被外省人統治所以外省人就變成貴族,其實臺灣人一點也不輸他們。他為什麼要為了這些黨製造的理由去崇拜他。 他很高興。一切都有了解釋。自己可以不再用那樣卑屈的眼光看著他了。 他激昂的投入黨外運動。他在黨外站得越高投入得越深,就越覺得自己用臺灣人的尊嚴把他狠狠的壓下去。 我要奮鬥到有一天,這個黨沒了,看你還怎麼神氣的起來。 直到多年後的一天,他在電視上看到他說著生硬的台語,他感歎著。 教授說的不全是錯的,自己的理由也不全是錯的。黨的確是個怪物。 但是那不是他讓人喜歡的全部。 他生硬的說著台語。但連那語音都是古雅的。 他身上,有一種叫文化的東西。 那要幾個世代才累積得出來。 他不怨,真的。他也不氣。各人有各人的命。有的父母自己也不識字,能養活全家就是萬幸。有的家庭養尊處優,精吃精穿,氣定神閑,自然不急不爭。有的家庭價值觀又不一樣,即使困頓也要讓孩子讀四書五經。 他很感激,自己家雖然窮,但是即使舉債也要讓他念書。沒受過什麼教育的父母這份心意,比富貴人家教養孩子的心意還要珍貴。 只是,有時候,人會不由自主地喜歡一些自己沒有的東西。 這份覺醒來得很遲。 他出國了又回來了。自己則成名了有錢了還坐牢了。他苦苦的為自己的出身、族群爭鬥著。 他一路從議員、立委、當到市長。他則由黨安排。一直以來竟是沒有交手的時候。 要連任的時候黨一直要他出來跟他拼。他莫名的緊張。到底他會不會出來呢? 自己過了這麼些年,又有沒有勝算? 他緊張的守在電視機前,看媒體去學校拍他上課的情形。 他風度翩翩的在臺上講課。看得他恍惚,仿佛時間又回到多年以前,他們在紅磚校舍裡不停的擦肩而過。他一直保持那種文人氣質。 他這才懂了。 他喜歡他。 那次,他輸了。 也許是乍然體會到自己的心意,他對這場和他交手的選戰十分慌張。 輸了又讓他悵惘。他覺得經過這麼多年,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像第一次看見他時一樣,無力招架。 可是時間是會改變人的。多年來證明自己已經變成一種習慣。他一向不服輸。更何況,人一旦到達了某一個地位以後,你不想繼續往上爬還不行,你周遭的人總要逼你前進。 這份覺醒來的太遲,過遲的覺醒導致的是撕裂般的痛。他將心思暫時用冰給封了 起來,即使只有薄薄的一層。 就在身旁的人事物繼續旋轉毫不停留時,意外的邀請函打破了麻醉的薄冰。 粉色的邀請函,靜靜的躺在桌上。是系友會的邀請函。 頂上見光的學弟蘇某搖了電話來,說是今年的主辦人,要盛大募款給系上蓋新校舍,作學長的不能不出席,還一定要包個夠意思的大紅包。 但長串話語中真正令他驚覺的,只有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 “…也邀請了馬學長來了。學長你可別生氣,也別小家子氣的先走啦…” 是嗎?他也會來? 也許這會是他們可以私下談話的為一機會? 他深深知道,母校的敏感人物猶如天上星星,這個場合必定嚴鎖消息,不讓媒體乖覺放肆。 按下內線分機,吩咐助理將宴會的三天給空下來。 回家的時候,也許該把塵封已久的畢業紀念冊給翻出來。那曾經是多麼令人詛咒又痛苦的鮮明記憶啊… 教授很高興。 教授已經醞釀了很久。他潛身在這個他並不認同的黨裡,還領導它。教授想到時嘴角就忍不住偷偷微笑。天下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的事呢? 教授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當然他自己也算爭氣。 這個龐大的百年怪物,就這樣打還不了手罵還不了口的頹敗下來。 他有點飄飄然。這在古代,就是得到了天下呢。 就職典禮上,女歌手用清亮的聲音唱著。 這情景熟悉的像那年考上律師的時候。教授也在,系主任也在。 他也在。 這些年兩人當然也有見面的時候,尤其是前場選戰對上的時候。 當然只少少說幾句場面話。 可是今天,今天是特別的日子。他走在紅毯上,被大批人簇擁著。 他在他面前刻意停了一下。但他仍舊一臉的不卑不亢。 他有些失神。後面的人敦請他前進。他茫然的順著紅毯走著。 他想起一句話。那是那兩年賦閒時看到的,年輕人很流行,覺得說起來有趣, 盪氣迴腸。可是卻不知道真遇上這情況,是怎樣慌張痛苦。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當夜,夜深人靜。妻子已經入睡。他輾轉反側,在被窩中回想白天場景。他不太看小說的,這時候卻覺得那場面十分戲劇性。 他試著說自己那句旁白,卻連自己都聽不下去。他只好無聲的念著。 自己該怎麼辦呢? 他們是如此的不同。不同的政黨、不同的背景,連真心交往的朋友都不一樣。 他連透過中間人關心他的管道都沒有。 他開始向他挑釁。 小男孩愛拉小女孩辮子,愛本來就有這種模式的。 下頭的人看他處處針對他,不但不勸,還幫著他釘他。 對方的確是假想敵,不趁這時好好打壓怎行?有些下頭的人自以為迎合,自動自發找機會生事。 他的心態很複雜。一方面他不捨得一直讓他受委屈。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始終害怕別人知道他的秘密,因此他對他就越得兇狠不留情。 他知道自己只是把他推得更遠更遠而已。 可是,已無法回頭了。 現在,他唯一的樂趣,就只有每天半夜起來看新聞,看他。 為了這個,他每個白天都得努力的丟給他一些難題。夜裡他才能驚歎,他怎麼還是一樣力持鎮定?怎麼話音一點不提高?怎麼從來不罵三字經? 他著迷的看著。那張臉也許有皺眉的時候,有尷尬的時候,卻沒有破口大駡的時候。他的極限到底在哪裡呢?每天每天他都不停的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看到的激烈的表情? 有的時候看到他和他左右的人自得其樂,像是一起跑步、吟詩、開懷大笑什麼的,心裡不是不怨恨的。那樣的笑容他只有透過電視才看得到。他就會絞盡腦汁的要讓他苦一點,處境尷尬一點。才能稍解難平之氣。 “你怎麼還不睡覺?”妻子模模糊糊的問。 “再看一下就睡了啦,你先睡。”他還是盯著螢幕。 她看到畫面是他,心裡歎口氣,閉上眼睛。就讓他去吧。這人是丈夫的死敵,不看完今天他的所作所為,他不會安心。 螢幕的光在房裡閃動著。他最後看了一次他斯文尷尬的臉。 他有點想伸手在螢幕上描他的臉。但是這些年來的浮光掠影忽地閃過。同一所學校,同樣幾年,同樣一間辦公室,同一個場子,同一個典禮,他又縮回手。他們從來沒有接近過。他和他之間總是隔著一些什麼。 同一條路的兩端。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注:所謂的POL,乃是“Political Old man Love(政治 老男人 愛)”的縮寫。 起因是為了安撫因支持不同政黨而吵起來的氣氛, 沒想到此物一出,果真,耽美促進世界和平,竟然意外的變得詳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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